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的接過信封,怔楞半響，雪寧才緩緩取出信紙打開。募得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問道,

“借條，”

薛謙緩緩扣上茶碗蓋子，不急不緩的擱在小幾上,道,“不錯，我原也說了不必打借條。只大內兄不肯，說是那麽大筆錢財寫清了好。”

“我要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大哥哥為何要問咱們家借銀子，”話剛問完，雪寧便一拍腦門，“瞧我這腦子，大哥哥這是打算還欠戶部的銀子？”雪寧記得王家也是接過駕的，那銀子花的跟流水似得。不必想，銀子就是從那時欠下的。

不想薛謙一搖頭，“不過是轉了一手罷了。這些銀子借了大內兄，而後大內兄參股與我做生意。”

這話叫雪寧聽了逾發的糊塗，像看傻子似得看著薛謙，“這和白送銀子有什麽區別，你哪是會做這事的人？得了，快別賣關子，趕緊告訴我怎麽一回事。”

“寧兒果然聰明。”薛謙笑誇了雪寧一句，卻換來一記白眼，他也不生氣，權當誇讚收了，笑道：“你當只王家欠了戶部銀子？這滿京城的勳貴哪家不欠了戶部。最緊要的是，上頭老爺子最疼的那位欠的最多。這會子去還錢，那不是招災麽？”

經薛謙這一說，雪寧也算明白了。他們這是想等新皇登基再還錢，因道：“既是這樣，何不等要還時再借給大哥哥。你們如今這是？”

薛謙屈起食指一扣小幾，瞇眼道：“我也是上了賊船了。”見著雪寧眼底的疑惑，薛謙牽起她的手，道：“這些子事，你等日後自會知曉。”

雪寧雖有所不滿他的隱瞞，卻也知他將能告知她的都說了。須知在這個時代，薛謙能告訴她這麽些已是算好了。

許是因這事，雪寧與大嫂子的往來倒是逾發的多了。因王史氏對她不喜，她也少有去到王家。故大嫂子時常帶了王仁到薛家吃茶閑聊。

這日風輕雲凈，王李氏又領了王仁來到薛家。也不知是小孩子的攀比心作祟，還是因有人陪伴，王仁在薛家隨著幾位哥哥讀書也是認真不少。這些日子在家按時完成功課不說，好幾回還得了先生的誇讚。可把王李氏喜的，自是逾加喜歡到薛家來。

“給姑母請安。”

雪寧一把拉過王仁，笑道：“見著姑母無須多禮，你虬表哥他們在後頭，去找他們頑去吧。”這孩子長得白胖白胖的，與薛蟠一樣的虎頭虎腦，很是喜人。再個他這會也還是孩子，並沒有如原著後來那般，雪寧自是想著讓薛虬幫著教教。

“是。”高興的應了聲，王仁雀躍的隨著下人去到後院去。

王李氏搖頭一笑，等王仁不見了身影，她方說道：“二妹妹可知？元丫頭明兒便要進宮去？”

“知道，賈府就差敲鑼打鼓滿世界告知，我怎能不知道。”沈默一響，又不禁嘆道：“說是女史，終歸不是宮裏頭的主子。元丫頭進去，怕是有的苦頭吃。”

“可不是。不過我昨兒聽說，元丫頭已有了去處。”王李氏湊近雪寧，低聲道。

“哦，何處？”

“說是要分到皇後邊上做女官。”

“皇後？賈家怎的又和皇後攪在一起了？”許是兩人丈夫有利益交結在一起，故二人說話也是大膽許多。

“誰知道呢！只不過當今皇後未有皇子，許是賈老太太進宮求了人，讓元丫頭在皇後邊上待上一段時日，提提身份吧。”只這話王李氏自個都不信，更別提雪寧了。

雪寧端起茶碗，輕輕掀開茶碗蓋子順帶將漂浮在上邊的茶葉一滑，輕啜一口，笑道：“我是個笨人，哪曉得賈家的想法。總之她們不論如何想，與咱們不相幹。大嫂嫂您說可是？”提提身份？笑話，賈家與甄家私交這麽好，怎會不送到甄貴妃邊上而送到不相熟的皇後邊上呢？定是宮中幾位過了招，才會如此的。

“不錯，與咱們何幹！”王李氏聰明的不再談此話題。而後轉到：“虬哥兒明年便要下場春闈，妹妹可有何想法？”

王李氏所問，雪寧當然明白其中意思。無非是虬兒明年已年滿十五，若是不訂婚，怕屆時聖人亂點鴛鴦譜。

因道：“我哪裏沒想過，只我家老爺給攔了。說是虬兒的婚事已有安排，卻又不告知我何人。我正為這事煩著呢！”

“妹妹無需煩惱，妹夫既然這麽說了，自有他的道理。”王李氏一轉眼珠子，笑安慰道。

雪寧恩了一聲，不再談這事。也不知為何，這些日子薛謙逾加的忙。且諸多事也是說一半留一半的。起先她還以為他又如以往那樣故意賣關子，幾次之後她才知曉，此次他是真個不說。就連虬兒也多少參與其中，卻單瞞了她。她雖有惱意，卻也未真的生氣。只因她知曉，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不會害她害了這個家。

