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若是您執意將奴婢嫁給十四爺，奴婢現在就死在您的面前！”蘇茉兒的淚痕已經幹了，她筆直地跪著，目光堅定地望著大玉兒，仿佛她只要說一個‘是’字，她就真的會撞向一旁的柱子。

“蘇茉兒……”大玉兒淚眼婆娑地看著她，忽然一把緊緊地抱住了蘇茉兒。

她怎麽可以這樣利用蘇茉兒！那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蘇茉兒啊！她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她怎麽可以將她的幸福用來做賭註呢？

“對不起，蘇茉兒，真的對不起……”大玉兒抱著蘇茉兒，聲淚俱下，這些時間裏，她真的被逼急了，才會想到這樣的主意。

“格格，一切都會好的，您不要急，奴婢會一直陪在您身邊的。”到最後，竟然變成蘇茉兒拍著大玉兒的背部安撫她。

“蘇茉兒……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格格，不能認輸，絕對不能認輸！”不得不說，蘇茉兒真的是最了解大玉兒的人。她只憑這模棱兩可的一兩句話，就已經讀懂了自己主子心裏所有的苦和怨。

平日裏裝得再無所謂，她到底也是一個女人。她的生命中，有兩個重要的男人。

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可是這個丈夫卻只愛著自己的姐姐，將她這個側福晉視為無物；一個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多年堅守的誓言似乎已經被他遺忘。

面對著雙重打擊，她累了，倦了，卻無法得到解脫，因為她是家族的希望，是科爾沁的希望，甚至是蒙古草原的希望。

“格格，您是草原上最耀眼的明珠，大汗一定會發現您的好的！”蘇茉兒扶著她的肩膀，飽含希冀地直視她的眼瞳，“只有得到大汗的寵愛，您才有可能成為這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至於十四爺……”她咬了咬牙，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他不會忘記您的……”

大玉兒擡起眼，眼中滿是絕望。

她自然明白蘇茉兒的意思，雖然大汗對多爾袞這個年輕的弟弟多有防備，但是很多時候卻不得不倚重他，多爾袞在朝中的分量越來越重，無論是為了現在還是將來，她都不能失去多爾袞的支持。

曾經以為和藍天一樣純凈的感情已經染上了雜質，而她卻不能夠停下繼續汙染的腳步。絕望將她淹沒，她卻要在痛苦的巨浪中披荊斬棘，走出一條路來。

蘇茉兒看著這樣的格格，心裏滿是心疼。老天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待她們格格？曾經的草原明珠在這深宮裏已經蒙上了灰塵，黯淡無光，她本該是翺翔於天空的海東青，本該是馳騁於草原的駿馬，而不是圈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更不是攀附於男人的菟絲花！

“格格，不瞞您說，奴婢前段時間在浣衣局發現一個宮女……”蘇茉兒遲疑了下，最後還是咬牙說出了口：“那個宮女，和您……有四五分相似。”

說完這話，蘇茉兒便惴惴地看著大玉兒，她知道自家格格聰慧，即使她不把話說完，她也能夠明白她話裏的深意。

事實確實如此，在蘇茉兒開口前，大玉兒的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種可能，卻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巧合的事。

若是多爾袞的身邊有一個和她相似的女人，每時每刻都在提醒著他過去發生的一切，也許，這會比將蘇茉兒送到他身邊的效果更加顯著，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樣做的變數和風險也更大。

畢竟蘇茉兒是絕對忠於她的，而那個宮女的出現會帶來什麽樣的變化，誰也不敢保證。

“讓我再想想吧……”大玉兒早已擦幹凈眼角的淚，此刻，除了眼睛微紅外，幾乎沒有人看得出她方才的失態，她早已經恢覆了往常端莊的側福晉姿態。

“格格，無論您做什麽決定，奴婢都會支持您的……”頓了頓，蘇茉兒心裏一跳，慌忙加上一句：“只求您不要拋下蘇茉兒。”

＊＊＊

一個時辰後。大玉兒早已恢覆平靜，預料到多爾袞即將前來，她便讓蘇茉兒前去迎接多爾袞，自己則去了小玉兒和娜木鐘所在的暖閣。

“十四爺，您來了啊。”洗漱幹凈的蘇茉兒站在走廊，身姿款款地迎接前來的多爾袞。

多爾袞對她一笑，順手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交到她的手裏：“怎麽是你在這兒等著？你家格格離得開你？”

蘇茉兒嘴角的笑容一僵，幸好飛快地掩飾了過去，並未讓多爾袞察覺到異常：“格格正陪著西院福晉和十四福晉呢，怕別的宮人們不夠細心，就叫奴婢在這兒等著。”

