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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相親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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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酒壯慫人膽,祁律沒能喝到酒,但是有另外一樣東西,也很壯膽,那便是天子的美色。

分明武曼就在外面,祁律看到天子的美色當前,竟然有一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沖動。

祁律突然把心一橫,十足“悲壯”的說:“死就死罷!”

馬車粼粼,駛向洛師王宮,平穩的馬車一個不慎,突然騎上了一塊石頭,輜車發出“咚!”一聲,稍微顛簸了一下,便聽到輜車中“嗬!”急促的輕呼聲。

輜車騎奴嚇得立刻停下輜車,告罪說:“天子恕罪!天子恕罪!輜車顛簸,小臣死罪!”

輜車中的輕呼聲很快平息了下來,傳來天子略帶微笑,卻十分沙啞的嗓音,說:“無妨,你這輜車顛簸的剛好,寡人甚喜。”

騎奴一臉迷茫,不知天子到底是甚麽意思,這輜車難道不是講究平穩,為何越是顛簸,天子反而越是欣喜?

這種問題便要問天子本人了,畢竟天子與太傅在輜車之中偷偷摸摸,正在做見不得人之事。

祁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俊美的天子輕笑一聲,嗓音更加沙啞,低聲說:“太傅的聲音寡人雖然歡喜,但是聲音太大的話,倘或外面聽見了,太傅便不能與林兒偷情了。”

祁律:“……”

祁律與天子已經發生過幾次親密的幹系,但那些時候祁律一點子意識也沒有,完全都是事後回味,很多時候斷了片兒,如今沒有飲酒,沒有中藥,清醒的厲害,而此時此刻的祁太傅恨不能直接暈過去……

輜車顛簸了一下之後,便沒有再顛簸。天子說的是實話,顛簸更好,天子甚喜,但騎奴怎麽敢繼續顛簸,這不是掉腦袋的事情麽?因此之後的一路,都是平平穩穩,穩穩當當,安然的駛入洛師王宮。

天子的輜車自然不會在公車署停下來,也不會在止車門停下來,而是一路行駛,穿過治朝,來到路寢宮的門口,這才停了下來。

騎奴恭恭敬敬的擺好腳踏子,說:“天子,已經到了,請天子下車。”

輜車沒有動靜,沒有人走下來,天子的嗓音隔著車簾子,說:“都退下去罷。”

天子沒有下車,反而讓所有人都退下去,騎奴雖然心中不解,但是不敢有任何意義,立刻恭敬的告退,離開了路寢宮。

武曼還跟著輜車,不見天子下車,奇怪的說:“天子,是發生甚麽事了麽?”

他說著,走近輜車。祁律聽到外面武曼走過來的腳步聲,那“踏踏踏”的跫音一下一下敲擊著祁律的理智,刺激著祁律的心跳,一個沒留神,顫聲嗚咽了一聲。

武曼剛剛走到輜車旁邊,突聽一聲若有似無的嗚咽聲,腦袋裏轟隆一聲,猶如炸了一記旱雷,嚇得武曼這個大司馬瞬間做了逃兵,已然不見了猖狂的本色,慌慌張張的竟然打了一個磕巴:“卑……卑將告退了!”

說完,便是“踏踏踏”的跫音,似乎一路跑著便離開了。

祁律聽到武曼離開,狠狠松了一口氣,臉皮差點燒掉,武曼一定是聽見了,絕對是聽見了,自己這個太傅的威嚴從此掃地,當真沒臉見人了,恨不能找條地縫鉆進去。

姬林則是微微一笑,從大野狼的模式又變回了小奶狗的模式,將自己的披風蓋在祁律身上,理了理他散下來的鬢發,因著祁律的頭冠從輜車上掉了下去,根本沒有束發的物什,只能披散著。

