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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又軟又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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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諾!”

虎賁軍將士快速沖上來,火把在太傅府邸的庭院中彌漫開來,瞬間將祁律快速包圍在其內。

祁律瞇了瞇眼睛,一時間竟聽不懂虢公忌父在說什麽。

祁律並沒有慌張,很快鎮定下心神,說:“虢公,毒害?這是從何說起呢?”

虢公忌父冷冷的說:“倘或想伸冤,進了圄犴再說罷。”

他說著,又揮了一下手,那些虎賁軍將士立刻將祁律扭送起來,祁律並沒有掙紮,也沒有反抗,很快就被送上輜車。

他坐過無數的輜車,只是這一次不同,上了車並不是往宮中而去,而是往陰暗潮濕的洛師圄犴去。

嘭——

祁律被牢卒使勁推入牢室,隨即牢卒便狠狠將牢室的大門撞上。

祁律被推的一個踉蹌,趕緊穩住身形,扶住牢室的墻壁,入手一片潮濕,與夏日的炎熱不同,圄犴裏陰森的厲害,常年不見日光,因此即使是夏日,也是“避暑勝地”。

祁律回頭看向牢室門外,虢公忌父一身黑甲,挺拔而立,一手搭著寶劍,瞇著眼睛凝視著祁律。

祁律說:“虢公,可否通融,讓律見一見天子?”

“見天子?”虢公忌父冷冷的說:“那也要等天子能醒來再說罷。”

祁律蹙了蹙眉,虢公忌父也不和他多言,立刻轉身,“踏踏踏”大踏步走出圄犴,很快點兵離開,只剩下一牢室的冰冷寒氣。

外面很多牢卒走來走去,戒備非常森嚴,看著祁律的目光都十分小心謹慎,還有人小聲說:“當朝太傅,是不是都喜歡造反?先是周公,然後又是祁太傅?”

“嗨,你有所不知,太傅的權力多大啊?那是咱們小卒子想不來的。”

“只管看好了他便是了!”

“是了,聽說天子中毒,還未醒來,倘或天子真的醒不來……嘖。”

祁律瞇了瞇眼睛,沒有說話,轉身往牢室裏面走了幾步,找了塊相對幹凈幹松的地方,席地而坐。

祁律剛坐下來沒有多久,便聽到“踏踏踏”的腳步聲,還以為是虢公忌父又回來了,擡頭一看,走進來之人的確一身黑甲,卻不是虢公忌父,倒也是祁律相識之人。

是衛國將軍,石厚!

石厚負著手,從外面走進來,臉上掛著笑容,鷹鉤鼻鷹鉤唇,笑起來比不笑還要可怖,帶著一股駭人的氣息,站在牢室門外,低沈的嗓音回蕩在陰濕的牢室中,幽幽的說:“祁太傅沒有想到罷,第一個來探望祁太傅的,竟是厚。”

祁律坐在地上,席地而坐,雖已經淪為階下囚,但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雲淡風輕的,好像坐在自己院子裏一樣,也無什麽不同,擡起頭來看了一眼石厚,表情相當平靜。

點了點頭,祁律說:“的確,律沒想到,第一個來圄犴之中探望律的,竟是石將軍……”

祁律還有後話,笑瞇瞇的說:“話說起來,石將軍的耳目倒是靈通,律前腳進了圄犴,您後腳便追了進來,律真是佩服佩服啊。”

石厚瞇了瞇眼睛,方才那游刃有餘的笑容突然有些凝固,不過很快又恢覆了笑容,說:“祁太傅,厚今日前來,一來是探望祁太傅,二來……也是為寡君而來。”

“寡君”的意思,是國中的卿大夫,對外稱自家國君的謙稱,石厚的表情雖然高高在上,但他話裏話外還是十足謙虛的,只不過這謙虛的含水量有點高。

石厚站定在圄犴門外,負手而立,繼續說:“寡君聽說祁太傅蒙受冤屈,心中十分不落忍,像是祁太傅這樣的忠君之臣,怎麽可能給天子下毒呢?然……證據確鑿,也難怪天子不信祁太傅了。”

