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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進展神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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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尚再一次看到項蒼生的時候,心裏暗暗驚了一下,跟想象中的意氣風發、四處炫耀新劇播出火熱的喜訊、不可一世地挑釁媒體的形象很不一樣,他這個樣子,連進入休假階段應有的閑適安樂都差開很遠的距離。

他酗酒一般抽著煙,在這昏暗的放映廳都能看到他眼下的青黑跟臉上的疲憊,仿佛是在用香煙來逃避什麽似的,發洩一般將靈魂寄托在指尖的火光中。

身前的煙灰缸溢滿散亂的煙蒂,零星的煙灰粘滿他深色的長褲,與他平時註意整潔的習慣相悖,而他只是機械地抽著煙,並沒有賞給來人一個眼光。

黃尚想,如果今天不是他今天包場的話,估計早該被工作人員趕出去了吧。

“坐。”項蒼生連頭都沒回,隨意招呼著黃尚坐下,“聽說最近你挺忙的,不過處。女作上映總該來看看,我也找不到別人,就想到你了。雖然這部劇裏你占的鏡頭不多,但看看也好。”

他的聲音低啞,完全不管身邊人能不能聽清他的話,整個人彌漫出的憂郁氣質,跟黃尚心目中囂張跋扈的形象相差甚遠,更別提他當初刻意偽造的溫柔形象,真是一點邊都沒沾上,像是一個經歷人生低谷的失意人,憑借著香煙烈酒麻痹自己的神經,與瀟灑、灑脫這類詞完全無關。

黃尚聞言,卻沒有坐下,只是微微傾身,伸手夾走了他的香煙,勸解道:“抽太多容易得肺癌。”

項蒼生終於回頭看他,殺青之前瘋狂的工作狀態好像一直持續到現在也沒放松過一樣,那股支撐著他奮鬥到最後一刻的真氣好似被人抽離了身體。他擡了擡眉毛,眼下的青黑顯得更加矚目,在光線昏暗的放映廳裏感覺不到一絲的活力。

黃尚的行為並沒引起他多大的反抗,他只是重新從身邊的煙盒取出一支煙,熟練地點上,抽了一口說道:“禍害活千年,懂嗎?”

黃尚不知道他到底在煩惱些什麽,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狀態很不好,消極、悲觀、帶有一點點的偏激,壓抑在心裏如同一只沈默的困獸,獨自一人舔。舐。著傷口,煩惱著心裏無望的渴求。

“你只是請我看電影?”黃尚正處於五天的休假中,在項蒼生的邀請,總算獲得片刻喘息,暫時逃離外教與段林書的混合操練,但他見到這樣的項蒼生,並不覺得開心,這人是他為數不多熟識的人,見過對方不可一世的傲慢,他根本無法忍受此時的墮落。

項蒼生叼著煙,終於在他的問話下恢覆一絲生氣,啞著聲音,如平時的挑釁語調,說:“不然呢?還要包你盒飯?坐下,要開場了。”

然後準時準點,燈光暗了下來,片頭充滿張力地一劍襲來,身著紅衣的秋盈盈以己之力對抗木人陣,在一片沈悶黑暗的背景中,她的形象異常鮮明。

黃尚沈默地看著這場電影,在片頭激烈的打鬥中被抓。住的註意力,總是被身邊明明滅滅的猩紅火光帶走,幾縷青煙順著熒幕漂浮直上,在黑色背景下尤其顯眼。

他忽然拿出手機,摸索著點開手電筒,用強光照向項蒼生。項蒼生還是那副消沈的樣子,不滿地瞥視他,發出一聲埋怨的語氣詞。黃尚清楚地看到對方並沒有在昏暗的電影院露出什麽奇怪的馬腳,顯出什麽奇怪的原型。

他松了一口氣,將燈光射向座椅扶手,說道:“給我煙。”

項蒼生拿起煙盒不耐煩地在燈光下抖出一根,然而黃尚動作迅速,直接全盒收繳。

“你他M……”

還沒罵完,黃尚又借著光線,將他手上那支燃了一半的煙給奪過來,摁在煙灰缸中熄滅,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挑不出半點錯漏。

項蒼生根本還沒回過神來,就聽他重覆道:“抽太多容易得肺癌。”

“看電影吧。”他關掉電筒,將視線放回熒幕,“而且,電影院禁止吸煙。”