姬林把他汗濕的頭發仔細的整理順當,隨即一把抱起祁律,笑的一臉饜足,直接將祁律打橫抱起來,下了輜車。

祁律幹脆閉著眼睛裝死,畢竟他現在也腿軟,根本站不起來,不如被天子抱著還樂得清閑。

姬林抱著祁律下了輜車,外面果然沒有人,寺人宮女都散了,就連大司馬武曼也走了,姬林便抱著祁律一路進了寢殿,將他輕輕放在太室的榻上,讓寺人燒了一些熱湯,給祁律清理了一番。

祁律一直裝死,將裝死貫徹到底,只不過臉皮越來越燙,越來越燙。

等姬林給祁律清理完,看了看時辰,馬上便要子時了,他們鬧騰了這麽長時間,再有一會子姬林又要從天子變成小土狗。

姬林便給祁律蓋上錦被,讓他躺在自己的軟榻上,親了親祁律的額角,借口說:“太傅好好休息,寡人還有一些公文沒有批看,太傅先就寢罷。”

姬林說完,直接匆匆離開了太室,但是他並沒有離開路寢宮,進了旁邊的小室,將門落閂,然後和衣躺倒在小榻上。

祁律耳聽著天子離開的跫音,眉毛微微抖動,這才張開一只眼睛,瞇著眼睛看了看四周,果然天子已經離開了,祁律終於放心的睜開雙眼,摸了摸自己的面頰,果然燙手的厲害。

祁律翻了個身,酸疼無比,疼得他齜牙咧嘴,一想到在輜車上發生的事情,一向“沒臉沒皮”的祁太傅也招架不住,連忙拉住錦被,兜頭蓋上,好像這樣就能掩耳盜鈴了一般。

“嗷嗚嗷嗚!”

祁律正在掩耳盜鈴,突聽到奶裏奶氣的叫聲,又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拱自己的被子,稍微鉆出來看了一眼,是狗兒子!

姬林變成了小土狗,因著不放心太傅,便立刻跑了過來,想要看看祁律怎麽樣了,剛一鉆進寢殿,便看到祁律縮在被子裏“哀嚎”。

小土狗今日心情大好,邁著方步,大搖大擺的走過去,用小爪子拱了拱祁律,直接鉆進祁律的被子裏。

祁律看到自己的狗兒子,因為狗兒子是小土狗的緣故,祁律也沒什麽“戒心”,直接將小土狗抱在懷裏,還給他蓋上被子,姬林“嗷嗚”了一聲,往祁律懷裏鉆了鉆,感覺小土狗的待遇還不錯。

祁律摟著狗兒子昏昏欲睡,畢竟體力消耗的太大,經過“輜車事件”,祁律已經深刻的體會到,天子根本無需進補,不但不需要進補,而且前些日子好像補得精神頭有點大。

祁律懶洋洋的撥楞著小土狗的大耳朵,說:“兒子,看來天子並沒有甚麽隱疾。”

小土狗自豪的昂起頭來,小表情簡直沾沾自喜,仿佛在說,自然,寡人怎麽可能有如此隱疾?

祁律終於相信了天子沒有隱疾,天子狠狠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自尊又找了回來。

便聽祁律又說:“那你說天子前些日子為何不留我過夜?難道……天子真的藏了人?”

“嗷嗚嗷嗚嗷嗚!”小土狗使勁搖頭,小耳朵搖的直晃蕩。

天子怎麽可能藏人,因為天子午夜會變成小奶狗,所以才不讓祁律在自己那裏過夜。雖說天子也發覺了,只要意志堅定自己就不會變成小土狗,但是意志堅定這種事情簡直便是沒影兒的事兒,純屬玄學,萬一正在和太傅做親密之事,天子嘎巴仰了過去,這絕對會成為天下奇聞的。

祁律咂咂嘴,已經困得不行,閉著眼睛抱著小土狗,忍不住又吐槽了一句:“別人那種事情之後不都要稍微溫存一下?天子也不知道去忙什麽公文了。”

“嗷嗚?”小土狗的耳朵瞬間支棱起來,溫存?原太傅想要寡人和他溫存一下。

小土狗煞有見識的點了點小腦袋,仿佛將這件事情記在了心裏。

祁律只是隨口一說,畢竟他也是第一次談戀愛,沒什麽經驗,轉念想,自己和天子都是男人,倘或摟在一起溫存,會不會很掉雞皮疙瘩?