石厚這幾句話,簡直話裏話外的挑撥離間,一來說衛州籲多麽多麽心疼祁律,二來挑撥祁律與姬林的關系,說姬林不信任祁律。

石厚還說:“寡君不忍心看到祁太傅深陷圄犴之苦,因此特令厚前來勸說,只要祁太傅願意追隨寡君,日後為我衛國效力,寡君已經準備好一名死士,隨時為祁太傅頂罪,有了死士認罪,祁太傅便可脫罪,隨寡君回到衛國,盡享榮華富貴,總比在這裏,侍奉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兒天子要強得多,您說,是也不是?”

祁律一聽,點點頭,笑了起來,他本身生得便斯文,只是有時候吊兒郎當的沒個正行而已,倘或斯文的笑起來,真別說,倒是有一股子賢勝的味道,別管是真是假,模樣便是像。

祁律點頭,石厚還以為這般容易便拉攏了祁律,哪知道祁律下一刻卻說:“律明白了,石將軍是來勸降的,對麽?”

石厚淡淡一笑,嗓音十分沙啞,說:“祁太傅冰雪聰明,生了一副玲瓏剔透的心竅,想必厚也不必多費口舌了罷?祁太傅所想無錯,厚便是來勸降的。如今天子雖然年少,看起來親和,實則是一頭還沒有聞到血腥味的狼,一旦這頭狼開了葷,嘗到了葷腥的味道,祁太傅您說,他還會乖乖兒的吃素麽?”

祁律也笑了起來,說:“你說得對,不是常有一句話這樣說麽,伴君如伴虎。天底下的君主,哪個是吃素的?不過便算天子是一頭想要開葷的野狼,也總比衛君子這頭不成氣候的野狗要強得多罷?”

野狗,祁律竟直接說衛州籲是一頭野狗。

“祁律……”石厚聽到他這麽詆毀自己的國君,卻沒有生氣,反而笑的更是歡愉,說:“你這張靈牙利齒啊,厚是越發的愛見你了。”

祁律淡淡的說:“當真不好意思,不瞞您說,這些日子到太傅府說親的人,都從王宮的臯門排到洛師的城門去了,愛見律的人大有人在,倘或石將軍也有這個意思,您可得先排隊。”

在祁律沒有個正行的調侃之下,石厚的臉色終於繃不住了,慢慢收斂了笑容,一點點幹涸,嗓音沙啞冷酷的說:“看來你是不打算歸降了?”

祁律沒說話,只是坐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還對石厚挑了挑眉。

石厚點頭,說:“該說的,厚已然說了,既然祁太傅如此冥頑不靈,那也沒有旁的辦法,不過厚天生心腸便軟,生怕祁太傅在這陰暗的圄犴之中寂寞,特意給祁太傅送來一個伴兒。”

他說著,招了招手,身後幾個士兵立刻推搡著一個身材瘦削的小孩子走了進來,“進去!”說罷,打開牢室的門,將那小孩子推了進來。

那身材纖細的孩子頂多三四歲的模樣,被士兵一推,險些撲在地上,祁律趕忙一把摟住,將小豆包抱在懷裏,低頭一看,竟是齊國公子糾!

祁律立刻皺起眉來,收起吊兒郎當的笑容,冷聲說:“石將軍,您這是什麽意思,抓一個孩子?”

石厚幽幽一笑,說:“祁太傅下毒謀害,說起來齊國二公子不是也有一份?”

祁律瞇了瞇眼睛,他恍然想到之前給姬林做雞湯小餛飩的時候,的確碰到了齊國的二公子,公子糾雖小小年紀,但十分懂事兒,便幫著祁律一並子做了餛飩。

所以這個投毒之罪,也有公子糾一份。

石厚笑著說:“讓齊國的二公子來與祁太傅做伴兒,厚也當真是仁至義盡了。”

說罷,轉身大步而去,只留下來一串囂張的笑聲。

祁律連忙檢查公子糾,說:“二公子,沒事罷?石厚可有苛待你?”

