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嫁人，也不想母親再打白姑娘身上那件衣裳的主意，希望母親能夠明白孩兒所想，也能夠支持孩兒的想法。”沈清元吃完一碗飯，便將白九蓮剩下的飯倒進自己的碗裏繼續吃了。

“你還惦記著那個男人，你今年已經二十歲了，換了尋常的姑娘，早已經成親生子孩兒繞膝了！你呢！”

沈母的聲音陡然拔高，話語裏帶著幾分顫抖，她手裏捧著碗，充滿了絕望的看著沈清元，忽然說道：“沈清元，你醒醒吧！那個男人，他估計早已經死了！”

“不——”

沈清元含淚說道，眼淚奪眶而出，直滴進她手上托的白瓷碗中。

“他死了，不然為什麽這些年為什麽一封書信都不曾托人捎來！”

“不會的。”

她喃喃著，一口一口把飯吃完，也不等沈母吃完飯，徑自洗自己的碗，洗完碗便自顧自的推開門出去了。

白九蓮哪也沒去，就靠在門口的柱子上，這屋子隔音不是很好，沈清元推開門便看見白九蓮靠在門口的大柱子，歉意的笑了笑，說道：“你都聽到了？”

“嗯。”白九蓮點了點頭，並沒有打算裝出一副什麽也不知道的模樣，她這樣的坦然叫沈清元有些錯愕不已，隨即又一笑了之，紅著臉問白九蓮願不願意看看她這敗落的家。

“欣然向往。”白九蓮還以微笑，跟在沈清元身後，隨著她去往廢棄的院子裏瞎晃悠，假山石林占地極大，一旁有溪流桃林，沈清元指著那依舊結出果子了的桃林深處指了指，望著那桃林深處斜飛出的屋檐說道：“這曾是我大姐沈清霜的住處含翠閣。”

“善。”白九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見著前邊帶路的沈清元回身看著白九蓮，那桃樹之下，她的白衣青裳看著甚是清透，幾欲與她身後結了果實的桃樹林融為一體。

“我並不曾識字，所以白姑娘說話能否簡單點？”

沈清元說這話的時候，臉紅成了一片，將頭低得低低的，仿佛是白九蓮欺負了她一樣，叫白九蓮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說一句善證明自己知道了，又恍然想起這位沈姑娘並不是太懂這是什麽意思，只得吶吶的說一聲好。

“真對不起。”

沈清元見白九蓮這個樣子，有支吾了幾聲。

“沒關系。”白九蓮走上前去握住了沈清元的手，問道：“我們還能夠繼續逛下去嗎？”

“當然。”

沈清元微微擡起頭，用餘光打量著白九蓮的神色，見她微笑著，便松了一口氣，頭似乎也擡的高了點，手從扶著的桃樹之上拿開，紅著臉說道：“我父親雖然官拜大理寺卿，但卻並不是個好父親，我大姐沈清霜，名門閨秀，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便為著上虞虞家那個風流公子違抗父命離家出走，此刻生死不知，我二姐沈清柔在十六歲生日的時候遇見一個被傳作是神仙的男子，從此一見傾心非他不嫁，最終在洞房花燭之時被那男子一匕首捅死在床上。”

沈清元說話之時，遙遙的指了指桃林的對面的花園裏，坐落了一處精致的小樓，屋檐邊上掛了青銅風鈴，風一吹，便能發出悅耳而又低沈的聲音。

白九蓮能看得出，一切都是四五年前的樣子。

“而我，同樣身陷情劫。”沈清元有些惆悵的說著，已經帶著白九蓮逛到了一處平地，那是沈母開擴出來的，只可惜如今的沈母，每日裏除了吃飯的時候有點力氣之外，做什麽都不行了，每日裏喊著腰疼肚子疼，大夫開了藥方卻又買不起藥材，沈清元倒是會繡些手帕拿出去賣，只是她同時還要為她遠在戰場的愛人準備冬衣，一年三套，做好之後在夏天的時候托驛站的信使送往邊境，她會在每一件衣衫的襟口繡一朵紫薇花，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白姑娘有喜歡的人嗎？”

沈清元帶著白九蓮走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將沈宅逛完，沈清元就要回她的角樓繼續縫棉衣了，她忽然問白九蓮。

“有。”

白九蓮想了很久，才悵然的回道。

那是一個只要一想起來，便覺得自己要追隨他而去的人，是她的一生所愛。

“那白姑娘一定牽腸掛肚了許久吧？”

“不，他死了。”白九蓮搖了搖頭，見著沈清元上樓梯的腳步一頓，人便向後仰去，那眼神之中，空洞得來不及反應。

“不會的，他一定還活著，不會的。”

