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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相見不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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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清那張臉的剎那,傾月幾乎是本能地一躍而起,沖著那道身影徑直撲去。

“聞闖!”

纖弱嬌柔的身軀投入一個寬闊穩重的懷抱。

“聞闖,真的是你!”

“你是何人?”

兩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一個是驚喜萬分的激動,另一個則是清冷淡然的疑惑。

頓了頓,清冷男聲再次響起:“靜羽的徒弟。”

他記起這個人,但也僅此而已。

都說情侶之間最是敏感,明明兩人初初重逢,甚至連話都說不超過三句,但傾月卻能清晰地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冷漠,前所未有的冷漠。

昔日的情誼,似乎都在一夜之間粉碎殆盡,什麽都沒有留下。

“聞闖。”她心下微冷,喉間哽住石子:“你……忘了我嗎?”

“本尊該記得你?”崇華說得理所當然,傾月卻聽得心中荒涼。

冷眸下垂,淡淡凝視著緊緊抓在他臂彎間的素手,玉白五指陷入玄色衣料之中,白與黑的對比格外強烈,卻不及崇華心中疑問:“你為何能破我護體罡氣?”

他劍道霸道,但凡不經他同意隨意近身之人,均會被狂暴罡氣所傷。

特別是眼前女子身受重傷,奄奄一息,換作往日,早已被罡氣撕扯得千瘡百孔,化作一具涼屍。

傾月聽不懂聞闖在說什麽,她拼命地想抓住眼前之人,眼底卻一陣陣地發黑。

修為在飛速後退,反噬爆發出最強烈的力量,將她連人帶靈魂一起拖進無盡黑暗。

“你是誰?”意識模糊間,耳邊似乎又傳來心上之人的疑問。

傾月嘴唇顫抖,一字一頓,艱難地說:“我……是……你的……結發……”妻子。

黑色潮水洶湧而來,將傾月兜頭淹沒。

緊抓著玄色袖衣的雙手松開,羸弱無力的身子仰面倒下。

底下是萬裏高空,一旦摔下,憑她如今這副重傷之軀,不死也殘。

大掌扣上纖腰,將昏迷的人兒攬住,彼此姿態的主動轉變,使得兩人的距離越發貼近,近到耳邊心跳如擂鼓。

不是她的,是他的。

血跡浸染玄衣,慣喜潔凈的崇華卻絲毫未覺,他看著自己無意識間的動作,覺得今日的自己極是奇怪。

目光轉向那張汙臟到看不清面容的狼狽小臉,這個人,也很奇怪。

讓他變得奇怪。

背後出現一點漆黑,逐漸旋轉擴大,化作一片足以讓人通過的黑洞,隱隱吸力從內傳來。

這是此間規則察覺到有超出界限的力量,為保世界安穩,對他進行驅趕。

“罷了。”

崇華轉身,一步踏進黑洞中,身上華光一閃,橢圓形的金色護罩便將他與懷中之人一起牢牢籠住,隔絕時空風暴的侵襲。

似夢非夢。

她神魂脫離了身軀,懸浮在上空,冷眼看著無數精純靈氣蜂擁而至,以漩渦倒灌之勢醍醐入體。

熊熊烈焰再次燃起,冰藍焰火跳躍出絢麗的姿態,美得如夢似幻。

如果不看其內裏包裹著一具冰涼人體的話,這副畫面應當是很美的。

九天玄冰焰在瘋狂地鯨吞四周圍的靈氣,將其淬煉壓縮成最精純的靈液,轉而輸送入傾月體內,源源不斷地澆灌在那顆萌芽初發的靈種上。

萌芽得甘泉而生長,生根,抽條,綠葉舒展,如冰雕般精致小巧的冰藍花苞一點點生成,透過那緊閉的半透明花瓣,可以隱約看到花芯內有顆凝結成型的丹丸。

散發出生機勃勃的濃厚力量。

金丹初期,成!

丹成那一刻,傾月游離的神魂被一把扯回體內,她驚呼一聲幽幽轉醒,便發現自己身處於一戶簡樸農家之中。

聽到動靜,門扉吱呀一聲打開,著粗布棉裙的農家少女對上傾月迷茫的雙眸,便綻開驚喜笑意,雙手不斷比劃。

你醒了。

這是口疾者所用之語。

傾月懂得這些,還是因著當初剛救下聞闖時,他總是沈默寡言,不管她問什麽都不怎麽給予她回應,傾月便誤以為聞闖有口疾,為了與他交流,特地去尋人學了這手語。

後來才發現人家不是不會說話,只是不想理她。

“是你救了我?”

少女搖搖頭:不是我,是一位玄衣公子。

“他人呢?”傾月瞬間站起。

兩根帶著薄繭的手指比劃出一個小人走動的姿勢。

“走了。”無力地跌坐回床上,蒼白的小臉越發失了血色。

究竟是她認錯人了,還是他……

真的忘了她?

