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下肖蘊似乎是用了全力，林棗清楚地看見雞蛋殼布滿裂紋即將碎成渣渣。牛奶盒子當場去世，哀嚎一聲吐出幾滴老血，濺在她桌面上。

而始作俑者眼睛好似要把桌子燒出對大洞，他手伸進懷裏的口袋掏啊掏，林棗以為他要掏出把手/槍，沒想到是另一瓶牛奶。

“超市牛奶打折促銷，我順手買的。”肖蘊目光低垂，“你喝不喝？”

她覺得他下一句話就是，你喝不喝，不喝我就扔你臉上了。

那雙手過於用力，牛奶盒子都已經被捏扁了一半，整個畸形地站立著，而肖蘊猶不知自己的臉色有逐漸紅到脖子根的趨勢。

他見林棗無動於衷，仿佛完全看穿了他的謊言，就在他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

“噗嗤”一聲，林棗沒忍住笑出聲來，眼睛都彎成月牙。

肖蘊懵了，她是在笑他嗎？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然後見她利索地背起書包，偏偏頭，“一起回去吧。”

放學時段的下午，夕陽變成橙色，好像世界都暖了三個色調一樣。

“滴——餘額不足請充值。”

公交車刷卡器發出嘲諷的叫聲，林棗有點懊惱，見後頭人都催促著，她匆忙低頭翻找零錢。

“要不，我載你回去吧。”

身後一個人說話，林棗楞了下，見肖蘊看著她撓撓頭，“我騎車來的。”

然後，林棗就獨自一人站在了校門口的大樹底下。

目光掠過那些走出來的學生，女生們多數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有的由父母接送，有的自己坐車，男生們追逐著籃球或約好一起去網吧開黑，林棗以前從沒在意過，這還是她第一次等人回家，忽然覺得……有點新奇？

萬一過會肖蘊推出來一臺畫著骷顱頭的機車，她是坐還是不坐呢……畢竟是校霸之類的人物。

不坐的話，內心脆弱的肖蘊同學會不會又生氣。

坐的話……她會不會被當成神經病。

林棗腦中天馬行空，沒想到過了沒多久，那個身影出現了，他騎著輛運動款的自行車，黑色漆面瞧著也挺正常的，符合這個年紀男生的審美。

她莫名松了口氣，幸好沒有骷顱頭和大鐵鏈子。

上學放學時段路上人流最多，就算有些住校的學生，這會也會選擇出來吃點喝點東西。

“我去……看我發現了什麽。”幾個男生原本勾肩搭背在買烤串，看見不遠處一輛自行車慢悠悠經過。

“肖蘊竟然騎車帶妹！”

少年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長腿不疾不徐蹬著車，他穿著件白色的連帽衫，而少女側坐在他車後座上，披著寬大的校服外套，手裏捧著顆已經陣亡的雞蛋在吃。

藍色白色，青春清純，這畫面竟然美麗到閃瞎了他們的眼。

自行車上的人無視一切旁觀靜悄悄經過他們面前，一個男生不由自主往前邁了一步。

“不，我不信，肖哥竟然喜歡女人？他的後宮不是張權和趙宇嗎？”

“呸，就趙宇那顏值也配，當個答應都嫌磕磣。”

“我猜這個妹子和肖哥不是那種關系，我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他們討論著，這時小路口突然躥出臺電動車，肖蘊急剎了下，後座人因為慣性順勢往前傾，林棗想也沒想，伸手摟了下身前人的腰。

等重新穩住身體，她冷靜地收回手，繼續吃雞蛋。

路邊圍觀者：“臥草……”

【世紀新聞：肖哥竟然不愛趙宇】

【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這個女生的全部信息】

【那年夏天，你在我的自行車後座上吃雞蛋】

任憑圍觀群眾們風中淩亂，桃花亂轉，這二人依舊保持目不斜視。

一個是根本沒有在意，另一個是已經無暇在意別人。

肖蘊平時騎車帶風，一腳蹬出去老遠，回家的這點距離十幾分鐘就到了，也就修車或者下雨的時候才會選擇坐公交。這會因為怕後面人顛著，他都不敢用力騎，遇見坎坡、階梯時就差停下來推過去了。

動作間背後傳來若有若無的觸碰，他神經緊繃著，時刻註意著身後的動靜。

下個路口拐彎就到家了，肖蘊停下來等紅燈，天氣有點悶熱，他順手扯起腹部衣服擦了把臉上的汗。

靠，好臭！

他被自己身上的味道惡心到了，下午張權那孫子讓他打籃球冷靜，他媽出了一身臭汗，林棗不會已經熏暈了吧。

肖蘊一緊張，扭頭看向後面。

此時林棗也正伸脖子越過他的肩膀看前方，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雖然兩人之前因為陰差陽錯各種情況摟摟抱抱也有過幾次，但是臉貼臉這麽近，近到她的睫毛、眼窩、鼻頭、嘴唇都清晰可見。

肖蘊根本不敢細看她的瞳孔裏有沒有自己的倒影之類的屁話，他瞬間轉了回去，覺得自己下午那把邪火又燒起來了，這會估計需要打一整夜的籃球才能消。

到了肖蘊家門口，他褲兜裏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歪！老媽，怎麽了？”他接起來，那頭龍蓮的嗓門直接沖破了話筒的阻礙達到了外放免提的效果。

“兒子啊，我和你爸上城西的批發市場進貨去了，你晚上飯自己解決吧。”她扯著嗓子道，“噢對了，要是看到對面祝阿姨家的小姑娘了，記得把她招呼回家來吃飯。”

肖蘊本來漫不經心的，聞言擡頭看向身邊站著的林棗，後者也看著他。

手機裏的聲音還在繼續：“好好給人家做飯，完了晚上叫她多教教你作業，別成天跟群破孩子一起打游戲。”

“你家有人嗎？”肖蘊掛了電話，頓了三秒鐘問道。

林棗搖搖頭。

“那，要不要來我家吃飯？”他撓撓頭，又忽然想起來什麽，“我帶英語作業本了的。”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最後幾個字，林棗心裏莫名其妙軟了一下，這個少年好像盛夏晴天的落日，持續釋放熱度，她忽然想和他呆得更久一點。

“嗯……”林棗點頭。

於是任勞任怨的社會你肖哥，又吭哧吭哧拉著鄰居祝阿姨家的小姑娘去超市買菜了。

幾分鐘以後，林棗站在“西溪超市”門口，看幾個穿工裝的阿姨叫賣即將變質的水果蔬菜。

“醜橘一塊錢一斤了啊，一塊錢了！”

“火龍果十塊錢三個了，誰買到誰賺到了！”

人聲鼎沸，鑼鼓喧天。

林棗挪了挪腿，給幾個滿手大包小包的大媽們讓道，見肖蘊鎖了車走到她旁邊。

他身上默然的氣息棲身於這熱鬧的超市門口，仿佛帶上了滿滿煙火氣，即使本人兩手插兜滿臉不耐煩，也完全不覺得可怕。

林棗跟著他走進去，“你經常來這裏嗎？”

“沒有，”肖蘊隨手抄了個購物籃子跨在胳膊上，“就偶爾幫我媽來買點生活用品。”

林棗看了看他熟練的動作，默不吭聲。

作者有話要說：人/妻，就要從小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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