公子糾像模像樣的搖搖頭,說:“無妨。”

祁律瞇著眼睛,說:“沒成想這事情,竟然牽連了二公子。”

公子糾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推亂的衣袍,別看他年紀小,但是說話井井有條,說:“衛州籲野心勃勃,聽說糾當時也在義父身邊,便迫不及待的讓石厚過來館驛質問。”

公子糾當時的確在膳房,所以難脫幹系,齊侯祿甫也沒有辦法,只能讓衛州籲囂張的將人拿下。

公子糾又說:“不只是糾,膳房之中一幹膳夫,也全都被拿下了。”

祁律蹙了蹙眉,突然“阿嚏!”打了一聲噴嚏,原是這裏太陰濕,外面又熱,一路折騰顛簸被送過來,這一冷一熱,祁律身子骨又弱,難免打一個噴嚏。

公子糾小大人一樣,立刻將自己的小外袍脫下來,墊著腳搭在祁律肩頭,說:“義父,圄犴寒冷,當心著涼。”

公子糾實在太懂事兒,小小年紀入了圄犴,竟沒有一點子慌亂,而且還知道關心祁律的身子,當真把祁律給感動的一塌糊塗。

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說:“你們敢阻攔本公子?!知道本公子是誰嘛?倘或得罪了本公子,讓你萌一鍋鍋都吃不鳥兜著走!”

祁律本在感動,突然一楞,這奶裏奶氣的嗓音,這萌萌的發音,即使祁律沒有親眼看到,只要聽到聲音他都能認出來,可不就是未來大展雄威,稱霸春秋的第一大霸主齊桓公嗎?

如今的齊桓公還是個小豆包,三歲大小,奶萌奶萌的,說話大舌頭,走路都不太利索,卻已經知道顯擺自己的官威了。

很快便聽到牢卒的道歉聲:“小臣該死,小臣該死,沖撞了齊國幼公子,實在該死。”

公子小白的聲音說:“識得了本公子,還不滾開!本公子要探監。”

“是是,齊國幼公子,您這邊請,這邊,小心腳下……”

很快的,“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果然看到了小包子公子小白,雖然如今小小一顆,但像模像樣的,背著手,邁著方步,在牢卒的簇擁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他走進來,站在牢室門口,擺了擺小肉手,官架子十足,昂著小下巴,奶聲奶氣的說:“你萌可以退下了,沒有本公子的傳召,不得過來偷聽,嘰道了嗎!”

“是是,小臣敬諾!”牢卒們不敢得罪齊國的貴族,趕忙全都退出牢室,只留下公子小白與祁律、公子糾說話。

等牢卒都退出去,公子小白背著手站在原地,扭著頭欠著身,探頭探腦的看了半天,確保那些牢卒真的都走了,這才突然松開背著的小胖手,立刻顛顛顛的跑過來,一頭紮在公子糾懷裏,奶聲奶氣的大喊著:“二鍋鍋!你沒事罷!”

公子糾差點給沖過來的小豆包撞一個跟頭,雖他比公子小白稍微高一些,但是說到底,公子小白身子骨“強壯”,而公子糾身材纖細,有點弱不經風。

祁律趕緊接住兩個小豆包,沒讓他們摔在地上。

公子糾說:“小白,你怎麽來了?”

公子小白立刻說:“是君父讓小白來噠!君父讓小白來探望二鍋鍋和義父父!說是小白年紀小,君父親自前來,恐怕衛那只鹹魚會多加阻攔!”

衛那只鹹魚?

衛國的國君名喚衛州籲,的確是一只鹹魚,祁律差點哭笑不得,不得不說,公子小白簡直神吐槽,神總結,精髓,獨到!

