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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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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紫衣,白九蓮還有些茫然她將要往何處去,在上京城逗留了幾日之後,忽然有人帶了一個木匣子給她,說是紫衣臨走前的托付,要送往城外七裏地的望風坡,彼時大雪漫天,紛紛揚揚的叫人避之不及,白九蓮坐在客棧之中,一盞孤燈之前,靜靜的望著桌上的木匣子,她不曾打開過,但透過木匣子,她能夠聞到鮮血的味道。

熟悉而又陌生的腥濃,叫白九蓮決定第二天早上便將木匣子送走。

上京城外七裏地的望風坡,在白九蓮的記憶裏,便是她與紫衣入上京城時見到的那一處不高的山坡和一棵正在走向生命的終點的歪脖子老樹,一處孤寂的小山坡,此刻被大雪埋著,覆滿白雪的老樹旁站了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以及一個正值韶華的小姑娘,因為穿得寡淡,白九蓮在那突然間從一座變成了兩座的小墳丘旁站了許久,才恍然間發現老樹下的兩個默不作聲的人。

男子一身白色隱銀紋的長袍,身披霜色大髦,眉清目朗,豐神俊秀,女子一身鵝黃色衣裙,淡抹粉黛,嫵媚而又清純,按常理來說,這兩人雖說不上龍章鳳姿,但也還不至於往那一站,半點存在感都沒有,白九蓮又不是瞎的,她的心裏忽而升起幾分警惕來,只是她從未見過這二人,自然是無話要說要問的,見著這二人都並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便打算祭奠了葉大都督的墓,才與他們搭話,看看這二位是不是便是要與她接頭的人,只是那白衣男人看見她在祭拜時卻是一楞,轉而看向白九蓮,如此天氣,她竟是只著了一身單薄的白衣裙,身上披了一件紅色披風,再無其他。

那披風紅的燦烈,搖曳間似乎是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這位姑娘,在下烏有皇朝玉半山,應約而來取那盒中之物。”

玉半山等了半晌,見白九蓮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率先開口,他在這望風坡已經站了很久了,剛開始趕到時,遠遠的便見到雪地裏有個人,走近了才發現是凍僵了的紫衣,她摔得很慘,一向是束得很好的卻是一臉幸福,他有些茫然的看著一路隨他從烏有皇朝趕來的知曦,目中情緒萬千。

“公子可是認識這位姑娘?”知義見玉半山毫無顧忌的抱住那早已了無生氣的女子,目光暗了幾分。

“她……曾是我的婢女。”

一滴眼淚奪眶而出,在玉半山的側臉上凝結。

“名喚紫衣。”

他緩緩道出這個久久封存在他心中的名字給知曦聽,但他不論如何做,都不能再叫此刻在他懷中睡得安寧的女子再睜開眼看他一回了。

“紫衣?!”

知曦的雙眸之中明顯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的目光,倒不是她對玉半山懷中的女子的名字有什麽驚訝的地方,她早已知曉紫衣的名字,只是從來不曾知曉,原來自個兒的主子與烏有皇朝的三皇子,還有這等暧昧不清的淵緣來,無怪乎當初自個兒主子培訓自個兒的時候還曾說,這是她用數年的時間才領悟到的真諦,彼時的紫衣,似乎就是她的前車之鑒。

“葉大都督的妻子。”

知曦緩緩開口說道,目色略帶遲疑,卻見著一向甚是潔身自好到旁人碰了手也要在暗處擦上半晌的烏有皇朝三皇子此刻抱著早已沒了生氣的女子緩緩站了起來,那本是充滿了夢幻的紫色在雪中被凍得僵硬烏紫,看著分外的淒涼。

“公子是要將這位都督夫人帶回驛館麽?”

“不是,葉真的墓便在這附近。”玉半山整理了半晌思緒,才將語言組織清楚,“你去附近的農家裏邊借點農具來。”

玉半山將紫衣的屍體埋在了葉真墳墓的便是,說是墳墓,實則也不過是兩座小土丘罷了,無碑無銘的,緊緊的挨在一起,在白雪的覆蓋之下,宛若一體,他就那般靜靜的站在這兩座墳塋邊上的歪脖子老樹下,一日之後,才瞅見有人來為葉真掃墓。

來人一身白色的長裙,外邊披了一頂紅色的披風,似乎寒風凍雪都被那艷烈的披風一下隔絕在了外世,似乎她是一下子從冬天走向了春天。

“這位姑娘,在下烏有皇朝玉半山,應約而來取那盒中之物。”

玉半山見著白九蓮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雖不知是不是此刻他與知曦都太過狼狽,導致沒什麽氣場的原因,叫白九蓮不看在眼中,卻也是好聲好氣的開口搭訕了。

“你可有對句?”