項蒼生盯著身邊人專註的側臉,黃尚仿佛完全沈浸在電影劇情之中,再沒有分神回應他的探視,導致項蒼生心裏即使湧上來百句咒罵,卻沒有一個字能夠順利出口,總覺得沒有聽眾的自己是在自討沒趣。他只好回過頭,安靜地看電影。

其實這只是一部爛俗的片子,連前期宣傳也是安安靜靜,中規中矩,因為最近《Men》的大火,《吾皇》的官網跟通稿都帶上項蒼生投資,黃尚客串的字眼,明裏暗裏總是要牽線搭橋沾點關系。

點映的時候黃尚太忙,並沒有多加關註,一晃神,都快下映了,如果不是項蒼生的邀請,很可能他自己根本想不起這部電影的存在。

電影前期的場景,他並沒有參與太多,直到牽扯到宮廷舊事那段出現,他才感到一絲懷念的氣息,總覺得簡陋的布景在後期的修飾下變得色彩鮮明,分段拍攝的鏡頭在剪輯之下連貫而流暢,他甚至能夠清晰回憶起,在這個劇情裏,究竟整合了多少幕鏡頭,刪減了多少的失誤。

有一種,再也不會在自己擔演過的電影裏找到觀影樂趣的感覺,因為《Men》播出到現在,除了金融時常發來的表情,他也沒有主動去看過,因為,他會忍不住想,在這一幕的時候,自己當時在做些什麽。

這是項蒼生在這部電影裏第二次來到現場觀看,首映的時候,他包下了深夜檔的場次,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了全場,沒有抽煙,沒有同伴,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將一幕幕都看進眼中,心裏想的卻是幕後的那個人。

他一直有幫師哥沖票房的習慣,誰也沒有告訴過,為了師哥的票房不至於過於難看導致媒體發出各種調侃,他常常將一部分影院深夜檔的排檔期包下來,只問成績,從不看片,《吾皇》還是他第一次到電影院裏親自觀看的第一部師哥的電影。

江湖女俠入主宮廷,太子與謀士恩怨分明,一出朝堂戲,爾虞我詐中帶著江湖俠義,最後的結局是登基稱帝,紅顏藍顏各自天涯。

放映結束,片尾曲緩緩響起的時候,項蒼生開口說道:“都說電影反映著導演的思想,我在整部劇裏都只看到恨與仇,感情呢?是癡,是念,就是沒有圓滿的‘女主角跟男主角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他聲音低啞,喉管艱澀,後悔自己臨時的心血來。潮,說:“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我悲觀,還是師哥悲觀了。我看到這種軟弱無能的男主角,真想上去抽他,你追啊,你不追就等心上人老死在心裏啊?傻X。”

“姻緣天定,各憑機緣。”黃尚不知道他是在評說電影,還是在感嘆人生,“錦嘉選的是帝王霸業,自然不能兼得,意料之外亦在情理之中。”

項蒼生習慣性夾起煙卻發現指尖空虛,煩悶地嘆息:“本來沒想約你。但我約不了師哥。”

“蒲導他……”黃尚本以為過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收到蒲導的結婚邀請,卻一直沒有消息,“什麽時候結婚?”

“說不定已經偷偷結婚了。”項蒼生有些話憋著沒說,女人懷。孕跟天要下雨一樣,根本不能拖,說不定早在見面之前兩人就領過證,為了維護女方名譽,始終隱瞞著而已。

眼前的片尾開始閃過各種感謝名單,項蒼生的名字在最上方占了最佳位置,但很快就被一長串的人名刷得消失不見。

“姻緣天定,我更喜歡人定勝天。我整夜整夜想著破壞他的婚禮,但理智告訴我不能。”項蒼生在舒緩的片尾曲中說著他心底壓下的最陰險的想法,“我想了很多,有的是辦法讓他結不成婚。有的時候夢裏都夢到惡俗電視劇裏爛大街的橋段,我就是棒打鴛鴦的惡棍,他們就是情比金堅的主角。我夢到他哭著跪到我面前求我放過他未出生的孩子,求我放過他無辜的妻子,醒過來心裏居然不是開心,而是難過。我那麽愛他,可他卻愛著一個女人,跟一個沒出生的胚胎。”

“去他X的!”他爆著粗口,情緒變得起伏不定,在空曠的放映廳宣洩著情緒,“莫名其妙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懷。孕!他不是要結婚嗎!結婚啊!結婚啊!”

