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拜見師尊！”

聖墟門的弟子跪了，測靈根的眾人也隨著跪了，只有萬靈筆直的立在門口。

昔日的少年，稚嫩的五官已經完全長開，比那時瘦削卻更有味道。

就是瞧著精神不太好。

萬靈還在思忖，體內的本命忽然不安分的動了動，她擡眼看向滿身危險氣息的司戩。

初見時，他不過十五，青澀單純，連條魚都不敢殺。

看慣了修仙界弱肉強食，突然來個小白甜她覺得有意思，她整□□著他喊好姐姐，印象裏少年除了面紅耳赤，從未翻過臉。

一來二去時間長了，他與她之間的相處才大膽起來。

直到有一天，他委屈的問她為何要對別人笑？為何要摸別人的手？

她就知道這世上又要多一個傷心人了，她是海王，又不是湯王，見過大海的女人怎麽可能只養一條魚？

萬靈望著他，顯然，此刻站在面前的人，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小可愛了。

司戩沒在看她，好像也並不在意她是站著還是跪著。

他漠然的走進測靈場，毫無波瀾的問：“如何？”

金丹男子忙起身回稟道：“回師尊，目前上品靈根兩人，中品五人，下品數位，還有幾十人沒有測，但今年優質弟子已經超過往年了，他們都是沖著師尊您的名號來的！”

金丹男子拍完，卻沒等到任何回應，一擡頭就見師尊的目光落在院中屍體上。

他淌著冷汗忙解釋道：“弟子無用，實在沒能攔住，好好一個中品靈根，就被她……”

一擡手指去。

人呢？！

院門口哪裏還有那猖狂少女的影子？

司戩不耐的皺起眉，金丹男子不敢在多話，低下頭恭敬道：“師尊放心，弟子定會處理妥當。”

不等他說完，司戩已經轉身走了。

金丹男子身上一松，果然，師尊除了提高門派等級，別的什麽都不在乎。

他擦了擦冷汗，又招來兩個弟子，指著地上屍體說：“你們兩，先把人送回去。”

“……師兄，就這麽送回去怕是不行，剛才我查了一下名冊，死的這個是倉山派長老的侄女！”

金丹男子腦袋轟鳴了一瞬，“……你怎麽不早說！”

他快速轉動思緒，很快道：“集合分院弟子給我找人！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把那個兇手找到！”

倉山派排於仙門第五，同前三大仙門歷來關系緊密，要是因此得罪了倉山，定會影響聖墟門的前程。

那弟子之前就在他邊上，親眼看到那少女輕描淡寫把劍氣給收拾了，上前：“我們找到了，萬一……”

打不過……

金丹男子想到這個，臉就黑了：“先把人找到！實在不行，也只能請師尊了！”

—

萬靈走在嘈雜繁華的街道上，她現在這樣還真沒有和前任重逢的心情。

原來迷茫是這種感覺，剛才她找了個修士問了下情況，才知道她‘萬靈老祖’的輝煌，已經在十年前那場雷劫裏結束了。

這十年裏，聖墟門晉升為第十仙門，司戩當了師尊，而她的靈穹山成了無人敢去的三界禁地。

萬靈甩了甩粗重的袖子，再看這雙粗手，這原身長得多半也是不如人意，別說魚塘，估摸著將來連魚片湯都喝不上了。

莫不是渣的男人太多，老天故意搞她吧？

萬靈愁死了。

尤其這副身體弱的跟死人一樣！

“小姐！”

一道略粗的嗓音鉆進萬靈耳朵裏，接著，面前跑來一個瘦黑的女子。

她叫從心。

從心抓著萬靈的手，拉著就走：“你怎麽還真的來了！大小姐也去了測靈場你們沒撞見吧？”

萬靈正郁悶，被她拉著走了幾步，腳下浮的很，看她跟自己很熟的樣子，想了想，她道：“這兒的丹藥鋪在哪兒？帶我去。”

這身體再不救，下次睜眼可能就是二十年後了。

從心一怔，回過頭嘆氣道：“我知道你羨慕大小姐修仙，但你應該知道，就算我們十年不吃不喝也買不起一顆丹藥吧？”

萬靈恍然，難怪原身一身粗布，她點頭理解道：“那我不買，我跟他們借好了。”

聞言，從心看著她的眼睛裏滿是憐愛，她語重心長道：“可是小姐，沒有人會理我們的，他們還會狠狠的把我們趕出去。”

“我可以跟他們講道理。”萬靈說。

從心看著她家單純到有些傻的小姐，抿了抿唇。

心道，不能再這般溺愛了，小姐總不能單純一輩子！是時候讓她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殘酷了！

從心：“好吧，我帶你去。”

大不了一會兒挨打的時候她替小姐扛！

很快，萬靈看著面前漏風的丹藥店門，搖頭：“不要這個，帶我去這兒最大的丹藥鋪。”

從心：“……我覺得這個可以了吧。”鋪子小一點，挨打少一點，不然一會兒我也撐不住啊。

但見她堅持，從心還是帶她去了。

萬靈望著頭頂金燦燦的牌匾——天下第一丹。

“就這個了。”

萬靈要進門的時候，從心拉著她的手：“小姐，一會兒如果我有什麽不測……”

