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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以身抵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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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的天子邀請祁太傅走近一些,下一刻,祁太傅將承槃往案幾上一放,竟然轉頭掀開帳簾子跑了出去。

天子:“……”

天子趴在木桶邊緣,心中本十足篤定,祁太傅最吃自己這一套,自從二人確定了關系之後,姬林已經摸清楚了“叔叔”的脾性。

按理來說,祁太傅應該撲過來才是,哪知道下一刻竟然調頭跑了?

天子從木桶中支起來,冷的打了一個噴嚏,“阿嚏”一聲,還用熱水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天氣越來越冷了,太陽落山也早,會盟營地乃是郊外,一到晚上冷風嗖嗖的吹,要知道天子在這裏“擺拍”已經很長時間,就等著太傅“願者上鉤”,哪知道太傅卻給嚇跑了?

天子喃喃的思忖著:“難道是寡人表現的太明顯?”

天子又喃喃的自言自語說:“難道是寡人沐浴不夠好看?”

就在天子心裏七回八轉之時,便聽到祁律跑出去,隔著厚重的營帳簾子還能聽得清楚,祁律一路大喊著“小羊小羊!”的聲音,仿佛甚麽十萬火急的大事。

獳羊肩聽到祁太傅的喊聲,以為出了什麽事情,連忙跑過來,說:“太傅,怎麽了?可是有甚麽刺客?”

“什麽刺客?”祁律一臉茫然,說:“不是刺客,要是有刺客,我就不喊你了,直接喊石頭了。”

石厚正在安排夜間巡邏的隊伍,正好從旁邊路過,總覺得太傅沒什麽好心眼兒,因此根本沒有搭腔兒,很快溜走了。

祁律火急火燎、十萬火急、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對獳羊肩說:“小羊,我日前存的那幾壇子大補酒呢?”

獳羊肩:“……”還以為是甚麽要緊的事兒。

祁律說:“我不在營中這些日子,不會扔了罷?”

獳羊肩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無奈的說:“沒有扔,給太傅留起來了。”

祁律歡心的說:“快快,快拿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獳羊肩額角狂跳,雖不知祁太傅要怎麽“用兵”,但獳羊肩明智的沒有多問,快速抱來一個大酒壇子遞給祁律。

祁律拍開封口,一臉猙獰的笑容,抄著大酒壇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登時辣的不行,使勁蹙著眉,屏著氣息,將酒水咽下去,深吸了一口氣,將酒壇遞給獳羊肩。

獳羊肩只見祁太傅的臉頰瞬間緋紅起來,飄著一層淡淡的紅暈,不用多說,肯定是喝高了,畢竟太傅的酒量太淺,不喝正好,一杯就倒。

祁律喝了大補酒,給自己醞釀了兩口氣,說:“太傅要出兵了!”

說完,又調頭向天子營帳跑去,仍然是一臉火急火燎、十萬火急、迫不及待、急不可耐的模樣。

獳羊肩抱著酒壇子,眼皮狂跳的看著祁太傅沖進了天子營帳,如果他沒有聽錯,太傅進入天子營帳的時候還“嘿嘿”傻笑了兩聲。

天子還以為把祁太傅給嚇跑了,自己可能用力過猛急功近利,下次因該采取稍微柔和一些的計策,就在天子自責之時,“嘩啦!”一聲,帳簾子突然被豪爽的掀了起來。

一個人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可不是剛才被嚇跑的祁太傅麽?

祁律面頰微微緋紅,闖進天子營帳,隨即“嘿嘿”一笑,說:“林兒,太傅來了!”