黃尚看著他發洩似的嘶吼著“結婚”,仿佛說的是“殺人”一樣,這種瘋狂的狀態,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說:“蒲導上次帶來的未婚妻,看起來不像是戀人的樣子。你確定他說的是真的?”

回應他的,是項蒼生關愛傻。瓜一樣的眼神,跟無情地回覆:“你當他真傻?”

雖然黃尚想給予他一個肯定地回答,但蒲導在他心中依舊占據著朋友的位置,只能委婉地說道:“畢竟蒲導他思維異於常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項蒼生對此只是翻翻白眼,配上他青黑的眼眶,頓時黑白分明,他充滿嫌棄地說道:“煙還我,人滾吧。”

項蒼生最近很閑,作為一個著名導演,應該有很多的劇本等著他去拍攝,很多的宣傳等著他去出鏡,包括一些過去沒空處理一直擱置的片子的運作等著他去決定,但他忽然什麽都不想管,覺得自己陷入瓶頸,做什麽事都能拐到另一個人身上。

他不願再去想心裏那個人,但真的煩躁得連覺也睡不好,整夜整夜都是光怪陸離的夢境,最後的結局都是暴力血腥。如此小女般輾轉反側的心態,早幾年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會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事實狠狠地打了他驕傲的臉。

自從那天一別,師哥平時發送的消息再也沒有彈出來過,而他也堅持著當作沒有這個人存在一般,心裏卻暗自慶幸,至少沒有出現婚禮的預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除非他師哥真打算默默地結婚,不告訴任何人。

他本想找個吵鬧的地方,最好是營業到淩晨的酒吧,結果開著車,不由自主地拐到師哥小區附近。

見鬼了。他抱怨著,正準備調頭,忽然發現路邊那家依舊營業的茶餐廳。那種老舊落伍的裝潢只有在這種偏僻地方才能見到,平時他絕對不會多看一眼,只是今天,他覺得這家茶餐廳實在眼熟,從外面看進去一片安靜,每個隔間還帶著窗簾任由小情侶們隨意處置。

好像是幾年前師哥帶他去解決午餐的地方,邊吃飯邊聊著師哥腦內的奇思妙想,只有他單方面心情激動得以為是約會一樣,直到後來發現,這是師哥最喜歡去的“密謀”之地罷了。

說不定會遇見師哥。他這樣想著,苦惱著如果不小心遇見,應該怎樣搭話,決定不進去的時候,卻又剛好停下了車。

既然都停車了……那就去看看吧。他想。

項蒼生戴著墨鏡,渾身的氣質跟常來這兒喝茶打牌的中年人和小情侶完全不同,更像是找茬的,頓時引來老板幾眼探視,不過都被擋在墨鏡之外。他環視不大但空曠的場內,也對,這種不是飯點也不是周末的時間,會有人才比較奇怪吧。

他隨便點了杯咖啡,並不打算喝,找個了安靜的靠窗邊的位置倚著,等應侍生送來咖啡,他叮囑著請勿打擾,順手放下隔簾。被當作變。態他也懶得去追究,在舒緩輕柔的音樂裏,似乎趴在這兒睡個午覺比躺在狹窄的車座上要好上許多。他昏昏欲睡,心裏模模糊糊想著這真是個補覺的好地方,結果背後就傳來悉悉索索的談話聲。

“……真的,我不敢。”那人的聲音很低,並不像跟人聊天一樣自言自語,“我要是說我騙他的,我怕這輩子都分不了。”

另一位則安慰著他:“那就結婚。”聲音不大,聽不出是建議還是強迫。

“……新娘哪兒來啊。”那位仿佛躊躇不安,“之前你介紹給我的姑娘,不知道怎麽突然就道歉說還是很愛前男友,然後就消失了。”

傻。帽。項蒼生撇撇嘴,覺得背後這人真是十足愚蠢,估計又是跟渣女糾纏不清,又恨不下心斷開,自己拿不定主意還找人出謀劃策,這種簡單的小事還要跑來大庭廣眾之下擾人清夢,真是討厭。

聊天兩人聲音仿佛掐著嗓子,項蒼生聽起來難受死了,之前醞釀起來的睡意頓時煙消雲散。果然期望在這個地方偶遇師哥簡直是天方夜譚,只會遇到傻。帽x2,他伸了伸懶腰,準備走人。