見床上病弱的女子難過到幾欲昏厥的模樣,農戶少女擔憂地快步上前,伸手攙扶住她。

被身上的觸感拉回,傾月迎上少女清澈雙眸中的擔憂,抿了抿唇,勉強露出個笑:“我沒事,多謝姑娘照顧之恩。”

她在身上尋找一通,衣裳雖被換了,但是儲物袋什麽的都在,便從裏頭翻出許多金銀首飾並一箱靈石,一並堆積在少女面前。

“大恩難報,我如今也只有這些俗物,望你不要嫌棄。”

少女被滿床寶光嚇了一跳,拼命搖頭擺首,連連推拒,比手劃腳一陣,見傾月態度堅決,不由一跺腳,扭身跑了出去,沒一會兒便抱著個精致的小匣子過來,塞到傾月面前。

“這是什麽?”

傾月看出少女想讓自己打開這個匣子,不由得疑惑伸手。

匣子一開,華光閃耀,裏頭之物緩緩露出,是一頂男子所用的墨玉寶冠。

這眼熟的款式,傾月近日只在一人身上看見。

所以聞闖,為了讓這戶人家照顧她,拿頭上寶冠抵做了報酬。

身旁少女還在比劃,她覺得這頂寶冠太過貴重,他們一家不過略微照顧傾月幾日,實在收受不起如此大禮,便想將其還給傾月。

“他既然給了你,那便是你的。”

少女搖頭,堅決不要: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太過貴重的寶物容易招來禍端。

傾月微微訝異,一位農戶少女居然有如此見解。

不過不可否認,人家說的話也確實有道理。

思索過後,傾月接過寶冠,又收起了那箱子靈石,只留下那堆金銀財寶:“這些你們小心存好,毀了雕飾再一點點拿去變賣,不會有事的。”

她自己耕種過田地,知道農戶日子不易,沒道理在人家家中白吃白喝那麽些天卻不給點報酬。

可能是看傾月態度堅決,少女籌措片刻,還是伸手拿了一根不大起眼的簪子。

這些就夠了,她比劃道。

僅僅這根紅寶石金簪子,就夠拿去典當個幾十兩銀子,他們家不吃不喝得十年才能存下那麽多銀子。

“好。”傾月看出少女的堅持,也不為難,將剩下的東西都收了。

看到她這神仙般的手段,少女目光閃了閃,突然又將簪子遞回給傾月,還直接給她跪下。

“你這是何意?”傾月被嚇得連忙起身扶她,只是她傷勢未愈,手上無力,竟是扶不住這凡人少女。

砰砰砰,三個響頭。

仙子,小女知道此舉有狹恩圖報之嫌,但小女真的沒辦法了,跪求仙子救救小女兄長,小女與爹娘定當感恩不盡!

“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傾月想扶起少女,少女卻死命跪著不肯起,兩人拉扯間,引來了少女母親,頭抱著粗布的婦人驚訝道:“阿米,你這是在幹什麽?”

傾月瞳孔一縮,手僵硬在了原地。

經過一番解釋,傾月這才知曉,收留她的農戶是一家四口,農戶夫妻生了二女一子,大女兒自小被拐子拐賣了,至今不見蹤影,如今膝下只餘一子一女。

長子是農戶夫妻的驕傲,他自幼聰穎,可過目不忘,五歲即可作詩書。

天才神童生養在粗鄙農家,還好這並非是個傷仲永的故事。

農戶夫妻雖大字不識,沒幾個見識,但他們知曉讀書人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故而在發覺兒子的聰明才智後,夫妻二人夜裏商議良久,還是決定咬牙供兒子去進學。

好在其子不覆所望,十二歲考中秀才,十六中舉,可謂年少有為,讓農戶一家大大漲了身份臉面。

但在其十八歲去上京趕考之後,卻不再見蹤影,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連第二次春闈都過了,都不見人回來。

“糧兒失蹤後,大家都說他是考上進士後攀了高枝,娶了個高門貴女,嫌棄我們鄉下粗鄙,再不肯回來,但是我們知道不是的,我們糧兒極為孝順,他還說了等他金榜題名時要風風光光地衣錦還鄉,來接我們一家去上京住,他絕不會如此對我們。”

沈老娘抹著淚眼,聲聲哽咽地訴說內心悲苦,聽得旁邊的沈老爹和沈小米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那你們為何肯定他遇險了?”人心莫測,還真不是父母一句“他是個孝順孩子”,那人就真的孝順。

那種小人一朝得勢,便迫不及待拋棄過往糟粕一切的例子,傾月不知親眼見證過多少。

拋妻棄子,不認舊人……樁樁件件,多不勝數。

她自己身上也許也在經歷這一遭。

臉色一暗,傾月目光忍不住又在沈小米身上轉了一圈。

越看越像,除了皮膚黝黑粗糙了些,還真的與她的阿米有六七分相似。

“大娘,您的大女兒……叫什麽名字?”

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有點卡文,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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