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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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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秋閣,東暖房。

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男子正在轉著這時節正用得著的紫檀木折扇,長身玉立於窗戶前,似是心情愉悅,就要迎著吹來的微醺的風吟上一首五言絕句亦或者七言律詩,便看著不遠處的廊橋之中走來一個甚是不悅的女子,面上戴著面紗——僅這一條,這位男子便可以斷定這來的女子是什麽人了,便是前些日子他把沈清霜帶回來之後便一直鬧著小脾氣的小白罷了。

虞濱宮望著自個兒眼前飄飛的紅色紗簾,紗簾在風中翻飛著,遮住了那來時甚是妙曼但多了幾分瘦削的女子。

她瘦了。

這分明才三日而已。

虞濱宮垂著自個兒的眼瞼,將手中的折扇“嘩啦”一聲展開,露出那折扇之中的一池子荷花,扇了扇自個兒臉上莫須有的汗水。

“葳蕤,你去準備一壺好茶來,並著點解暑的東西來。”

見著小白雄赳赳的穿過廊橋走向花園的女子已是離他所在的閣樓不遠了,虞濱宮便叫葳蕤去沏茶備點心,自個兒理了理自個兒身上的衣裳,撫平了因自個兒方才的動作而起的褶子,轉身下樓去。

樓下的門外便是一處小花園,裏邊花不多,但是布置雅致,墻上的綠籬,墻角種著幾叢修竹,假山之上流水潺潺,也不知這其中究竟有什麽奧妙,流水源源不斷的從假山上邊流進假山下邊不大的池子裏,院中還有幾盆名花珍草,不多但擺的甚是雅致。

虞濱宮才慢慢的踱步到樓下,便見著那白衣粉裙的女子已是從月洞門走了過來,雖然不過幾日,這姑娘便瘦削了不少,但這姑娘似乎是更加的精神了幾分一般。

“見過大人。”

行到虞濱宮身邊,菡萏已是先行見禮,白九蓮緩緩擡頭,看著那手中拿著紫檀木扇子的貴公子一般的人物走到她的面前來,白九蓮在虞濱宮面前停下腳步,見他緩緩將他的臉緩緩湊到自個兒面前,白九蓮忍不住低下了頭。

“這幾日似乎是瘦了一圈。”

虞濱宮合上了自個兒手中的折扇,將自個兒節骨分明的手探向白九蓮的臉頰,她的面紗邊上金鈴璀璨,在才下過雨的花園裏邊,比花園之中的開得最艷麗的花朵還要艷麗幾分,只白九蓮見著虞濱宮探出來的手,卻垂著自個兒的小臉,退後了一步,叫虞濱宮這一探手,撲了個空。

“多謝兄長關心。”

“說罷,今日來有什麽事情?”虞濱宮沒有得逞,便將手背在了背後,轉身往閣樓之中走去。

等到白九蓮進到閣樓之時,虞濱宮已是坐在了椅子上邊,邊上站著面無表情的葳蕤,他手邊的茶幾上擱著兩杯子茶水,擺了青豆涼糕、荷葉糕,虞濱宮雖是不說,但是見著白九蓮進擱樓之時,便朝著自個兒邊上的椅子上瞟了一眼,若是白九蓮不傻,便知曉自個兒往那椅子上邊蹭去,但白九蓮今日卻並不想久坐。

她此刻的身體狀況甚是不好,幾日沒有休息好,她醒來之後本是要自個兒躺床上再睡一會兒的,只是看著自個兒的屋子裏邊多了個除了小五、小六之外的女的,便強打著精神應對了,菡萏失誤將她的衣裳從衣櫃之中拿出來之際殘碎的花瓣落在了地上,她便尋思著要先將小五、小六找回來先。

“也沒什麽旁的事情,就是我聽丫鬟們說,小五、小六被調去了清逸園。”

便是私底下再怎麽尋死覓活,白九蓮在見到虞濱宮的這一刻也失了那種想要爭取的勇氣——她的臉上有一道疤,這是她自小以來,最是自卑的地方,她不及一個尋常女子,便是再花容月貌,那一道疤在她心裏邊也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虞濱宮會一直陪著她的,直到這些日子裏,虞濱宮帶了另一個女子回來,她才知曉,原來會一直陪著她的,僅僅是這些年來被小五、小六照顧的仔細的滿屋子衣裳罷了。

“是清霜的意思,這幾日我也尋了牙婆給你挑選新的侍女了,你若是什麽時候有空,便親自去挑選一下吧。”

虞濱宮說的甚是雲淡風輕,仿佛這不過是一件尋常的事情罷了,說話之時捧了茶幾上邊的茶杯,把著杯蓋甚是優雅的拂了拂杯中如黃湯一般的茶水之中漂浮的綠葉,似乎是太燙了,又將茶杯放回了桌上。

“兄長是覺著葳蕤伺候的比菡萏伺候的好麽?”

