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把卿歡和嚴訣叫到一起,給他們講戲。

對嚴訣導演不擔心，嚴訣平時看著面癱，但到戲裏真的是演什麽像什麽。卿歡是新人，對她導演就有很多不放心,生怕她接不住嚴訣的戲。

卿歡站在嚴訣的對面,渾身都不舒服,本能讓她想要轉頭逃跑,但她聽宋熙說，劇組拍戲每天都要花費很多人的很多心血，如果她不好好做,就會讓他們難做。

卿歡以前在修仙界，大家都嫌她難看,不願意跟她在一起玩。

卿歡感覺，現在這個世界雖然大家的審美都怪怪的,不過大多數人對她都很好,願意帶著她玩,所以她也不希望辜負他們。

所以卿歡沒有跑,只是悄悄拉開和嚴訣的距離。

導演正說到興頭，手舞足蹈一頓以後，回頭,發現卿歡站在劇組遙遠的另一邊,小臉嚴肅,還時不時點點頭，一副聽得很認真的樣子。

真的，如果她沒有站得那麽遠，導演都信了。

導演本來像按習慣訓卿歡一頓，突然看到副導演沖他使眼色,他一下想起卿歡力拔鋼管兮氣蓋世的一幕，默默把話咽了回去，招手示意卿歡上場。

副導演難得看導演犯慫，沒忍住翹起唇角，被導演敏銳抓住，狠狠瞪了副導演一眼，暗自跟副導演解釋：“我才不是怕卿歡把我當鋼管掰彎還是怎樣，我呢，只是覺得紙上談兵沒用，準備讓卿歡和嚴訣真槍實彈地練一下，再做指導。”

“真槍實彈？”副導演莫名覺得導演說的話有點像虎狼之詞。

導演笑了：“如果這個詞用在別人身上，還可能想歪，但用在嚴訣和卿歡身上……”他擺手，有點鄙夷地看了眼副導演，“不會還有人不知道嚴訣和卿歡根本不可能成為CP吧？”

副導演被導演傲嬌的眼神紮了一下心，等導演趾高氣昂地坐在監控器前，又覺得不對勁：“不是，導演，你不是從來不上網看八卦消息之類的麽？你怎麽知道……”

導演一驚，多年潛水吃瓜的秘密快要曝光了。

“這事兒還用上網才知道麽？”導演助理也過來，放下導演的保溫杯，沖副導一笑，指了指拍攝位置，“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吧？”

副導轉頭看去，發現嚴訣和卿歡在有限的拍攝地裏站出了相隔十萬八千裏的感覺，尤其是卿歡恨不得爬到樹上，躲著嚴訣。

副導演被成功說服，導演松了口氣，又扳起臉，嚴肅地開口：“開始。”

卿歡按照之前導演安排的，蹲在樹下，小小一只，臟兮兮的小臉上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靜靜地看著因為太早還沒什麽學生來的一中門口。

導演給她講的戲是，她看著校門口時要流露出小心翼翼地渴望，因為這個角色很小就沒有書念了，她很羨慕那些能夠走進明亮教室讀書的同齡人。

卿歡假裝校園裏面有一座好吃的做的山，咽著唾沫盯著它。

導演點頭，卿歡的演技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

“唔！”之前有點像變態阿姨的工作人員收手交握，揪心地看著樹下可憐巴巴的一小團，“雕崽不傷心，麻麻給你交學費，麻麻給你買好吃的……”

雕崽？副導演皺眉，這都是什麽名字啊？

到嚴訣出場，晨曦灑在從路盡頭，騎著山地車恣意招搖的少年身上，右耳下的耳釘放出奪目光彩，眉；眼深邃，握著車把的手，腕骨微微突出，和他修長的手指一起構成細節誘人的美麗圖景。

滑軌上的機器追著他，沖出屏幕的少年感，引得導演身後的工作人員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尖叫出來。

導演非常滿意，拿起保溫杯，眼睛不離監控地喝了兩口燙水。

騎著山地車的嚴訣本來應該直接進到校園，餘光卻瞥見了什麽，車頭沒有轉向，直沖著門口那棵老榆樹過來，卿歡還有幾米的位置，長腿放下，懶懶停住山地車。

嚴訣和卿歡四目相對，風吹起少年的衣角。

“哇。”工作人員看呆了，捂著嘴巴感嘆，“太美了。”