祁律咳嗽了一聲,說:“幼公子,如今外面情勢如何?”

公子小白像模像樣的皺著小眉頭,搖晃著小腦袋,肉肉的腮幫子都晃了起來,說:“天子病危啦,醫官全都紮在路寢宮,據說病的很嚴重,具體事宜小白也不嘰道……哦對啦!如今的朝政是周公在把持,辣個周公,簡直忘恩負義,都是他叫人把義父父丟入圄犴的,哼,忘恩負義的壞蛋!”

公子小白說著,還使勁跺了跺腳,氣的一張小臉都通紅了起來。

祁律聽罷了,卻一點兒也沒有著急,反而安慰說:“二位公子也不必太過擔心。”

公子小白抱著臂,插著肉肉的小胳膊,像模像樣的環視了一圈圄犴的牢室,一張小肉臉上寫滿了嫌棄,說:“小白如何能不著急,這破破爛爛的牢室,如何是人住的地方?哼!義父父與二鍋鍋身子骨都不硬朗,住在這裏,是要害病噠!”

祁律實在沒忍住,揉了揉未來春秋首霸的小肉臉,說:“小白乖,不用擔心……”他的後話還沒說完,就聽公子糾已然淡淡說:“哥哥會照顧好義父的。”

祁律:“……”???

敢問二公子,你是不是說反了,祁律心想,明明是自己照顧二公子。

結果公子小白還像模像樣的點頭,點的腮幫子一晃一晃,說:“嗯嗯!有二鍋鍋代為照顧義父父,小白也就放心啦!”

祁律:“……”二位公子不要自說自話,聽律一言啊!

公子小白還是多有不滿,皺著小眉頭,說:“不行,小白還是要去打典打典,需給那些牢卒一些好處,唯恐他們苛待了義父父與二鍋鍋。”

祁律一頭冷汗,沒成想公子小白,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會打典這種事情了,遙想自己三歲的時候……對不住,實在想不起來,沒有那麽早的記憶,可能還在玩泥巴罷。

公子小白便招來牢卒,又是那副很有派頭的樣子,“咕咚!”從袖袍裏丟出一樣東西,丟在那些牢卒面前,祁律一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不為別的,那是金子啊!

公子小白出手十分闊綽,昂著小下巴,說:“這是賞賜給你們的,這牢中之人,不必多說,一個是當朝天子的太傅,另外一個則是本公子的二鍋鍋,如今太傅與二鍋鍋被奸人陷害,天子英明,定然很快查明真相,到時候自會放太傅與二鍋鍋出獄,這其中的曲折,你們應當明白罷。”

牢卒們面面相覷,就聽公子小白又說:“好生侍奉著,等太傅與二鍋洗刷了冤屈,從圄犴中出來,定然少不得你們的好。只唯恐一些眼光短淺之人,沒有這個福分,可聽明白了嘛?”

“嗤……”不是祁律拆臺,是公子小白那個派頭,那個氣場,真的太爆棚了,祁律一個沒忍住,竟然笑了出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

牢卒們也覺有道理,趕緊應承說:“是是,小臣們記住了,都記住了,多謝齊國幼公子提點。”

“嗯。”公子小白很有派頭的淡淡“嗯”了一聲,說:“本公子這就要回了,這是給你們的辛苦錢,倘或讓本公子知道,誰是那個陰奉陽違之人,哼!”

那一聲哼,奶萌奶萌的,卻嚇得牢卒們趕緊說:“小臣不敢,小臣絕對不敢。”

公子小白打典之後,就對祁律說:“義父父有什甚麽事情,是需要小白去做的嘛?”

祁律想了想,說:“那便勞煩幼公子進宮一趟,親自去看看天子的病情如何,可好?”

公子小白使勁點頭,說:“嗯嗯!小白正有此意!小白這就去啦,二鍋鍋,你要照顧好義父父鴨!”

