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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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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詛咒孔笙那個跟……”

白九蓮正碎碎念的洗著衣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個兒身後站了個一身藏青色的身影,他溫柔的出聲,語氣雖然溫柔,但不知道為什麽,便是這青天白日裏,白九蓮依舊是有幾分驚悚的感覺,她猛的閉了嘴,咬著嘴唇滌了衣裳,將衣裳提出水面。

“詛咒我什麽呢?”

孔笙說話的聲音依舊是很溫柔,只是這溫柔不知為何,有那麽幾分唑唑逼人的感覺,白九蓮有些呆楞的看著孔笙伸出他那節骨分明的手到她眼前晃了晃,將她手中濕答答的衣裳接過去,很是自然的擰幹,掛到一旁的晾衣桿上邊。

“沒有……”

白九蓮撇了撇嘴,她自是不知道她這動作有多嬌氣,當然了,孔笙也是不知道的。

“閨女啊,過來過來,粗活重活就交給那個小子去幹吧。”

胡媽媽適時的朝著白九蓮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白九蓮不是個風趣幽默的人,但是似乎很得胡媽媽的眼緣一般,可能是因為那一身雪白吧,畢竟魯城很少有人整天穿著一身白,是以在胡媽媽眼中甚是亮眼。

“胡媽媽,你這也太悠閑了。”

白九蓮白了一眼胡媽媽,雖然白九蓮知道胡媽媽看不見她的白眼,但白九蓮也正是因為胡媽媽看不見,所以才敢這樣明顯的翻白眼。

“難得院子裏邊多了個小姑娘小夥子,我自然要享享老人家該享的福了。”

胡媽媽說的甚是理直氣壯,是以白九蓮竟無話反駁,盤坐在胡媽媽邊上,看著孔笙在這不大的院子裏邊忙忙碌碌的,直到天黑上桌吃飯,白九蓮竟是沒有動過一根腳趾頭。

“媽媽,那我這晚上是要睡哪?”

用過膳,已是星河燦爛,草撲流螢之時,三個人坐在院子裏邊乘涼,胡媽媽講起她從前的往事,追溯著那遠去的流年,關於胡媽媽,關於阿瑾,早已在這座廢棄的宅院之中消失於歷史的長河之中,按照慣例,白九蓮是要偷偷跑路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白九蓮想留下來了,許是因為安定。

許是因為……孔笙也在,想著這人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也是一個居家旅行攜帶方便的小能手,若是習慣了,當真是難以遺棄。

“廚房和倉庫你選一個吧,要是都不喜歡的話,你便在祠堂打個地鋪吧,我待會兒去敲一下隔壁鄰居,借幾床棉被來就好了,雖然是秋天,夜裏睡著到底還是有些涼的。”

胡媽媽說的很是正常,因著眼睛不好,她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位在她家裏邊忙忙碌碌甚是殷勤的先生,身上穿著一件料子與她家格格不入的衣裳,只是往那一站,便會給人一種應當是住在廟堂之高的地處。

不知為何,與孔笙相處的時間越久,對他從前的記憶便越清晰,猩紅的鮮血從他的手掌之中流出,染紅了她迎風而立的白衣,那是她見著孔笙的頭一回,虞濱宮將她送進了王宮,在王宮的夜宴之中,她戴著金色的鳳凰面具,一身鶴衣,在鎏金蓮花臺起舞。

漫天飛雪,沾染著她緋紅的舞裙,月明成圓,那皎潔的月光下邊,舞動的身姿空明,衣擺隨風而動,腳尖婉轉的轉動也宛若精雕細琢的陀螺,身姿優美,鶴衣輕盈,舞裙如血,而孔笙坐在南昭國王身邊,正襟危坐的望著舞臺中央的她,在宮樂飄飄之中,他的那一身藏青色的長袍,顯得甚是端莊。

宛若廟裏不食人間煙火的藥王菩薩,雖然眉目平凡,倒也算是標志,甚至是隱隱透著慈悲的意味。

但也遠不及坐在他不遠處的錦衣男子要來得耀眼——虞濱宮,那位位及南昭相國一職的男人,他搖晃著手中的琉璃盞,其中盛的葡萄酒在燭光下搖曳著,晃蕩之中身姿充滿了誘惑,配著他的黑衣黑發黑眸,雪白的皮膚後邊印刻著染了雪色的王宮,只一瞬間,便已是終身難忘的容顏。

白九蓮眨了眨眼,一舞罷,跪坐在冰天雪地之中的鎏金蓮花臺上邊,四周具寒,紅燭之中的火光燃燒不了冰寒的世界,鶴衣輕柔,倒也平添那麽些許溫暖,在聽到南昭王不嫌她面貌醜陋,固執的要納她為妃之時,白九蓮是有些意外的,看著虞濱宮手中酒杯將傾,跌落在華麗而溫暖的羊毛毯上邊,孔笙意外,虞濱宮意外,白九蓮也覺得意外。

那一夜,是白九蓮頭一回見到孔笙,那一夜,虞濱宮那位永遠優雅至極的男人,白九蓮頭一回看到他面露狼狽,冒犯王意,拉著她在王宮別院之中的林苑裏奔跑。

前有飛雪和寒意,後有追兵和狼犬。

白九蓮從未想過孔笙會出手相助,為此在他的左掌心上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疤,她也從未想過一向對她嚴苛到冷酷的虞濱宮會如此失態的拉著她狂奔。

“你確定是想要進宮,做大王的妃子麽?”