“最可怕的是他還打我,肯定氣得不行了。這人虛偽了幾十年,我還第一次見他動手。”那人繼續說道,“他就愛裝,現在不裝了比之前更可怕。”

聽眾不配合地沈默半晌,那人急了,聲音放大了點,說道:“你說話啊老黃,別老點頭啊。”

項蒼生:……

他飛快跳起來簡直要跑起來,撩。開簾子的速度簡直比撕開好不了多少,轉到後面卡座邊看到兩張他熟悉的臉——蒲村西、老黃。

“屮。”他感嘆道。

蒲導是不是真傻,黃尚不知道,但他知道也許傻的人是項蒼生。

明明無情反駁他的觀點,留下一個失落的身影在電影院獨自神傷,再次出現的時候戴著一副寬大的墨鏡,卻遮不住嘴角揚起的得意笑容,簡直英姿颯爽,神采飛揚,渾身散發著“快問我為什麽”的得瑟氣息。

黃尚站在他面前,沈默地端詳著他的臉色,明白他在等什麽,但就不開口。

項蒼生憋不住心裏那股炫耀的喜氣,勾下墨鏡,展示了他漸漸恢覆的眼部區域,除了一片淡淡的青色,比起之前的黑眼圈好了不知多少。他說:“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吃錯什麽了?”黃尚對他的印象依舊停留在電影院裏那一幕,就算收到他上街打。砸搶燒的消息也不會感到驚訝,但他這副下一秒就要樂上天的狀態,著實讓他吃驚。

“嘿嘿嘿。”項蒼生詭異地笑著,終於逮到機會炫耀自己的心事,“我要結婚啦~”

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賣萌,黃尚覺得後背不寒而栗,這種反覆發作的病癥,除了惡鬼上身,他想不到別的。黃尚轉身誠懇地向段林書建議道:“……段林書,我覺得他這狀態不適宜出行,應該立即請得道高僧看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黃尚。”段林書領取了登機牌,再次強調,“收起你的恐機癥跟拒絕上機的各種借口。要知道,我並不介意把你綁擔架上,擡你上去。”

黃尚:……

其實他不是恐機,而是對這種毫無安全感的騰空交通工具有莫名其妙的抵觸,平時在電影電視裏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空中飛來飛去,他甚至有些羨慕,看多了也覺得平常,但真的輪到自己親身上陣,心裏想起的不是浪漫唯美的飛機愛情故事,而是飛機失聯,飛機墜毀。

“能不能……開車?乘船?”黃尚在候機室仍不罷休,試圖勸說,“雖然飛機看起來很安全,但是為了保證平安,我覺得此事應當從長計議。”

段林書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與項蒼生一起左右夾擊,推他前進,並將他按在候機室坐下,然後在他面前認真嚴肅地說道:“你想半年後大家重新相會在街頭,看你賣藝不賣。身?”

黃尚尚未反應過來他的語意,他又補充道:“你想過金老師嗎?你想跟他分離半年再重聚?”

黃尚啞口無言,但他不能告訴段林書,他是做好永遠分離的準備,才踏上的這趟旅程。電影節、頒獎典禮,組合在一起就像最初他堅信的場景,唯一不同的是,他還沒有成神。

他有一個計劃,但不能告訴任何人。

恢覆原本狀態的項蒼生,聽了段林書的話之後,一如既往開啟地圖炮模式:“未紅先火的黃尚,麻煩你不要試圖靠著這些東西占據頭條,因為頭條是我的。嘿嘿嘿。”

他那抑制不住的嘿嘿笑聲,配合著他臉上的墨鏡,顯得尤為詭異,仿佛他不是要結婚,而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導致智商失控,變回七歲孩童一般掩飾不住心底的情緒。

“黃尚你說得對,姻緣天定,各憑機緣。我想這話真是說得好啊。”項蒼生帶著墨鏡,嘴角裂開的笑簡直要占據整張臉了,“我師哥就是真傻,但我喜歡啊,因為太愛我所以不想當炮。友又不敢告白所以決定結婚脫離泥潭這種三流劇情居然會發生在他身上,真是個小傻。逼啊,嘿嘿嘿。”

“我深刻反思自己之前沾花惹草的形象,決定跟他結婚,證明自己一心一意從來沒有愛過別人,唉,我怎麽覺得這麽幸福呢。嘿嘿嘿。”