祁律這麽想著,已經很困很困,眼皮打架,便放任自己睡了過去,沈入了香甜的睡夢中。

天色蒙蒙發亮,姬林立刻從小土狗變回了天子,那從小室出來,怕吵醒了祁太傅,輕輕入內,把小土狗抱起來放在一邊,自己則是鉆進被子裏,躺在了祁律身邊。

祁律迷迷糊糊感覺一股子溫熱,立刻靠了過去,如今已經是秋日,早晨和晚上異常的冷,祁律鉆進姬林懷裏,八爪魚一樣摟住姬林,簡直只能用熱情如火四字來形容。

祁律睡得迷迷瞪瞪,感覺自己懷裏的小土狗長大了,迷糊的睜開眼睛,撩著困頓的眼皮,“嗯?”了一聲,渾渾噩噩的說:“我的狗兒子怎麽變成了一個大美人兒……”

大美人?姬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個長相,一點子也不陰柔,旁人都說天子豐神俊朗,從來沒人稱讚天子是大美人兒,恐怕祁太傅是頭一號。

祁律紮在天子懷裏,把臉埋在天子的懷裏,因為沒睡醒,還“嘿嘿”傻笑了一聲,迷糊的說:“襲胸……手感真好。”

祁律襲胸了半天,對著天子的身材又是點評,又是“實踐”,這才緩緩醒過來,他的眼神從迷茫變成清醒,又從清醒變成震驚,平日裏八風不動的祁太傅,竟然睜大了一雙眼睛,詫異的說:“天、天子?”

姬林輕笑一聲,沙啞的在祁律耳邊說:“太傅,寡人的……手感,如何?”

祁律:“……”

祁律突然有一種剁手的沖動,因為他的手還按在天子的肌肉上,他想要縮回手來,卻被天子按住,笑瞇瞇的說:“怎麽,祁太傅敢做不敢當?”

祁律眼皮一跳,幹笑說:“天子,律……律方才沒有睡醒,唐突了天子。”

姬林忍不住輕笑一聲,親了一下祁律的額角,說:“太傅沒睡醒的模樣,當真可人疼,如此的唐突,還可以多來一些。”

祁律聽著天子的嗓音,咕咚吞咽了一下,恨不能化身惡狼,真的撲上去唐突天子,可是……

可是祁律的腰不允許,昨日在輜車上鬧騰了一路,輜車撲了軟席,但到底還是輜車,祁律渾身難受的厲害,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今日沒有早朝,也沒有什麽急事,那是相當安逸,姬林便擁著祁律,笑著說:“太傅,如此溫存,可以麽?”

祁律一楞,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夜裏摟著狗兒子的吐槽,吐槽天子都不溫存便去忙公務了,不過當時天子不在。

祁律還以為只是偶然,他哪裏知道,小土狗就是天子本人,小土狗昨日聽了祁律的吐槽,今日便記住了,要好好的與太傅溫存一番才是。

姬林讓祁律枕著自己的手臂,祁律本就喜歡懶床,更別說有如此俊美的頭枕,更是讓祁律不想起床,左右今日無事,便多歇一會子。

祁律想起了昨日尹氏的宴席,便問了問姬林關於尹氏和武氏的事情,姬林給祁律科普了一下兩大宗族。如同祁律知道的一樣,這兩大宗族是王室集團的兩大派系,本身尹氏和武氏是十分要好的,但是隨著兩個宗族的發展,誰也不服誰,便開始分裂了,到了如今,已然水火不容。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年代,王族大夫也擁有自己的兵力,洛師不只是周八師這麽簡單,尹氏和武氏擁有自己的軍隊,雖然不是正規軍,這些軍隊起初都是捍衛宗室的門人和仆役,後來漸漸壯大,變成了軍隊。

因此如果尹氏和武氏不和,很可能造成洛師的兵變。

祁律聽著天子的科普,恍然大悟,突然想起來了,怪不得尹氏和武氏聽起來那麽耳熟,日後周桓王姬林還會派遣尹氏和武氏的軍隊,一同出征,討伐晉國。

換句話來說,如果尹氏和武氏不和,那麽日後怎麽能一同出征,豈不是要鬧內訌?

