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天吃過早飯的時候，班納特先生對他的太太說：“我的好太太，我希望你今天的午飯準備得好一些，因為我預料今天一定有客人來。”

“你指的是那一位客人，我的好老爺？我一些也不知道有誰要來，除非夏洛特?盧卡斯碰巧會來看我們，我覺得拿我們平常的飯餐招待她也夠好了。我不相信她在家裏經常吃得這麽好。”

“我所說到的這位客人是位男賓，又是個生客。”

班納特太太的眼睛閃亮了起來。“一位男賓又是一位生客！那準是彬格萊先生，沒有錯。──哦，簡，你從來沒出過半點兒風聲，你這個狡猾的家夥！──嘿，彬格萊先生要來，真叫我太高興啦。老天爺呀！運氣真不好，今天連一點兒魚也買不著。──莉迪亞寶貝兒，代我按一按鈴。我要馬上吩咐希爾一下。法國菜還是英國菜？”

班內特先生看著自家太太陷入瘋魔中連忙說：“並不是彬格萊先生要來；說起這位客人，我一生都沒見過他。”

這句話叫全家都吃了一驚。他的太太和女兒們立刻迫切地追問他，使他頗為高興。

拿他太太和女兒們的好奇心打趣了一陣以後，他便原原本本地說：“大約在一個月以前，我就收到了一封信，兩星期以前我寫了回信，因為我覺得這是件相當傷腦筋的事，得趁早留意。信是我的表侄柯林斯先生寄來的。如果沒有安德魯，我死了以後，這位表侄可以高興什麽時候把你們攆出這所屋子就什麽時候攆出去。”“噢，天啊，”班內特太太叫起來了。“聽你提起這件事我就受不了。請你別談那個討厭的家夥吧。雖然安德魯已經完全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是還是讓我無法喜歡他。班內特先生既然我們已經有了繼承人，柯林斯他還來幹嗎，天知道我們兩家已經多久沒聯系了。”

“哦，對於這一點他的信裏有說明，且讓我把信讀給你們聽吧：

親愛的長者：

以前你和先父之間曾有些芥蒂，這一直使我感到不安。自先父不幸棄世以來，我常常想到要彌補這個裂痕；但我一時猶豫，沒有這樣做，怕的是先父生前既然對閣下唯恐仇視不及，而我今天卻來與閣下修好，這未免有辱先人。──“註意聽呀，我的好太太。”──不過目前我對此事已經拿定主張，因為我已在覆活節那天受了聖職。多蒙故劉威斯?德?包爾公爵的孀妻咖苔琳?德?包爾夫人寵禮有加，恩惠並施，提拔我擔任該教區的教士，此後可以勉盡厥誠，恭待夫人左右，奉行英國教會所規定的一切儀節，這真是拜三生有幸。況且以一個教士的身份來說，我覺得我有責任盡我之所及，使家家戶戶得以敦穆親誼，促進友好。因此我自信這番好意一定會受到你的重視，請接受我獻上的這一枝橄欖枝。如果你不反對我登門拜候，我建議於十一月十八是，星期一，四點鐘前來拜謁，甚或在府上叨擾至下星期六為止。這對於我毫無不便之處，因為咖苔琳夫人決不會反對我偶而離開教堂一下，只要有另一個教士主持這幾天的事就行了。敬向尊夫人，諸位小姐及小班內特先生致候。

你的祝福者和朋友威廉?柯林斯

十月十五日寫於威斯特漢附近的肯特郡漢斯福村

“那麽，四點鐘的時候，這位息事寧人的先生就要來啦，”班納特先生一邊把信折好，一邊說。“他倒是個很有良心、很有禮貌的青年，一定是的；我相信他一定會成為一個值得器重的朋友，只要咖苔琳夫人能夠開開恩，讓他以後再上我們這兒來，那更好啦。”

“他既然是想來走親戚的，我也會正常接待。”班內特太太聽見這位先生的來意也稍稍平靜了。

簡說：“柯林斯先生希望消除先人的隔閡這樣確實不錯，再說看他信上說的話，他已經是一位牧師了。那想來人品應該不錯。”

伊麗莎白聽到柯林斯先生對咖苔琳夫人尊敬得那麽出奇，而且他竟那麽好心好意，隨時替他自己教區裏的居民行洗禮，主持婚禮和喪禮，不覺大為吃驚，這個柯林斯難道是聖父。

“我看他一定是個古怪人，”伊麗莎白說。“他的文筆明顯有些浮誇。語氣自卑又自大，對於那個什麽咖苔琳夫人也太諂媚了一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不是牧師而是咖苔琳?德?包爾夫人的男傭呢。不管你們怎麽看反正就從他的信中我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沒什麽骨氣的人。”