就像日漫裏的定格，色調溫暖明亮，純粹的美好自然流淌。

卿歡一點也不覺得美好，她是無意間和嚴訣那雙難看吧唧的桃花眼對在一起的，她當然要趕緊移開，慌張又有點驚恐的樣子完美和導演想要的感覺對上了，導演很讚許地看了眼把卿歡帶來的副導演，副導演害羞地低下了頭，心裏暗想卿歡真的是他的吉祥物，自從她來，他這裏就好事不斷。

卿歡在被嚴訣發現她在偷看後，要按照劇本溜走，她站起身，不過當她要走的時候，豁口的書包不爭氣地把她好不容易撿到的空瓶子吐了出來，她趕緊又蹲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把瓶子撿起來。

撿到最後一個滾到遠處的瓶子前，一只比她的手要大幾圈，手指修長，指甲修得整整齊齊的手先一步撿起了瓶子。

嚴訣垂著眼睫看著卿歡，她的眼睫長長的，像是兩把小扇子，眼睫下的眼瞳被陽光映得發淺，像是上好的琉璃，她糾結了一會才擡起頭，眼裏有和看晏淮時完全不同地排斥。

她伸出手，固執地不肯出聲，安靜地向他索要回她的瓶子。

嚴訣沒有還給她瓶子，把空水瓶在手裏轉著玩出了花。

真是可惡，卿歡雖然知道這是演戲，但還是忍不住想要咬這個欠扁的家夥一口，前一世大魔王就總這麽逗她，壞死了。

卿歡漂亮的眼睛裏多了些惱怒，又極快地閃過被捉弄的困窘，還有對那個瓶子的不舍，但最後還是將細白的手指攥起來，放棄了嚴訣手裏的瓶子。

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嚴訣伸出手，遞過來個袋子，裏面裝著兩個白白胖胖熱氣騰騰的包子。

卿歡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換不換？”嚴訣挑眉，劇裏的他因為女四長了張娃娃臉，所以誤會她是個比他小很多的小乞丐，所以，補了一個能顯示他比較慈祥，讓充滿戒備的女四稍微信任他一些的稱呼，“小朋友。”

卿歡視線被包子吸引，想了一會，然後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抓住了袋子。

嚴訣把包子給她以後，把那個空瓶子往車籃裏一扔，騎上車子背影帥氣地進校園了。

卿歡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然後才把包子從袋子裏拿出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看皮白松軟的大包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導演都被卿歡看出了食欲，示意機器推進，給卿歡特寫。

卿歡瞇起眼，準備享受包子餡在嘴巴裏炸開香氣的瞬間，卻覺得有點不對勁，低頭一看，她咬了那麽一大口，結果包子餡就露出一個小尖尖。

卿歡從來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包子，氣勢洶洶地嗷嗚咬了更大一口，她就不信她這次還吃不到肉。

唔！

卿歡一口下去，眼淚就出來了。

嗚嗚嗚，她咬到手指頭了。

而且她咬了那麽大一口，餡卻小得可以忽略不計。

“好，就到這！”導演在卿歡眼淚飆出來的瞬間，打了個響指，之前他還擔心，新人哭戲不行，但現在看，卿歡的哭戲非常自然。

卿歡還在掉眼淚，工作人員還以為她入戲出不來，圍上去關心她，卻見卿歡捧著就剩月牙大的包子，哭唧唧地搖頭：“這是個假包子。”

捧著包子的手指頭上還有一圈可以拼起來的牙印。

工作人員先是一呆，接著笑出來，終於明白卿歡為什麽哭得停不下來了。

“太可憐了，哈哈哈。”一個工作人員轉頭瞪向負責買包子的劇務，“你看你買的假包子！害我們歡歡都咬到手指了！”

被點名的劇務嚇得不敢吱聲。

嚴訣從校門裏出來，經過卿歡，看到她掛著眼淚，傷心地看著手裏欺騙她感情的包子，眼神微微頓了一下，接著便轉開，漠不關心地再沒看向她。

導演看卿歡那麽慘，有點不忍心，後面還有女四為了感謝男主，所以帶著她自己做的小禮物來找男主，結果又被男主送包子，吃包子，邊吃邊哭的戲份。

也就是說，卿歡還要再吃幾個假包子。

副導演在一邊想辦法，要不聯系附近的飯店，送點好包子來。

他的話剛說完，嚴訣的助理就插話進來：“嚴哥正好沒吃早飯，剛才我幫他點餐的時候，順便要了幾個包子過來，一會給卿歡做道具用吧？”