姬林說:“尹氏與武氏之事,寡人也一直頭疼不已,倘或他們真的能結親,倒是一樁美事。”

祁律笑瞇瞇的心想,何止是一樁美事,如果尹氏和能武氏結親,一來解決了洛師內訌的心頭大患,二來也可以完美解決武曼這個兄控,免得武曼回到洛師之後一直纏著自己的小奶狗。

祁律眼眸微微一動,說:“天子不防設下賞花燕飲,邀請尹子和尹家的女眷,然後再邀請武家一起來,這樣一來明面上是賞花宴,其實是一場相親宴。”

“相親宴?”姬林一聽,不由笑起來,畢竟這個年代還沒有相親宴一說。

雖然祁律很想解決了武曼這個兄控,武曼對尹四小姐也的確有一見鐘情的勢頭,但若是人家尹四小姐看不上武曼,直接讓天子賜婚的話,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姑娘的一輩子?

祁律是個現代人,這種事情還是要聽一聽姑娘的心意,所以覺得搞一場相親宴挺好,讓尹四小姐見一見武曼,如果能看對眼就再好不過了。

姬林笑著說:“就屬太傅壞點子最多。”

祁律說:“甚麽壞點子,律這不是在為天子分憂麽?”

祁律又說:“是了,未免燕飲上只有尹家和武家尷尬,天子還可以宴請周公虢公來當做幌子,如此一來,大家暢飲,便算是大司馬和尹四小姐看不對眼,也不至於下不來臺,不是麽?”

姬林點點頭,說:“依太傅,一會子寡人便叫周公來商量一番,燕飲的事情交給周公來辦,最為妥當。”

雖然周公黑肩日前反叛了姬林,但是不得不說,做這些事情黑肩最為拿手,因為黑肩最會揣度人心,這些明裏一套暗裏一套的事情,交給黑肩是最好的。

說起尹氏和武氏,便不得不說起武曼了,姬林笑瞇瞇的說:“武曼那小子秉性便是如此,倘或對太傅說了甚麽話,太傅萬勿進了心裏去。”

武家不像尹氏那樣人丁雕零,武家都是男孩子。武曼的兄弟姐妹一籮筐,他沒有同母兄弟,但是異母兄弟一撮一大把,而且又生在這樣大家族中,競爭自然非常激烈。

別看如今的武曼仿佛是一只小狼崽子,但是小時候的武曼又黑又瘦,特別小一只,總是被家裏的兄弟姐妹欺負,他又不是老大,又不是嫡出,在這樣的大家族中,基本沒有繼承大司馬官職的機會,如此一來連仆役都敢欺負武曼。

因著武曼小時候被人欺負多了,也就被欺負怕了,長大之後也怕被欺負,但和小時候的“怕”是不一樣的。小時候的武曼怕被欺負只能哭著躲開,如今長大的武曼怕被欺負,那便要提前欺負回去,因此渾身支棱著,好像一只刺猬一樣,見誰都不饒人。

祁律點點頭,心說原來是一只紙老虎。

姬林和武曼十分熟悉,畢竟是師兄弟的關系,又說:“寡人告訴太傅一個妙招,大司馬有個怪癖,無論是什麽人得罪了大司馬,也無論是怎麽得罪了大司馬,只要誇讚一番大司馬,他便立刻既往不咎,將日前的事情全部忘在腦後。”

