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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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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後的之後,過了很久知曦依舊是無法正視那位風度翩翩的男子,直到有一天,傳來了良娣的死訊,她驚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站起來,而一旁的添香則是上前問候了幾句。

“姑娘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了?”

“剛才那個跑得飛快的丫鬟口中說了些什麽?”

知曦吶吶的看著一臉尋常的添香,想不明白死了一個人為何添香還能夠宛若無事的問她可否是飯菜不合口味了。

那可是一條人命啊,為何這些人都將人命看得如此的輕賤,從前主人是這樣,如今所生活的地方,依舊是如此。

“回姑娘的話,是良娣難產,仙去了。”

添香說的很尋常,仿佛良娣的死是一件可以預見的事情,可分明前不久良娣還孕態十足的帶著院子裏無聊到發荒的姑娘們游園來著,身為這三皇子府中唯一有名分的的女子,尋常時候便已是三皇子府眾人的掌上之珠了,懷孕之後更是叫所有人都圍著她轉,然而此刻,添香說話的表情竟是如此的平淡,甚至是一種理所應當的。

這位良娣的死,是早便已經預見的了。

知曦沈著眼瞼,望著自個兒手腕上戴著的翠綠的玉鐲子,一時之間,只覺得滿桌的飯菜皆難以下咽。

“那三皇子此刻在何處?”

“三皇子還在大皇子府中做客,紅袖已著了人去通知了。”

“如此,也好吧。”

知曦緩緩起身,走到自個兒的梳妝鏡前,將發髻之上的金銀飾物摘下來,又用宣紙剪了一朵紙花戴在頭上,算是為如意公主的 死做送別,但她分明已經能夠感受得到,三皇子對良娣的事情,並沒有傳聞之中的那般上心。

“恕奴婢多嘴一句,姑娘還是不要對良娣抱有太多的同情心的好。”

“為何?”

知曦攏了攏自個兒的如雲黑發,有些厭厭的轉身,不知為何,自住進三皇子府之後,這府中便有種神秘的東西在一點一點的抽走她的鮮活,府中雖然雅致,卻樣樣留著自個兒主人走之前的痕跡,璧如她此刻住的屋子,在她搬進這裏之前,一直霸占著這裏的人便是那位烏有皇朝人人稱頌的三皇子,這些年來,聽府上的丫鬟說,這間屋子,一直以來便由跟隨了三皇子許久的紅袖和添香來打掃,府中一應人等皆不得入內,但有時路過,遠遠的望過去便知曉,這三年來,這屋子裏邊的一點一滴都不曾改變過。

誰人都知道,三皇子雖則寵愛良娣,但似乎心底裏邊,還惦記著另外一個女子,可惜這三皇子府中的婢女皆是紫衣公主出嫁之後才被招入府中的,而那兩位跟了三皇子已久的女子與良娣皆不是個大嘴巴之人,新來的丫鬟們雖則好奇,但終究只是好奇而已。

“因為這牽扯著三皇子府中的一個舊人。”

添香難得多嘴一句,許是她已意識到自個兒多嘴,說完這句話之後便不覆言語 ,只招呼了丫鬟將餐桌之上的碗碟收起來,便又如木頭人一般立在門邊上不再說話了。

知曦知道那人是誰,因為她曾親眼見過自個兒思慕已久的三皇子,為那個女子流了一滴眼淚。

也許是這位三皇子自出生之後的第一滴眼淚,但是那一刻的三皇子很真實,他是真的在悲傷,而不是如尋常時候一般的作秀。

她的名字叫紫衣。

這些日子,知曦不敢再跟在三皇子後邊四處亂竄,是以只得每日裏蹲在三皇子府中,將府中走廊上的那些畫全看了個遍,目光最終還是停在了那一抹紫色的倩影身上,這幅畫相較於旁的名家字畫,絲毫不遜色,卻並未提名。

在知曦現在的房間裏邊,藏了許多這樣的畫,皆是卷在高瓷瓶之中,在紫衣離開的這些年裏,每當三皇子想紫衣的時候,便會畫一幅畫,或者在執劍起舞,或者是坐於繡凳之上面露苦惱的繡花,或者是葡萄架下,女子高舉著酒壺,雖不是以酒解愁,但那刻畫的欣長的脖頸,便是知曦身為女子,也要為之動容一番。

曾經的紫衣,風姿卓絕的模樣,很難叫人相信這是三皇子的一個侍女,而作為公主出嫁之時,也很難叫人相信,她是一個暗夜之中的殺手。

知曦不知道,她的主子曾經歷過多少的絕望,多少的痛苦,才一步一步走向新生,走向那個愛她如命的男子。

但知曦知道,彼時的三皇子,不曾愛過自己的主人,或許從未愛過,只是自個兒擁有的愛,忽然有一天,被人抽走了之後,打從心底裏有一種不甘罷了。

如此才會以皇帝的名義想要強行將紫衣召回,而彼時的三皇子,恐怕並沒有明白,其實那並非是愛。

知曦垂下眼瞼,緩緩開口道:“你所說的舊人,可是紫衣?”

