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科學樓在一中新校區的後側，隔著一條沒什麽人走的馬路，荒廢十年，外面的鐵欄桿都已經銹跡斑斑。三層小樓的紅磚墻外長滿了爬山虎，再加上偶有水管銹跡或者外墻剝落的痕跡，老科學樓就像老人的面皮，斑斑駁駁。

“鐵門上鎖了，我們怎麽進去？”趙宇走上前看了看緊閉的大門，掛著的鎖頭已經全銹掉了。

“那邊有個狗洞。”肖蘊昂了昂下巴示意了一下，眾人果然在一面圍墻下發現了個隱藏在灌木叢裏的破洞，正巧夠一個人狗爬式鉆過。

“好，那我先給你們開路！”趙宇擼起袖子充滿了幹勁，他不顧形象趴在地上，撅著屁股卯足了力氣往裏面鉆，等到扒開那些不知道什麽怪味的雜草，灰頭土臉終於爬出來了，見面前停著一雙腳。

張權彎著腰打量他，滿臉好奇。

“你怎麽在我前面進來的？？？”趙宇騰一下跳起來。

“翻墻過來的啊。”張權指了指旁邊，不過一人多高的圍墻，對身手敏捷的少年們來說當然不是問題。

“我他媽掐死你……”

兩人扭打成一團，其他人像猴似的一個接一個翻過去，連方妍也踩著龐玉的膝蓋爬了上去，到最後墻那頭只剩下林棗和肖蘊兩個人。

他雙手抓住鐵欄桿的上部，也沒看怎麽動作，輕輕松松就躍到了圍欄上。

“手給我。”他朝下伸手。

林棗楞了一下搖搖頭：“要不我還是鉆狗洞好了。”

“趙宇鉆就夠了，我拉你上來。”肖蘊不容拒絕地說道，一雙眼睛直直看向她。

林棗想了想，隨即伸手去夠他的手掌，兩人掌心相貼的一瞬間，她只覺得一股大力抓住自己的手腕，再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和他一起橫跨在欄桿上了。

林棗往下看了一眼，有點高，她剛才確實應該鉆狗洞的……

“你害怕？”耳邊傳來爽朗的笑聲，肖蘊毫無形象地嘲笑她，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他樂得那麽肆無忌憚。

臉上無端有點熱，林棗瞪他一眼，別開了視線。她抿著嘴，餘光瞥見身邊人一個翻身靈活地躍下圍墻，穩穩著地。

“跳吧，我接著你。”

肖蘊站在她面前，他嘴角還有點往上勾起，似笑非笑的，少年人的身材還比較單薄，但他袖子擼到手肘，朝她伸出來的雙手結實有力，仿佛可以托付似的。

林棗有點猶豫，這時候旁邊有人喊話了。

“肖哥，你倆磨嘰完了嗎？”趙宇一行人蹲在墻根瞅著他們，十幾只眼睛雪亮亮的。

林棗：“……”

她腦門一熱，直接跳了下來，落地的時候有點踉蹌，被旁邊人一把扶住。

“趙宇你少廢話，你們趕緊過去開門。”肖蘊朝趙宇罵道，林棗低著頭掙脫了他的手，小跑兩步到了方妍身邊。

肖蘊瞅著她逃也似的背影有點惆悵。

老科學樓有一個大門兩個側門，小門早就被鐵鏈和木條封死了，只剩一扇長滿銹跡的大門還可通行，上面落了把老式的鎖。

探險者小隊也是帶了裝備的，張權從褲兜裏掏啊掏，取出一根鐵絲。

“不是吧，就靠這玩意？”

“我覺得用蠻力可破。”

眾人吵吵鬧鬧的，張權瞪著眼專心撬鎖，其他的人就在那閑聊。

趙宇眉毛挑了挑：“聽說過嗎，老科學樓的傳說。所有人進屋以後，大門就會自己緩慢地關上，進去的人還沒回過神來，已經被關在密室裏了，並且再也打不開……”

“咦，好可怕，萬一裏面沒廁所怎麽辦。”

“你這關註點不太對啊。”

在大家說風涼話的時候，張權手裏鎖頭一動，“哢吧”開了。

眾人瞬間鴉雀無聲。

他們看著緩緩打開的大門，撲面而來一股陳舊發黴的氣味，正對著的就是個九十年代風格的樓梯，綠白相間的格子地板磚和墻壁，掛著數不清的蜘蛛網，窗戶也被封死了，黑漆漆的難以視物。

“手電呢？”幾人亂成一團，林棗看了眼躍躍欲試的男生們。

“大家手電有限，太集中不利於采光，不如男生們分散成兩隊，前後和中間三人拿著手電，這樣列隊我們不容易走散。”她說。

她這一出聲，大家都沒說話，肖蘊驚訝地看了眼她。

趙宇第一個點頭：“哦，好啊。”

