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自己的牌被凜夏抽走，狗卷棘半垂下眼簾，辨不清情緒地答道：“鮭魚。”

坐在他右側的是熊貓。

熊貓重新整理了下自己手中的牌才將牌背轉向狗卷棘。

“棘，來抽吧！”

狗卷棘隨意選了一張，卻怎麽也抽不動。

他這才擡起睫毛，看向熊貓，同時松開手，移向另一張牌。

這一張倒是能被抽出來。

將牌面轉向自己，狗卷棘抽出自己手牌中的梅花4和剛拿到手裏的紅桃4，放在桌面上。

少年把手牌合成整齊的一摞，握在手裏，“腌魚子。”

待他做完這些，熊貓才隨手從五條悟的手牌裏抽出一張。

如此幾輪，眾人手裏的牌很快就只剩下兩三張。

而鬼牌也在不知不覺中傳到狗卷棘手中。

高高的衣領完美掩蓋了他所有的表情。

纖長的眼睫也顫抖著，隱藏起他忽上忽下的心緒。

手裏只剩下兩張牌，一左一右扇形展開。

他捏著這兩張牌交疊的牌角，向左側伸出。

眨著眼，少年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緊張地舔了下嘴唇。

“金槍魚。”

整理好情緒，凜夏看向右邊：“好的，我來啦！”

見他眼神躲閃，她又怎麽猜不到鬼牌已經到了對方手裏。

可這人總是不看自己，壓根沒辦法推斷出哪一張才是鬼牌。

難不成真的要賭那二分之一的概率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少女遲遲不敢下手。

現在大家手裏的牌都不多了，要是抽到鬼牌，肯定很不好出。

而她不想輸。

輸了就要參與真心話大冒險。

誰知道會有什麽“懲罰”等著她。

圓潤的指甲紮在掌心裏，留下半月形的痕跡。

算了，反正抽中的幾率不過百分之五十而已。

伸出一根手指，凜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小公雞點到誰我就選誰。”

指尖指向的方向是右側。

巫女殿下捏住右側的紙牌，快速收進手牌裏。

她定睛一看，微上揚的嘴角僵在原處。

這一張牌不是別的，正是鬼牌。

而正如凜夏之前所猜測的那樣，直至這一局游戲結束，這一張鬼牌都沒能被裏香抽走。

無可奈何地吐出一口氣，黑發少女亮出手裏的JOKER。

她單手撐著側臉，另一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鬼牌。

“看來是我輸了。不過真心話大冒險的話，我可以選一個嗎？”

“反正你也決定不了選哪個，不如搖骰子決定。”熊貓掏出一顆骰子，放在桌子中間，“一三五真心話，二四六大冒險。”

福澤·選恐重度患者·凜夏不得不承認熊貓說得對。

她拿起骰子，包在手裏隨意搖了兩下，便拋到桌子中央。

“是二，大冒險！”

熊貓看清骰子上的數字，直接說道。

“大冒險的話，你選一個男生，和他牽手對視十秒，怎麽樣？”

聽到熊貓的話，凜夏眨眨眼。

她知道熊貓肯定看出來了什麽，不然也不會一直做出這些撮合她和狗卷君的舉動。

但狗卷君他應該不喜歡自己才是。

不能被他的溫柔所迷惑。

凜夏始終這樣告誡自己。

世界存在三大錯覺——手機震動、我能反殺和他喜歡我。

一切可能表現出他的“喜歡”的，都是錯覺。

即便他初見時沒有讓自己把資料直接發給伊地知，即便他充滿耐心地做了一個多月的答疑棘，即便他會幫自己搬東西到宿舍，還安排自己住在他隔壁……

這也只能說明他的溫柔。

畢竟是溫柔到只有在戰鬥時才會正常說話的狗卷君。

不能仗著他的溫柔就叫他為難。

如果拒絕這個懲罰，無疑會側面證明自己有喜歡的人坐在這裏。

那樣的話，狗卷君也許會得知自己的喜歡，繼而為如何拒絕自己感到頭痛。

然而接受這個懲罰的話……

選誰呢？

凜夏掃視了一圈桌邊的人。

裏香、真希先排除。

乙骨也不行，裏香會不高興的。

剩下的人選就只有狗卷君、熊貓、五條悟和伏黑惠。

“那我選熊貓君可以嗎？”她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熊貓君是男生吧？”

“可是熊貓是玩偶，玩偶沒有性別。”熊貓婉言拒絕道。

五條悟比了個耶，“如果你要選超帥的五條老師也不是不可以哦！”

笑容迅速褪去，巫女殿下漠然道：“謝謝五條先生的好意，但不用了。”