“玉龍出海九天翔。”

“隆中舞劍望故鄉。”

“匣子給你。”

白九蓮一聽玉半山的對句便甚是爽快的將她帶在身上的有點小重的木匣子擱進了玉半山的手中,甚是利落的轉身便走了。

並非是白九蓮對那匣子裏的東西不感興趣,只是血腥味那般濃,便是有什麽厲害點的東西,白九蓮聞著那味道便再也不願去探究那匣子裏邊裝了什麽厲害的東西需要幾經轉手遞到這位烏有皇朝的三皇子的手中。

“公子,這匣子裏邊的是什麽,好臭啊!”知曦聞著木匣子裏邊的味道,便有些不耐的捏著鼻子退後了一步,引得玉半山回頭輕瞥了她一眼。

“青衣,你將白衣送回烏有皇朝吧。”

他淡淡開口,看著遠山青黛之中飛鳥絕跡,手中握著那曾經親近無比的近衛的項上頭顱,不知為何,心情竟是異常的平靜,同行二十餘年,如今早一步將他送入了宗祠,而玉半山的路還很漫長。

他此次隨著使團出使子虛皇朝主要的目的便是想要帶紫衣回烏有皇朝,因為他心知,葉真被他賜死之後,紫衣定然是不會再想著要回到烏有皇朝了,而這些年,他找遍了這世間所有與她長得想象的女子,都不及她的分毫。

那樣由他一手培養的,仿佛專門為他量身定制的,癡戀著他的女子,怎麽一下子便成了別人的妻子,成親三年來一直與葉真夫妻情薄,到最後卻情願為了葉真,一路從繁華的上京城奔馬前往西北那等荒涼的地方,甚至跪在他的身前,只為葉真的性命。

玉半山站在這棵老而彌堅的歪脖子老樹邊上,細細的打量著這兩處相依相偎的墳塋,目中妒火中燒,也熬成了一種細水流長的思念與怨念。

“是。”

被點了名字,從避雪的山坳裏邊走出了個圓臉少年,聽聞了匣子裏邊裝著的是什麽之後,眉目裏頭顱出幾分嚴肅來,烏有皇朝的人講究落葉歸根,若是烏有皇朝的人身死異鄉他處,那麽便是死後無法將軀體帶回家鄉,也要將頭顱取下,若是枉死、橫死的便裝入性陽的桃木匣子裏,若是安樂死的,便裝入性陰的柳木匣子裏,由同鄉的人帶回家鄉埋葬。

烏有皇朝的人最是信奉往生之道,覺著死在異地的人若是沒有埋葬在生前生長的地方,便是天魂、人魂、地魂三魂失了地魂,人格不完全,是以便是強如白衣,也是惦念著要在死後,將自個兒頭顱之中的人魂送回故鄉,放出地魂。

青衣有些悵惘的捧著桃木匣子離開,實則他知道過不了多久自個兒主子的馬車也將啟程,回到那闊別已久的烏有皇朝皇宮,但此刻他只能夠一個人上路了,叫一向愛湊熱鬧的青衣覺著有點孤獨寂寞冷,當然,覺著委屈的青衣自然是不知道,他前腳走,後腳他家主子便打著懷念故人的旗號大手一揮,帶著整個護衛團隊去了子虛皇朝的江南旅游了。

一路南下,春風從南邊吹來,黑白世界宛若被潑了一桶桶水彩,鮮花開遍了山野,楊柳垂條在碧綠的湖水之中,江南風光正好。

去江南賞光最好便是這暮春時節,一路所行所過,春意盎然,又值細雨紛紛,江南女子撐著油紙傘,踩著木屐,拎著裙角,露出雪白的底襪來,如此行走偶在巷子之中,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玉半山的鑲金馬車停在安泰巷的門口,此刻車馬從簡,只有一個趕車的車夫、服侍他的知曦和他自己,他輕輕的撩起馬車車簾的一角,看著車外煙雨綿綿,還沒到他遇見她時的那般纏綿,甚是濕冷刺骨。

彼時的江南冬天已是過去,但這雨中依舊是帶了幾分江南的冬季特有的纏綿悱惻的陰冷,這裏的冬天,一向是很難熬的,玉半山放下車簾子,彼時知曦已甚是解意的緩緩推開車廂的門,撐了那十八股紫竹傘就要下車,一股濕冷撲面而來,如果說烏有皇朝的京兆府冬天是刀劍砍刺人身,那麽子虛皇朝的江南便是穿腸毒藥寢室內竈,便是早已如春,依舊餘寒猶存,玉半山攔住了知曦要下車的動作,從她手中接過雨傘徑直下了車。

“你好生在馬車裏呆著,我自個兒走走吧。”

玉半山罷了罷袖子,叫正欲提著裙擺下車的知曦楞了楞,便見著那位清冽如許、溫潤如玉的男子下了車,撐著那十八股紫竹傘徐徐的走在雨中,雨水和泥漿吸附在他那金絲鑲邊的玉色長袍之上,看在知曦眼中,偏生有種濁世清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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