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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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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不慌不忙的,倒是並不急著選址。”

“這樣的事情倒是急不得的,熟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慌慌的萬一選了個死了人的房子,那豈不是無人會來我的醫館?”孔笙慢悠悠的說道,他飯量少,每天過的是少量多餐的日子,是以他才動了幾筷子,便將筷子放下了,坐在白九蓮對面看她吃飯。

“那倒不會,我選私塾的地址之時還看中了一處小店鋪,可惜的是這瑯琊鎮的風水似乎是不大好,做生意一般都是賠本的,是以我倒沒有什麽想法,那店鋪就在城南淮口路,你若是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

白九蓮如是說道,說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秋卉早已在櫃臺上邊望了多時,此刻見著白九蓮放下筷子,便過來收碗,這間老客棧之中雖然也有些生意,素日裏街坊鄰裏但凡是得了一筆小錢,都會來客棧之中叫幾碟子涼菜、涼肉,二兩燒刀子慶祝一番,但大半收入還是全來自於許先生與孔笙二位的住宿和三餐——雖然這位許先生並不付錢,反而是口中說著“給你一個做好事的機會”之類的話語欺壓孔先生,也是孔先生人好,才會叫這位甚是無賴的許先生死乞白賴這麽久。

秋卉一面默默的收著桌子上邊的碗筷,一面腹誹著,雖然白九蓮為人無賴了點,但到底肚子裏邊還是有幾分墨水的,雖然現在已是不再在那棵嚇得死人的大槐樹下講故事了,但往往幾個小孩子纏得緊了,她也依舊會在客棧之中講幾個比較短小的故事來給她們解解饞。

“秋卉,虎娃他奶奶下地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把虎娃往你這兒放放。”

秋卉正在想著什麽,擡眼之際,孔笙和白九蓮已是回了自個兒的房間,只看到一個長得有幾分瘦削的少年手裏邊抱著個娃娃在客棧門口問話,不是阿柏又是誰呢?秋卉紅著自個兒的小臉點點頭,開口說道:“行撒。”

秋卉說罷,阿柏便放心的把虎娃放到客棧之中。

客棧的地板之上映襯著桌上的燭光,看著有幾分影影憧憧,昏黃的燭光打在虎娃的臉上,這叫往日裏一向是白白凈凈的小娃娃平添了幾分瘦削,老掌櫃的坐在院子裏邊看天外的星星,此刻也是用不著扇子打秋風了,這天氣是該轉涼了。

“虎娃,你知道你奶奶去哪了嗎?怎麽還沒有回來?”

秋卉略帶擔憂的蹲下身子望著眼前這個還不大懂事的小娃娃,他還那麽小,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打量了秋卉半晌,忽然伸出他那兩只胖胖的手擱在秋卉肩上。

“傑傑暴!”

“好,我抱。”

秋卉有些無奈的摸了摸虎娃的額頭,將他抱起來交給在院子裏邊看星星的爺爺,說明白虎娃來這裏的原因之後便去大堂之中收拾了,忙完已是深夜,小鎮子沒什麽暮鼓晨鐘,全靠一個打更的更夫報時,彼時已是傳來三聲清脆的榔頭聲,卻已經是二更天了,秋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桌子上的蠟燭已是燒的差不多了,她拿蠟燭點燃了燈籠,手中拿了燈籠走向後院。

爺爺已經去睡覺了,這樣晚了依舊是沒有人來接虎娃,想來虎娃便是歇在這客棧之中了,不知道虎娃的奶奶現在怎麽樣了,但願是已經找著人了。

秋卉正想著,天外一個悶雷打來,隱晦莫測的顏色在天空之中乍顯還隱,所幸秋卉是個鄉下孩子,從小見慣了打雷刮風的秋卉自是不害怕的,只是這一聲驚雷來得突然,秋卉手中的燈籠抖了抖,燈籠之中的油燈燈光消散於黑夜之中,只聞得幾絲溫熱的油煙味,秋卉停了下來,在第二道悶雷照亮天空之際,拿著懷中的火石點燃了燈籠中的油燈。

火又亮了起來,秋卉提著燈籠回屋,然而這一夜註定了是不大太平。

陰雨綿綿,秋意泛涼,早起的秋卉打了個噴嚏,她摸了摸自個兒身上有些潮濕的被子,起身推開門,此刻天還沒有亮,但秋卉已是慣性的起床幹活了,尋了蓑衣穿在身上去井邊提了水到客棧大堂,本是要將大堂上邊的地磚再擦一遍的,看著地磚之上結著小水珠,心裏邊有些奇怪的想法滋生出來。

或者今天可以不擦地磚。

秋卉如此想到,便將桶中的水提去廚房做飯了。

爺爺一直起的很晚,起碼要天大亮了才會出門,是以在秋卉無事的早上,她還是很樂意坐在竈前,看著竈中的火柴一點點的燃起來,溫暖她那有幾分冰冷的手,看著鍋裏的水沸騰起來,傳來米飯的香味。