然後男生們竟然出乎意料地按她說的排成了兩隊，像羊圈裏的羊似的。

張權站在隊伍裏等林棗分發手電，拄了拄身前的趙宇：“餵，你幹什麽這麽聽她的話？”

“不是你先站隊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潛意識就聽了。”

幾個男生都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神經，對這個問題想不明白就果斷放棄了。

大家排好隊，方妍和林棗走在隊伍中間，所有人開始往一樓大廳裏走去，十年無人進出過的樓道滿是灰塵的味道，回蕩著的只有他們雜亂的腳步聲。

“其實來探險的話，我們應該選擇正午陽氣最充足的時候的。”方妍忽然不聲不響說道，她手裏不知道幹什麽用的鈴鐺丁零當啷響著，幾個男生臉色都有點變了。

龐玉壯著膽子：“不怕，咱們男生多，陽氣有的是！”

趙宇也搭腔：“是啊，光肖哥一個人的陽氣就夠爆棚了，女鬼都去吸他啊！”

肖蘊：“他媽閉嘴吧你。”

老科學樓的一樓是物理教室和計算機室，有些已經清空，有些堆著許多桌椅板凳，從外面的窗戶都能看到那些灰色的凳子腳戳到天花板上。而零星幾間沒有落鎖的，他們推開門一看，只有陳舊的黑板上畫著些公式，斷掉的粉筆頭遍地都是。

肖蘊對這些迷信不感興趣，看趙宇龐玉幾人瞪著米粒大的眼睛左看右看充滿對未知世界的好奇，他只想趕緊出去這熏死人的地方回家睡覺。

肖蘊嘆了口氣，他側過身子一瞧，見林棗正好站在不遠處，她兩手小心翼翼地推開教室門，小松鼠一樣探頭探腦。

不……還是呆久一點好了。

所有人以龜速沿著樓道往二樓的方向挪動。

“我們的目標是三樓的生物教室，聽說經常有人能看到這裏晚上亮著燈。”張權說。

“我去，現在鬼都這麽愛學習了？”趙宇驚訝。

“你這重點抓得可以啊。”

二樓是化學實驗室，有些教室裏陳列著櫃子，裏頭那些蒙塵的瓶瓶罐罐貼著不知名的標簽，仿佛自帶馬賽克似的。

林棗看了一眼，無非是鹽酸、高錳酸鉀之類的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怕成那樣。

後來大概是習慣了黑暗，眾人漸漸能看清事物了，腳步也變得輕快起來。

到三樓樓梯口的時候，龐玉忽然問：“我們、我們進來多久了啊？不會等一會出去的時候已經是10年後了吧？”

一群男生誰都沒有說話。

方妍扶了扶眼睛，涼嗖嗖來了句：“有可能哦。”

有時候人們害怕的不是恐懼的事物，而是恐懼本身。

見氣氛凝滯，又或許是科學樓裏空氣太閉塞了，趙宇強顏歡笑寬慰大家：“10年後不是挺好的嘛，那會高考都結束了，我肯定也事業有成了，你龐玉或許都瘦下來……”

他話說到一半。

“有人……臥槽有人啊！”

趙宇忽然驚叫起來，似乎是看到了什麽，雙腿麻溜地一蹬瞬間跳到了張權身上，樹袋熊一樣抱著他，眾人立刻亂成一團。

“啊啊啊！走開走開別抱著我！”

“肖哥！肖哥救我！”

“媽媽我再也不逃課了！”

一時間哭爹喊娘的、雙臂亂揮的、原地轉圈的、抱頭裝鴕鳥的。

肖蘊看著他們：真是人生百態啊。

他打開不遠處的教室門，指著裏頭：“你看到的就是他？”

眾人冷靜下來看過去，只有始作俑者趙宇還死死抱著張權不撒手，後者被勒著脖子臉都脹紅了。

“靠，松手！鬼沒弄死我你弄死我了！”

肖蘊手指著的，是一具靠墻站立的人體模型。

這位大哥左半邊身體是正常人類，右半邊身子是經脈、肌肉、骨骼、眼球的暴露模式，大家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心臟脾胃腸子……

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

“好厲害……是十年前的人體模型啊。”

方妍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左摸摸右摸摸：“反正都是廢棄的東西，我可以帶走嗎？”

一群男生撥浪鼓一樣整齊地搖頭。

“你要搬得動就帶走，別指望我們給你搬的。”

方妍又求救一樣看向林棗，後者也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於是作罷。

繞過這間生物教室，大家再次往前行進。

“等一下，前面有東西。”方妍忽然說道，她手裏的鈴鐺開始叮當亂響。

作者有話要說：露神：（忽然靈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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