白九蓮手疾眼快的扶住沈清元的身子，見著她兩眼空洞，愈發的好奇沈清元心心念念的人究竟是誰。

特別想見一見，特別想。

後來也確實見到了，英武、偉岸，極盡陽剛之氣，包裹著一身布衣，打馬而來，擁擠的人群都為他自行讓路。

威武無比，宛若神兵天降，那堅實的臂膀，即使是隔著粗布葛衣，依舊能夠帶來安定人心的力量。

那是一個了不起的軍人。

白九蓮放開了沈清元，退後了一步，看著沈清元扶著扶欄一步一步往樓上去，腳步聲嘔啞嘲哳，白九蓮明顯是感覺到是自己傷了沈清元，本來想約她一起去街上買幾件合身的衣裳，出了這檔子事，沈清元才上角樓，便聽見二樓傳來嗚咽的抽泣的之聲，沈母在院子裏的井邊架了個小爐子，見了白九蓮把沈清元惹哭了，便狠狠的砸了一下手中劈得細細的一條的幹柴，白九蓮握著手中的東珠，徑自推開了門。

門外車水馬龍，行人如織，不覆雨天那般清冷，走街叫賣的不少，更多的是那些林立的店鋪，裏邊擺了許多玲瑯滿目的物品，叫人一下子移不開眼來。

“這烏有皇朝當真是繁華至極，只是遠離上京的地方便已經如此熱鬧，不知道真正的上京會是個什麽樣子的。”

白九蓮喃喃自語般說道，在街上逛了一圈之後便走進了一個當鋪，雖然白九蓮在蘇是國的時候開過妓院和當鋪，但是卻完全都是交由掌櫃的來管理，自己只管付錢和收提成便是了。

說白了，她便是個甩手掌櫃的。

“姑娘是要當些什麽嗎？”

當鋪的掌櫃的長了一副尖牙咧嘴的模樣，此刻見白九蓮走來，臉上賣著笑，那眼神卻是不老實的上下打量著白九蓮。

“我這兒有些東珠，雖然是用過的，但應該也價值不菲，掌櫃的不防先看看。”

白九蓮說著，從袖袋裏拿出一粒指甲大小的東珠遞給那位站在櫃臺裏的掌櫃的，便殷切的看著那位掌櫃的做鑒定，來估量這東珠的價錢，誰知那位掌櫃的看了幾眼之後，便放在櫃臺之上，面色嚴肅的說道：“姑娘，你拿著我店裏的東西還敢來尋我典當，可是欺負我看著年輕？”

掌櫃的說完這句話，白九蓮差點笑出聲來，不過就當鋪掌櫃這一職來講，二三十歲的掌櫃的確實是有點年輕了，是以那掌櫃的說的極其認真。

“掌櫃的何出此言？”

白九蓮看著那掌櫃的一臉認真的模樣，她面上也掛不住那一絲笑了，因為她有種預感，這位掌櫃的要越貨，將他手中那粒東珠據為己有。

“嘿嘿，這指甲蓋大小的東珠我方才仔細看了看，珠圓玉潤，又有穿孔，分明就是前些日子沈家小姐典當在我這兒的！”

那掌櫃的聽了白九蓮天真無比的問話，嘿嘿了兩聲，一拍手，幾個打手從當鋪後院出來，將白九蓮包圍在圈內，其中兩個見了白九蓮，眼前一亮。

“掌櫃的，那天我們拿回來的鞋子就是這個女人的！”

一個橫肉多一點的男人在那掌櫃的耳邊說道，說完之後，便見著那位掌櫃的嚴肅的臉上忽然笑了，恭敬的走到白九蓮面前，緩緩說道：“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哪裏來的高人？”

這樣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白九蓮實在是看過太多，這個掌櫃的就是個吃人不見血的惡魔，剛才還要喊了手下來場惡鬥，轉眼間便笑臉相迎，想必是知道了她那天入城的情形了。

“你也配知道？”白九蓮故作輕蔑的笑了笑，望著將她圍得團團轉的打手，雖然這些打手都只有些蠻力，但白九蓮也並不會什麽高深莫測的絕世武功，這樣僵持下去，到最後絕對會沒有好果子吃。

“姑娘說的是，姑娘說的是。”

那掌櫃的一步一步走來，面上依舊是帶著討好的笑來，但話語裏說的卻是不容置疑，“不過姑娘現在也是急需要銀錢，而又不能直接將這些東珠拿出來用吧？”

沒錯，是白九蓮有求與他，這些東珠直接拿去用不說是有多心疼，單是前腳買完東西後腳被賊被地痞盯上，就要費好久的神，委實麻煩得緊。

“你想要什麽？”白九蓮左思右想了半晌，才開口問道。

“姑娘應該知道，在烏有皇朝中，像姑娘手中的東珠一般成色的很少會流通於世面，雖然在東珠上打了孔便不如無孔的東珠值錢，但確實是稀有之物，前些日子住在安泰巷的沈家姑娘來當過幾顆，我價錢沒給多高，既然姑娘有很多東珠，那麽我希望姑娘以後急需用錢的時候都能夠想到王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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