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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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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媽媽家裏邊人少,只她一個,她眼睛也不好,平日裏生活大多是拜托了周圍的鄰居,家裏邊的田地也是,她自個兒在家裏的時候也覺得無聊,自白九蓮與孔笙來了之後,這只有一進的院子裏邊也多了幾分人氣,胡媽媽一直以為晚年忽然得了倆兒女,以為他們不會再離開。

白九蓮是這樣以為的,孔笙也是這樣以為的。

這樣平淡如水的生活大抵是不會再出現任何波瀾,不會再有任何變故,但事情總是會有變故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魯城的衙門果然是極其閑的,不過兩日,關於在廢墟之中的倉庫之中發現的兩具骷髏的案件已經是有了進展,公告貼在了衙門口,胡媽媽帶著白九蓮與孔笙出門遛彎的時候看到,白九蓮表示很是意外,依著她往日裏所見到的官文奏折之中,極少有官員的破案速度會如此快,她有些不信邪的拉著胡媽媽往前走去,在眾多民眾之間擠擠攘攘中看去。

只見上邊用極其端正的筆觸寫道:經查證,城西槐樹巷房屋廢墟倉庫之中發現的兩具骷髏,一具男屍,一具女屍,男屍經查證,身長八尺,身上骨骼有多處損傷,是死於重傷,女屍嬌小,五尺三分,身上骨骼具無傷口,骨骼發青,是服毒而死。

嗯,這是最新進展。

白九蓮有些無奈的想到,正要走出人群,卻不知為何,眼前的人群開始晃動,天地開始失色。

“小白……”

只聽得耳邊有人發出一聲驚呼,再是別的已是聽不清了,這聲驚呼自是孔笙發出的,他急忙松開了扶著的胡媽媽,忙將白九蓮接住,避免了她就這樣和大地親密接觸,圍觀的人群已是退散開來,任由他面色凝重的抱著白九蓮一路分花拂柳離開人群。

“哎,姑娘怎麽了?”

胡媽媽眼睛不好,抓著人群中一個穿著顏色有幾分與孔笙相似的人問道。

“我怎麽知道,您快自個兒跟上去看看吧!”

那人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這人說暈就暈,不是碰瓷是什麽。

胡媽媽聽了那人的話,忙眼巴巴的去尋孔笙與白九蓮,可這人海茫茫,一眼望去皆是影影憧憧的,看誰皆是,也叫她一臉茫然的站在街上,直到王肅路過,將胡媽媽接回家中,只是那空落落的一進的院子裏邊。

白九蓮沒有回去,孔笙亦是。

“他們在魯城無親無故的,不回這裏能夠去哪裏呢?”

胡媽媽喃喃著,可惜王肅不會說話,不然定是要告訴胡媽媽,人生病了自是要去醫館看病的啊。

但王肅不會說話,他低著頭離開了胡媽媽的家,只剩下胡媽媽一人站在院子門口,她摸索著往祠堂走去,沒看到熟悉的白影與黑影,有幾分失落的坐進了祠堂裏邊那老舊的梨花木椅子上邊,兩眼茫茫的望著前方。

眼前黑漆漆的,心中滿是無望。

“他們會去哪裏呢?”

胡媽媽自言自語道,直到深夜,王進、王肅、王放田裏邊回來之後要將農具擱在胡媽媽家裏邊,見了祠堂裏邊還點著蠟燭——這是孔笙的習慣,習慣在深夜裏邊點只蠟燭,照亮黑夜。

王進見了胡媽媽還坐在椅子上邊等著孔笙與白九蓮回來,便告知了胡媽媽,白日裏聽人說了,孔笙是帶著白九蓮去了城東的醫館。

畢竟孔笙與白九蓮這兩個人兒在這魯城之中是那般出眾,宛若鶴立雞群,便是不認識的人也要在背後討論幾番這兩人的儀態,況且子虛皇朝不及烏有皇朝,大街之上摟摟抱抱不成體統,只一下子,便傳遍了魯城,便是他這個下地做農活的人都聽了一二。

“這樣啊,那你也快早點回家睡吧。”

白九蓮與孔笙不在,胡媽媽沒心思去煮飯,是以沒有招呼王進三兄弟吃晚飯的心思。

此刻夜漏三更,王進更是沒有幾分要腆著臉留下來吃飯的意思,放完農具交代了胡媽媽幾句便帶著自個兒家兄弟們回家造飯了。

城東,一座醫館之中。

坐診的大夫有些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扇有幾分透明的屏風後邊,偷偷打量著屏風內的一切。