祁律一聽,不只是個紙老虎,還是個傲嬌的紙老虎,原來喜歡別人誇他,只要一誇他,立刻不記仇。

祁律暗暗記下來,兩個人溫存的也夠了,眼看著馬上便要到正午,姬林雖然不是很忙,但還有公文要處理,祁律自然不好做“從此君王不早朝”的禍患,兩個人便起了身。

姬林準備招周公黑肩過來,商討一下賞花燕飲之事,祁律沒有事做,想到了那尹四小姐似乎身患不足之癥,而且總是咳嗽,燕飲如果安排上,祁律肯定會再見到尹四小姐,能和尹氏打好關系也不錯,祁律便準備去膳房,做一些止咳潤肺的飲品來。

如今正是秋日,秋日幹燥的很,又因著天氣驟變,別說是身體虛弱的好像小白兔的尹四小姐了,就連天子有時候也會微微咳嗽,這時候喝一些止咳潤肺的飲品是最好的。

祁律便想到了一個十分趁眼下季節的飲品,還十分便宜保存,如果現在做一些這個飲品,不只是能給天子日常飲用,到時候燕飲之上,拿出來一些給尹四小姐飲用,正好和尹家打好關系。

而這千百般好的飲品,不是旁的,正是——秋梨膏。

秋天這個季節正好吃梨子,但是天子不是很喜歡吃梨子,說白了天子什麽水果也不鐘愛,祁律覺得秋梨膏正適合天子,把梨子搞成濃稠的甜膏,喝的時候沏上一些,又甜又香,潤肺止咳,溫潤滋補,還完美的解決了天子不愛吃水果的毛病,最重要的是,秋梨膏十分便宜保存,短時間內不會變質,一次性多做一些儲存起來也沒什麽問題。

祁律這麽想著,便準備往膳房去做一些秋梨膏來。他一路走進膳房,進了膳房卻發現膳房的氣氛有些微妙。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離開洛師的時日太長了,所以膳夫們和自己生分了,還是什麽旁的緣故,反正膳房裏這麽嘈雜的地方,竟然沒有一點子聲息,恨不能聽不到喘氣兒的聲音。

祁律奇怪的走進去,當時便明白了,因著膳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膳夫們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喘,所以平日裏嘈雜的膳房竟然沒有一點子聲息。

那不速之客十分豪爽的坐在膳房的柴火堆上,還疊著腿,抱著臂,一臉的不耐煩,似乎是嫌棄膳房太過骯臟油膩,隨時都游走在暴怒的邊沿。此人一身大司馬官袍,身披朝袍,頭束黑玉冠,一條四指寬的衣帶束縛著精瘦挺拔的腰身,整個人幹脆利索,武將之氣撲面而來,仿佛一把銳利的寶劍,而且還是出鞘的那種。

一身大司馬官袍,可不正是王室大司馬武曼本人麽?

武曼大馬金刀的坐在柴火垛上,看到祁律走進來,立刻“噌!”站起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冷笑模樣,昂著下巴看向祁律,口中不怎麽友善的嘲諷說:“嘖嘖,這不是我師兄身邊的嬖寵麽?跑到膳房裏來做什麽來了?不務正業!”

武曼一開口,那強調十分之陰陽怪氣,祁律也沒有生氣,笑得一臉和善,不過他的言辭可不像話語一般的和善,露出一臉的不解,說:“大司馬所言差矣,而且十足的語病,您也說了,律不過一個嬖寵,那平日裏進進膳房,做兩道小菜兒,討好一番天子,這不正是律的正業麽?反倒是大司馬……”

祁律上下打量了一番武曼,武曼長身而立,昂首挺胸,一手負在身後,一手自然下垂,身材挺拔而精瘦,端端的器宇軒昂,然而看武曼這個模樣,想必已經在膳房等了一早上,如果祁律猜的無錯,武曼應是從一大早上便來到膳房蹲點,尋自己的晦氣,只不過武曼沒想到,祁律一早上都沒來膳房,而是和天子在寢殿的軟榻上溫存,武曼足足等了一上午。

祁律笑著又說:“反倒是大司馬,以如此高貴之軀大駕膳房,不會是專程來見律一面的罷?”