祁律“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睜開眼睛,迷茫的盯著帳篷頂,一時有些頭暈目眩,腦袋裏還有一點點鈍鈍的疼痛,應該是酒醉的感覺,不過並不是很嚴重,畢竟祁律只是喝了兩口酒而已。

“嘶……”祁律卻抱住自己的腦袋,一副很痛苦的模樣,因著醉酒不是很嚴重,所以祁律那短暫的斷片兒隨之清醒,記憶突然回籠,全都湧入自己的腦袋。

祁律一時間“痛苦不堪”,因為祁律發現自己實在太作了,竟然喝了大補酒自己餵到野獸嘴邊,這不是作死麽?祁律有一種錯覺,自己好像比容相那個小作精還要作上一百倍,容居和自己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祁律抱著頭低低的哀嚎一陣,側頭一看,天子就在自己身邊,如今已經夜深人靜,早就過了子時。天子伺候著祁律睡下之後,很快速到了子時,不用多說,姬林此時已經從天子變成了小土狗,因著祁律已經睡熟,所以姬林根本沒有多想,他哪裏知道祁律突然醒了過來。

祁律醒過來,反思了一下自己,看到身邊的天子,突然想到了那碗老媽蹄花,他送來蹄花,兩個人只顧著胡天胡地的折騰了,根本沒來得及吃老媽蹄花,那碗老媽蹄花還放在案幾上,原封不動。

祁律忍著酸疼坐起來,看了一眼老媽蹄花,正好肚子餓了,倘或不食實在太浪費了,便準備去吃一些。

祁律從榻上起來,有些奇怪,這麽大動靜,一向機警的天子竟然沒有醒過來,祁律便又走過去,戳了戳天子的面頰。

天子還是沒有醒過來,靜靜的躺在榻上,仿佛一個睡美人,雙手整齊的搭在身前,眼目平靜的閉合著。

祁律戳了戳天子的面頰,似乎有些上癮,又伸手戳了戳天子的面頰,還順著天子的鼻梁頑起了滑樓梯,對天子那高高的鼻梁有些愛不釋手,祁律琢磨了半天,還是不見天子有什麽反應。

祁律這時候更加奇怪了,難道是本太傅太厲害了,所以天子十足疲憊,睡得不省人事?祁律試探的說:“天子?”

天子沒有反應。

祁律又說:“林兒?”

天子還是沒有反應。

祁律有一點點擔心,剛要再去碰天子,突然聽到“嗷嗚!”一聲,奶聲奶氣的叫聲,隨即一個黑影竄過來,直接撲進了祁律的懷裏。

祁律下意識伸手去接,沈甸甸的,低頭一看,原來是小土狗。

天子在午夜變成了小土狗,他有些不放心祁律,畢竟祁律喝酒之後太能折騰了,雖祁律睡得很熟,但姬林還是很不放心,變成了小土狗之後,立刻鉆回天子營帳。

這不來還好,一來正好看到了祁律正在戳榻上的天子,姬林已經變成了小土狗,天子如今只是一具空殼而已,怎麽可能回應祁律?

小土狗嚇得一頭冷汗,生怕發生之前的事故,被祁律發現自己又“沒氣兒”了,他靈機一動,立刻沖進了祁律懷中。

祁律發現,今日的小土狗好像特別粘人,一直“嗷嗚嗷嗚”的往自己懷裏鉆,扒著自己。

祁律笑著說:“兒子,今天怎麽這麽粘著爸爸啊?”

小土狗:“嗷嗚嗷嗚!”

小土狗使勁扒著祁律不放手,祁律的註意力從姬林身上轉移到了狗兒子身上,並沒有在意什麽,抱著小土狗一起吃老媽蹄花,吃了一些之後終於心滿意足,便也把狗兒子抱上榻去,閉眼休息了。

小土狗躺在祁律和天子中間,狠狠松了一口氣,今日又是在穿幫邊緣游走的一夜……

祁律後半夜睡得十足香甜,天色一亮起來,天子立刻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自己和祁律中間趴著一只小土狗,立刻將自己的“替身”小狗子抱起來,放在一邊,自己反而湊過去,摟住祁律。

祁律還沒睡醒,他昨日累得很,半夜又醒了一次,睡下也就幾個時辰,此時睜不開眼目,困倦的厲害,被姬林摟住之後,只是調整了一下睡姿,繼續埋頭睡覺。

姬林撫摸著祁律的鬢發,給他蓋好被子,今日難得清閑,自然要和太傅多多溫存一會子。

哪知道就在這時,突聽獳羊肩的嗓音在營帳外面響起,說:“天子,晉國公子萬請求謁見。”

祁律睡得迷迷糊糊,好像聽到了小羊的聲音,還說甚麽公子萬,他困得睜不開眼睛,一臉迷茫的坐起來,說:“誰啊?”