白九蓮將虞濱宮的舉措收在眼底,她心中有氣,說出來的話自也是不好聽的,虞濱宮木著一張臉,既沒有看白九蓮,也沒有看葳蕤,那目光望在空氣之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葳蕤笨手笨腳的,自然是沒有菡萏做的好的,倒是當歸手腳麻利有度,只是大人不再願意旁人進這閣樓。”

一直立在茶幾旁的葳蕤見白九蓮出口擠兌自個兒最近日子過得慘巴巴的大人,看不過去,便開口說話。

“葳蕤。”虞濱宮淡淡開口,有那麽幾分叫葳蕤不要將自個兒的慘狀透露出來的意思,可虞濱宮是個什麽樣的人?位高權重的相國,若是真不願葳蕤講話,便是動動手指,跟在虞濱宮身邊十餘年的葳蕤也是看得懂的,而葳蕤看得懂,白九蓮更是看得懂的,她垂著眼瞼,淡淡開口道:“兄長已是過得如此,那想必也應當知曉小白的心思。”

“小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啊。”

虞濱宮看著白九蓮那張戴著面紗的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但眼底黝黑的眼圈卻是甚是明顯的,看著白九蓮這般憔悴的模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隱晦的碎玉一般的心疼,只可惜的是,這樣的情愫轉瞬即逝,便是白九蓮自個兒,也是以為自個兒產生了幻覺。

“呵呵,可兄長應當也聽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這句話來,小五、小六妹妹我用得久了,不論如何,妹妹也不願再換他人伺候了。”白九蓮笑了笑,她這話明顯有幾分不大樂意菡萏伺候的意思,可菡萏作為一個下人,也不好說些什麽,只得咬著下嘴唇站在白九蓮身旁,白九蓮說話之時,也淡淡的將菡萏的模樣收於眼底,看得一清二楚,“想來兄長也是更喜歡菡萏伺候的。”

虞濱宮沒有說話,算作是默認了,白九蓮甚是鋒芒畢露的笑了笑,帶著菡萏離開,去那位要做未來的相國夫人的沈清霜所住的清逸園中去。

清逸園位於相府南苑,有那麽幾分南風徐來春暖花開的美好,是相府尋常用來招待客人的住所,沈清霜在這園子裏邊住了約莫半個月了,白九蓮踱著步子往清逸園走去,沿途喜慶的大紅色看得白九蓮甚是紮眼,而她此刻已是知曉,虞濱宮要娶這個女人的決心。

前邊也說了,虞濱宮並非南昭國人氏,而是來自遙遠的飄渺大陸,子虛皇朝中原世家虞氏一族,機緣巧合之下來到南昭國,得到南昭王的賞識,坐上了南昭國相國的位置,而這位置,一坐便是十餘年,既然虞濱宮在南昭住了這般久,又是個相國,加上政績斐然,一時之間,自然也是名聲大噪,引得本家的人尋到南昭國來了。

虞濱宮在虞家並不是個沒什麽身份的人,他是虞氏一族族長的嫡孫,在家排行老三,因著前邊還有兩個厲害的哥哥,他既不用擔憂家族興旺,也不用憂愁衣食用度,整日裏游街走馬,吃喝嫖賭,最後還看上了一個戲子,想要將那位戲子光明正大的迎進虞家的門,他還沒什麽動向,便已經叫當家的主母——也便是虞濱宮的母親,不知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是悄悄的找著了虞濱宮贖回安放在府外的女子,倒貼了一百兩將她重新賣給了一個外地的人拐子,叫那人拐子連夜將人帶去了外地。

虞濱宮抗拒了風頭正茂的沈家聯姻,被自個兒的親爺爺罰在宗祠跪了兩個晚上,第三天終於自由出門去尋那女子之時,佳人卻已是人去樓空,得知是自個兒的母親倒貼了一百兩銀子發賣了自個兒心愛的女人的虞濱宮負氣之下離家出走,終於在尋了幾個月之後,在江南找著了那個被他記掛了多時的女子,卻在找著之時,轉身離去,悵惘的說了一句:“造化弄人。”

也的確是造化弄人,虞濱宮離家出走,虞家的人起初卻是一點都不在意的,像虞濱宮這樣只知吃喝的富家公子,莫說是在中原,便是在諾大的子虛皇朝,偶爾吃多了抽抽了離個家出個走也是常有的事情了,這大約已是成了年輕的富家公子的一種流行時尚了,有的還結伴離家出走來著,是以像虞氏這樣的大家族,都見怪不怪了,都以為快的話天黑虞濱宮便會回來,慢的話三五日不能再多,是以便是虞濱宮出了自個兒在城中租來金屋藏嬌的房子之後直接買了匹馬順著人從路人之間得來的消息直奔出城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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