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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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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子倒是知道一首在子虛皇朝曾盛極一時但最後被銷毀的一首古曲,名喚《幽思》。”

白九蓮笑了笑,也不再問有沒有人願意聽,只自顧自的調音撫琴,初調輕快靈動,宛若少女情竇初開,遇見了自個兒心愛也愛著自個兒的男子,中調歡愉如水,正是新婚燕爾好時候,尾調悲戚憂愁,宛若春水從西流到東那般漫長的等待等不到良人的回歸,於是自個兒不罔顧千裏只身前往,獨自一人去尋找自個兒的愛人。

遙遙曠野,思之念之,終不得之,今我來思,當日情濃,今日情薄,野有麋鹿,子已休兮。

白九蓮垂著眼瞼,記憶之中那在飛天閣上一身紅衣,面具如火的女子仿佛遙遙沖她一笑,那些過往似乎是都離白九蓮太過於久遠了,但似乎也離得很近一般,她閉了閉眼,腦海之中那一襲黑衣的男子推著輪椅在小溪邊與她玩鬧的模樣,還有那碧水青山之中的亭臺樓閣,美好的宛若是前世的夢。

那個人是誰呢?她似乎是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這確實是失傳了已久的《幽思曲》。”

那位穿著深蘭色的翡翠煙羅綺雲裙的夫人開口確認道,與亭子裏邊的夫人們紛紛對視了一眼,彼時的大皇子早已肩膀上一左一右坐了兩個小娃娃,手上還牽著一個小姑娘,不知道做何事去了,一時之間,只剩下幾個嗑瓜子的夫人,可是這樣美妙的琴音,又怎麽能夠如此粗暴的對待呢?

在聽曲子的時候不能夠全神貫註的聽著,又怎麽能夠聽得出彈琴的人曲子裏邊想要傳達給旁人的心意呢?

白九蓮的心裏邊有些窩火,但她終究還是被錄用了,直到此刻她才幡然醒悟,這大皇子府上招琴師究竟是要做什麽——要她教那些個巴掌大的小娃娃彈琴,就是方才大皇子帶走的那三個小公主並著五個小皇孫,一時之間,白九蓮只想哀嚎,只想辭職不幹了。

“聽說白姑娘你不想幹了?”

大皇子長得一身蠻肉,大皇子府上的管家亦是沒有與大皇子相差多少,雖則是從身材上邊來看大皇子是太龐大了一點,但這位胖管家眼一瞪嘴一嘟,那滿臉的橫肉,遠比大皇子要來得有威懾力得多了,白九蓮被這位胖管家問候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只覺得自個兒都矮了不少,她有些瑟縮的望了望於她而言在體型上占了點優勢的管家,一時之間,竟也是忘了自個兒也曾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沒沒,沒有的事……”

白九蓮訕笑了兩聲,只覺得生活在大皇子府中,遠比叫她翻墻去三皇子府直接去瞅瞅那位新晉的三皇子妃長什麽模樣還要來得叫人恐怖啊。

“方才大皇子才做了見證,說我倆會結為夫妻,九蓮自是不會丟下我獨自一人在這大皇子府的。”

就在白九蓮轉頭便要走人的時候,她忽而覺著自個兒的眉頭一直在突突的直跳,正覺著有幾分憋得慌的時候,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待得聽明白這聲音的內容的時候,白九蓮只覺得自個兒簡直就是被雷批了一樣,一下子便呆立在原地了,而這聲音的主人好死不死的,說完話之後還沒有打算走的意思,停在白九蓮的身邊,身子離白九蓮離得超級近,對著她的耳後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同時將她的手攥進了自個兒的手中,不叫白九蓮有一絲能夠掙脫的機會。

“原來大皇子說的話都是真的啊。”

胖管家見了孔笙與白九蓮如此模樣,有些了然的說道,給了孔笙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以一種過來人的口氣勸道:“年輕人,這事還是早些去官府登記造冊,你這位小娘子太漂亮了點,若是不早早的拴牢了,展現出男人威猛霸氣的一面來征服她,給她快樂,遲早是要成為別人家的小娘子的!”

“是是是,大哥說的極是。”

孔笙一副受教了的模樣,對著那位胖管家點頭哈腰了個不停,雖則白九蓮在聽了那位胖管家出的餿主意之時便已是笑不出來了,但不知道為何,見到孔笙這幅低聲下氣的模樣,倒是叫她心情愉悅。

“怎麽著,看來小娘子還是很期待我展現一下男人的威猛霸氣的一面來征服你的嘛?”

孔笙自是聽見了白九蓮的笑聲,見到胖管家帶著一臉湊成了一對鴛鴦的愉悅心情離開後,緩緩轉身望著白九蓮,那眸子裏邊雖則調笑的意味居多,但不知道為何,白九蓮只覺得自個兒一直乖順的躺在左胸的肋骨下邊的心臟在撲通撲通的狂跳。

“不用了,不需要。”

聽了孔笙這樣一句幾近耍流氓的話之後,白九蓮整張臉便冷了下來,很是幹脆的留給了孔笙一個可望而不可即的背影。

“你這人,真是……怎麽這麽難追呢?”

白九蓮沒有聽到孔笙說的這句話,話語裏邊滿是落寞,他攤開自個兒的左手,手掌之上那道猙獰的傷疤依舊是觸目驚心,撕痛著他在遇見她之後的生命之中的每一個日日夜夜,而那些掩藏在調笑之中的深情話語,已經塊成了他這一生的執念與夢魘了。

白九蓮,你一定還記得我的對不對?