姬林一大早上便聽到了公子萬的名字,只覺十分“晦氣”,便說:“沒甚麽人,繼續睡罷。”

祁律點點頭,頂著一頭呆毛兒,咕咚又倒了下來,準備繼續睡,哪知道獳羊肩是個不識趣兒的,沒聽到天子的聲音,又說:“天子,公子萬求見。”

“公子萬?”祁律這次是聽清楚了,“騰”的坐起來,眼睛都亮了,已經不覆剛才那般迷糊,興奮的說:“公子萬來了?”

姬林眼看著祁律聽到旁的男子名字,竟然如此興奮,這一大早上還沒用早膳呢,便飲了一肚子的苦酒,真是又氣又無奈。

姬林沒好氣的說:“讓他等著。”

獳羊肩這回聽到了天子的回覆,立刻去安排。

祁律興致勃勃的洗漱更衣,很快整理好,一臉迫不及待的模樣,天子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行,不然為何今日一大早,太傅居然如此生龍活虎起來?

這一大早上公子萬求見,不用多說了,定然是因為假天子的事情,姬林和祁律很快來到了幕府營帳,罪臣公子萬,還有晉侯全都被押解上來,跪在地上。

天子一展寬大的袖袍,在幕府營帳的主席上坐下來,掃了一眼晉侯和公子萬,淡淡的說:“有什麽事情要見寡人,可以說了。”

晉侯跪在地上,經過一晚上,他和公子萬都有些狼狽,兩個人身披枷鎖,公子萬臉上都是頹然和失望,而晉侯的面容上籠罩著一股僥幸,連連對公子萬打眼色。

祁律掃視了一眼晉侯和公子萬,將晉侯的表情盡收眼底。一時間整個營帳靜悄悄的,天子問話之後,竟然沒有人回答,公子萬沈默的跪在地上,甚至沒有擡頭。

晉侯有些著急,連連給公子萬打眼色,不過公子萬沒有擡頭,自然看不到晉侯的眼色。

姬林冷聲說:“怎麽,一大早上要求謁見寡人,如今卻把寡人晾在一面,這就是您們晉國的禮數麽?”

晉侯連聲說:“天子!是公子萬有事起奏,關於……關於假天子之事,公子萬有內情啟奏!”

他說著,掐著嗓子,語氣滿含威脅,說:“公子萬,你可是有要事向天子啟奏?你昨日是怎麽與孤說的?你快說啊,說給天子聽啊!”

晉侯催促著,公子萬仍然跪在地上,微微垂著頭,他的鬢發散亂,淩亂不堪的貼著面頰,因為戴著枷鎖,所以也不好整理自己的儀容,只是頹然的跪在地上。

“公子萬!”晉侯再次呼喊公子萬。

姬林擡起手來,仿佛在打哈欠,用袖袍遮掩著,說:“即使無事,寡人要回去繼續燕歇了。”

“天子!天子請留步!”晉侯連忙膝行上前,說:“天子留步!公子萬……公子萬真的有內情要稟報天子,是關於假天子之事!”

他說著,立刻又膝行退回去,低聲對公子萬說:“你昨日怎麽答應孤的,你不是答應過,要給孤……”

後面兩個字聲音很小,晉侯故意壓低了聲音,不想讓旁人聽到,但是祁律還是聽到了,晉侯分明就是在說——你不是答應過,要給孤頂罪。

晉侯仍然在催促,說:“快啊!快啊!”