“你……”武曼一聽,臉上當即變色,他的確是來見祁律的,也是專程來見祁律的,只不過武曼來見祁律,是覺得祁律這個“空降”不是好東西,蒙蔽天子的視聽,魅惑天子,所以想要警告祁律遠離天子的。

因此說武曼是專程來見祁律的也沒有錯,但聽起來怪怪的。

武曼瞇了瞇眼目,冷笑一聲,又恢覆了大司馬的高傲與威嚴,往前走了幾步,逼近祁律。說實在的,武曼這個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只狼崽子,瞇起眼睛的時候帶著一股殺氣騰騰的氣息,祁律見他逼近,兩個人的距離縮短,本想後退的,不過轉念一想,武曼這個性子不能讓他,如果讓他,必然蹬鼻子上臉。

於是祁律幹脆沒有後退,直定定的站在原地,武曼上前一步,祁律沒動,武曼上前兩步,祁律還是沒動。

武曼昨日在尹子的壽宴上,分明將祁律逼退到墻角,還各種“暧昧”的動手動腳,本以為今日還能逼退祁律,在氣勢上壓倒,哪知道走了兩步,祁律壓根兒沒動。

武曼不信這個邪,畢竟自己身材高大,又是武將出身,祁律看起來不過一個肩不能擔手不能提的白面書生,如何能和自己媲美?

武曼又向前邁出第三步,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距離非常非常近,祁律依舊坦然,一步也沒退。

這會子倒好了,武曼已經逼近了祁律,而祁律一步沒退,兩個人距離太近,武曼吃了一驚。一來是吃驚祁律在氣勢上一點子不輸,二來是吃驚祁律頸子上有一個明晃晃的紅痕,三來也是吃驚這祁律仔細一看,除了清秀竟還有幾分氣質。

武曼“騰!”一下子臉面突然紅了,連忙後退一步,直接撞翻了砧板上的菜刀。

菜刀掉下來,正好掉在二人中間,武曼一看,眼疾手快,一把摟住祁律,將人一帶,避開那菜刀,菜刀“哆!”一聲掉在地上,幸而沒有傷到人。

武曼松了一口氣,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將祁律摟在懷裏,當即又是大驚失色,惡狠狠的丟下一句:“你休想邪辟於我!”

然後調頭便離開了膳房,離開的背影好像還特別憤毒。

祁律:“……”

大司馬氣勢洶洶而來,氣勢洶洶又走了,他一離開,膳房裏的膳夫們這才松了一口氣,小聲說:“太傅,您沒事兒罷?”

祁律搖搖頭,說:“無妨,大司馬可有難為你們?”

膳夫們說:“難為倒是沒有難為,只是小臣們聽說大司馬年紀輕輕,手段卻異常狠毒,是個不能招惹的人物兒!”

“是啊是啊,小臣也聽說過,據說這個大司馬,曾經十鞭子打死了一個投敵的細作!哎呦餵,那叫一個心狠手辣啊!”

“今日大司馬專程來針對太傅,太傅您可要小心啊!”

祁律笑瞇瞇的說:“不礙事。”