做著這平凡的一切,卻也覺得幸福。

秋卉深吸了一口氣,粥悶在鍋中、包子熟透了在蒸屜裏邊之後,秋卉便出了廚房,此刻天已經是大亮,院子裏邊傳來虎娃的哭聲。

虎娃這孩子一向是乖巧而又調皮,除非是餓了亦或者有人搶了他的食物,否則從來不哭泣的,時常欺負比他長得瘦削的孩子,是以虎娃這一聲哭泣卻是將秋卉嚇了一跳,將手上的鍋灰擦在圍裙上邊,便出門去看了。

院子裏邊還是濕答答的,雨沒有停過,爺爺所住的房間門大開著,虎娃坐在門檻上邊一直抹眼淚,她的爺爺有幾分無奈的拍著虎娃的肩膀,顯然是虎娃早上鬧脾氣了,將她爺爺吵醒,否則這個點爺爺只怕還在與那個傳聞中的周公下棋呢。

“怎麽了,大清早的怎麽就哭了啊?”秋卉好脾氣的問道,蹲下身子與虎娃平視,“是不是爺爺欺負你了,我替你打他好不好?”

“哎呦,你這老爺爺,就知道欺負小孩!”

秋卉裝模作樣的朝爺爺打去,實則是拍著自己的手掌,但是小孩兒哪裏知道這些,往日裏秋卉用這招,小孩子立馬便不哭了,甚至有的還會問一句“爺爺疼不疼啊”之類的,但是今兒這招用在虎娃這兒卻是失靈了,虎娃一直在哭,哭到開始抽抽。

“這管我什麽事啊,都是他奶奶,昨夜一晚上沒回來將她的乖孫兒接走,這小娃娃早上起來一發現是躺在我床上,便開始哭哭啼啼的了,推開門見著外邊那樣大的雨,一下子便哭了出來!”

爺爺表示自個兒很是委屈,況且他也沒有睡好覺,這睡在他邊上的小孫子整晚上都在踢來踢去的。

“估計也快了吧,畢竟那麽大個人了,誰都認識他奶奶,四處問一下很快便知道了。”

秋卉的話雖然是跟自個兒爺爺說的,但她也知道,虎娃這小子鬼的很,能夠欺負別的比他瘦小的娃娃的孩子,想來也不會蠢到哪去,幾歲的娃娃很快便停下了抽泣,睜著他那雙大眼睛問道:“傑傑,這是真的嘛?”

“叫姐姐。”

秋卉重申了一遍之後,甚是認真的看著虎娃那還猶掛著淚痕的小臉。

“傑傑。”

虎娃甚是認真的回道。

“姐姐。”

秋卉又是重申了一遍,看著虎娃的嘴型。

“姐姐。”

虎娃叫道。

“傑傑。”

秋卉表示有些頭疼。

“傑傑。”

虎娃眨了眨眼,望了望他邊上不知為何分明是睡了一夜還在打瞌睡的爺爺,目中滿是狡黠。

“敗給你了,姐姐帶著你去洗漱一下吃早飯好不好?”

秋卉扶額,捏著虎娃的兩只小肉手開口問道。

“要奶奶。”

虎娃眨了眨眼,扯了扯他面前那瞌睡蟲爺爺,示意爺爺跟著他一起去吃早飯。

於是乎,臨晨的光景,秋卉牽著虎娃,虎娃屁股一扭一扭的牽著後邊的爺爺的褲腳往大堂走去。

秋卉打了個打哈欠,爺爺也打了個大哈欠。

秋卉給爺爺盛了一大碗粥,給 虎娃盛了一小碗粥,將一碟子包子擺在桌子上邊,擺了幾碟子下飯菜,點了盞油燈,三個人開始吃早飯,虎娃還需要餵,是以吃的很慢,吃完之後,爺爺踩著軲轆將熱水送到了白九蓮的房中,然而此刻白九蓮已是撐著樓上的備用傘下樓了,雨下的很大,木板樓梯本就被太陽曬得幹燥酥軟,走上去有些咯吱咯吱的,如此一下雨走上去更是滲人,白九蓮一手撐傘,一手扶著扶手,生怕自個兒一個重力便將樓梯上邊的木板踩斷,然後自個兒整個人掛在了樓梯上邊,不上不下的,便是尷尬了,是以這走下樓甚是走得提心吊膽,宛若是與人鬥智鬥勇了一般,腳下接觸了硬邦邦的地磚,才感覺到了幾分真實感。

“這樣早便在吃早飯了啊。”見著大堂之中祖孫兩人並著一個可愛的小娃娃在吃早飯,白九蓮亦是加入了這三人的行列,一面吃,一面說著方才看見的事情——昨夜打雷,將鎮口的大槐樹給劈斷掉了,早上她才起床,便在走廊之上看見眼前一片被雨水沖刷過特有的綠,綠的晃眼睛,那一大片的綠全是一棵樹上得來的卻是白九蓮此生前所未見,若非是知曉在原來的位置上邊曾有棵巨大的吊死過人的有百年歷史了的大槐樹,而自個兒也在那樹下講過幾夜書,她也是有點不大相信的。

她如此說著,見本就不說話的爺孫倆似乎是更沈默了,只有虎娃在享受著秋卉的餵送毫無知覺。

“你們怎麽了?”

就在此時,有人冒著雨在門外敲客棧的大門,邊敲邊喊道:“老掌櫃的,不好了,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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