項蒼生一連串的嘿嘿嘿,黃尚表示無言以對,總結道:“你們,很相配。”

他終於明白項導蒲導能夠在一起的真實原因,應該是互相被彼此心中那一抹尚存的傻氣吸引了吧。

“你怎麽了?”好心情的項蒼生終於發現只有自己沈浸在歡快的氣氛中,黃尚的回答簡短而平淡,連恭喜都沒說過一次。

黃尚一臉肅穆,心中的緊張沒有減少半分,但他不認為自己是患上了病癥,只是對於未知的事物有些惶恐,現在的癥狀比較嚴重,全是因為這個未知事物顯得非常龐大而已。

“我只是,害怕上天,罷了。”

黃尚久違地遇到了嶄新的挑戰——坐飛機。

等他平覆心情做好心理建設,跟隨段林書進入狹窄的通道,看到前方僅供一人通過的艙門時,他忽然發現,也許自己真的是恐機。

狹窄的通道的盡頭,是美麗親切的空姐,她溫柔的問好並沒有安撫到黃尚心中的忐忑,他轉身看到眼前的艙室,明亮整潔,但無法掩蓋這是飛機內部的事實,雖然看起來與車廂並無不同,一想到上天這件事,他就安定不下來。

他安慰著自己把它當做汽車一視同仁,卻被段林書示意坐到窗邊的位置。

“第一次上機,不打算看看少見的空中美景?”

不,謝謝。心裏雖然這麽想著,卻保持著從容不迫的假象入座,在段林書親自指揮下扣好安全帶,選擇目不斜視,盯著窗外親切又美好的地面,緬懷即將離開的土地。

這是副駕駛,黃尚告訴自己,他心中的局促不安終於緩緩平靜。

然後伴隨著乘務長的提示音,他之前對空中旅行的恐慌逐漸消失,果然,這只是普通的交通工具而已,並不會出現所謂的墜機劫機等等萬分之一可怕的事情。

飛機開始加速行駛,越來越快,最終騰空那一瞬間,黃尚的一顆心頓時懸吊起來,耳邊響著轟鳴聲,控制不住雙手緊握扶手,掩飾不住眼神裏的緊張跟震驚。

“……黃尚。”段林書看著他震驚地神情,試圖安撫他此時的驚恐,悄聲道,“不用這麽緊張……飛機不會掉下去的。”

“啊……”黃尚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然後轉頭望向窗外變小的地面,終於意識到自己正在平穩地飛行在空中,失重的感覺非常明顯,隨著機身的顛簸擺動。

“我……”他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親身體驗到這種不可思議的交通方式,“有些驚訝罷了。”

“那為了緩解你的緊張。我們來覆習一下吧。”無時無刻進入備戰狀態的段林書親切地提議到。

“……好。”

段林書翻開筆記本,隨口問道:“本次出行的處事重點是什麽?”

“盯緊項蒼生,跟緊項蒼生,搭話一律很忙再見。”

“威爾特電影節紅地毯長度是多少?”

“五百米,散步節奏,十分鐘,如果項導要求停下,則跟緊他的方向,微笑。”答完,黃尚心裏的緊張淡了些許,但新的疑惑升了起來,“項導好像不太對勁,你確定他現在的狀態適合出場?”

“那幫你換成女伴怎麽樣?”段林書隨口提議,“保證神志清晰,思維敏捷。”

“不,謝謝。繼續吧。”比起神志不清疑似傻病覆發的項蒼生,黃尚更不希望自己跟女性無時無刻待在一起,還被媒體的鏡頭捕捉到,傳送到國內進行宣傳,因為段林書肯定是做了全方位的準備,決定借機炒作一番。

段林書得到回覆,他並沒有將隨口的提議放在心上,繼續問道:“葛朗市值得註意事項有哪些?”

“隨時註意周圍動向,不單獨行動,按你的要求行。事,面帶微笑……恩,走路註意右方避讓,因為葛朗市習慣靠左前進。”

黃尚的記憶力非常可靠,幾乎等同於過目不忘,而且本次出行的要求十分簡單:聽經紀人的話,聽項蒼生的話,保持微笑,不要搗亂。

段林書心裏的讚許持續著,雖然是為了安撫黃尚的焦躁才提出回答這些簡單的問題的建議,但黃尚的表現無異於強心劑,安撫下了他心中隱隱的不安。

“最後一個問題。”飛機已經保持平穩飛行,不再需要說話來分散註意力,段林書隨意挑了個最簡單的問題,問道,“本屆主。席的名字是什麽?”

