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時竟然也沒人，喬白和楊帆倒也罷了，前者正事很多，後者除了正事還有私事，範周周怎的今天也不在？

不過簡空空也沒太在意。

他隨手把一半的水果丟回了虛空裏開辟的空間，又給葉輝丟了兩，剩下的就放在那裏留著，等範周周他們回來了或許會吃。當然，蘋果他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全藏了起來，倒不是因為他舍不得，而是範周周床頭上還有。

範同學一向大方，發現自己買了他又買，肯定是要說他的。

接著他就坐在床上搖著腿。

那份資料已經丟進了玉扣空間，葉輝正在認真翻看，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就用簡空空的手機查，然後繼續往下。看他這副模樣倒像是一個認真學習的學生，但卻又有點兒不太一樣。可能真的是活著時受到的教育太好，一舉一動都跟普通的小孩兒有點兒區別。

不淘，不熊，很安靜，很……優雅。

越看簡空空越覺得這小鬼的動作竟然挺好看，哪怕就只是簡單的看文件和拿手機查字。

他沒有打擾葉輝，不想幹擾他的思維，就連本身準備問問他當時為什麽不出來跟他一起看都沒有再問。反倒自己給找了‘或許是怕影響到葉謹’‘或許知道自己認識的字不多，不能光明正大的查字典的話看了不如白看’之類的理由。

往後靠了靠，抱了只大熊舒服的躺了下來。

他準備等葉輝給他答案。

雖然這個孩子才不八歲，但也飄蕩了十九年，雖然智商不漲，但到底見多識廣，或許能從中看出些不同來呢？

主要是他這個時候沒有別的人可以問了。

宿舍裏十分安靜。

走廊內有腳步聲榻榻榻的響起，又走遠，簡空空無聊的數著步子，然後就看到有一個人穿過了門，走了進來。

葉輝擡了擡頭，沒動。

簡空空更是連頭都懶得擡，因為那渾身的陰氣讓他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之前見過我的鬼不是被嚇跑了，就是被嚇跑了，你倒是膽子大，竟然還敢過來。”

跳樓的那個男鬼站在門口，沒做聲。

過了一小會兒才吶吶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能踩到我。”

簡空空這才擡頭看了過去，葉輝也瞇了瞇眼，然後說，“估計是個新鬼，無知無畏，恐怕還在想你是不是也死了。”但凡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的，或者過了那個迷茫期的，遇見簡空空這種隨手一揮就能讓鬼再死一次的人，都會能跑多遠跑多遠。

例如一開始的葉輝，例如別墅裏那只女鬼。

男生果然是個新鬼。

他甚至在聽到葉輝的聲音時嚇了一跳，然後半是疑惑半是不確定的問，“手機裏傳出來的？”

簡空空：“……”

過了會兒，他選了喬白昨天對他說的四個字給對方。

“自欺欺人。”簡空空往窗邊一指，“站過去，把窗戶打開，別讓屋子裏太多陰氣，然後自己站在那裏慢慢想。”

他實在沒空跟一個鬼解釋，你已經死了，所以……

況且要說實在的，他懂得其實也不多。畢竟大部分的鬼見到他都會躲很遠，葉輝是自以為大仇得報，又被他抓了個現場跑無可跑才會留下。接觸得少，他自然了解的不是很多，只知道一些大概，畢竟這個世界在他眼裏本就不同。

那男鬼似乎還是個學生，穿著校服，上面還寫著某某高中。

原來不是他們學校摔死的啊！

簡空空又倒回了床上，郁悶的想那你幹嘛跑我們宿舍樓再跳一次，害我差點以為有同學要跳樓。

那男生站在窗邊吹了會兒冷風，無奈道，“想不明白，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跳個樓都能把自己跳成這樣的，我估計也是第一個。”

如果範周周在這兒，估計會說真沒想象力。

但凡是看過幾本小說的，都能對他這個狀態推測出數種可能，然而他十分不能理解。葉輝的眼睛終於從那疊田萊的資料裏移開，落到了他身上。發現這人的校服有點兒偏舊，洗得很幹凈，只不過上面的鋼筆水痕跡卻是洗不掉的。

想了想，葉輝說，“你學習成績很好？”

那個學生搖了搖頭，“不算太好，班裏總有兩個考得要比我好。”又說，“但家裏人都說我能行，可以再努力一點到時候能考更好。”

聽這話就知道是高三黨。

簡空空上高中的時候別提多輕松了，簡直跟之前那麽些年沒區別。一來他本身就‘學’得好，二來沒有家裏人管他考得好不好，他自己也不是很在意。但身邊的人卻都是不同的，不論是同學還是老師，甚至就連偶爾回孤兒院看看的時候，聽到的也是這類的話。

而那男生之後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

葉輝突然問，“你為什麽跳樓。”

男生楞了一下，“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不想學了，不想考了，覺得很累，感覺沒意思，就去跳了。”

葉輝：“……”

簡空空：“……”

他們倆一個鬼是被人害死的，一個是不可能想讓自己死的，因此理解不了他這種感覺。過了一小會兒，葉輝才喃喃道：“不太對勁，像他這樣一點追求都沒有，死了就該‘死了’，不應該能變成鬼到處游蕩的。”

男生立即問，“什麽意思。”

葉輝看他一眼，平靜道，“我見過的鬼雖然也不太多，但都是有心願未了的。有的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想看著其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有的是被人害死心有不甘，勢要殺盡仇人以得以瞑目的。當然還有另外一些，例如我曾經就看到過一個鬼在滿世界的找一個作者，似乎是想讓某個有生之年的作品能夠完結。”

“總之理由千千萬，像你這種心平氣和，沒有一點兒執念的卻是沒有。”