他生怕天子真的離開了,軟硬兼施的說:“叔父,想想咱們晉國啊,想想翼城,孤死不足惜,可是翼城的百姓呢,曲沃人一定會趁機攻入翼城的,我翼城的基業便要淪喪敵手,叔父,你想想啊!”

晉侯說的激昂,聲音比方才都大了不少,別說是祁律了,就算坐在天子席位上的姬林也聽見了一些。

其實根本不需要用耳朵聽,姬林和祁律心中都跟明鏡兒一般,早就知道這次晉侯和公子萬求見是甚麽意思,晉侯便是想要公子萬給他頂罪,還能是什麽意思?

公子萬終於慢慢擡起頭來,隨著“嘩啦嘩啦”的枷鎖聲,公子萬那張落魄的面容慢慢擡了起來,散亂的鬢發順著面頰滑下去,露出他那張慘白的臉色。或許是因為心情陰郁,公子萬素來身子骨又不好,所以有些咳嗽。

公子萬輕輕的咳嗽著,在晉侯的催促聲中,終於開口了,說:“罪臣……是來請罪的。”

姬林“哦?”了一聲,說:“請罪?公子萬,你何罪之有?”

公子萬的聲音沙啞到了極點,別看他為人溫文儒雅,十分溫柔,從不大聲說話,一直彬彬有禮,但是公子萬骨子裏很強硬,從來不畏強權,而此時的公子萬,他的尾音竟然微微打顫,似乎是怕了。

公子萬輕聲說:“請天子明鑒,假天子之事……乃是罪臣一人為之,與翼城,與晉國,與寡君,都……無任何幹系。”

公子萬說完這句話,仿佛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頹然的跪在地上,仿佛一具行屍走肉一般。

晉侯則突然活了過來,好像“借屍還魂”似的,睜大眼睛,說:“對對對!正是如此!正是如此!罪臣公子萬已經招供,都是公子萬所為,天子明鑒,和我沒有幹系啊,我完全不知情的!”

祁律唇角一挑,晉侯和公子萬真的是正中下懷,祁律讓虢公將公子萬和晉侯關押在一起,就是想讓公子萬看清楚晉侯的嘴臉,讓公子萬徹底失望,如今晉侯真的不負眾望,狠狠給了公子萬致命一擊。

祁律裝作驚訝的說:“假天子之事,竟然是公子萬所為?”

晉侯再次催促公子萬,說:“你說啊,快向天子請罪!快啊!”

公子萬籲出口氣來,他突然覺得,一旦承擔下所有的罪名,好像也沒那麽困難,一種死灰彌漫在公子萬的心間,反而讓他坦然了起來。

公子萬淡淡的說:“是,全都是罪臣一人所為,因著罪臣與曲沃有嫌隙,罪臣想要借助天子之手打壓曲沃,又恐天子不答允,便想出了替換天子,用假物提倡,調換天子的計策,這一切都與晉國無關,還請天子明鑒……罪臣,願以死謝罪!”

公子萬說完,戴著枷鎖深深的拜下去,因為脖子上戴著厚重的枷鎖,那枷鎖可不像電視劇裏如此單薄,厚厚的木頭夾在脖子上,抑制了公子萬的動作,而公子萬卻深深的拜下去,額頭“咚!”一聲磕在地上,保持著下拜的姿態。

姬林還沒有說什麽,晉侯已經說:“對對,天子,都是他一人所為,和我們翼城沒有任何幹系啊,還請天子明鑒,這公子萬著實可惡,但念在翼城毫不知情的份兒上,請天子寬宥、寬宥啊!這公子萬著實惡狠,如此奸計令人憤毒,雖為我翼城人,但是翼城都不能容忍這般亂臣賊子,還請天子速速處死公子萬!”

