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停下了？”是席長君憤怒地斥責聲。

我慢慢睜開眼睛，周圍的事物已經能再次看清，那個道士顫抖著站在那裏，手中的拂塵已經裂成兩半，躺在角落裏。

“陛下恕罪。”道士不敢直視席長君，戰戰巍巍地跪在了地上，說：“陛下並沒有告訴貧道此女子是無心的。”

聽了他的話，我慌忙地捂住了心臟，嘴角竟會撇出一抹笑。

“無心？什麽無心。”席長君上前一把將道士提了起來，說：“給孤說清楚。”

道士面色鐵青，依然不敢直視席長君而是盯著我，說：“此女子體內並沒有心臟，所以無法覆生。”

聽了他的話，席長君先是一楞，然後松開手轉向我，待我還沒有反映過來，他已經走到了我面前，扯開了我胸前的衣襟，看見了他覺得觸目驚心地五個手指洞，瞪大了眼睛，一時語塞。

“這是誰幹的？”他氣急敗壞地問，被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震撼著。

我冷冷地合起衣服說：“是我自己。傷口倒是修劫幫忙整理的。”

他沒有說話，我也知道他為什麽不說話，一個沒有心臟的我，卻能夠像有心臟一樣想著那個叫修劫的。這一切的種種，他自以為比不過。卻不知,是胸口的彼岸花在幫我。

“還有沒有別的方法？”他仍然不死心的問了句，眼睛盯著那個道士。

道士慌忙躬身說：“有。找一個死人的心臟按上去就行，只要是顆人心。”

我見他不肯死心，就趁他不註意，向後撤了幾步，手從衣服裏伸進去放在胸口處，說：“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說完，朝著彼岸花的方向挖去，然後一把將還沒有耗盡的花兒扯了出來。一剎那間，我感覺耳畔轟鳴作響，身體也開始微微抽搐，彼岸花抽離我身體的一剎那，帶動了我全身活過來的神經，讓它們在一瞬間又死去一次。我撲在地上，始終動彈不得。

“長平！”是席長君沖過來的聲音，他將我扶起，攬在懷裏。

我努力尋找他的面孔，對於眼前的混沌很不適應。只能對著不確定的方向說：“我要回去了。這次見你，只是為了岳寒，求你別再找我，我永遠不會回來了。”

“不。不要。”一滴眼淚落在了我的頰邊，火熱而滾燙，讓我終於能看清些他的臉，和他已經溢滿淚水的眸子。朝他無奈地搖搖頭。

“你真這麽想回去找他？”我被席長君緊緊摟住，他臉上憤怒的輪廓清晰地映在眼裏，“那個叫修劫的？”他一字一字地說出。

“是。”我回答的很堅決，不給他任何多想的餘地。

“就那麽愛他？”他依然不肯放棄地問。

“是。”我也依然堅定地說：“沒有他，我會死。是真的死。”

他突然湊到了我的耳邊，說：“沒有你，我會死。”絲絲氣息抵著我的耳畔，癢的難受。

我本想放下的眼簾突然又睜起，害怕他做傻事，他也不是沒有做過，替我請那些老道士就這是最蠢的事情。正當我出神時，一個濕吻壓了下來，他的鼻尖蹭著我的臉頰，鼻子。我突然覺得不能反抗，若是反抗了，就真的走不了了。於是閉了眼睛，等待著下一刻的消失。

他的唇慢慢下滑到了我的脖頸，手也開始在我背部游離。我就這樣靜靜地等著，直到那股鉆心的疼痛開始襲來，我就知道，是時候告別了。

我不顧已經開始讓我全身抽搐的疼痛，將他的臉捧在了面前，然後溫柔地吻了過去，淚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他突然睜大眼睛，奮力的將我推開，搖著頭，淚水也禁不住地流著。

“到時候了！”我看著他溫柔地說：“是該和你分別了。”

“不。”他幾乎是用吼的，然後再次擁緊我。

“別。”我無力地說道：“別來找我，別跟我走。地獄是屬於我和修劫的，別來打擾我們。別讓我看不起你。”聲音清冷的可怕，像是一個護著食物的小孩，害怕別人搶走一般。

“陛下,這是岳寒的心臟。”道士突然跑了過來,手中躺著一個血淋淋的心臟,不由分說的按入了我的心口處。順便念叨了幾句。

我在席長君懷裏抽搐掙紮著,眼中盡是與修劫的回憶,心頭的疼痛慢慢的變成了酸楚,後來,就成了舒服和平穩。我從沒有像現在一樣呼吸過,感覺到氣流在身體和鼻息間游離,讓我神魂顛倒起來。

感覺有人將我平放在地上,耳旁只是‘吱吱’作響,仿佛幾只老鼠在說話,我卻聽不明白。終於有清晰的聲音傳入耳中,是裴軒洛的,“陛下,這是在做什麽?大哥的心臟,怎麽......”

