“意思就是說, 你們家還有一個哥哥沒回來？”

數個兄弟姐妹乖巧地排排坐，小口啃著木葉剛催生出來的新鮮蘋果，玄彌坐立不安地盯著手上紅彤的果實, 最終還是推到了弟弟妹妹的面前。

他的眼神四處亂瞟, 看一眼弟弟妹妹，又瞥了一眼昏迷狀態中的鬼化母親，眼眶紅腫尚未消失, 但心情已然平靜下來。

就是怎麽都不敢直視木葉，非要把眼珠子側著說話。

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是的……大哥叫不死川實彌，我們的父親不久前因為一些原因去世了, 只剩下我們和母親相依為命。”

“大哥出門是為了尋找遲遲未歸的母親，可是他現在還沒有回來，母親卻已經……”聲音再次哽咽，玄彌努力吸了吸鼻子, 壓下了酸澀的淚意。

現在大哥不在，他就是最大的那個，必須要堅強起來, 不能哭。

不死川玄彌揉了下眼睛, 血絲布滿了眼白處, 一夜不眠，他卻感覺不到任何困意。男孩忍不住迫切地看向木葉，再三確認道：“請、請問，您說母親有辦法治療…是真的嗎？”

這是他如今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木葉帶給他的最後的希望。

木葉揉搓了一把玄彌的雞窩頭，瞅了眼因為怕太陽出來後被陽光照到而消亡、特地搬回屋子裏的女鬼, 發出小小的鼻音：“嗯。”

“不過需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雖說你的母親的狀況我有辦法應對……但鬼化無法逆轉, 我也不能保證能讓你們的母親重新變為人類。”木葉音色冷靜，說道。

玄彌的心裏咯噔一跳，臉上的點點希望也隨之凝固了，神情黯然，他張嘴，還未來得及出聲，便看到木葉忽然扭頭，視線下移。

她的手自然放在身側，驀地感覺到微小的拉扯力，低頭看去，原先乖乖坐在桌旁的女孩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旁邊，幼嫩的臉龐上寫滿急切，她口齒尚不清晰，但在座的人都能聽明白她的意思：“媽媽，還好嗎？”

孩童聽不懂木葉和玄彌的交談，但小孩天性的直覺卻讓早早懂事的這些孩子察覺到，母親身上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是生病了嗎？

玄彌忙把女孩抱回了自己的懷裏：“小妹，乖，媽媽一定會沒事的……”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也漸漸變小，底氣不足了起來。

沒有辦法變回人類，那母親就要一直保持這種鬼的形態，喪失理智，對家人也會下手的……非人生物。

“不用太悲觀了，我不是說有辦法應對的嗎。”木葉無奈，大正的孩子都喜歡聽話聽一半的嗎？

“具體的理論細節和你們說了大概也聽不懂，總之我可以保證的是，除了身體沒法變回人類之外，我能讓你們的母親在各個方面都變回正常人。倘若你們願意相信我，把你們的母親交給我的話。”

只是又添了一個白絕投餵對象而已，對木葉而言舉手之勞的事，能趁此撈一點功德積分就再劃算不過了。

玄彌聽得呆住：“真的嗎？可是，這種事還要大哥回來……”

他看到木葉的眼瞳微地一睜，隨即柔和的笑意化開，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她直起腰身，回首看向屋門外：“這不就來了。”

她的木遁造物還殘留在外頭，有人一踏入這塊區域，木葉就能感知到。

玄彌在兩分鐘之後，才聽到了由輕至重的急促的跑步聲，鞋底摩擦草地的沙沙聲雜亂無章，足以體現其主人此刻是何等的心急如焚。

被木葉將將拿木板擋住的門又遭受重打擊，整個門板被拉開，摔在地上發出短促的悶響。

但是這點悶響很快便被更嘹亮的呼喊蓋住：“玄彌——你們還好嗎！我看到有鬼的痕……”

“……跡。”

突然間的卡殼，驚喜有時候就是這麽猝不及防。

屋內的景象和預想的血流成河全然不同，弟弟妹妹們安然無恙地圍著小桌子團團坐吃果果，聽到響動齊齊扭頭，眸裏清澈幹凈，不見驚慌懼怕，和不死川實彌大眼瞪小眼。

實彌眨巴兩下眼睛：“……欸？等等，母親？”

他這時也看到了被牢牢捆在墻角落的女子，眼眸緊閉，但實彌的目光卻不受控制地挪到了她沒有收起的獠牙上，死死地咬住一段藤蔓，被強制性封口。

“哥哥，你回來了！”玄彌驚喜交加，第一時間撲了上去，給大腦過載一時間無法處理信息的實彌解釋了現在的狀況，關於母親鬼化，全家人在鬼門關走一遭，其中重點介紹了全家的救命恩人木葉。

實彌在聽完弟弟的述說後，也慢慢緩過了身來，這孩子的心理素質明顯過硬，家中突逢巨變，還能強行冷靜下來，深吸口氣，接著鄭重地朝木葉深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謝您伸出援手，救了家弟家妹…母親的鬼化，如果、如果您真的有辦法治療，哪怕只是緩和狀況，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再度深深鞠躬。