晉侯的心思何其歹毒,不只是要公子萬給他頂罪,還想要殺人滅口,恐怕是為了不讓公子萬反齒兒,反咬他一口罷。

公子萬聽到晉侯的聲音,額頭仍然抵在地上,身體卻狠狠打了一個顫,閉了閉眼睛,一句話也沒有說。

姬林冷笑一聲,冷眼看著晉侯和公子萬,祁律卻已經站了起來,好戲已經看過了。

祁律走過去,笑著說:“既然罪魁禍首是公子萬,那麽將這個罪魁禍首交給洛師來處理,晉公您沒什麽意見罷?”

晉侯哪裏能有意見,立刻說:“公子萬罪大惡極,欲圖謀害天子,將這罪臣交給天子處理,是再好不過的,再好不過的了。”

祁律點點頭,說:“既然這樣……”

晉侯又說:“太傅想要如何處死公子萬?其實完全不需要太傅勞心勞力,只需要吩咐一聲,罪臣便可以代勞。罪臣身為晉國的國君,卻管教不嚴,難辭其咎,願意代勞,親斬公子萬!”

祁律幽幽一笑,那笑容真是標準的奸臣笑容,還瞇起了眼睛,他微微矮下身來,半跪在上,伸手撩起了公子萬的下巴。

公子萬還保持著跪在地上,以頭搶地的姿態,被祁律慢慢托起臉來,隨著祁律的動作,一點點擡頭,奇怪的看著祁律。

祁律笑瞇瞇的說:“誰說天子想要殺死公子萬了?”

“甚、甚麽?”晉侯吃了一驚,不處死公子萬?

公子萬可是謀害天子的“罪魁禍首”啊,難道不應該大卸八塊,五馬分屍麽?怎會不處死呢?

晉侯瞪大了眼睛看向天子,天子卻端端的坐在席上,根本沒有一丁點兒反應,好像任由祁律施為一般。

其實天子心裏是有反應的,又在苦酒之海洋中遨游了起來,姬林雖然看中了公子萬的才華和忠心,可是說到底公子萬是天子的情敵,祁太傅這般捏著公子萬的下巴,仿佛調戲一樣,天子是十分吃味兒的。

祁律看到了公子萬眼中的詫異,故意用惡霸一般的口吻說:“既然公子萬已經認罪,天子寬宥仁厚,並不打算處死公子萬,那就……以身抵債罷。”

祁律說完,揮了揮手,說:“將罪臣公子萬帶下去,嚴加看管。”

公子萬那死灰一樣的面目露出吃驚納罕的表情,很快被虎賁軍拽起來,帶出了營帳。

何止是公子萬吃驚納罕,最吃驚的當然要數晉侯了。晉侯震驚的無以覆加,瞠目結舌,等公子萬被帶出去之後,這才反應過來,著急的說:“天子!天子不可啊!萬萬不可!那公子萬乃是謀害天子的亂臣賊子,怎麽能不處死呢?天子……”

如果不處死公子萬,始終是隱患,萬一哪天公子萬反齒兒了,那可是晉侯腦袋頂上的一顆定時炸/彈,讓晉侯寢食難安,俗話說殺人滅口,斬草除根,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姬林冷冷一笑,幽幽的說:“怎麽,晉侯,寡人要怎麽做,愛見怎麽做,還需要聽你說不可?還需要你來教導寡人麽?”

姬林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擲地有聲,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威嚴,別看他年紀輕輕,比晉侯還要年輕許多,但是板起臉來,壓著嘴唇,活脫脫一只狼狗,祁律要是對旁人說天子是小奶狗,恐怕都會被人嘲笑是個傻的。

晉侯嚇得立刻不敢言聲了,跪在地上,姬林有些不耐煩,雖公子萬已經給晉侯頂罪,但是姬林又不傻,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認人欺騙的“傻白甜”太子了,心中清楚的很,罪魁禍首就是晉侯。

因此姬林很不願意見到晉侯那副嘴臉,冷冷的說:“公子萬雖是這次假天子的罪魁禍首,但是晉侯你管教無方,難逃其咎,回去面壁禁足,會盟之前,沒有寡人的詔令,不得離開營帳半步。”

“是是……”晉侯瑟瑟發抖的說:“罪臣謝恩。”

晉侯不敢多說,很快退出了營帳,被虎賁軍帶回營帳思過去了。

等晉侯一走,姬林便冷冷的說:“這晉侯的作風惡心得很。”罷了還哼了一聲,在祁律的耳朵裏聽起來,真是又可愛又傲嬌。

祁律笑瞇瞇的說:“天子何必生氣呢?如今公子萬已經成了我們的人……”

“嗯?”