他說著,揮了揮小肉手,風風火火的離開,都沒給祁律辯解的機會。

祁律看著公子小白一顛一顛離開的背影,默默的說,小白你放心罷,義父一定會幫你照顧好二哥的……

公子小白從圄犴種出來,“爬”上輜車,說:“不要回館驛,直接進宮。”

“是,公子。”騎奴不敢有違,立刻往宮門而去。

路寢宮中,醫官跪了滿地。

天色已經蒙蒙亮起來,距離傳出天子中毒,已經一晚上的時間,所有醫官全都連夜進宮,在路寢宮待命,醫官上士進入之後,便沒有出來過,只是時不時的看到寺人沒命的從路寢宮中奔跑而出,大喊著什麽。

“快快!去端盆水來!”

“天子又吐血了!”

“做甚麽呢!快點!”

公子小白進入宮中,公車署已經堆滿了,皆是來探望天子的朝臣,公子小白來到路寢宮,便看到一群亂糟糟的寺人和宮女,不斷奔跑著,著急忙慌,還有撞在一起的,血水灑了滿地。

公子小白進入路寢宮大殿,果然看到了天子姬林躺在榻上,面色蒼白無力,嘴唇也沒有血色,呼吸非常微弱,唇角還掛著血水,寺人和宮女連忙擦血,一個個顫抖不已,生怕做了錯事。

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都在路寢宮中,一刻也沒有離開。

公子小白走進去,皺了皺小眉頭,周公黑肩禮數周全的拱手說:“齊國幼公子怎麽來了?”

公子小白說:“小白來探望天子病情。”

他又說:“小白聽說,祁太傅與小白之二鍋鍋,都是周公下令抓拿的,周公不會也相信,是祁太傅投毒暗害天子罷?”

周公黑肩眼看著忙碌的人群,淡淡的說:“這事兒,是誰能說的準麽?”

公子小白嘟著小嘴吧,似乎很生氣,說:“周公你這是甚麽話?祁太傅對天子忠心耿耿,難道周公不知道嘛?太傅力保天子,送天子即位,九死一生,周公怕是比旁人都知道!況小白說句難聽的話,周公今日能有性命站在這裏與小白說話,還多虧了祁太傅從中周旋,才得以保全周公,如今周公竟口吐令人膽寒之話?!難道周公想做一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嗎!?”

周公黑肩的表情還是淡淡的,無論公子小白說出難聽的話,或者好聽的話,都無法打動他,只是說:“齊國幼公子此言差矣,朝廷之事,本就不講恩情。”

“你!”公子小白氣的手指顫抖,說:“甚麽不講恩情!我看你便是想要把持朝政!除祁律後快!”

周公黑肩垂下頭來,他的眉眼明麗,唇角竟然帶著一股淡淡的笑意,雖然笑容很淺淡,但一直達到眼底,笑起來竟令人無端端膽寒。

周公黑肩用一成不變的語氣,說:“齊國幼公子童言無忌,如今天子病危,需要清靜,還請幼公子回罷。”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本公子!”

公子小白踢著小短腿兒,兩條腿離開地面,是被虎賁軍一路架出路寢宮大殿的。

鄭姬也聽說了祁太傅叛變的事情,一大早便來了路寢宮,一來探病,二來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她匆匆來到路寢宮門口,正巧看到了幾個虎賁軍架著齊國的幼公子小白離開,不由皺了皺眉,加快腳步走過去。

鄭姬進來之時,天子剛剛服用了醫官上士親自熬煮的湯藥,臉色沒有什麽緩和,一直在吐血,神智稍微清楚了一些。

鄭姬看到姬林那慘白的臉色,也給嚇了一跳,如今天子年輕,連妻室都沒有,更別說是子嗣了,而天子的叔父剛剛“病逝”,鄭姬雖然只是個養在深閨的女子,但是她也明白,一旦天子駕崩,周王室沒有繼承人,天下必然陷入大亂之中。

鄭姬來到榻前,恭敬的說:“姬拜見天子,望天子安康。”

姬林躺在榻上,十分虛弱,瞇著眼睛擺了擺手,似乎示意鄭姬起身,鄭姬作禮之後並沒有離開,似乎有甚麽話要說,猶豫了一會子,還是開口了。這一旦開口,聲音便顯得十分急促,說:“天子,祁太傅為人忠厚,助天子即位,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啊,就連姬一個甚麽都不懂的弱女子,也能看到祁太傅的忠心,姬不相信,天子您看不到祁太傅的忠心,毒害天子必另有其人,還請天子三思啊!”