關於愛知曦或許知道的並沒有三皇子的多,但她清楚,愛是付出和等待,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立在門邊的添香,目色裏似是頓悟了些許什麽,從楊木衣櫥之中尋出了一套不是那麽光鮮的素衣白裙穿上。

“看來三皇子已經與姑娘說過了,既是如此,姑娘又何必來問奴婢,叫奴婢為難呢?”

添香一向平靜的目中閃過一絲驚訝,可一擡頭,望著那神態與紫衣有幾分相像的知曦,又覺著是理所當然。

“他只與我說過他是如何將紫衣撿回來的,但我很想知道在這之後發生的故事。”

想必很是精彩……

可惜的是故事中的人並非是她,而她也慶幸著這故事之中的人並非是她。

“三皇子既然不與姑娘說,那姑娘便更不必來問奴婢了,奴婢只是一個下人而已,什麽都不知道。”

“好。”

這些日子裏邊,添香還學會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如何區分添香與紅袖的區別,這兩個姑娘一母同胞,是少有的雙胞胎姐妹花,而父母也沒什麽文化,只得了坊間的教書先生賜名,一個叫紅袖,一個叫添香,只是紅袖相較於添香來說,要活潑幾分,要招人喜愛一點,是以知曦此刻便托著下巴,在思量紅袖何時會隨著三皇子回來,雖然與三皇子肌膚相親的那一夜叫她甚是尷尬,但隱約之中,知曦還是期待著見到三皇子的。

“姑娘還是早些動身前往主院拜祭一下良娣吧,不然少頃之後,祝管家還是會過來催的。”

添香甚是貼心的提醒道,知曦只好整了整自個兒的衣衫,趁著天還不是那麽熱,起身趕往主院。

“知道啦,添香姐姐。”

此刻主院之中早已是刮起了白布,一副慘淡之景赫然出現在知曦面前,雖則管家早已在良娣死後的第一時間便放出風聲說是難產而死,可知曦畢竟不是傻的,後院之中的幾個產婆可是一點用處都沒派上,顯而易見的,良娣並非是死於難產。

主院之中一副慘淡光景,便是通往主院的路上也是掛了白布,由於良娣到底不是皇子妃,是以這白色孝布並未掛出府外,然而便是如此,已經足夠了,知曦的鼻翼之中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惡臭,她不知道這是什麽,但她清楚,這絕對是良娣已經死去的屍體之中散發出來的味道,那掩藏在濃濃的熏香之中的味道。

知曦沈著眉睫,此刻的良娣還沒有死去多久,還沒來得及斂入棺槨之中,知曦站在門前,這位姓祝的管家卻並不叫知曦進去,良娣歇息的屋子大門緊閉,門前放了不少新采的艾草。

“姑娘還是現在花廳等候片刻吧,等斂了屍首姑娘再來不遲。”

祝管家一本正經的開口說道,說著,同時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知曦一眼,做了個請的姿勢。

知曦進花廳之時,花廳裏邊的人不少,因著知曦誰也不認識,是以便無言的坐在一邊,看著花廳的主座——那鏤空的雕花凳子,那空心的地方擺放著一只用作熏香的香爐,香爐之中似乎還燃著香,似乎還飄蕩著繚繚餘煙,但此刻,那坐在凳子之上挺著大肚子擺弄花草的人已經不見了。

滿花廳的人都沈默著,雖則其中真正為良娣傷心的人並不多,但都表現出了對逝者的尊敬。

烏有皇朝,是個極其的尊敬死去的世界的皇朝,對死亡的敬畏,可以叫高位者為低位者脫帽。

有丫鬟為知曦端來茶水,叫她好就著茶水打發著這無聊的時間,也不知過了多久,玉半山才姍姍來遲,許是太過悲切,回府之後便將自個兒鎖在了書房,竟是一面也不曾在主院露過,叫早已精心打扮過的幾位姬妾面含失望之色為死去的良娣送行,臨走之時,別有深意的望了知曦一眼。

如意良娣的棺槨停在主院,知曦上了一炷香,禮敬了兩杯酒之後便徑自回自己的院子。

皇子府之中的生活並沒有話本子裏邊寫的那般勾心鬥角,叫人徹夜難眠,於知曦來說,更多的是平淡,偶爾聽聞了哪個美姬羨慕哪個美姬歌唱的好而餵一杯毒酒,叫她再不能唱歌,再不能說話,可不知為何,知曦覺著這些都離她很遠很遠,宛若隔世一般。

直到有一天,這樣的橫遭不幸落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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