工作人員都有點意外，雖然嚴訣和他的團隊都是走高冷畫風的，除了與劇組有關的事情，其他他們什麽都不關心，這回竟然主動幫忙？

難道是因為卿歡？

工作人員用灼熱的目光盯住嚴訣的助理。

嚴訣肯定不能了，那就是嚴訣的助理看上卿歡了。

按嚴訣指示過來幫忙的助理突然被大家用“就你也敢拐我家寶貝閨女”的目光盯住了，有點慌張：“你們看我幹什麽？這是嚴哥的意思。”

副導演冷笑，用看穿一切的目光看著助理：“不要拿嚴訣老師當幌子，我就跟你說一句，包子可以給歡歡，但你……”他伸出手指擺了擺，“不OK。”

莫名被不OK的助理自信心嚴重受挫，垂頭喪氣地回去自閉了。

導演讓人把卿歡叫過來，等嚴訣的外賣到了，再繼續，但他們找了一圈，發現卿歡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往劇務準備的假包子裏面塞辣條。

那畫面又心酸又好笑。

卿歡把塞了滿滿一肚子辣條的包子蓋合上，咬了一口，眼淚止住了。

假包子的包子皮還是很好吃的，外面一層光滑，裏面甜糯松軟，與辣條特有的香味和韌勁完美搭配。

啊……

卿歡享受地閉上眼，攥著小拳頭，幸福得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看到卿歡吃得那麽香，圍觀的工作人員包括導演都咽了口口水。

嚴訣點的外賣都是高端私廚，除了味道，服務也是一流，很快就把餐食送過來，嚴訣把裝著包子屜籠的那個保溫袋挑出來，交給助理，然後也沒看剩下的早餐，低頭看著劇本，像是忘了咬吃早餐。

自信心好不容易重建的助理把包子送過去，卻看副導演捧著個包子吃得滿嘴紅油，看到他招招手：“正好，我要過去跟你說，包子解決了，如果嚴老師休息好了，就請他過來繼續拍攝吧。”

“解決了？”嚴訣助理感覺自己送了寂寞，更落寞地回去，把結果跟嚴訣匯報了。

解決了？嚴訣眼裏也劃過淡淡的意外，看向正忙著制作辣條包子分給大家的卿歡，很快又轉開目光，似是不在意地淡聲開口：“剩下的早餐你們吃吧。”

能吃到花錢都買不到的私廚早餐，自閉了一早上的助理滿血覆活，叫來其他人歡歌笑語地吃起來。

卿歡和嚴訣第二段對手戲，是無聲版，穿著不同衣服，背景不同，但都是嚴訣給卿歡包子的畫面，卿歡從一開始只會等他走了偷偷地邊吃邊哭，到後面越來越開朗，這個片段主要是為了表現她們少年時感情的升華，為後面女四為男主犧牲自己做鋪墊。

卿歡一口氣吃了好幾個辣條包子，她還意猶未盡，等到嚴訣拎著最後一個包子上場，她的目光充滿了不舍，吃得也更投入了一些。

因為吃得太投入，她臉上蹭到湯汁都沒意識到。

嚴訣本來是忍著嫌棄，和一直在吃散發奇怪味道包子的卿歡對戲，但不知道怎麽，當他的目光落在她蹭到油漬的臉上，他的手如條件反射一般擡起用指尖輕輕把那塊擦掉。

卿歡嚇了一跳，擡起眼看向嚴訣。

導演也被嚇一跳，他之前就聽說嚴訣很討厭和女演員有肢體接觸的戲份，能接這部戲的前提就是，男主和女主沒有感情線沒有拍親密戲的可能。

導演敢確定，劇本裏絕對沒有嚴訣給卿歡擦臉的安排。

嚴訣微微皺眉，也不理解明明有潔癖的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導演沒喊停，他覺得嚴訣肯定不是為了私人感情，比如因為喜歡卿歡，才情不自禁幫她擦臉的。