姬林瞇了瞇眼睛,突然“呵呵”輕笑了一聲,說:“好啊,祁律,好……祁律到底是給你們灌了什麽迷幻湯,竟叫你們一個個的,虢公、齊國公幼公子,咳……咳咳……還有姬妹你,都來為他求情?咳——”

他說著,站在榻邊護衛的虢公忌父低垂下頭來,他雖是領命去抓拿祁律之人,但的確回來之後也向天子求情,因為虢公忌父真的不相信,祁律想要謀害天子。

一來,祁律是那個相助姬林即位之人,他若是想要謀害天子,幹脆不要幫忙不就完了?

二來,祁律為人沒有壞心眼兒,相反的還很善良,在這個等級森嚴的王宮中,祁律是鮮少把奴隸當人看的人。

三來,祁律又十分怕麻煩,這個天下什麽事情最麻煩,當然是鋌而走險的事情。

試問這樣的祁律,怎麽可能突然下狠手毒害天子呢?

鄭姬還是不死心,說:“天子……祁太傅可是您的師傅啊,您難道不信任他麽?”

“呵——”

姬林無端端的又笑了一聲,他躺在踏上,唇角掛著蒼白的笑容,眼神中隱忍著一絲絲的自嘲,說:“寡人……便是太信任他了。”

說完,姬林閉上眼目,似乎已然不想多說什麽。

鄭姬還想再說話,但是已經沒有了機會,只能離開燕朝,憂心忡忡的出宮去了。

相對比宮中的混亂,圄犴之中,反而越發的安寧起來。

祁律本好端端的坐在地上,但是因著無事可做,也沒什麽消遣,十足的無聊,祁律也維持不住太傅的官架子了,“咕咚”向後仰躺下拉,還翹起腿,那動作十分不雅。

公子糾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將滾下來的外袍重新蓋在祁律的身上,說:“義父,地上涼,躺下來的話,當心害了風寒。”

祁律擺擺手,說:“不行了,坐著太累,腰直疼,還是躺著舒服一些。”

他說著,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說:“來,二公子,你也躺下來試試?”

公子糾似乎不想躺下來,嫌棄地上不幹凈,不過又站了一會子,終於是累了,畢竟他年紀也不大,還是躺了下來,就躺在祁律旁邊,一大一小,兩個人並排躺著,一起蓋著公子糾的小外袍。

公子糾側頭看著祁律,好奇的說:“義父,您身陷圄犴,便不著急麽?”

祁律淡淡的說:“著急有甚麽用?給自己徒增煩惱,倒不如想想今日中午會吃什麽。”

祁律笑著說:“哎,早知道會入圄犴的話,應該和黑肩請教請教,牢中的夥食如何。”

公子糾無奈的搖搖頭,說:“定然不會太好。”

正說話,牢卒便過來了,手裏捧著飯食。正午發飯了,祁律立刻一個翻身坐起來,真別說,因著牢中不是一日三餐,根本沒有早膳,所以祁律早就餓了,正等著開飯。

牢卒將飯菜送過來,放在牢室的地上,祁律定眼一看,不由皺了皺眉,這飯菜……

還是公子小白打典好的?