有才的瑪麗說：“就文章而論，他的信倒好象寫得沒有什麽毛病。橄欖枝這種說法雖然並不新穎，可是我覺得用得倒很恰當。”

“不管怎麽樣人還沒到，再說就算這個人真無法入你的眼也沒什麽，莉齊，你可以盡情地嘲笑他如果他和你說的一樣，你們知道我的財產以後都是安德魯的，而他永遠也不會將你趕出去，我說的對嗎，兒子？”

“當然，爸爸。安德魯最喜歡姐姐。”

“哦，感謝上帝上我們有了安德魯小王子！”班內特太太十分高興的親了親自己的兒子。

在凱瑟琳和莉迪亞看來，無論是那封信也好，寫信的人也好，都沒有一點兒意思。反正她們覺得她們的表兄絕不會穿著“紅制服”來，而這幾個星期以來，穿其他任何顏色的衣服的人，她們都不樂意結交。伊麗莎白對凱瑟琳和莉迪亞迷戀所謂的“紅制服”感到無解。那些軍紀散漫在伊麗莎白看來絲毫沒有軍人氣質的民兵有什麽好迷戀的。如果她們是軍迷那麽伊麗莎白想她或許要給她們介紹一些真正的軍人，德國以高素養聞名的容克軍官怎麽樣。

柯林斯先生準時來了，全家都非常客氣地接待他，班納特先生沒有說什麽話；可是太太和幾位小姐都十分願意暢談一下，而柯林斯先生本人好象也不需要人家鼓勵他多說話，當然他也不打算不說話。他是個二十五歲的青年，個兒不高，望上去很肥胖，容貌普通，他明顯想表現的高人一等但是又很拘泥禮節。讓他看起來有點猥瑣（伊麗莎白語）？他剛一坐下來就恭維班納特太太福氣好，養了這麽多好女兒，他說早就聽到人們對她們美貌讚揚備至，今天一見面，才知道她們的美貌遠遠超過了她們的名聲；他又說，他相信小姐們到時候都會結下美滿良緣。他這些奉承話，人家真不大愛聽，只有班納特太太聽得津津有味。伊麗莎白看著媽媽和柯林斯先生如此的聊得來表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主人家請他吃午飯了，於是他的話不得不被打斷。小姐們彼此相視而笑。柯林斯先生所愛慕的才不光光是她們呢。他把客廳、飯廳、以及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仔細看了一遍，讚美了一番。好吧她們承認伊麗莎白將家裏的所有東西都弄得很好但是柯林斯先生真的不需要將他們都誇一遍。

連一頓午飯也讓他稱賞不已，他請求主人告訴他，究竟是哪位表妹燒得這一手好菜。班納特太太聽到他這句話，不禁把他指責了一番。她相當不客氣地跟他說，她們家裏現在還雇得起一個象樣的廚子，根本用不到女兒們過問廚房裏的事。他請求她原諒，不要見怪。於是她用柔和的聲調說，她根本沒有怪他，可是他卻接接連連地道歉了一刻鐘之久。

柯林斯先生飯桌上的喋喋不休讓伊麗莎白倒盡胃口，可惜了一頓美食。吃飯的時候，班納特先生幾乎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等到傭人們走開以後，他就想道，現在可以跟這位客人談談了。他料想到，如果一開頭就談到咖苔琳夫人身上去，這位貴客一定會笑逐顏開的，於是他便拿這個話題做開場白，說是柯林斯先生有了那樣一個女施主，真是幸運極了，又說咖苔琳?德?包爾夫人對他這樣言聽計從，而且極其周到地照顧到他生活方面的安適，真是十分難得。班納特先生這個話題選得再好也沒有了。柯林斯先生果然滔滔不絕地讚美起那位夫人來。這個問題一談開了頭，他本來的那種嚴肅態度便顯得更嚴肅了，他帶著非常自負的神氣說，他一輩子也沒有看到過任何有身價地位的人，能夠象咖苔琳夫人那樣的有德行，那樣的親切謙和。他很榮幸，曾經當著她的面講過兩次道，多蒙夫人垂愛， 對他那兩次講道讚美不絕。夫人曾經請他到羅新斯去吃過兩次飯，上星期六晚上還請他到她家裏去打過“誇錐”。據他所知，多少人都認為咖苔琳夫人為人驕傲，可是他只覺得親切。她平常跟他攀談起來，總是把他當作一個有身份的人看待。她絲毫不反對他和鄰居們來往，也不反對他偶而離開教區一兩個星期，去拜望拜望親友們。多蒙她體恤下情，曾經親自勸他及早結婚，只要他能夠謹慎選擇對象。她還到他的寒舍去拜訪過一次，對於他住宅所有經過他整修過的地方都十分讚成，並且蒙她親自賜予指示，叫他把樓上的璧櫥添置幾個架子......