孔笙在自個兒的心底裏邊一遍一遍的問著,他的心底裏沒有問回答,有的只是那一夜他醉酒之時,曾清淺的在她的嘴角印下濕熱的一吻。

孔笙有孔笙的暗惱,白九蓮亦有白九蓮的不悅,一則是關於這個孔笙的出鏡率太高了,她得很費腦子的與他周旋,不然一不小心就把自個兒便宜賣了多不值得啊,她如此想著,很快便放松了心情,躺在了大皇子府中分配的屋子裏邊開始做夢了。

同時教著八個孩子的事這還是白九蓮頭一回挑戰著,日子忙碌而又充實而又疲憊,所幸每日只有半天是上課的時間,這還叫白九蓮有幾分安慰可講,但是一想想進大皇子府之時想到的美好生活都化作了泡影便覺著悲催——按照前文的套路白九蓮被選中了當琴師之後,肯定是要送進皇宮亦或者三皇子府上的,要知道這烏有皇朝的皇帝有那樣多的兒子,實則走得最近的便是三皇子與大皇子了,這也便是白九蓮來大皇子府中應聘琴師的理由了,三皇子府她進不去,那邊尋個由頭接近便好。

她可是親眼見過,那個滿山遍野鋪滿大雪的時候,那位烏有皇朝的三皇子曾站在葉真的墳前,看他身上積雪的模樣,已是立了很久了,在那樣大的雪中,身上衣衫也不是很厚的情況之下,立在雪中,差點便成了雪中的雕塑,若這也不算是深情,那白九蓮這一世只怕都不能夠相信愛情了。

她沈著眼瞼,教了幾個孩子幾個手法之後便叫她們自個兒練,自己走出屋子散心,大皇子府中的人造景美則美矣,可惜不知道為何,在見了飛天閣的模樣之後,白九蓮的眼中便再也裝不下任何景觀了,蘇是國也好,子虛皇朝的紫禁城也好,如今到了烏有皇朝,雖則沒有機會見識一下烏有皇朝的皇宮——九重宮厥,但見識見識皇子府也是極好的,只是這大皇子府卻叫她沒什麽耐心逛下去。

並非是過於世俗,而是太過於溫柔,於金雕玉砌之中的 冰冷的溫柔。

太過於美好,白九蓮甚至是覺著,她在這裏邊呆久了之後,會忘記痛苦——事實上雖然她這一路走了那麽遠,忘記的卻從來都不是痛苦。

“要一起喝酒嗎?我這裏有點桂花釀。”

結了果實的廊下,一襲藏青色的長袍,眉目溫潤,面帶笑意的望著白九蓮的人,看著似是也是被這溫柔的房子所渲染了一般,若非是前幾日兩人相遇之時還發生過幾場唇槍舌戰的口齒之爭,在大皇子“幽默”的調節之下才放過彼此,白九蓮差點便是要相信了孔笙本便是這副模樣。

她曾起過一場很是可怖的幻覺。

“不了。”

白九蓮搖了搖頭,並非是美酒對她沒有誘惑力,實則是她忽然想起來她與孔笙之間相處的似乎並不是那麽愉快的……若是再與他發生點什麽,白九蓮只覺得自個兒是無法挽回自己這顆有些沈淪的心了。

關於酒,她見過許多人喝酒,蘇如雋喝醉之後,一遍一遍的帶著幾分絕望的偏執的問她若是他臉上的傷痕在加深一點,平昭是不是便不會死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酒是個好東西,酒又不是個好東西,後來是蘇如瀧,再後來是紫衣,是她與孔笙兩人對著月亮舉酒而飲,漸漸意識模糊不清,在那醉眼朦朧之中,她仿佛是看見了一個曾經深刻的醉生夢死過的女子對著月亮舒展開她優美的脖頸,眼神稀疏。

“你似乎是有心事?”

自再相逢之後,孔笙便見到這個女子開始一日比一日的消沈,對這世事厭倦的叫人提不起一絲的熱情一般,她對這世界沒什麽熱情與留戀,而這世間似乎也是拋棄了她一般。

曾經的天之驕女啊,舞神的化身,你可曾知道,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絕不是偶然啊。

孔笙落寞的笑了笑,忽而將手握成拳扣在自個兒的左胸之上,朝著白九蓮彎了彎腰,這動作叫白九蓮看得一楞,回憶似乎紛至沓來,要將她淹沒一般。

“孔笙……”白九蓮感極垂下了眼瞼,見到孔笙毫無意識的往前踏了一步之後,忽而笑顏如花的說道:“我有心事應當也與你沒有關系的。”

說罷,白九蓮便垂了自個兒的袖子,轉身離去,她實則是不該說出她的名字 的,如此她們便可以擦肩而過,從此再無瓜葛了,從此孔笙得自由,而她的內心也不會一年比一年愧疚了。

白九蓮低著頭,心緒低落極了,因為她記起了那個年少的自己,雖則朦朧,但其放肆的抗拒王上要納她為妃的旨意,放肆的仗著自個兒有一身輕身的功夫狂奔出宮,最後還是要躲在那曾經拋卻了她,差點就要和旁的女人在一起的男人。

虞濱宮……

白九蓮閉了閉眼,淚水在眼眶裏邊打轉,卻不曾有機會飄落,便在眼角氤氳。

那個時常穿著黑色錦衣坐在輪椅上邊的男子,便是她曾經愛得深刻,愛到送一杯毒藥想要他死去的男人了,高貴優雅,全然不失這子虛皇朝與烏有皇朝之中的皇室中人。

可是到底還是她親手毀了,到底還是她親手將南昭國拱手相送了。

這一切的事情,若是再想起,會折磨著她隨時去死去的啊,白九蓮含著淚回了自個兒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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