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肖蘊扒著林棗的肩頭,把臉埋在她頸窩不肯擡頭,他心裏的話一口氣都說完了，現在沒臉見人，羞得像要出閣的大姑娘。

熱得要命的室外，兩個人緊貼站著，高的那個佝僂著腰,矮得那個杵得像根拐杖，組合成一個“月”字型。

林棗擡手，打死第二只試圖叮她手臂一口的蚊子，她拍拍賴在自己身上的大兒童：“肖蘊,我們回家吧,我好熱。”

回答她的是他身體的蹭來蹭去。

林棗揮手趕走幾只準備替親友報仇的蚊子,在他懷裏艱難轉身，背脊靠著肖蘊的胸口,抱著那雙沈重的胳膊往前挪行……

漆黑夜色，昏暗路燈,兩個人一前一後黏在一起的身影拉得好長。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棗——”肖蘊喝的醉醺醺的，在她耳邊小聲說話,好像在分享秘密似的,“我喜歡小棗，就是那個棗——”

他口中呼出的氣癢癢的，帶著啤酒的甜香，林棗縮了縮脖子,她隨口哄了兩句。

“好好好，你喜歡小棗，我知道了。”

“嗯，我喜歡……”

肖蘊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他整個人趴在林棗背上，兩條長長的胳膊抱著她瘦削的肩頭，走得像蝸牛一樣慢吞吞的。

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少女背著個又高又大的破麻袋步履蹣跚……

陳松的燒烤店距離老街不算近，林棗發了微信拜托龐玉鎖好他的自行車，自己拖著醉鬼打算叫輛車回去。

[龐玉]：棗神，把肖哥交給你兄弟們都放心。他雖然酒量奇爛，但是酒品還行，絕對不撒酒瘋，今晚就拜托你照顧了。

看著微信裏的消息，林棗眨了眨眼，正好這時候出租車來了，她收了手機回頭就把肖蘊往車後座裏塞。

“你要去哪？”這人剛才還一副昏昏欲睡的樣，現在猛地睜眼了，一把拉住她手腕。

林棗掙了兩下沒掙開，無奈道：“我不走，我陪你一起回去。”

她本來想坐副駕駛的，奈何這人喝醉以後力氣出乎意料的大，箍著她根本動不了分毫，一雙鐵臂拽都拽不開。

“師傅，麻煩到解放路306號路口。”林棗被折騰的一身汗，只好妥協。

她一坐進來，旁邊的大狗熊又整個巴上來，抱著她像抱著自己的玉米棒子。

司機從後視鏡看他們，嘴角含著笑。

“小男朋友很粘人啊。”

林棗笑了笑。

肖蘊酒量不行，到現在大概是酒氣上頭，滿臉泛紅，像被煮熟的蝦子。他手臂環著她的腰，整個人斜靠在她身上，閉著眼睛竟然已經睡著了，表情很放松。

他煎熬了這麽多天，一直在矛盾和自我否定中度過，這會抱著心裏想的人，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雖然場地是出租車。

老司機開車很穩，偶爾在轉彎和過紅綠燈的時候車子才會有顛簸，肖蘊靠著她睡了一會，腦袋一點一點的，最後枕在了她肩上。

林棗歪頭，拍拍他的臉：“別睡死了，我們快到了。”

肖蘊一點反應都沒有，林棗看到車窗外的霓虹燈照在他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兩道陰影，他現在這樣，她把他賣了都不知道，林棗想。

於是她伸手掐了他臉頰肉一把，少年輕輕皺眉，看來還知道疼。

下車的時候照例折騰了一頓，林棗付了錢，半拖半抱把肖蘊往外面弄，司機師傅好心給開到了老街裏，就停在他家門口。

“你自己動動腿啊，我擡不動你。”林棗出了一身細汗，她把肖蘊的胳膊從左肩換到右肩，產生了一種照顧半身不遂病患的錯覺。

正在折騰的時候，身後傳來人聲。

“小棗兒？”

龍蓮手裏拿了袋垃圾站在房門口，動作就那麽停住了，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去幾回，嘴大得可以塞下雞蛋。

林棗很冷靜，她把還纏著自己的少年扒開了點，禮貌打了招呼。

“龍阿姨。”

這一照面，她就從龍蓮的臉上看到了五分驚訝，三分驚疑，一分好奇，剩下一分說不出什麽詭異的情緒。

“同學們聚會，肖蘊他喝醉了，我就順路送他回來了。”林棗平淡說道。

龍蓮吶吶點頭：“哦……”

林棗見她反應呆呆的，忍不住又道：“我，可以先把他送上去嗎？”

“哦——哦！”龍蓮猛點頭。

客廳裏肖巖正在看晚報，冷不丁二樓門被打開，自家兒子被隔壁家的小姑娘半拖半抱弄上來，和人家舉止過於親密不算，口中還說著胡話。

“你知道我喜歡小棗嗎……”肖蘊一遍遍問。

林棗沖肖巖禮貌點頭，搭腔：“嗯，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石化了的夫婦二人楞在原地。