萬靈扯開她的手，自己進去了。

從心本來想馬上跟進去，但轉念，先讓小姐自己闖一闖，說不定看到那些修仙人可怕的嘴臉就嚇得出來了。

她站在門口耳朵往裏面湊，聽到小姐正在軟聲細語的問：

“你們這兒有固元丹嗎？”

店鋪很大，還有幾個客人，聽到這話他們先是楞了楞，等看清來人是個土裏土氣的小丫頭，再探她的修為，只看見一片空白。

三三兩兩的笑了起來。

不過這種被修士使喚來跑腿的情況也是有的，店鋪老板從櫃臺走出來，笑呵呵道：“有是有，上中下你要什麽品級啊？”

萬靈道：“神品你們肯定沒有，仙品應該有吧？”

老板一聽，嬉笑的面孔收了收，這話可不是一般人能說的：“我天下第一丹，上通秦倫、倉山下通聖墟，十大仙門的丹藥全是從我這兒走的。仙品自然是有的，不過小友，你的靈石可帶夠了？”

看來是來對了。萬靈誠心實意道：“沒有靈石，我想跟你借幾顆。”

'噗——'眾人哈哈大笑，“借？還幾顆？我就看她奇怪，原來是個瘋的！”

老板冷下臉，招呼道：“你耍我呢？來人，把她給我丟出去！”

從心在外頭頓覺不好，剛想進去把人薅出來，‘砰——’的一聲，店門從裏頭關上了。

“啊！你們別打她啊！沖我來！”

任她怎麽敲怎麽喊門都不開，從心聽著裏頭乒乒乓乓的動靜，滑坐在地板上，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

直到身後店門打開，從心抽泣道：“人，人還活著嗎？”

“你幹嘛呢？”

從心：“……小，小姐，你沒事啊？”

萬靈把手裏的麻袋扔給她，“拿著，走了。”

從心打開麻袋看了一眼，抽了口冷氣：“這，這……怎麽來的啊？不是都要把你丟出來了嗎？”

“講道理了啊。”萬靈從裏面拿了一顆放進嘴裏：“後來老板看我可愛又真誠，非要借給我。”

“？？？”從心：……可愛是可愛，但倒也不至於吧？

“可是……你借了這麽多，我們以後怎麽還啊？”從心苦惱道，她哪能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不可思議的事呢。

萬靈：“還？”

從心：“……？”嗯？你為什麽詫異？！

……

身後，天下第一丹店門內，老板從昏死中被人扶起來，“給，給秦倫山和倉山還有聖墟門傳信！！！請他們派人相助！最好，最好來一位元嬰老祖……”

他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那裏躺著一個口吐白沫的人，正是剛才幫忙的客人。

那是一個金丹大後期的修士。

在那少女手裏竟然三招都過不了，他現在想想還覺得後怕。

“不，還是請一位出竅老祖來吧！去！去啊！咳咳咳……”

小廝道：“好，我現在就去！”

另外一個試用的小廝連忙過來替他順氣，老板出氣多進氣少的問：“她拿，拿走了多少？”

試用期小廝哭著說：“嗚，老板，全沒了啊，這是強盜啊！仙品上品一個不留哇！”

“……嗬。”老板一口氣沒上來又昏死過去。

試用小廝哭的更兇了，嗚……太嚇人啦！外面的世界太殘酷了！

……

萬靈隨手抓了一把丹藥，扭頭看到從心好奇的樣子，下巴一擡示意道：“你也吃啊，甜的。”

從心搖頭：“我又沒有靈根，吃了也沒用。不過小姐啊，你還是省著點吃吧。”

萬靈張口就來：“沒事，老板說不夠下次再去借。”

從心覺得自己可能在幻覺裏，不過有了先例，這句話好像也能信了。從心也有點動搖了：“那我……也嘗一顆？”

萬靈擺擺手，這嘴碎的和她那只靈寵有的一拼了。

從心拿了一顆放嘴裏，甜蜜蜜的，仿佛整個人都精神了，她側頭看著她家小姐。

夕陽的橙光照在街面，落在來往行人身上，可她卻只能看到小姐。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小姐今天哪兒變得更好看了？

萬靈腳下終於沒那麽虛浮了，又去布料店換了身衣服，這下身上才勉強舒服點。

“小姐，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

萬靈本來沒想回去，但聽從心的意思，原身從前受了很多欺負，而且這身體底子虧成這樣，若不是她借體重生，原身應該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既然她成為了她，那就按照她的方式來——有恩不一定報，但有仇一定得報。

萬靈點點頭，二人正準備往回走，就聽到前頭隱隱的罵聲。

“你這小癟三！看我不打死你！養你還不如養一條狗！起來！別給老子裝死！”

那是個酒樓，周圍已經圍了一小圈看熱鬧的人。

萬靈和從心一邊聽一邊朝前走，走到人群外，隔著空隙就看到一個男人正拿著鞭子，狠狠抽打地上那個裹著黑色兜帽鬥篷的人。

看那身形像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男人見他沒反應，彎身捏住少年的脖子將他身體狠狠往後拉，少年的兜帽從頭頂滑下，露出了一顆白凈光潔的腦袋，那竟是個小佛修……

從心：“真可憐啊。”

萬靈：“真漂亮啊。”

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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