一捧看起來硬邦邦的稻米飯,稻米在這個年代的確是挺好的糧食,但這稻米飯顯然是剩下的。

另外還有一些顏色也很不新鮮的肉渣子、腌菜渣子,總之這些菜飯擺在一起,當真不怎麽好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絕對是剩菜剩飯。

牢卒見祁律苦大仇深的盯著那些飯食,便說:“祁太傅,小臣們也是沒轍的,齊國幼公子放了話兒,咱們小臣不敢苛待兩位,也沒有偷換二位的吃食,您看看,就是小臣也同樣這般吃食,二位便……便多多擔待擔待罷!”

祁律一看,牢卒的確沒說謊,也沒有偷換他們的夥食,這夥食還是不錯的,因為祁律和公子糾的夥食和牢卒是一樣的,都是剩菜剩飯,看起來沒滋沒味兒,沒什麽食欲。

祁律盯著那些菜飯出神,突然挑了挑眉,雖然身在圄犴,但是吃飯乃是頭等大事,絕對不能怠慢了,人生在世,吃就是頭等大事,便說:“這菜飯,律能改造一番。”

“改造?”牢卒面面相覷,不知是什麽意思。

剩菜剩飯還能改造?難不成剩菜還能變成甚麽美味佳肴不成?

祁律笑瞇瞇的說:“倘或各位不怕律下的毒的話,律倒的確能將這些剩菜飯改造一番,不說是珍饈美味,但是順利下肚沒有問題。”

牢卒們更是面面相覷,說:“太傅您開頑笑了,小臣們都是賤民,哪裏還能勞煩您來下毒呢?”

這些牢卒身份本就不高,祁律和他們無冤無仇,自然也不會有下毒的動機,再者說了,牢卒們經常聽說祁太傅理膳美味,只要嘗過祁太傅的膳食,什麽珍饈美味,都不想再食了。

如今牢卒們一聽,不由全都食指大動起來。

祁律便說:“來來,我口述你們食譜,把這些菜飯拿去改造一番便可以了。”

祁律身在圄犴,是沒辦法自己出去理膳的,不過他要做的這個飯菜十分簡單,而且頂飽,吃起來特別滿足,那便是——黃金蛋包飯!

飯是剩下來的稻米飯,這稻米飯剩下來就容易發硬,炒飯的話則剛剛好需要這種剩飯,顆顆分明,恰到好處。

而剩菜是一些肉渣子和腌菜渣子,這些東西炒在飯裏亦是剛剛好,外面裹上一層黃金燦燦的蛋皮,雞蛋軟糯又滑溜,蓋在炒飯上面,既美味,又美觀。

牢卒得到了食譜,立刻便把飯菜全都端下去,連帶著牢卒們的飯菜也都端下去,很快便去加工。蛋包飯很容易,沒一會子也就完工,方才還賣相極差,令人毫無食欲的剩菜剩飯,瞬間變成了金燦燦的蛋包飯。

黃涔涔的蛋皮蓋在米飯上面,一眼楞是看不出來這是炒飯,看上去松松軟軟,又滑又彈,蛋皮的視覺享受令人生出一種幸福感來。

牢卒們也沒成想,方才還可憐巴巴的剩菜飯,竟然搖身一變,變得如此美觀,用簡陋的小匕輕輕一切金燦燦的蛋皮,“倏——”一股熱氣騰騰而出,蒸騰出一股香味兒。

米飯與肉渣、腌菜一起翻炒出香味兒,腌菜和肉渣的味道滲透到了米飯之中,那滋味兒就是不一樣的,比剛才菜是菜,飯是飯的味道鮮明了不少。

祁律把自己與公子糾那份蛋包飯拿過來,兩個人坐在牢室的地上,便開始享用改造過的午飯。

蛋皮軟而韌,滑而彈,入口滑溜溜,祁律以為,吃蛋包飯的話,切開蛋皮的一剎那,那是極其具有儀式感的,眼看著熱騰騰的蒸汽冒出來,不用吃,都會覺得十分滿足。

“好吃!”

“好吃還吃!小臣竟不知,這剩飯菜也如此美味!”