“小玉兒身體好點了沒？有沒有叫太醫？”多爾袞腦海中閃過一張蒼白中略帶些淺笑的秀臉，心中所想的話就已經脫口而出。

問完這話，他才想起眼前站著的並非小玉兒的貼身侍女姬蘭和烏納西，而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蘇茉兒。

回頭一看，她的臉色果然十分不好。

“蘇茉兒……我，我只是有點擔心。”多爾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竟然在蘇茉兒面前，第一時間想到的人竟然不是玉兒，而是……

那個體貼細心的少女，笑起來眉眼彎彎，如同天上的月牙兒，害羞的時候，雙眸總是微微下垂，如同蝶翅輕輕顫動，在人的心湖上，也留下淡淡的漣漪。

另一頭，大玉兒走進暖閣，“大福晉……”她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娜木鐘用眼神止住了話。

娜木鐘豎起手指在嘴邊‘噓’了一聲，示意她不要出聲。

大玉兒往暖榻上看了看，見合著眼休憩的女子雖然面色有些過於白皙，但是嘴角淡淡的笑意還是為她增色不少。

大玉兒一直都知道，小玉兒的相貌充其量只能算是清秀，又因為性格跋扈而顯得刁鉆刻薄。但是此刻看去，她如同單純的孩童般，在睡夢中露出這樣清雅的笑，便是身為女人的她看來也覺得動人，更不要說男人了！

大玉兒的心一點一點地沈了下去，剛才蘇茉兒的一番話忽然又在她的腦海中回響，有朝一日，多爾袞真的會忘記她嗎？

大玉兒怔怔地凝視著榻上的女子，桌上的獸紋熏籠裏泛出裊裊的香煙，讓她不禁迷了眼睛。

正呆楞時，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把，大玉兒立即回神，本能地露出謙遜溫和的笑。

“出去說。”娜木鐘回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甜的侄女，皺著眉頭對著大玉兒低聲說道。

出了暖閣，微涼的空氣讓大玉兒清醒了不少。她竟然會因為一個小玉兒而感覺到威脅……

呵呵，若是若是過去有人說小玉兒會搶走多爾袞，只怕她只會一笑而過吧？

“側福晉，今兒個還真是多謝你了，幫多爾袞照顧他的福晉。”娜木鐘特地咬重了最後四個字。

大玉兒心裏泛起一陣苦澀，但是面上卻維持著最完美得體的笑容：“西大福晉客氣了，小玉兒也算是我的妹妹，身為姐姐照顧妹妹，本就是天經地義。”

“哎喲，咱們側福晉就是這麽識大體，比那個海蘭珠可是懂事多了，以為霸著大汗就高枕無憂，也不想想她有沒有那個福氣！”

娜木鐘的話一如既往的刻薄，即使是在哲哲面前，她也從沒怯過。她曾經是林丹汗的福晉，被尊稱為囊囊太後，豐富的嫁妝讓人眼紅，皇太極娶了她，得到不少好處。

就沖這一點，她就有資本笑傲後宮。

這個幾經沈浮的女人，早已經看透了那些情情愛愛，海蘭珠引以為傲的愛情，在她眼裏還不如一頭牛一匹馬來得實在。她要的是身份，是地位，是權力，是財富，卻獨獨不是愛情。

大玉兒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遇到像西大福晉這樣口無遮攔的人，有的時候端莊得體似乎並不管用。

即使她和這個姐姐的關系不善，但是海蘭珠到底和她一樣同為出自科爾沁出來的女兒，她既不能也不會附和娜木鐘的話。

“大福晉說笑了，姐姐自然是有福之人，能夠得大汗的寵愛，就是姐姐最大的福氣。”

“喲，側福晉這話說的。難不成咱們這些不得寵的，就是沒福之人了？”

這話大玉兒如何敢應？若是應了，豈不是要和一宮的人作對？大汗如今對她姐姐幾乎是獨寵，三千寵愛在一身，恨不能將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

大玉兒耳邊不禁響起了姑姑的叮囑聲。

“玉兒，無論你用什麽法子，你也要給大汗生一個兒子！只有兒子，才能保你一世無虞，也才能讓科爾沁高枕無憂！”

這就是她的悲哀。大玉兒在心裏自嘲地一笑，她必須從自己姐姐身邊搶走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而且還要為這個男人生孩子。

“大福晉，您誤會了。”大玉兒淡淡一笑，剛想扯開話題，卻聽到蘇茉兒的聲音在外響起。

“十四爺，您請進吧，咱們格格和十四福晉都在裏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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