班納特太太說：“我相信這一切都做得很得體，很有禮貌，我看她一定是個和顏悅色的女人。可惜一般貴夫人們都比不上她。她住的地方離你很近嗎，先生？”

“寒舍那個花園跟她老夫人住的羅新斯花園，只隔著一條胡同。”

“你說她是個寡婦嗎，先生？她還有家屬嗎？”

“她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羅新斯的繼承人，將來可以繼承到非常大的一筆遺產呢。”

“嗳呀，”班納特太太聽得叫了起來，一面又搖了搖頭。“那麽，她比多少姑娘們都福氣她。她是怎樣的一位小姐？長得漂亮嗎？”

“她真是個極可愛的姑娘。咖苔琳夫人自己也說過，講到真正的漂亮，德?包爾小姐要勝過天下最漂亮的女性；因為她眉清目秀，與眾不同，一看上去就知道她出身高貴。她本來可以多才多藝，只可惜她體質欠佳，沒有進修，否則她一定琴棋書畫樣樣通曉，這話是她女教師說給我聽的，那教師現在還跟她們母女住在一起。她的確是可愛透頂，常常不拘名份，乘著她那輛小馬車光臨寒舍。”

“...............”

伊麗莎白看著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不過是想以那位咖苔琳?德?包爾夫人開個頭，而現在看著話題完全歪樓到哪裏去也不知道了的班內特先生一臉的迷茫。

“噗嗤！”伊麗莎白忍不住笑了出來。就這樣一家子的眼光都向她聚集過來。

“伊麗莎白表妹也很美麗，雖然與包爾小姐有點差距。”柯林斯看見伊麗莎白美麗的笑容覺得自己的表妹果然名不虛傳。

“不，我是說柯林斯表哥，我完全不能和那位美若天仙的包爾小姐相比。你可千萬別違心的誇讚我。我實在是當不起！爸爸我想你一定有很多話和柯林斯表哥說！我和安德魯今天有約，是不是，安德魯？”伊麗莎白覺得還是遠離柯林斯這個奇葩的好，安德魯還小不能被帶壞了。

“是的，姐姐我們出去約會吧！”

班內特先生看著自己的二女兒將柯林斯甩給自己和自己的兒子相攜離去，表示自己被拋棄了。沒辦法來著是客在二自己也不能撂擔子。

班納特先生果然料想得完全正確，他這位表侄確實象他所想象的那樣荒謬，不過到吃茶的時候，這一場罪總算受完了。班納特先生高高興興地把客人帶到會客室裏，等到茶喝完了，他又高高興興地邀請他朗誦點什麽給他的太太和小姐們聽。柯林斯先生立刻就答應了，於是她們就拿了一本書給他，可是一看到那本書他就吃驚得往後一退，連忙聲明他從來不讀小說，請求她們原諒。吉蒂對他瞪著眼，莉迪雅叫起來了。於是她們另外拿了幾本書來，他仔細考慮了一下以後，選了一本弗迪斯的《講道集》。他一攤開那本書，莉迪雅不禁目瞪口呆，等到他那麽單調無味，一本正經地剛要讀完三頁的時候，莉迪雅趕快岔斷了他：

“媽媽，你知不知道腓力普姨爹要解雇李卻？要是他真的要解雇他，弗斯脫上校一定願意雇他。這是星期六那一天姨夫親自告訴我的。我打算明天上麥裏屯去多了解一些情況，順便問問他們，丹尼先生什麽時候從城裏回來。”

簡吩咐莉迪雅住嘴；柯林斯先生非常生氣，放下了書本，說道：

“我老是看到年輕的小姐們對正經書不感興趣，不過這些書完全是為了她們的好處寫的。老實說，這不能不叫我驚奇，因為對她們最有利益的事情，當然莫過於聖哲的教訓。可是我也不願意勉強我那年輕的表妹。”

然後他轉頭和班內特先生說起了子女的教養問題。

/(ㄒoㄒ)/~~班內特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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