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城的事情誰不知道啊！”

那人乍一被人從後邊抓住了胳膊，心情便有幾分不悅，還沒看清人呢，便是一甩袖子，想要掙脫白九蓮的掌控，卻不曾想自個兒身上又多了一只手，而這只手的到來，叫那人更是動彈不得。

“姑娘想知道什麽，在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人心知是碰上了硬釘子了，口風一下子便轉了，只是當他得到自由，回身看到這位極其白凈的小姑娘之時，站在她身後的那位一身藏青色衣衫的男子臉瞬間便是黑了下來，仿佛是他說錯了什麽話了一般。

“你剛剛說的那一對屍體的事情。”

白九蓮淡淡的收回了自個兒的手，沒有看本是與那位男子同行，但被白九蓮一騷擾便拔腿就跑的那人是怎麽樣了，只是關註著這個問題。

魯城不是什麽大戶人家多的城鎮，是以人們的生活每日裏都極其的簡單，一年到頭也發生不了什麽大的事情，更是遑論這般的命案了，是以白九蓮感肯定的是這人說的定是在阿瑾家的廢墟裏邊翻出來的兩具屍體了。

“這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官府突然翻出來的一樁舊案，不然又怎麽會有人知道那破敗的園子裏邊還有那般恐怖的 存在呢……”

那男人卻是不論白九蓮怎麽問，也問不出個結果來，何況這大街上邊一直這般站著，也怪是引人註目的，是以白九蓮也只得作罷，沒辦法，人家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就算是裝不知道她也沒那個能耐把人後腦勺敲碎掉從裏邊看看這人到底在想什麽的是吧？

“既然如此，那多有冒犯。”

白九蓮有幾分無奈的放這個陌生男子離開，只是不到一會兒，這陌生男子又小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的說道：“不知道姑娘可知道這裏有個女子叫白九蓮的？”

“知道。”

白九蓮的眉頭跳了跳，找她的？

“姑……”那外鄉人把話說到一半，忽然間便改口了，“夫人您可認識？”

“不僅是認識，還極其的熟悉。”

孔笙沈著個臉，上前一步摟住了白九蓮那纖細的腰肢，目色游移不定的落在那位外鄉人身上，叫那人甚是惶恐不已，這不就是叫錯了一個稱謂罷了，有必要這樣子一直陰惻惻的盯著我嗎？

孔笙才不管那外鄉人心中的哀嚎，見著他改了對白九蓮的稱呼，心情微善。

“那煩請公子與夫人幫在下帶句話給那位白姑娘，說是胡媽媽說的，芳華居的事情，是有些著落了，若是有時間，煩請她去一趟魯城。”

“好，這話我一定會轉告給白姑娘的。”

白九蓮自是含笑答應的，見著那人說是要去采買些東西進京，便不叨擾他叫他自個兒去辦自個兒的事情了。

“芳華居是什麽地方？”

孔笙心有疑惑的問道。

“便是我那苦命的朋友的住所。”

白九蓮聽著孔笙問起來了，便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與孔笙說了，她之所以會去魯城，實則是興沖沖的帶著一種自個兒家閨女要嫁人了的想法去的，誰知自個兒竟是遲到了二十年，便是她如今想到這裏，依舊是忍不住脊背發毛，再加上那芳華居的倉庫之中翻出了兩具屍體，其中那具女屍更是疑似自個兒的好友，那便更是叫人心傷不已了。

“你不是南昭國的人麽，怎麽著那會兒便有個子虛皇朝的朋友了……”

孔笙聽了白九蓮這甚是離奇的話，心中充滿了無奈，不過很快他便意識到自個兒錯了，他不該說這樣的話的，畢竟現在這姑娘早已是學會了坊間潑婦的一切技能，又是扯頭發又是扭耳朵又是抓皮膚的，顧忌著怕弄傷她，便是他是武林高手也是擋不住白九蓮的這般攻勢的。

是以前一刻還人人艷羨的伉儷馬上便畫風突轉，叫人忍不住嘆息，叫路過的百姓捂住了自個兒的嘴輕笑，又不敢笑得太大聲，生怕這潑婦找上門來。

“沒聽過鴻雁傳書啊！”

鴻雁傳書這法子確實是不靠譜的，今兒將一封信綁在一只大雁的腿上，這雁今年還不定能夠飛到去年的地方，況且今年的這一頭雁，說不得也早已不是去年那一只了。

在傳書的同時，這封信可能會被風雨吹拂，遺失於雁群遷徙的過程中，也可能被善射的人打下，成為一頓美餐之時也無償奉上了幾個有些曲折的小故事成為他們的飯後遺談。

總之白九蓮與阿瑾的交談是甚是波折的，每年她們彼此都要寫好多信，便是到後來彼此都知道了對方的地址，也不願意改變聯系方式……

“是沒聽過還有人用這樣古老的方式來傳信的……”