屏風內,一個女子趴在看診床上,身上衣衫半褪,本是光潔到帶了幾分誘惑的後背上邊插滿了銀針,再往上邊,那滿頭烏發之中若影若現的,亦是銀針,密密麻麻的,看得叫人頭皮發麻,孔笙坐在白九蓮邊上,細細的品了一盞香茗,借著蠟燭之中的光輝觀察著白九蓮後背上的銀針,顫顫巍巍的抖動著,一絲絲細小的毒素漸漸從她的體內被逼出來,盤旋在銀針上邊,便是銀針也成了烏黑色。

但顯然,這位坐診的大夫要看的並不是銀針上邊的顏色,而是一眼不眨的盯著燭光之下,細細品茶的孔笙。

他依稀是記得的,就是這位看起來文弱不堪的男人,在他還在因為沒有病人前來看病而百無聊賴的坐在椅子上邊看《金瓶梅》之際忽然抱著懷中那姿色不俗的女子走進來,也沒見他怎麽動作,那大開的兩扇重門便啪的一聲關上了,緊接著這位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便直接越過他走進了重病看診室。

最是叫這位大夫害怕的是這位中年男人開口向他討要銀針之際,他借口沒有,這位中年人只是招了招手,那安放在外堂的銀針便自個兒長了翅膀似得飛到了這位中年男子的手中,如此鬼斧神工之力,委實不是凡人所有。

大夫本是想報官的,然這醫館大門被關了之際,店鋪裏的活計便已是從後門偷偷的溜走了,只剩下他一人在孔笙眼皮子底下溜達,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這位看著脾氣甚是不好的中年男子一揮手,他就命歸黃泉了。

這位被稱為脾氣甚是不好且看著手無縛雞之力的中年男人正是孔笙,他擡手甚是仔細的將白九蓮甚是的銀針抽出來,只見得銀針上邊早已是變得漆黑一片,八十一根銀針抽出來,全是黑色,孔笙的臉色甚是不好,用他那甚是好看的手將白九蓮的衣裳穿好,又一次抱著白九蓮走出了醫館的大門。

城東的大街上邊與城西不大相同,處處金桂飄香,金菊擺在街口,看著甚是雅觀,此刻雖然已是三更天的模樣,大街上依舊是人來人往,看著好不熱鬧。

“這……”

那位坐堂的大夫手裏邊捧著孔笙隨手甩出來的一大錠銀子,再看了看重病看診室中擺放的烏黑色的銀針,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喜莫名奇妙便得了這樣大的一錠銀子,還是該憂這些銀針的損失,這些銀針明顯便是用來拔毒的,而且已是化為烏黑色的銀針,便是上籠蒸過,也會殘留幾分毒性在上邊的,再用在旁人的身上,那便不是醫人而是害人了。

這位大夫有些苦惱,顯然已是忘了報官一事,只抱著銀子站在大堂前邊思慮著這些損失該怎麽找老板報銷,而孔笙抱著白九蓮已是愈走愈遠,消逝在人海茫茫之中。

孔笙帶著白九蓮去了哪裏,她不知曉,只是知道當她醒來之時,她身上所剩的銀子不多了,而她所住的地方破破爛爛的,卻是她去過幾次的瑯琊鎮,她不再記得孔笙,卻記起了曾經在南昭國之時所發生的事情。

她是誰,她為何會流落到蘇是國。

她叫小白,關於白九蓮這名字,是因為她離開王秋閣之時,那曲院聽荷之中正好開了九朵蓮花,虞濱宮愛蓮,正好她那天穿得舞裙之上也是繡滿了蓮花。

她的名字來的這般隨意。

白九蓮望著窗外有幾分蕭瑟的秋風,吹拂著落花,客棧不遠處便是一棵巨大的老槐樹,在黑夜之中黑漆漆的,因著體積比較龐大,是以看起來顯得異常恐怖,白九蓮晃了晃自個兒手中半空的酒壺,對著天外清冷如雪的明月一飲而下,身上青衣隨風飄蕩,夜風將一葉枯槁送進她寬大的衣袖,豐滿襟袖,卻也感覺到莫名的孤獨寂寞冷。

這天下這般大,她的足跡可以踏卻萬水千山,卻尋不到一個可以思念倚靠的人,卻覓不到一寸巴掌大的,可以走了很遠之後還會想著要回去看看的地方。

這世間這般大,唯她無處可去。

白九蓮嘆了一口氣,秋露盈身,她緊了緊自個兒身上的衣衫,正要躺回床上睡覺之時,忽然看到客棧之外站了一個一身藏青色的長衫的中年男子,他若有所思的望著白九蓮的房門,正在想些什麽,白九蓮尋思著這人看著眼熟極了,卻又想不起來叫什麽名字,只依稀記得,此人似乎是在許久之前便是見過的了,此刻深更半夜的,不知道這人站在她所住的客棧門口是要做些什麽,她凝思了很久,才恍然想起,這看著面容甚是姣好,甚至是有那麽幾分貴胄之氣的男子,可不就是在蘇是國中遙遙的望見的那位舉著她的畫像四處詢問的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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