祁律的話還沒說完,天子突然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尾音向上翹起來,瞇著眼睛掃向祁律,祁律瞬間開口,特別順當的說:“如今公子萬已經成了洛師王室的人。”

天子聽到這句話,才稍微順了口氣,祁律繼續說:“天子得到賢士,而翼城失去了賢士,翼城的損失更大一些不是麽?加之翼城都是公子萬在支撐,如今晉侯已經是茍延殘喘,根本無需天子您動手,自有曲沃的人折磨他們。”

的確是這個道理,兵不血刃就是如此,曲沃和翼城打得你死我活,如今翼城突然栽了跟頭,曲沃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呢?

話頭正說到這裏,便聽到寺人說:“天子,曲沃公並著曲沃公子,請求謁見天子。”

祁律挑了挑眉,說:“說什麽來什麽,這不是就來了?”

姬林淡淡的說:“傳。”

曲沃公和曲沃公子很快從營帳外面走進來,曲沃公年紀已經很大了,一頭花白的頭發,身子骨倒是健朗的很,身材微微發福,加之他本就十分高大,更顯得壯闊。而曲沃公子稱他們之前早就見過,這公子稱亦是身材高大的類型,或許是有一些外族的混血,讓他五官異常立體,帶著股奸佞的狠毒之感。

兩個人走進來,畢恭畢敬,態度十足的好,曲沃公拱手說:“鱔拜見天子。”

公子稱也拱手說:“稱拜見天子。”

公子稱作禮之時,眼眸微微上挑,還在祁律的身上掃了一圈,唇角掛著一絲絲打量的笑容。

姬林說:“二位請起罷。”

曲沃公面相掛著狠毒,不過笑起來十分恭敬,說:“鱔聽說我王日前受到了不軌之人的伏擊,心中十分擔憂,因此特送來了一些滋補的藥材。”

曲沃公說著,側頭看了一眼曲沃公子,說:“稱兒,還不呈上來?”

“是,君父。”公子稱低著頭,捧上一只精美的紅漆大合,走上前來,將紅漆大合打開,裏面果然都是名貴的藥材。

曲沃公又說:“鱔實在是沒有想到,翼城之人如此歹毒,用心險惡,天地不容,真是丟盡了我們老晉人的臉面兒,鱔身為老晉人,真是替翼城之人臉紅的很。”

曲沃公這麽說著,姬林自然聽懂了,曲沃公是來給翼城告狀的,曲沃和翼城素來不和,曲沃兵強馬壯,翼城茍延殘喘,早就想要代替翼城成為晉國正統了,但是因著曲沃只是晉國的一個封地,名不正言不順,總是被百姓抗議。如今可是讓曲沃公找到了機會,狠狠的給翼城告一狀。

姬林沒有搭話,哪知道曲沃公根本不覺獨角戲無趣兒,繼續說:“倘或……鱔也只是說倘或,倘或我曲沃才是老晉人的正統,那決計是不會發生如此荒唐之事的,我曲沃素來尊王忠君,哪裏像翼城之人,越來越沒有個體統了。”

姬林還是不接話,只是保持著悠悠然的微笑,曲沃公一個人自說自話,仔細的打量著天子的面容,天子楞是一點點表示也沒有。

曲沃公一直住在北疆,只是聽說這個年輕的天子不簡單,堪堪即位便平定了淮夷,又打壓了鄭國,拉攏了宋國等等,如今一見,才知道年輕的天子的確不是個好惹的主兒,起碼頭腦清晰的很,心中仿佛一面明鏡兒,天子看來並沒有因為厭惡翼城,而親近曲沃的想法,曲沃公瞇了瞇眼睛,深知今日之事也不能著急。

