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新年那天，虞濱宮給白九蓮收羅了一身紅色衣裙，穿在身上別填幾分風情，倒是叫白九蓮有幾分受寵若驚的感覺，小五、小六給白九蓮裹上狐白裘，整個人走在路上，便宛若是一個曠世而出的仙人一般。

白得純潔，紅得熱烈，在這萬物枯寂，一片黑灰色的冬日裏邊顯得異常的耀眼刺目，宛若是 天底下最後的一抹亮色一般，甚是艷烈。

白九蓮還從來不曉得自個兒原來除了穿舞衣的時候竟然也是能夠美的這般的像火一般的，有些呆楞的踏出門，迎頭便見著從王秋閣中出來的虞濱宮，他的一身黑衣，黑色的狐裘在白色的雪中看上去是那般的優雅而又莊嚴，長發一絲不茍的用紫玉冠束在頭頂，眉目若畫，星眸之中自有萬道輝光。

新年的這一日裏，下起了不大的雪，此刻落在這二人身上，轉瞬便化作雪水了，白九蓮與虞濱宮對望著，一時之間，竟是忘了姓名和呼吸。

自湖心樓附近的湖水被冰封住了，白九蓮便甚是淡定的搬進了王秋閣內，她在虞濱宮書房邊上收拾了一間可以用來睡覺的臥房，本來也只是覺得門前有棵樹覺得擋住了視線，可是如今看來，倒是虞濱宮這人比較擋眼。

“兄長新年好。”

“新年好啊小白。”

兩人不約而同的對著彼此行了一禮，兩人一起往花廳而去。

用過早膳之後兩人便登上了馬車，往宮裏去。

此時尚早，但早已休了早朝，禦花園之中已是坐了不少官員和家眷，各自品茶潑酒，有說有笑的，卻是難得的群臣和睦之模樣。

天上飄著小雪，宮中的太監捂著手捂過來引著虞相與白九蓮入座。

這一場雪中，白九蓮這一身火紅的衣裙異常的搶眼，便是她坐在極偏遠的角落裏頭也是頻頻有人看過來的，珞璜遠嫁，此刻也是陪著夫婿回宮了，就坐在白九蓮的位置的不遠處，兩人之間的關系本就稱不上親密，此刻卻是早已半分情誼也無了。

“小白姑娘。”

“小白見過珞璜公主。”

白九蓮正兀自吃著酒，在座的權貴她大多都認識，只是不是那麽樂意去結交，可她不尋人，自是有人來尋她的，這可不，才吃過幾杯酒，便見著珞璜公主款款而來，忙起身見禮。

“恭賀珞璜公主新婚之喜。”

行禮之際，見著珞璜本是鎮定的面容之中閃過一絲得意，忙又補刀一句，倒不是她見不得旁人好，只是她是實在想不通珞璜公主還有什麽好得意的，她早已失了她曾經尊貴的身份，如今不過是個普通的將軍夫人，她本該在她最好的年華之中選一個位高權重的夫婿，保全她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小白姑娘還是這般嘴甜，只是不知何時成親啊？若是到時候本公主還在都城，本公主還能夠吃上一杯喜酒呢。”

聽了白九蓮的話，珞璜公主面色微變，開口卻是親切的慰問，只是這慰問未免是面熱內寒，叫白九蓮一時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珞璜公主雖是沒看見，可是按照白九蓮的性子，她自是知曉白九蓮不會這般低聲咽氣的。

“只怕是要叫公主失望了，小白暫時還沒有要成親的打算，畢竟小白還是個豆蔻枝頭的小姑娘，我家兄長也還不想小白這麽早嫁人。”白九蓮從容的說道，說話之時感覺到有人朝她看來，轉頭看去，卻是人群之中如魚得水的虞濱宮，他此刻一身黑色長袍，站在人群之中，楞是有那麽幾分鶴立雞群的意味。

“相國大人，來，在下再敬您一杯。”

自從那日在相府之中灌醉了將虞濱宮灌醉的小官員虞焦之後，眾人便知曉並非是虞濱宮千杯不醉，而是無人能夠撐到他喝醉的時候，是以自虞焦將虞濱宮灌醉以來，這些個官員便是愈挫愈勇，堅決得想看這位每回總是面色酡紅偏生不帶一丁點醉意的相國大人何時能夠再被灌醉一回。

只可惜喝了好幾壇子酒，這位弱不禁風的相國依然是不動如山，面不改色，此刻正好整以暇的晃著自個兒手中的酒杯，看著他一向是寶貝的緊的妹妹。

“虞相啊，不知道你家妹妹可有許人家？”

白九蓮面上雖然是有缺陷，但也擋不住她天生的美貌，況且還是相國的妹妹，身份尊貴，便是娶回家也是只有賺的份，是以想要求娶的人自然不少，只是許多人都只能夠幹看著，畢竟相爺身份尊貴，相府的女兒不是什麽尋常男子能夠相配的，是以這時有人喝得酒酣，又沒皮沒臉的來問上了。