“我想喝水……”

林棗把肖蘊弄回房間，他一接觸到床，就整個摔了下去，平攤成一張餅子，大字形躺在被子上一動不動。

林棗接了半杯水給他放在床頭，見少年長腿一伸，靈活得把被子卷成了一團。

她站在床頭看了一會，覺得今晚是她這輩子力氣最大的一天了。一把他放下，大力神咒的效力解除，林棗累的渾身酸痛。

出門的時候，龍蓮依然站在門口，肖巖還坐在沙發上，兩人動作一點都沒變過。

林棗點頭打了招呼，動作不停：“叔叔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龍蓮終於開竅，追著她下了樓：“等、等我送送你。”

天色漸晚，老街上已經沒什麽人了，路燈下有一點一點的撲棱蛾子，林棗揉著肩膀出門，她剛跨出門檻，身後的人忽然開口了。

龍蓮咳嗽了聲：“小棗兒，今天還要謝謝你送肖蘊回來。”

“阿姨您客氣了，這沒什麽。”

龍蓮對林棗平靜的態度有點說不出的擔憂，她走近了搓搓手，像是間諜碰頭似的：“小棗兒，其實肖蘊平時沒這麽慫，你也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大概是青春期吧。”

“而且我家小子炒得一手好菜、家務全包、吃苦耐勞、身強力壯，除了成績差點脾氣糟點，好像也沒什麽缺點了……”

林棗有點神游天外，這是在極力推銷嗎？

肖蘊酒醒之後，在床上懵逼了好久，他聞了聞自己腋下的味道差點要吐，翻身起來洗澡。

說什麽喝斷片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全忘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他想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樂呵地在浴室裏都在唱歌。

再一次踏足校園，簡直恍若下輩子。

“肖哥你可算來了。”趙宇嘮嘮叨叨，“最近你不在，我們都不知道怎麽學習了。”

張權也搭腔：“是啊，寫起卷子來都沒勁了呢。”

龐玉點點頭。

肖蘊一臉驚恐，不能夠吧，他不就頹廢了幾天，這幾個蠢蛋一個兩個都進化了？

史萊姆都能進化成天使獸了？

今天是四模聯考第一天，學生們排著長隊進考場，肖蘊幾天沒學習，感覺那些艱難灌進腦子裏的知識都離自己而去，他再次成為了睜眼瞎。

眼前的單詞認識他，而他卻只能看懂ABCD。

距離高考只剩兩周，那緊張的氣氛比任何一次模擬考都來的強烈，結束兩門考試中午吃飯的功夫，學生們也不出校門，甚至還有人捧著面包在花壇邊一邊吃一邊溫書。

林棗不在他們這個考場，肖蘊趙宇幾個人在食堂一人買了碗拉面湊活一頓。

“剛才的兩門我考的太流暢了，一分鐘都沒浪費。”趙宇說著。

肖蘊瞪他一眼。

“我用兩門考的時間在草稿紙上默寫出了百威啤酒全部的品種。”他說，“雖然結束就被老師收走了。”

肖蘊筷子一停——果然，史萊姆想要變成天鵝是不可能的。

徐安邊吃邊玩他的寶貝手機。

“聽說這次聯考，三中和五中有幾個校級考神也參加了。”

“什麽級別的考神，有棗神厲害？”

徐安低頭喝了口湯：“985、211保送生，市一級獎學金獲得者，貼吧裏還扒出來他們的三模成績了……”

“別、別念了，我頭疼。”

肖蘊動作停頓了下，他想到林棗家特殊的家庭背景，想要去給她提個醒。

但是當天考試結束，他到她家去以後，壓根就沒見到人。

小樓大門緊閉，二樓的臥室窗戶還拉著厚厚的窗簾，肖蘊站在樓下，想學那些言情片的男主吼一嗓子，結果掙紮半天也不敢開口，兀自徘徊在路邊。

在二樓專心覆習的林棗卻不知道，就在第一天考試結束的時候，祝小雨來下達了外祖父新的指令，要求她四模必須拿到尚城一中的第一名。

林棗轉著筆心情很平靜，這頑固的執著，也不知道約束的到底是誰。

她合上書本，收拾好第二天的東西準備去睡了，手機忽然進來條信息。

[肖蘊]：昨天麻煩你了，我很抱歉，但你能重新跟我說話，我又很高興……

林棗對著他微信看了一會，見他的狀態是【對方正在輸入中】，忽然鬼使神差地拉開窗簾往下看去。

“你在下面幹什麽呢？”

肖蘊猛地擡頭，見她趴在窗口，洗過的長發柔軟蓬松，順著肩膀流淌下來。

他目光定定的，“找垃圾桶。”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布拉斯投的地雷x6，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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