孔笙有些委屈的開口說道，畢竟現在快馬加鞭一日八百裏，便是要乘船渡海，這樣一來一往的時日也要不了半年的功夫，是以孔笙覺得白九蓮用這樣的方式與那位叫阿瑾的姑娘交流，著實是做人的一大敗事。

“你再說一遍？”

當時年少的白九蓮卻是覺著這樣的傳信方式酷斃了，當然了，阿瑾也是這般的認為的，一只雁腳上邊俱是蠅頭小字，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每一張絹布或者信紙，每當雁群來到，便將自個兒抄錄了許久的話一一綁在那些大雁的腿上。

忽而轉瞬，便是又一年過去了，等一個來信，也等一個寄托。

“鴻雁傳書最是厲害！”

孔笙見著白九蓮面有不霽，忙改了口。

“算你聰明，你收拾一下，我們去魯城看看吧。”

白九蓮見著孔笙這般老實，一時沒忍住，對著孔笙露出一口白牙來。

等到白九蓮與孔笙到達魯城城西之時，正是陰雨綿綿的時候，胡媽媽出來迎她和孔笙，王進見了孔笙與白九蓮，忙抱拳行了一禮。

“王大哥許久不見。”

白九蓮見到王進實則也是意外的，畢竟這時節恰逢農忙，不出意外的話王進應當是在鄉下的田裏忙活的。

“白姑娘風采不減當年。”

兩人寒暄了幾句，白九蓮二人方才與胡媽媽一起進屋。

院子裏邊，一籮筐的玉米，一碟子瓜子，四人席地而坐，胡媽媽拍了拍坐在她身邊坐著的王進的手背，示意他開口說話，王進楞了楞，又像是在組織語言一般，王進說，王肅小時候只是聾而已，現在變得又聾又癡，其實是有原因的。

魯城素來不是個出美人的地方，可這幾十年來，先是這西城之中來了個長相白凈的阿瑾，後是鄉下出了個皇後，再後來便是白九蓮的到來了。

小時候莫說是王氏兄弟，這魯城中的許多人都愛湊在這芳華居門外看看那偶爾開窗的阿瑾，就蹲在她家女墻上邊的雕花鏤空的地方看去，園子裏群芳盡皆展現在他們的眼中。

那時候，這芳華居住的從來都不是阿瑾一個人，但她大多數時候都只在樓上繡花，而與她住在一起的那個男子則是每天晝伏夜出的，甚是神秘，有一天晚上，王肅一個人來到芳華居外邊，見著芳華居熱鬧無比，方知是那位叫阿瑾姑娘的女子成親之日，彼時來了一隊人馬，那人一下馬便直接破門而入，也不知是那位神秘男子與那些人說了些什麽，很快便打了起來，刀劍嗆鳴之聲雖然王肅聽不到，但他本能的覺得危險，只敢蹲在墻角看著，他身旁有一顆柳樹，雖然不大，但他站在下邊也不容易叫人發現。

戰鬥很快便結束了，本來那神秘男子一打十是吃不消的，很快又多了幾名黑衣男子參與了進去幫助那神秘男子，戰鬥結束，鮮血被沖進了泥土裏邊，鮮花的花骨朵被折斷，誰也沒有料到，這幾名黑衣男子處理完現場之後又朝那神秘男子攻去，最後神秘男子雖勝，卻是慘勝，王肅蹲在角落裏，看著鮮血消失又重現，看著那男子拔劍將其中一個黑衣男子的臉劃得面目全非，互相交換了衣裳，那神秘男子帶上了門，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了芳華居。

後來究竟怎麽樣了，王肅不清楚，從那一天起，王家的人便覺得王肅開始神情恍惚了，一聽到阿瑾這個名字便特別的激動，但怎麽問他也不說。

彼時的胡媽媽回鄉下去了，自然是不知曉這些事情的，只知曉等她回來之時，雨過初晴，芳華居門外的土地都帶著一股特別濃郁的草腥味，因著當天便有一隊看起來便甚是富貴的人馬來到芳華居門外，不停的王門外擡什麽東西，是以胡媽媽便以為阿瑾當日便搬走了。

“你說阿瑾是自願進那箱子的，還是被人打暈了裝進去的？”

與胡媽媽和王進辭別之後，白九蓮甚是疑惑的問孔笙，孔笙剛要回答，便聽見那青草叢生的斷臂殘桓之中，傳來人聲。

“你不是說人是在這裏找著的麽？”

“謝大人，小的說的不是人，是屍體，當時便是隔壁胡婆子家的遠親在這倉庫裏邊找著的，找著之時，那女屍還抱著懷裏被毀容的男屍不放呢？哪怕是人已經變成枯骨了，嘖嘖……”

“何以見得那男子被毀容了？”

“小的可是聽那仵作說了，那屍體臉上的傷痕特別多，便是骨頭上都有印記，而且看那刀刻走勢，八成是自個兒毀的容……”

那小廝還要再講下去，那男子卻已是揮手叫他不要講了，只自個兒一人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一身朱紅色的長衫，腰配長劍，背影極致的落寞與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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