這樣一來，人選就只剩下了兩個——狗卷君和伏黑惠。

伏黑惠坐在自己對面，離自己最遠。

若是特意轉過去找他的話，反而會很明顯吧？

不管狗卷君覺得他被討厭了，還是被喜歡了，都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那……

黑發少女抱歉地笑著，整個上半身都轉向右側。

“既然如此，看來只能麻煩狗卷君配合一下我了。”

左手藏到桌下，緊握成拳，右手攤開成掌，伸到對方面前。

“反正只有十秒，拜托啦！”

不過十秒。

僅此而已。

少女向上攤開的掌心裏有一層薄薄的繭。

是常年拿刀握弓磨出來的。

狗卷棘伸出手，蓋在繭子上。

比起凜夏，他的手掌稍顯寬大，也要更暖一些。

他微微彎起眼眉，“鮭魚子。”

隱藏在黑色美瞳後面的橙色妖眸躲閃著，自下而上，最終還是迎上那雙鳶紫色的眼睛。

此時，連一秒都顯得沒有盡頭。

哪怕她向來自詡擅長揣測他人心思，也無法透過幻惑的迷霧，勘破紫色背後的秘密。

濃密的睫翼不斷扇動著，仿若鴉羽。

沿著臉側向下，她幾乎可以憑空描繪出對方藏在衣領下的另半張臉。

然而帶有咒印的嘴角究竟是緊抿成一條直線，還是上揚，又或者下撇著……

猜不透、摸不清，也不敢表露出來去試探。

目光又移回眼眉之上，凜夏盯著他半長不短的頭發以轉移註意力。

註意到她看向自己的頭發，狗卷棘甚至想要伸手去摸摸看頭發上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他仍記得她有多麽在意她自己的頭發，是會因不得不削發脫身而生氣的家夥。

所以她也很在意自己的頭發嗎？

喜歡短發嗎？

還是說更長一點會比較好？

雖然清楚地知道她不像普通女生那樣柔弱，說不定還能和真希打得有來有回。

但掌心裏微涼的溫度卻在提醒著，她是不一樣的。

這是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知道的事情。

無論是揮刀時的果決，還是收刀時的自信，都和其他人看起來一點都不一樣。

那時雪一般的刀光，被白底鶴紋的千早掩蓋著融化在夜幕裏。

而早已收刀入鞘的她，就連嘲諷也冰涼得不像是在笑。

就算在向他問詢朋友的去向時，她表現得很是熱忱，但她始終是冷的。

若要以身邊的女生作比較的話，她幾乎是真希的反面。

真希外冷內熱。

凜夏外熱內冷。

可即便如此。

她擔心朋友時眼中的焦急，是真的。

她說“不用擔心啦”時的安慰，是真的。

她為了不讓自己覺得無聊，聊天時流露出的關切，也是真的。

人的覆雜性在她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她又很簡單，簡單得會直白地來要聯系方式。

這當然能說明她對自己很感興趣。

但應該也僅限於感興趣。

畢竟不是說世界上有三大錯覺嗎？

手機震動、我能反殺和她喜歡我。

是因為第一次看到咒言師，也是第一次接觸咒術界，所以很好奇吧？

不然沒辦法解釋她從頭到尾的種種表現。

直接找自己問聯系方式，問完之後卻半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問過。

獨自研究咒力咒術並總結問題，每每問出的問題都能證明她確實有在用心研究，而非故意尋找話題。

甚至讓她住在自己隔壁，她都沒有表現出什麽。

熊貓認定她會做潤喉糖是因為喜歡他。

可她真的喜歡嗎？

巖永琴子送行李來的時候不是沒有說過——做了吃的要給‘亂步哥’帶過去。

早晨的舒芙蕾不方便送回橫濱，因此會選擇再另外做糖。

就算沒有他，凜夏也會做糖果和她的“亂步哥”分享。

對於她而言，自己並不是特別的那個。

這一點，他很確信。

十秒，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足夠兩人將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又仔仔細細捋了一遍。

凜夏卡著秒數松開手，把自己面前的紙牌推到桌子中央，招呼著大家趕緊開始下一輪。

游戲中輸贏沒有定數。

接連幾輪過後，才又一次輪到凜夏擲骰子。

“五，那就是真心話了。”熊貓看清骰子上的數字後，看向真希，“真希，要不然你來問？總是我來想懲罰，這說不太過去嘛。”

“磨磨蹭蹭，我來就我來。”

真希攏起桌上的紙牌，合成一摞放在中央。

“真心話的話……”

墨綠色高馬尾少女雙手抱胸，倚在椅背上。

她的鏡片折射出一片白色的燈光。

“凜夏，你有喜歡什麽人嗎？”

巫女殿下心頭一跳，睜大了眼睛看向問話者。

倏忽之間，她福至心靈般答道。

“一定要說實話的話。”

她頓了一下，瞇起雙眼，一字一頓地答道。

“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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