“這蛋皮……絕了!當真是絕了!”

牢卒們大快朵頤,祁律和公子糾吃得也十分歡心,眾人正吃飯,便又有人來探監了,並非是公子小白,而是……衛州籲。

衛州籲與祁律有仇,三番兩次的被祁律羞辱,這次祁律下獄,他本想趁機來羞辱一番祁律,看看祁律那落魄到跪在牢室地上,用手抓剩飯吃的模樣。

這剩飯菜,還是衛州籲特意讓人送過來的。

哪知道……

衛州籲一臉得意的從外面走進來,還沒走到牢室跟前,便聞到了一股噴香的味道,要知道這裏可是圄犴啊,沒有臭味兒便是好事兒,怎麽還會有噴香的味道?

這味道楞是比衛州籲今日中午食的牛肉還要噴香,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令人食指大動,勾引著衛州籲蠢蠢欲動的味蕾。

他大步走進去一看,正好看到祁律正在享用黃燦燦的蛋包飯,蛋皮又潤又滑,米粒顆顆分明,肉渣炒的噴香,腌菜提味恰到好處。

祁律正好把最後一口蛋包飯,合著蛋皮用小匕舀起來,“嗷嗚!”一口塞進嘴裏,那叫一個滿足,吃的有點撐,但是不願意浪費,還是給硬著頭皮吃光了。

衛州籲沒成想自己見到的竟是如此場面,冷冷的說:“祁太傅便是與眾不同,沒成想在圄犴之中,竟然也如此舒坦?”

祁律淡淡一笑,說:“這坐牢呢,也是有學問的,律又沒做什麽虧心事,因此是吃得下吃得香,多謝衛君子掛懷了。”

“哼!”衛州籲冷聲說:“祁律,我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他說著,走進牢室的大門,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輕笑著說:“是了,你別著急,說不定,天子很快也會來陪你。”

說完,衛州籲“哈哈”大笑,也不細說,很是猖狂的揚長而去。

洛師王宮,公車署內。

“讓開!不長眼目嗎?!沒看到這是衛國國君的車駕麽?”

騎奴狗仗人勢,大聲呵斥著卿大夫,很快,衛州籲便大搖大擺的從輜車上走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袖袍,說:“今兒個天氣都這麽好,恐怕是個吉日啊!”

“是呢,君上您說的正是!”騎奴立刻拍馬屁。

一個黑影從遠處走過來,那黑影身材高大,一身戎裝,腰配寶劍,身後還跟著幾名高壯的親隨。

正是衛國將軍,石厚了。

石厚走過來,對衛州籲拱手說:“君上,一切準備妥當,君上已然可以進路寢宮……探病。”

“是了!”衛州籲大笑著,說:“還等甚麽?!快快隨孤進路寢宮探病罷!”

路寢宮中很多卿大夫都在,排隊為天子探病,就在這時候,人群突然騷亂起來,幾個黑甲士兵排開人群,推搡著卿大夫們,推開一條道路,衛州籲便大搖大擺的從外面開進了路寢宮來。

石厚一身黑甲,拔身而立,冷冷的對卿大夫們說:“寡君特來探病,還請各位卿大夫改日再來。”

清場!

衛州籲來探病,竟然還要清場,卿大夫們一個個心中有怨言,但是石厚帶著幾個武士,他們也不敢叫板,便悻悻然全都離開了路寢宮。

很快,路寢宮安靜下來,衛州籲一臉克制不住的笑容,大步往路寢宮之中最尊貴的太室而去。

寺人見到衛州籲,想要幫忙通傳,衛州籲卻一把推開寺人,說:“滾開!孤要謁見,是你這些小臣能攔的麽?滾!”

衛州籲說著,轟然直接推開了太室之門,非常囂張的走了進去。

太室之中,天子姬林臉色蒼白的躺在榻上,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侍立在一旁,醫官門跪了一地,看那誠惶誠恐的模樣,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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