或許是看見了席長君的臉色,他不再言語。房間內,除了道士低念著咒語,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

“陛下,此女子已經徹底成了‘人屍’,長不大,也死不了了。”道士似是完成了任務,向席長君報告了成果後被人領了出去。然後是一群人散去的聲音,我被席長君大力的抱起。

這樣踉蹌起身後,心臟穩穩地靠在我體內,明明不會跳動,卻比任何時候都讓我感覺‘生’的真實,看物體、聽聲音都比原來真切。看來,真實的心臟遠勝於彼岸花的代替。

我嗚咽起來,不是喜極而泣,而是這一副身子變成了這種橡膠皮囊,我用手指想摳出來岳寒的心臟,卻怎麽都傷害不了自己。見席長君腰間配有短刀,我沖到他面前搶到手裏,瞬間紮向胸口處,卻意外的帶著皮囊頂了進去,身上依然沒有傷口。

原來,這就是‘人屍’,不生也不死。

再看看這時的席長君,一臉的歡喜之意,見我已經無法離他而去,驚喜之色更勝,正要朝我撲來,我卻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這是做什麽?”敖兮突然出現。

我激動地撲向他,“敖兮”這是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向四處瞅著,以為他把修劫也一同帶了過來,卻發現他身後空無一人,疑惑道:“修劫呢?”

“他還不知道你跑出來了,正在受罪過呢。”敖兮回道。

“你是怎麽出來的。”我驚訝問。

“逃出來的唄。”

“怎麽逃?”

他說:“我可是龍王的兒子,幻化成煙絲都能出來。”

雖然覺得不靠譜,畢竟他真的站在了我面前,我是不得不信的。

席長君對抱著我的這個男子很是納悶,向前一步問道:“長平,他是誰?”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又所謂既來之則安之,我不如先穩住席長君,逃走的事兒和敖兮從長計議。就轉身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南海龍王小兒子敖兮。”

“南海龍王之子?”席長君臉上有驚訝之色,又看看我,似是釋懷了不少。是啊,我一個魂魄都能跑來跑去,他見到龍王的兒子也就不稀奇了。

我答應了席長君留下來的唯一要求就是敖兮可以陪著我。他開始有些不願意,見我開始不高興,就不再說什麽。

就這樣,我陪他回了皇城燁京,又住進了宮裏。

他有老婆,好幾個,而且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偏偏大多數是政治婚姻,沒一個是他情他願的。姑娘多了,後宮自然事兒多,就好比一個家的姊妹多了,拌嘴的事兒可以說是天天發生。我剛來,在第二日就加入了這個隊伍的爭吵中。

只是原因有些特別,我們不是為這一國之君爭吵,而是為了敖兮。

我始終不相信敖兮是化成煙絲過來的,因為我讓他化給我看,他始終做不到,我讓他逃走去叫修劫來救我,他連宮門都出不去。我對他開始失望,他的面兒上也過不去,非要說是精力不夠,法力無法使喚,要修養幾日。我從沒聽說學到的法力還有休養幾天才能用的,關鍵還有時間限制。

他無奈,整日裏想些逃走的法子,弄得後宮雞飛狗跳。本來席長君是不讓他住在後宮的,畢竟是人家女人待的地方,住一個男子多不方便,偏偏敖兮不肯離開我,我也不要離開他,就這樣讓他住在了我的隔壁。

席長君一來,他也就來,總之不給我們單獨相處的機會,為此,席長君也生過氣,結果都因為我生氣了而作罷。我不禁在敖兮面前誇耀起我這張讓人欲罷不能的漂亮臉蛋。

敖兮也承認,只是嘆惜道:“多好的美人胚子,偏偏跟了修劫那張臉。”

我維護道:“修劫以前很帥的,只是臉壞了而已。”

他無奈聳肩。

一日,敖兮跑來,神秘地說:“我想到一種秘術,南海的巫醫槿會使,能將席長君種在你身上的蠱去除。”

“你說,我身上的是蠱?”我驚訝道。

“是啊,不死也不生,人屍,是婁鑾土國的巫蠱之術。”

“原來這樣。”我恍然大悟,“我不是活了,而是有東西在我體內活著,對不對?”

敖兮點點頭。我卻歡呼起來,被他立馬按下,“噓,小點兒聲。”

我點點頭,輕聲問:“怎麽去南海。”

“你先想辦法從皇宮出去,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兒逃走。”他說著計劃。

我說:“你不是會法術嗎?到底行不行啊?”

他說:“都說了,先不提法術的事兒。”

我說:“你壓根不會吧,是不是只會下點兒雨刮點兒風一類的。”

他說:“是又怎樣,那也是本事,何況,我真會法術。”

我說:“是嗎?”

......

中午讓宮人請了席長君過來吃飯。他有些意外,卻很高興。

“我想去外面走走。”

飯中,我直奔主題。

“想要什麽?我差人給你買。”他拿著筷子答道。

“不要什麽,就是想出去。”我執著道。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向我碗中夾了一塊兒雞蛋。

“我不用吃東西。”我提醒他。被他看了過來,就拿起筷子將雞蛋放在口中,回了句:“好吧,一起。”

我選了身輕便的衣服套在身上,方便下午的逃跑計劃。不知道敖兮會用什麽辦法,總之,我不能因為重量拖累了他。

敖兮吵鬧著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吵鬧著要他陪,席長君無奈,只得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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