“楊兄喝得有點多了，可是忘了我妹妹要自個兒尋親來著。”

虞濱宮含笑回道，說出來的話卻是有那麽幾分驚世駭俗，尋常人家家裏邊的小姑娘自主戀愛倒不是什麽稀奇事，只是權貴之家的女子還是要遵循父母之命的，婚姻不由自個兒婚配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是以虞濱宮說白九蓮要自個兒尋夫婿，倒是叫人驚訝不已。

只是這些人喝得酣了，其實也未必會把虞濱宮說的話放在心上。

幾人說笑之間，王上與王後已然從後宮之中出來，入坐在上首，宮宴正式開始，王上說了幾句話，與眾位大人喝了幾杯之後，宮女兒們將自個兒手裏邊托著的托盤上邊的菜盤子擱在了各位大臣的桌案之上，一時之間行酒令來往不絕，輪著虞濱宮之時，皆是不要他作詩，都非要他喝酒，白九蓮擡頭看著那位站在雪天之中，雖是也無光華之處，但光風霽月的氣度卻是無人能比的。

白九蓮托著腮幫子看著虞濱宮，沒有看到皇帝身邊甚是低調的坐著的孔笙，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這樣的目光一直留在她的身上，雖然叫她有所察覺，但到底是過於溫暖和溫柔。

夜色如水，天外的小雪飄飄蕩蕩的落在 禦花園中，漫天飛雪之中各家的小姐和舞姬一展其長，天外盛放著煙花，宮中掛著各式各樣的花燈，人聲鼎沸之際熱鬧無比，寂靜之處也平添溫暖，白九蓮拍著手看著一個公主從那鎏金蓮花臺上邊下來，自個兒入了更衣室換上那一身雪白的舞衣，黑灰色的鶴衣，戴上鳳凰面具，一改白日裏的紅烈如火，變得如月光般的清冷，幾乎和這月夜融為一體，一步一徐的往那鎏金蓮花臺上邊走去。

“小白姑娘，氣度無雙。”

王上身邊有人忽然喃喃著，目光一眼不眨的望著那鎏金蓮花臺上邊亭亭玉立的站著的女子，她先是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隨即揮袖起舞，長袖若蝴蝶一般翩翩起舞，因著虞濱宮也覺著她的白色舞裙太過素淡，在年夜裏不大適合穿出來，便給她換了一身有幾分緋紅色漸變的舞裙。

漫天飛雪，沾染著她緋紅的舞裙，此刻月明成圓，白九蓮在那皎潔的月光下邊舞著，舞動的身姿優雅而又空明，衣擺隨著夜空之中的風徐徐而動，腳尖婉轉的轉動也宛若精雕細琢的陀螺，身姿優美，鶴衣輕盈，舞裙如血，一瞬間便宛若自成出一個世界。

而此刻，孔笙就坐在那位自白九蓮上臺之後目光便不曾從那位還在起舞的女子身上挪開過的南昭國王身邊，正襟危坐的望著舞臺中央的她，一眼也不曾眨一下，自是沒有看到坐在南昭王下首的座位上邊，虞濱宮轉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他，宮樂飄飄，管弦絲竹聲悅耳。

孔笙的那一身藏青色的長袍，在他的正襟危坐之下顯得甚是端莊，宛若廟裏不食人間煙火的藥王菩薩，雖然眉目平凡，倒也算是標志，甚至是隱隱透著慈悲的意味，與這皇宮格格不入。

就在此時，白九蓮眨了眨眼，一舞已是罷了，旋身姿態婀娜的跪坐在冰天雪地之中的鎏金蓮花臺上邊，衣裙宛若一朵垂枝的花苞等待盛開一般等待那位高高的坐著的南昭王開口宣判她的最終的去留。

此刻禦花園之中四周具寒，便是燃了許多暖爐，似乎也溫暖不了人心一般，紅燭爆了一個燈花，其中的火光卻燃燒不了這冰寒的世界，白九蓮身上的鶴衣輕柔，倒也平添那麽些許溫暖，在聽到南昭王不嫌她面貌醜陋，固執的要納她為妃之時，白九蓮既是有些意外，又是有些難過，他看著虞濱宮手中酒杯將傾，跌落在華麗而溫暖的羊毛毯上邊，孔笙意外，虞濱宮意外，白九蓮更是意外。

這一夜，是白九蓮頭一回見到孔笙，卻叫他一手浸熱血，從此告別了尊貴的生活，江湖流離，這一夜，虞濱宮這位似乎永遠優雅至極的男人，頭一回在白九蓮以及眾人面前露出他的狼狽，冒犯王意，拉著她在王宮別院之中的林苑裏奔跑。

前有飛雪和寒意，後有追兵和狼犬。

只是白九蓮卻從未想過那個一身藏青色長袍的男子會出手相助，在她的記憶之中，從未有過這個人的映象，是以她在慌忙奪路的途中，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只是那人的左掌心上那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血濺殘雪。

顯得異常的淒婉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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