祁律是來做秋梨膏的,中途出現了一點點小岔子,不過正如祁律說的不礙事,大司馬已經氣勢洶洶的逃跑了。

祁律跟膳夫們要了一些梨子,今日正好進了一些新鮮的梨子,都是剛剛采摘下來的,一大早送進宮裏頭來。

祁律挑了一大筐的梨子,用清水清洗幹凈,又將梨子去皮去核,切成細絲,然後將梨子的細絲放進大鍋裏,無需加水,直接熬煮。

祁律用大匕攪拌著鍋中的梨子,因為梨子水分很大,所以即使不加水,也能熬煮出很多純粹的湯汁來。

祁律將這些湯汁倒出來,濾幹凈,然後繼續熬煮,加入一些止咳潤肺的藥材。

其實秋梨膏很容易熬煮,梨汁經過小火熬煮,一段時間之後會變成淡淡的琥珀色,再經過一段時間的熬煮,便開始濃稠拉絲,變成超市裏秋梨膏的模樣。

熬煮的方式並不難,但問題就在於有些費時間,祁律中午熬煮梨汁,小火慢慢的熬制,一直到了天色昏暗下來,這才將梨汁熬成了粘稠的膏狀。

一股子甜蜜的梨子香氣撲面而來,帶著一絲水果的清香,比生吃梨子更加濃郁而甜蜜,因著祁律專門往裏面加入了幾味藥材,這秋梨膏熬出來的時候還氤氳著一股淡淡的藥材香味,並不會覺得苦澀,反而豐滿了秋梨膏的滋味兒。

祁律昨夜才折騰了一晚上,今日起來熬秋梨膏,只覺得手臂發酸,渾身直疼,將紅艷琥珀色的秋梨膏轉入小瓶子裏,一連裝了好幾個瓶子,密封起來,喝的時候沏上水便可以了。

祁律熬好秋梨膏,沏了一杯,端著便往路寢宮而去。姬林正在路寢宮中批看文書,他已聽說了,大司馬武曼又去找祁律的晦氣了,還找到了膳房裏,不過沒說幾句話,最後氣勢洶洶的便走了。

姬林眼看祁律走進來,放下簡牘,說:“太傅,武曼可有難為你?”

祁律笑瞇瞇的說:“天子,在律的面前,便不要提旁的男子之名諱了。”

姬林一楞,隨即笑的仿佛一只小奶狗,說:“都依太傅。”

祁律把秋梨膏沏出來的飲品遞給姬林,說:“天子嘗嘗看,這些日子天氣轉涼,天子又奔波於宋國與洛師之間,難免水土不服,律見天子有些輕微咳嗽,試試這秋梨膏,每日飲上一些,可以止咳潤肺。”

姬林的確有些咳嗽,但是沒當回事,畢竟姬林從小身子骨就十分硬朗,從沒生過什麽大病,偶爾小病也不喜歡吃藥,誰讓天子喜歡吃糖,不喜歡吃苦呢?

天子自己都沒註意,沒放在心上,哪知道祁律竟然熬了秋梨膏這種飲品,聞著便覺噴香四溢,果香混合著一點點奇異的香氣,只覺還未喝到口中,便十分解渴。

天子接過祁律手中的耳杯,讓祁律坐在自己身邊,說:“太傅待林兒真好。”

祁律在膳房忙碌了一下午,午膳都是在膳房吃的,便是怕秋梨膏糊了,雖然熬制秋梨膏沒什麽太多技巧,但是用時非常長,膳夫們也不懂得如何熬制,祁律便親自把關,親手熬制,姬林一聽,好生感動,立刻化身粘人的小奶狗。

天子欠身隔著案幾,在祁律唇上輕輕一吻,笑著說:“給太傅的獎賞。”

祁律被小奶狗撩的,魂兒差點廢了,輕輕咳嗽一聲,說:“天子,快嘗嘗罷。”

姬林端起耳杯,先是嗅了嗅味道,隨即輕輕飲了一口,他的動作十足優雅,透露著一股高貴的氣息,又十分專註,無需姬林開口,祁律看到姬林的表情,便知道這秋梨膏的味道一定不錯,正和了天子的胃口。

清甜的秋梨膏,不會過分的甜,也不覺苦澀,能嘗出淡淡的藥材味道,滾入口中又滑又潤,回味甘甜,的確比飲白水要解渴的很。

姬林輕笑一聲,還舔了一下嘴唇,說:“太傅,這秋梨膏清甜潤口,當真和太傅一般美味。”

前半句還好好兒的,後半句突然撩上,祁律聽著天子的話,突然覺得有些心動,他雖然熬制了秋梨膏,但是自己還沒有飲用。

祁律瞇了瞇眼目,鬼使神差的便說:“當真如此清甜?律可不信,要試一試才知。”