曲沃公幹脆便說:“天子受傷未愈,又奔波勞累,您看看,鱔真是叨擾了。”

姬林這才開口,說:“曲沃公哪裏的話。”

曲沃公說:“那鱔便不打擾天子調養身子了。”

身邊的公子稱也很有眼力見,立刻拱手說:“稱告退。”

曲沃公和曲沃公子退出了營帳,兩個人走出來,遠離了幕府大帳,公子稱突然笑了一聲,說:“日前稱便覺得公子萬身邊的膳夫不簡單,果不其然,原那膳夫不只是生得溫柔漂亮,手藝靈巧,竟是當今的天子太傅。”

曲沃公看了一眼公子稱,淡淡的說:“你平日胡來,為父也便不管了,但是這個祁太傅,你最好想也不要想。”

曲沃公瞇著眼睛,說:“方才祁太傅雖然沒有說話,但從太子的態度看來,這個太傅的地位可是舉足輕重的,如今正是為父征討翼城的良機,稱兒,你可不能給為父拖後腿,得罪了那祁太傅去。”

公子稱拱手說:“君父安心,君父還不知道稱兒麽?決計不會給您拖後腿的。”

晉侯將公子萬交給天子處置,哪知道天子沒有處死公子萬,不但沒有處死,還好吃好喝的拱了起來,給公子萬單獨的營帳住,給公子萬配備了幾個寺人和侍女伺候,也不限制他的行動自由。而反觀晉侯呢,就被軟禁在營帳中思過,根本無法走動,活脫脫一個囚徒。

自是如此了,畢竟祁律想要拉攏公子萬來洛師共事。晉國的翼城能茍延殘喘到現在這個地步,公子萬是功不可沒的,無論是翼城的百姓,還是其他地方的百姓,提起公子萬的名字,那都要豎大拇指的,公子萬宅心仁厚,而且忠心耿耿,還頗有建樹,對百姓十足的好,如果能把公子萬收歸己用,對於“籠絡民心”那也是大大的好。

所以祁律打算,籠絡一下公子萬。

怎麽籠絡公子萬呢?當然是用祁律最拿手的,且是公子萬最喜歡的——美食。

公子萬與祁律的結識,便是因著美食的緣故,祁律深知,別看公子萬溫文爾雅,無欲無求的模樣,其實他是個十足的吃貨,想要“腐蝕”公子萬,當然要用美食來打動公子萬的心。

晉侯讓公子萬頂罪,還要殺人滅口,洛師的太傅卻親手給公子萬料理美食,這孰親孰後,一目了然了,祁律便不信,無法打動公子萬死灰一般的心,就是死灰,也讓他覆燃起來,對洛師忠心耿耿。

祁律得了空,便跑到了膳房去,準備親自給公子萬料理一番美食。

祁律進了膳房,看到好大一塊豬肉,因為連著一些肥肉,還有筋頭,所以被切下來扔在一邊,似乎被“嫌棄”了。這會盟大營住的都是各國的國君,入口的吃食自然都是最精細的,一塊肉恨不能只要一點點,其餘全都因為肉質不好而丟棄。

祁律一看,立刻把那塊豬肉留下來,這麽好的豬肉,如此新鮮,而且還連著一些肥肉和筋頭,吃起來口感正好,不柴也不膩。祁律吃肉不喜歡純瘦肉,因為純瘦肉太柴了,很難烹飪出肉的滋味兒,所以看到這塊肉,正覺得符合了自己的心頭好。

而且祁律還想到了一道味美佳肴,那便是——炸豬排飯!