葉輝不相信的問，“你真的沒有一點想要做，卻未做完的事情？”

“沒有。”男生說，“如果有的話，我肯定就去做了，也不會因為覺得無趣直接跳下去。書上明明說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不存在了，為什麽我還在？”

這個很不好解釋，簡空空抽了抽嘴角，從範周周床頭抽了一本書給他。

葉輝看了一眼，上面大大的四個大字‘寢室有鬼’。

他想了想，沒說話，眼睜睜的看著男生站在窗邊，一頁一頁跟看課本似的認真讀書，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習慣害死人，明明他們已經變成鬼，不需要戴眼鏡也看得清楚了，卻反而還是很依賴這種東西。

簡空空心很累。

十九年時間沒管過鬼的事情，怎麽最近事兒就多了起來。

好在葉輝聰慧懂事，這會兒已經又幫他看起來田萊的資料，這已經是第二遍了，他不再需要手機查書，便將手機從玉扣空間裏給丟了出來。正巧，範周周的電話打了進來，簡空空想也沒想就接了起來。

“……空空。”

範周周的聲音有些發抖，“空空你在哪兒？”

簡空空說，“宿舍。”

他奇怪道，“倒是你在哪裏，這聲音怪模怪樣的，是喝酒喝多了麽？”

“不，不是。”範周周強自鎮定，冷靜道，“你現在聽我說，去找根繩子來，要結實的，然後來樓頂。”過了會兒又說，“再給喬白和楊帆打電話，快點叫他們也一起來，有其他宿舍的也一起……算了，先不要叫他們。”

簡空空四處掃了一眼，沒發現繩子，然後幹脆把自己的床單一撕，瞬間弄出來一根。

然後他拎著就上樓了。

路上邊走邊給楊帆還有喬白打電話，還沒撥葉輝就阻止了他，說，“還是先上去看看情況吧！”簡空空想想也是，畢竟他離得最近，就是應付不了需要請那兩位，也就差個一兩分鐘的時間，應當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上了樓，範周周果然在樓頂，現在正死死的趴在地上抱著欄桿。

簡空空：“……”

他剛要問範周周這是想幹啥，就聽對方突然喊他，“先別過來，找個地方把自己拿繩子綁好了，然後過來拉我。”

怕他不明白，範周周又喊，“我中邪了，莫名其妙老想往下跳，天知道我不想死啊！”

簡空空這才發現，範周周現在的模樣明顯是趴在地上讓自己盡量的多接觸地面，然後抓著欄桿死死抱著不說，他還用圍巾把自己和欄桿綁到了一起。再仔細一看，這貨身上饒了一層很薄的陰氣，怕就是影響他非要跳樓的罪魁禍道。

操，哪個鬼這麽叼，老子的朋友也敢害。

簡空空簡直怒了，直接將那層陰氣打散，然後在範周周的怒喊聲中把他綁著自己手與欄桿的圍巾解開，再把人提起來。後者這會兒還緊緊的抓著欄桿，都快哭了，“空空我求你，我真中邪了，不能放啊不能放！”

簡空空隨手一扒拉，他的手就離開欄桿了，然後被一路拎著回了宿舍。

再往床上一摔。

才道，“現在冷靜了麽，好好說話！”

天知道他最怕範周周跟他疊聲嘮叨，每每聽到都不想多說一個字。但今天情況明顯不同，他不能再坐視不理或者裝沒聽到，只能言簡意賅的說重點。也好在回了宿舍，範周周的情緒慢慢緩了過來，趴在床上好一陣兒才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死定了。”

簡空空心說你能活著確實挺不容易的。

看剛剛那個樣子，要是換個心情不好的估計也就真跳下去了，範周周能及時醒悟並把自己綁著還趴在地上以確保不會跳下去，當真是非常不容易的。畢竟那層陰氣雖然不濃，害個人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他垂頭看向玉扣空間裏的葉輝，將裏面的靈氣組成幾個字。

“你能不能辦到？”

葉輝點了點頭，“那並不難，幾乎是個鬼都能辦到，只要他對那個人的行蹤有些了解。”頓了頓，又說，“如果沒有特定的人的話，那就更簡單了。”範周周的經歷十分幹凈，不可能有鬼要找他報仇，那就極有可能是倒黴撞上了。

這會兒範周周已經徹底緩過來了，不用簡空空問已經開始倒豆子似的說。

“我準備下樓倒垃圾的，誰知道突然莫名其妙的就上了頂樓。明明為了學生安全那個小門平時都是鎖著的，但我走過去的時候卻是大開著。這時候我還沒覺得自己上樓有什麽不對，直到想要往下跳的時候才嚇了一跳。”

範周周拍拍胸口，“當時我就趕緊抓著欄桿，後來似乎那種想跳的想法還是揮之不去，怕自己控制不住就給自己綁起來了。”

“真是嚇死我了，掉下去肯定死得不能再死。”

簡空空也有點兒心驚。

沒想到就在他的身邊，他的舍友，平時老跟他混在一起的朋友差點被一個鬼給害了。他忍不住看了看葉輝，卻發現對方正一臉認真的看著窗邊那個捧著本寢室有鬼看得認真的學生鬼，這才想起來，尼瑪，宿舍都回來人了你還捧著本書亂晃？

能不能行了。

就聽範周周哆嗦著哆嗦著打了個噴嚏，喃喃道，“好冷，怎麽窗戶開著。”然後……

“臥糟！！！”

“就說我險些跳樓的事情是在做夢，要不怎麽可能有書在本中飛呢，還自動翻頁兒。”

“早知道就不死撐著了，天知道樓頂的地面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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