“不!”

年少的白九蓮天真爛漫,一直以為,在乎她的性命的人,關心她的幸福的人,應當也是愛她的吧?

她毅然與他一起滾下了山坡,兩人相擁著,在大雪之中,在柔軟而又冰冷的雪中埋沒,他的後膝上中了一箭,彼時的她並不知曉,只知道能夠與他在那一片雪地裏長眠,也是上天的恩賜。

那會兒若是長眠於那裏,該有多好,可惜的是她們二人都活了下來。

打那以後,白九蓮再也沒有見過虞濱宮走路,剛開始的時候整日裏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邊,誰也不見,不吃不喝的,幾乎是要死了,但最後,他也是頑強的挺了過來。

孔笙辭了太醫一職,來了飛天閣見她,依舊是一身藏青色的長袍,說不出的光風霽月,只是手上的紗布有礙觀瞻,直到很久很久之後,白九蓮才知曉,她與虞濱宮逃的那般輕松,全是這人以一人之力,在她們身後阻擋著追兵。

時至今日,那道傷疤依舊是烙印在白九蓮眼中,甚是刺眼。

“那便在祠堂打個地鋪吧。”

孔笙皺了皺眉頭,顯然並不喜歡打地鋪的,很快便出門去,等著胡媽媽從隔壁鄰居家裏邊借了棉被回來之時,孔笙手中也捧了兩床嶄新的棉被回來。

“這麽晚了那邱老板還沒有打烊麽?”

胡媽媽有些疑惑的問道,西市之中最有脾氣的莫過於賣棉被的邱老板了,一年四季開門的時間都甚少,若是想要訂制一床棉被,大多都是通過周邊的商鋪傳話的,那一間古樸的老店每日開門,大抵也便是邱老板出門吃飯的時候了,其餘時間,大多都是關著的,裏邊堆滿了新陳棉花以及車床。

“沒呢,剛才去西市轉了一圈,正好看見門還是開著的。”

孔笙沒有跟胡媽媽說,那位邱老板早已在幾日前便仙去了,邱老板無兒無女的,現在的老板是他收的徒弟,名叫芳芳,芳芳才接手邱老板的棉被生意,每日裏忙的焦頭爛額的,訂單太多以至於店鋪裏邊都沒有多的棉被以做備用,孔笙手中這一床,可是邱老板做的最後一床棉被了,芳芳本是要自個兒珍藏的,卻被孔笙奪人所好拿去了。

“白日裏太熱,晚上去碰棉被到底是要涼爽一些的。”

胡媽媽點了點頭,又叫白九蓮去將棉被送還給鄰居,白九蓮撇了撇嘴,回來之時卻見那人手中拎了一個錦布包裹遞給她,院子裏邊點了幾只紅色的蠟燭,看著她現在住的屋子裏邊也隱約可見有幾星火光,顯然她屋子裏邊也放了幾只,只是白九蓮一想到天黑透了,人也該回屋睡覺之時,便有點不敢進屋,不敢睡覺。

“這是給你的,看你似是沒什麽換洗的衣裳,路過西市時便給你買了兩身。”

孔笙說的很隨意,但等白九蓮展開之時看著上邊細碎的白水晶點綴在蓮花蕊上之時,才知曉這樣的衣裳,絕非是等閑的服裝店中隨手買來的衣裳可以比擬的。

“孔笙,我們談談吧。”

白九蓮叫住了回頭要去祠堂鋪床的孔笙,胡媽媽在院子裏邊打了兩扇子,聽見白九蓮的聲音之後,甚是自覺地回了房間,一不小心撞倒了桌上的蠟燭,她的屋子裏邊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引得孔笙往那邊看了一眼。

胡媽媽的屋子裏邊並無動靜,是以孔笙轉頭看著白九蓮。

紅燭的燭光很是微弱,便是借著那遙遙的燭光,白九蓮也看不清孔笙的面部神情,只依稀的看著那一雙甚是沈郁的眸子裏邊,多了幾分晶亮之色來。

“你想談什麽?”

白九蓮一屁股坐在院子裏邊的石階之上,沒有看見黑暗中孔笙好看的眉頭微顰。

“我……我是說你……”

她想問的很多,因為過去的事過去太久,她記得不是那麽清楚,是以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來,千頭萬緒的,叫她有些煩悶。

“你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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