沒關系。他在心裏勸慰自己，沒關系，這已經比最壞的情況要好很多了。

最起碼，弟弟妹妹都還活著，也沒受傷，雖然母親……但是，遇到了好心人提供幫助，真的太好了。

所以你要鎮靜下來，不死川實彌，你是家中最大的長子，必須要鎮定下來。

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木葉站起身，安穩性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你的願望我接收到了。那麽事不宜遲，現在就收拾東西一塊搬家吧？”

不死川一家：“？”

木葉心想她真是撿人成癮了，不過同齡人多了也好，蝴蝶姐妹也有個伴。她說道：“因為我沒辦法讓你們的母親迅速好起來，想要抑制住鬼化的話，需要長期的治療流程。”比如說把一日三餐換成白絕，讓吃白蘿蔔變成一種習慣。

木葉沒有提出對他們的任何要求，這反而讓不死川兄弟拘謹了起來。

兩兄弟幫著幼小的弟弟妹妹一塊兒收拾東西，因為家裏窮，沒什麽東西要帶走，他們收拾的速度也快，兩兄弟便一邊整理舊衣物一邊和木葉交談。

木葉看他們的樣子，想必也是人生頭一回遭受鬼的襲擊，她便索性趁著這點空閑時間和不死川家說明了一遍鬼的生理特性，還有她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不死川實彌：“原來是這樣，您與鬼的爭鬥持續了這麽久了……”他聽不懂什麽鬼王細胞，但不妨礙實彌理解木葉正在與鬼王無慘抗爭，致力於將鬼們從無慘手中“解放”。他的聲音裏飽含敬意，“我們一定會幫助您的。”

木葉：？

雖然但是，這個醫藥領域的事情，你們也幫不了我呀……

一時間沒跟上實彌腦回路的木葉，被他的下一句話驚到了。

“我今後會努力訓練自己，等我變強了，就加入那個‘鬼殺隊’，幫您尋找那些可以解救的‘鬼’！”握拳。在自己的母親也被迫變成鬼的現實下，實彌更能體會到非自願化鬼的人的悲哀，所謂感同身受。

木葉：！！！

哇塞你打算幫我撈員工撬墻角？這是多麽高的覺悟！

小夥子，你有前途啊！

至於實彌加入鬼殺隊的動機和其他人格格不入？那不算什麽，已經有過自己一個先例了，相信鬼殺隊當主也能有經驗地對待這類隊員。

雖然說鬼殺隊全年無休，但是它的工資是真的高，更重要的是能夠最大效率地接觸到各種鬼，給木葉篩選人才，到時候實彌不僅可以自己養家，還能偷無慘的家。

木葉一錘定音：“可以！那之後你就跟著我一起修行吧，對了，我還有其他三個學生，你到時候可以認識一下。”

這時候玄彌發出了不滿的聲音：“哥哥能做的，我也可以，不能讓哥哥一個人背負。請也收下我吧，木葉大人！”

“啊，哥哥們太狡猾了，我也要……”

“還有我，我也能幫忙的！”

………

怎麽忽然就變成了收徒大會？

木葉清了清嗓子，咳嗽聲打斷了這些孩子的爭吵，她一本正經道：“哪怕是不打算加入鬼殺隊的，我也會讓你們訓練的哦，你們這個年紀正好加強鍛煉，對身體百利無一害。”隨後，她食指輕輕點上一個男孩的腦門，“只是你們的年齡還小，不能去做殺鬼那麽危險的事，平日裏戴好我給你們的紫藤花就行。”

“唔……不過玄彌倒是沒問題。”這孩子在家排行第二吧？

玄彌眼神一亮，反而是實彌著急了：“玄彌不用來，我一個人就可以！”

“大哥！”

“噗。”木葉捂著臉笑出了聲，她擺手說道，“你們不用這麽緊張啦，鬼殺隊的工作，對於一般人來說確實危險，不過跟著我你們大可放心，安全問題大有保障哦。”

不說別的，木遁結晶一戴，飛雷神印一拍，把他們武裝到牙齒，想死都死不了。

“天色也快亮了。”木葉三秒制作出一個大木箱，就著綁縛的姿態把不死川母親塞了進去。“你們的行李也收拾完了吧？那麽就上路吧。”

………

“啪！”

名貴的瓷器被摔得粉碎，四散紛飛的碎片將那對發顫的紅瞳倒影切割成了無數塊。

無法被日光照耀的陰暗處，仿佛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咬牙切齒的嗓音，如幽幽鬼火散發陣陣冷寒，卻又在深處埋藏了不可見的惶恐，被封鎖多年的記憶畫面再度掘出，浸泡在幾乎震蕩的腦漿裏，炸裂成片，刺入了大腦的內側每個角落。

“日之呼吸……”

不計其數的鬼，死亡前目睹到的同一個畫面，以無比強勢的姿態，闖入了鬼王的腦海中。

哪怕過了五百年，也深深烙在靈魂中的熾熱火光。

“…繼國，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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