“蒙拉特?”黃尚有些不確定地回答著,他微微蹙眉,努力回想著那串怪異的字符,順從地音譯出來,“普爾……洛·蒙拉特?”

“是普文·洛·蒙爾斯拉特……”黃尚平日的記憶力不應該會偷工減料,段林書感受到他努力回憶拼湊出的狀態,不滿地說道,“請你好好記住對方的全名,而不是心血來。潮自己翻譯好嗎?”

“因為……”黃尚無奈地解釋著,“這種跟我沒有任何關系的外國人,無論叫什麽名字都沒有意義吧……”

葛朗市,天氣晴,氣溫20℃,位於溫暖宜居的南半球,靠海濱卻不是以漁業、碼頭為支撐產業。它靠的是每年一度的威爾特電影節帶來的旅游熱潮,吸引著全球各地的富商、影星、追星族、制片人,甚至是普通的旅游者,都會在每年的這個時候來到這座城市,感受盛大節日一般的熱鬧氣氛。

□□,主題展覽,隨處可見的電影院,即使整整一年關門歇業,它也能在一周時間裏賺足全年的GDP。

蒙爾斯特拉咖啡館今日顯得有些冷清,因為著名導演兼電影節主。席同名的原因,它作為葛朗市的一道風景線,從未受過太久的冷落。畢竟最熱鬧的頒獎典禮即將開始,曾經在咖啡館閑聊的旅客基本都集中到了市中心,等候在通道上準備一睹巨星真貌。

從早上營業開始,除了本地幾位居民來享用早餐,只剩下兩位亞洲旅客前來點餐。

最近這段時期從亞洲趕來旅行的人都特別多,而窗邊這位顯得比普通的亞洲面孔更加令人印象深刻。本來跟著同伴一起到達,其中一位卻轉身離開,剩下這位渾身沈寂嚴肅的氣氛,時不時望向窗外,帶著淡淡憂愁一般等待著誰,讓應侍生都不由多看幾眼,確認他是否遇到了麻煩,準備隨時響應他的呼叫。

黃尚時不時看向窗外,只是為了尋找段林書的身影。項蒼生到達葛朗市之後就開始失聯,手機扔在酒店房間,人卻不知所蹤,他心裏展開的綁架與人間蒸發尚未說出口,段林書直接肯定地表示知道對方的去處,讓他安靜地等著。

結果半小時過去,依舊不見兩人的身影。

他不是不能等待的人,曾經在劇組坐冷板凳磨練出的脾性仿佛在最近的一段時間消失殆盡,因為,這間浪漫寧靜的咖啡館裏,唯一令人傷心的是,不提供WIFI。

他心裏有些惆悵,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告訴金融具體的打算,他害怕心裏的不舍影響他上臺堅定的決心。即使沒有忠實的信眾,他依舊決定參與段林書的計劃,嘗試從威爾特電影節頒獎典禮出發,斷絕自己回家的念頭。

又或者,是實現自己回家的渴望。

明明是個電影節,卻有著電視劇的分支,項蒼生熟門熟路遇上段林書胸有成竹,兩人一拍即合,從未問過主角的意見。

然而他不能拒絕,他不能為了留下來避開回去的機會,他不能因為一個可能性抹殺掉段林書的努力,即使黃尚心裏叫囂著留下來,留在金融身邊,卻不能忘記曾經肩負在身上的責任。

黃尚輕輕嘆息,毫不知情自己的行為被應侍生看在眼裏,憂傷,惆悵,仿佛與戀人分離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一般的神傷。

人在異國他鄉,手機不能正常上網,在酒店他還沒發現問題的嚴峻性,正常的回覆著金融的信息,卻在很久之後才發現,每條消息之前都出現了鮮艷的紅色標識,提示發送失敗。

“連我身上的WIFI。”段林書掏出包裏便攜的移動WIFI,“一切聽我指揮。”

黃尚覺得自己大概是第一個被經紀人以WIFI要挾的帝王,又一次認識到知識的重要性,最終忍辱負重地接受了對方的考驗。

段林書風塵仆仆從外面進來,他在黃尚眼裏就跟移動WIFI一樣鮮明搶眼。就算身後沒有跟著項蒼生,他也沒有絲毫疑問。

段林書坐下說:“項導有別的安排,今天我們自己行動,待會去威爾特劇院看看。”