他說著,也學著天子的動作,突然欠身越過案幾,雙手撐在案幾之上,親了一下天子那因為飲用了秋梨膏,而格外潤澤的嘴唇,隨即輕輕嘖了一聲,笑著說:“果然是甜的。”

天子的眼神瞬間深沈起來,瞇著眼睛,死死盯著祁律,仿佛要把祁律立刻吃拆入腹一般。祁律後知後覺,看到天子的眼神登時有些後悔,因為他現在身子還酸痛著,簡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這時候,突聽寺人說:“天子,周公求見。”

周公黑肩下午去安排燕飲的事情,如今來覆命了,哪知道來的這麽巧,祁律一看,立刻找到了逃跑的理由,說:“天子忙於政務,律先告退了。”

他說完,直接溜出了路寢宮,一溜煙便跑了。

天子有意撮合尹氏與武氏,這一點周公黑肩也是同意的,如果兩家能夠結親,王室也會相對穩定一些。

黑肩很快擬定了燕飲宴席,然後又親自去請尹子和武曼。尹子年紀大了,不經常進宮,不過因著黑肩親自來請,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於是便同意了進宮燕飲。

黑肩去請了尹子之後,又去了一趟政事堂,親自去邀請武曼參加燕飲,武曼聽說天子搞了一個賞花宴,只覺十分無趣兒,他對黑肩也沒什麽好感,畢竟黑肩日前背叛過天子,而武曼是個十足的兄控,武曼鐵定了主意不給黑肩這個面子。

祁律正好經過政事堂給天子跑腿兒,便聽到了武曼拒絕燕飲的事情,他笑瞇瞇的走過去,裝作與黑肩搭訕的模樣,說:“周公,這燕飲之事,律也聽說了,天子宴請尹子,據說……那尹子的幾位孫女兒都會來參加燕飲。”

武曼本沒什麽興趣,已經準備走了,哪知道聽到祁律的話,腳步突然頓了一下,僵硬的轉過頭來,試探的說:“尹子的孫女也會來參加?”

祁律表面上是對周公黑肩說話,其實這話就是對武曼說的,祁律當即笑瞇瞇的說:“是啊,大司馬不知情麽?律聽說,尹子的四個孫女,都會來參加宴席,這尹子的小孫女兒尹四小姐,因著平日裏體弱多病,連尹子的壽宴都未有拋頭露面,如今卻要來參加宴席,大司馬可知道有多少公青打破腦袋要來參加這一次賞花燕飲?還不是為了一睹尹四小姐的芳容?”

祁律日前打聽過了,武曼一見鐘情的那只小白兔尹四小姐,竟然還是洛師城中有名的一個美人兒,又因著是尹子的嫡孫女,所以身份十足高貴,雖然尹四小姐身子羸弱,但是想要上門提親的,打破腦袋爭搶。

武曼的臉色顯然變化了,突然對周公黑肩說:“好,這個燕飲,我一定到。”

祁律完成了任務,對周公黑肩挑了挑眉,兩個人相視一笑,武曼完全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之間,便掉進了坑中。

賞花燕飲的格調非常高,因著這次年邁的尹子也會出席,所以膳夫上士心裏沒譜兒,便厚著臉皮專程來請祁律幫忙把把關,什麽樣兒的飲食適合尹子。

尹子年紀如此大了,若是飲食不甚,出了點子什麽問題,膳夫們可真是擔待不起。

這次燕飲是撮合尹氏和武氏的燕飲,祁律自然也不想燕飲出現什麽問題,便一得空就來膳房幫忙把關。

而且自從祁律知道天子不需要進補之後,便改變了策略,祁律打算給自己進補。那日輜車事件之後,祁律渾身酸疼了很久,哪知道天子竟跟沒事人似的,生龍活虎,而且分外精神,祁律突然醒悟,自己才應該補補,多吃點補品,然後一展雄風壓倒俊美天子。

祁律懷著這樣的私心,便準備趁這個進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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