怕兩人幹坐著尷尬，雪寧笑道：“嫂子還沒去看過仁哥兒在後邊做什麽吧？不若咱們悄悄過去瞧瞧？”

這話叫王李氏眼睛一亮，立馬點頭讚同。

“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你可知其中意思？”雪寧二人立於窗旁，便見薛蟠背著小手，搖頭晃腦的問道。

這原不過論語中最簡單的幾句，只王仁先前貪玩，就是現在好學了，進度也不過千字文。他老實的搖搖頭，那憨憨的模樣叫雪寧見了真想捏一把他的小胖臉。

“笨，你沒聽裏邊有個仁字，和你的名字一樣？”見王仁老實點頭，薛蟠又道：“這句話就是讓你孝順父母，順從兄長，才是你名字的跟本。日後要好好順從兄長，可知？”

王仁睜大眼睛，一副原來如此之色，點了兩下小腦袋，道：“弟弟日後定當孝順父母，順從兄長。”而一側的薛蟠則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點頭。

“哎呦！大哥你做什麽又打我。”薛虬優雅的收回敲過薛蟠的書，順帶給了他一個你自己知道的眼色，便低頭繼續看書。王仁看也不看抱著腦袋的薛蟠，而是雙眼閃閃發亮的盯著薛虬，眼裏閃現出奪目的崇拜。

這一番景象可把站在外頭的雪寧和王李氏逗的悶笑不已。

兩人退開之時，王李氏又掃了眼書房的裏側一處，垂眸掩住眼底的疑惑。笑著道：“仁哥兒在妹妹這兒可是聽話多了，還要多謝虬兒還有蟠兒才是。”

“這有什麽，做哥哥的本就要教導弟弟才是。”兩人又說笑起來。

用過午膳，王李氏才帶著依依不舍的王仁離開。

馬車上，王李氏慈愛的摸摸王仁的頭，問道：“仁哥兒喜歡姑媽家，還有姑媽家的哥哥姐姐們嗎？”王仁擡起腦袋猛點頭，王李氏又是一笑，小聲問道：“對了，你平日跟著哥哥讀書時，寶姐姐也都是在那的？”

“是啊！除了寶姐姐還有林家哥哥。寶姐姐還會做許多好吃的來給我們吃。”

“是麽？”像是想到什麽，王李氏不再追問王仁。只在心中暗嘆一聲可惜，她原還想把寶丫頭娶進門來呢，卻不想晚了一步。

日子一如既往的過著，這日雪寧等人剛睡下，外頭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薛謙起身披了見袍子，道：“你莫要起來，我先去瞧瞧。”

不多時，薛謙匆匆進門，道：“快穿上衣裳，你帶著孩子在屋裏等著，切莫出來。”說罷自個匆匆換了常服便出去了。

雪寧這會哪還不知出大事了，忙起身穿了衣裳，剛出了裏屋，便見幾個孩子也已讓人收拾妥當，站那等著她。

“你們大哥哥呢？”

“我們未曾見過大哥哥，只聽父親打發的來人說讓到這來。”寶釵略為不安的答道。

雪寧心裏急的不成，只也不能扔下三個孩子，只得依薛謙之言待在屋裏。不多時，便見白術身穿一襲黑衣進來。

未等雪寧問話，白術道：“見過太太，二爺、林大爺、姑娘。老爺叫我帶您幾位到另一處地方去。”一面說著，一面領著雪寧進到小書房走近書架。

只見他拿起一本書，在那架子上的一處輕輕一按，伴隨著一陣哢哢聲，書架緩緩往墻裏陷進去。雪寧等人就見原本擺放書架的地面有一個黑洞。還未發出驚奇聲，便見白術拿起油燈朝那黑洞走去，小心的一步一步往下退。

“二爺，我先抱您下去。”

猶豫片刻，見一旁不敢做聲的三個孩子。一咬牙，雪寧讓他們走在前頭，對白術道：“你先下去，讓蟠兒自己往下爬，你在下邊瞧著。”這是一個木梯子，大概十步左右。好容易下去，便見裏頭是一間石室。

白術點亮了室內的蠟燭，便見室內床、棉被、幹糧還有清水都很充足。見到這些，雪寧更加明白今兒外頭出了大事了。

壓下心底的焦慮，淺笑著哄睡幾個孩子。她再也顧不得的起身要出去，守在出口的白術忙攬到。輕聲說：“太太您不能出去。”

“今兒我是一定要出去的，這是命令。”見白術還要阻攔，雪寧輕聲喝道。

壓下白術橫在眼前的手，雪寧自個搬過梯子，輕聲爬上到頂之時，雪寧回頭輕聲道：“好好看著幾個孩子，我去去便來。”說完，就義無返顧的按下一旁微突出的石塊。

小心的出了屋子，外頭倒也未見混亂之象。輕車熟路的去到薛謙的書房，果見那裏燈火通明。輕叩幾下門，內裏傳來白礬冷靜的聲音，“何人？”

不回應白礬，雪寧直接推了門進去。

不顧薛謙薛虬兩父子變幻的臉色，雪寧沈著臉走進他二人，冷聲道：“不解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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