回答他的是黃尚專註的眼神跟心中的呼喚。

“五個問題。”段林書看了看時間,“回答正確就讓你上一小時WIFI。”

黃尚已經習慣段林書這種考核方式,淡定從容地說:“開始。”

威爾特電影節的主會場——威爾特劇院早已戒備森嚴,各個媒體人在固定的紅地毯席位上嚴正以待,隨時準備迎接受邀嘉賓的出場,整條街都禁止車輛通行,只有偶爾駛進的豪車告訴圍觀的人們:嘉賓正在陸續進場。

長達五百米的紅地毯劇集了眾多媒體,他們擠在一起不斷按動相機,捕捉著漫步前行的各國明星,時不時有人停留下來,充分地展現自我,將最美好的一面留在相機中。

娛樂無國界,但在黃尚眼中,面前所有人無異於都貼上“外國人”的統一標簽。而他似乎忘記了,自己身上也同樣帶著“外國人”的貼牌。

“令人遺憾的是,我的同伴居然是你。”項蒼生嫌棄地說著,臉上的墨鏡並不打算取下來,前天受約與聚集在此處的好友們以慶祝他喜事的名義浪翻了天,宿醉的痕跡還留在眼眶下,要是不留神被拍照發出去,他不好交代。

“我也很遺憾,但比起女士們,最好的同伴還是你。”黃尚笑著,臉上的表情溫柔,而語氣生冷而堅硬,“走吧大導演。”

“哼。”項蒼生與他並肩而行。

紅地毯一片閃光,並沒有片刻停歇,兩副亞洲面孔的出現,令媒體有些遲疑,卻依舊吸引了一些敬業的鏡頭。

項蒼生覺得,能這樣安安靜靜走過紅地毯最好,反正重頭戲在後面,前面的曝光根本無足輕重,他加快腳步,準備將“緩慢散步”的要求適當提高一點。然而事實仿佛跟他做對一般,前方正在騷包地停下來360°旋轉執意,好讓媒體拍個夠的老大哥忽然發現了項蒼生。

即使亞洲人長得差不多,他也不會忘記前天還在一起狂歡的項蒼生。

他的逆行引起大部分人的註意,擔任過三屆電影主。席,享譽的著名導演,沒有明星讓人瘋狂,卻足以令媒體瘋狂。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微佝,他快步往這邊走,帶起一片追隨的閃光燈,一直跟隨著他的鏡頭被他帶動著,準備拍下令這位威爾特電影節風雲人物往回走的人物。大牌巨星,編劇導演,甚至是傳過緋聞的社會名流,最後停留在框中的任務讓所有人的大跌眼鏡,丹特·裏拉竟然為兩個亞洲人走了回頭路。

丹特不高的身軀在兩人的襯托下顯得有些矮小,雖然歐洲人身材普遍高大,但很明顯並不包括他。項蒼生微微抱住他,引得丹特笑聲爽朗地說道:“為什麽前天不告訴我你會親自來?我以為今年又是你的助理小可憐孤零零地擠在一群龐然大物中間。要知道去年他差點被埃文調戲哭了。”

“幸好現在才知道他這麽沒用,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親自來。”項蒼生雖然這樣客氣地說著,但很明顯,就算助理哭塌了長城,他也不願意跑到這種地方被一群閃光燈圍觀。畢竟像丹特這種喜歡活在媒體曝光下的導演少之又少,項蒼生更希望能活在網絡的誇讚中,比如史上第一任性高調導演謝絕拍照什麽的。

“別說這些了,我很期待今年的主題。”丹特跟他困難地勾肩搭背,慢慢往前走,不再向吸引他的媒體們分去一點視線,“你是送選的《入主》還是《曠日持久》?聽我說,《入主》的女主角雖然很棒,但我更喜歡後者的男主角,就像一顆夜空燃起的煙火,炸開一片寧靜的天空。”

說著,他誇張地“bang”一聲,自帶配音,配合著他右手做出的炸裂動作,顯示男主角帶給他的那種超乎想像的沖擊力。

“這次我沒帶電影。”項蒼生伸手攬住一旁試圖與兩人拉開距離,保持自己路人清白的黃尚,“我參選最小眾的電視劇項目。看,我的男主角。”

丹特並不關心什麽電視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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