嚴訣喜歡卿歡？導演被自己逗笑了。

嚴訣這麽做一定是為了更好地表現男主性格，導演很期待嚴訣後面會怎麽繼續。

這是少年時期的男主最後一次給女四買包子，他要去國外的名牌大學念書，暫時不會回來。

嚴訣微沈了口氣，忘掉剛才的異樣，用男主的神態語氣，把要離開的消息告訴了卿歡。

卿歡本來特別開心地吃著最後一個包子，突然被嚴訣碰了一下，因為太震驚，她都沒註意到嚴訣把下一句臺詞說了，她只覺得傷心，眼睫一眨，一滴淚砸下來。

她臟了。

女四後來來見男主都會把臉提前洗幹凈，所以此刻卿歡漂亮的臉蛋是完全暴露在鏡頭裏的，那滴淚晶瑩剔透，從她剛剛還盈滿笑意的眼裏落下，美得讓人自動放輕呼吸，打心眼裏為她感到心疼。

導演簡直太喜歡卿歡了，這滴淚絕了，他已經預感到，卿歡落淚這一幕會被網友做成截圖，全網轉發。

嚴訣從口袋拿出一張紙條，俯下身，看著她哭喪的小臉，揚起他標志性的，陽光卻又有點散漫的笑容：“哭什麽？哥哥又不是不回來了。”他把紙條舉起來在卿歡眼前晃了晃，“今晚九點，你去這個地方，哥哥有驚喜要給你。”

卿歡滿腦子轉的都是她又被大魔王摸了，有氣無力地把那張紙條收起來。

“真乖。”嚴訣滿意地點點頭，示意卿歡回去吧。

卿歡轉身離開，嚴訣一直看著她離開，等到她喪喪的背影消失在路盡頭，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紙巾，仔細地把手擦幹凈，他唇角依舊翹著，但笑意和之前完全不同，在溫暖的陽光下，他的笑莫名透著一股森然的冷意。

這就是男主的第二人格。

這次來見女四的，是男主的第二個人格。

他早就發現男主和女四認識，並且一直在默默做著計劃，男主考上大學離開，正是他選擇的最佳時機，他扮成男主平時的樣子，讓女四晚上去他早就選好的，偏僻荒蕪的地方。

他要在那裏把女四殺掉。

沒有一句臺詞，只是一個笑容，就讓觀眾感覺到，男主另一個人格悄無聲息地出現了。

那種不露痕跡的恐怖感，讓導演都有點起雞皮疙瘩。

尤其是嚴訣自己加的給卿歡擦臉，還有後來拿紙巾嫌棄地擦手的細節，更深刻地展現出男主第二人格的變態之處。

他就說嘛！嚴訣不可能在戲裏以權謀私，他肯定是為了戲好！

上午的戲份圓滿結束，導演心滿意足地結束，嚴訣從舉著打光板的工作人員身邊走過，興奮的導演迎上來，對著他咧嘴一笑：“我記得，劇本裏沒有給歡歡擦臉的戲哦~”

嚴訣抿了抿唇，平生第一次覺得有些心虛，不過他後來特意用另一個加進去的擦手細節，將前面異常的舉動解釋了。

嚴訣正準備把打好的草稿說出來，就聽導演繼續：“我知道，你是為了更好地表現男主人格轉化的反差，我都知道！”說完還給了嚴訣一個wink，“我絕對相信你和歡歡是純潔的對戲關系。”

導演說的就是他準備好的說辭，但不知道為什麽，嚴訣看到導演一點也沒懷疑他和卿歡有什麽，心裏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些不爽。

他移開目光，在劇組裏看了一圈，沒看到卿歡，但他是不會問的。

嚴訣沈默地聽著導演說了一路的廢話，導演還覺得嚴訣今天真好，不僅主動加戲，還學會聆聽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他說得正開心呢，嚴訣突然死亡凝視住他了。

導演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

嚴訣放在身側的手攥了攥，聲音淡淡地問出來：“今天我還有和女四的戲麽？”

“沒有了。”導演搖搖頭，當然不會以為嚴訣忍了他嘮叨這麽半天，就是問卿歡的事情，很爽朗地一笑，“她剛才就走了，啊。”他想起什麽，“我看到一個嘴邊長了個大黑痣的女人來找她，她們一起去了旁邊的咖啡館，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走。”

嘴邊長了個大黑痣的女人？

盛夫人？

嚴訣想起上次盛家宴會上，盛夫人為了不讓卿歡和盛明煊在一起，對卿歡的態度，微微皺起眉。

作者有話要說：導演在朋友圈發了今年最好笑的笑話：嚴訣和卿歡在一起了下面一溜哈哈哈

其中，漏漏哈得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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