祁律正愁給公子萬做什麽,眼看到這塊豬肉,立刻挽起袖袍來,凈了手,幹脆就做這個炸豬排飯。

日前祁律給天子做過炸雞,炸雞的美味已經深深的烙入了天子的心坎兒,炸雞皮脆肉嫩,一口咬下去雞肉鮮嫩的仿佛要流汁,一邊吃炸雞一邊喝小酒,簡直不能再愜意了。

而這個炸豬排,完全是不亞於炸雞美味的吃食。可能有些人會覺得豬排比較幹,比較老硬,沒有炸雞味美多汁,但如果選擇對了肉質,其實便能完美解決這個問題。

祁律選的這塊肉剛剛好,有一點點肥肉,還有一些肉筋,條理非常清晰,炸起來肥肉能滋潤豬排,讓豬排充滿肉香食欲滿滿,而肉筋咬入口中,也不會讓豬排又柴又硬,反而分明了豬排的層次感,吃起來口感並不單調。

祁律立刻將豬排用酒和調料處理了一下,以免豬排吃起來有腥臊的氣味,又將豬排切成手掌般大,手掌般寬後的大塊,如此的炸豬排吃起來,肉厚才滿足,祁律就喜歡吃肉厚的豬排,如果炸豬排太薄,一口咬下去恐怕沒什麽食肉的快感。

祁律準備著豬排,又去弄了一些白花花的稻米飯,吃炸豬排一定要配米飯,試想想看,金燦燦的炸豬排,白花花的稻米飯,上面再蓋一只攤的黃岑岑滑溜溜的雞蛋外衣,那味道簡直就是絕了。

祁律在膳房裏忙叨著,很快做好了炸豬排飯,將炸豬排控油,放在一個承槃裏,然後又成了滿滿的一碗白米飯,將黃岑岑滑溜溜的雞蛋蓋在米飯上,再拿出幾只小承槃,往承槃裏放了一些腌制的小菜,正好膳夫們剛出鍋了湯羹,祁律便又盛了一豆湯羹,全都擺在承槃中,瞬間炸豬排飯套餐便新鮮出爐了,不只是好吃,而且還十分好看,擺盤精美。

祁律端著豐盛的炸豬排套餐從膳房出來,徑直往公子萬的營帳而去。

公子萬有自己的營帳,而且沒人限制公子萬的自由,枷鎖也摘掉了,但是公子萬從來不從營帳內出來,仿佛被軟禁了一樣,老老實實的呆在營帳中。

說是老實,其實公子萬此時已經心如死灰,在哪裏不一樣呢?

公子萬的營帳沒有點燈,昏暗一片,祁律走到門口,寺人立刻來稟報,十分為難的說:“晉公子方才吩咐過,不想用膳,所以……”

祁律說:“無妨。”

寺人幫忙打起帳簾子,祁律便端著炸豬排飯套餐走了進去,一走進去,因為營帳的空間密閉,一股子炸豬排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

公子萬坐在營帳的深處,也不知是聽到了動靜,還是聞到了香味,擡起頭來,他有些落魄,與祁律正好四目相對。

公子萬微微睜大眼眸,說:“是你?”

祁律挑了挑眉,當初第一次見到公子萬的時候,公子萬也說了相同的話,不過如今再見面,公子萬這句話的分量,卻一點子也不一樣了。

公子萬看到祁律,立刻垂下頭去,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太落魄,羞於見人。祁律將承槃放在案幾上,說:“律聽說晉公子不思飲食,特送來了一些律親手烹飪的吃食。”

公子萬再次擡起頭來,看向祁律,目光微微有些閃動,驢唇不對馬嘴的說:“我早該想到的……聽說鄭國有一個理膳的小吏,突然平步青雲,成為了天子身邊的太傅,我早該想到的。”

公子萬也聽說過祁律的“事跡”,畢竟祁律這個小吏高升天子太傅,位列王室三公,那可是大出風頭,連當年的鄭國第一權臣祭仲都比不上祁律的風頭。

公子萬淡淡的一笑,說:“是我太蠢鈍了。”

祁律說:“說起來公子對律和天子,還有救命之恩,倘或不是當日晉公子相救,恐怕天子與律此時還不能進入會盟營地,律要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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