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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要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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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櫻手機滑落, 怔怔不能言。她手腳冰冷,覺得自己在一場荒誕的噩夢裏。她以為自己幫關夜雪逃了出來,可其實呢?她害死了關夜雪。

發現申訴無望,關夜雪竟然以這樣的方式, 來為金萌萌呼籲一個公道。再想到關夜雪轉過來那筆錢和一聲謝謝, 覃櫻難受得幾乎無法呼吸。

她心裏抱著微小的希望, 希望這一切只是關夜雪試圖引起關註的手段, 其實她還活著。

覃櫻打車出醫院,直奔關夜雪出事那個房子。她到達時外面已經被警察拉了警戒線,不許任何人進入。

周圍有人說:“真可憐,才二十多歲吧,就這麽死了, 聽說還是個豪門太太。”

“可不是, 但她也挺慘的, 那個視頻我看了,她老公簡直不是人,和人偷情, 女兒還被情婦被人害死,自己被當成瘋子關了一年多, 這種事換成誰都想不開。”

“她老公是剛剛沖進去那個男人嗎, 他看上去很奔潰,感覺都要哭出來了。”

一個阿姨說:“現在才來後悔, 有什麽用, 要是我女兒嫁給這種畜生,我死了都沒閉眼。年輕人不是有句話叫做什麽來著,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覃櫻蒼白著臉,被擠出人群外。

不僅看熱鬧的群眾多, 連記者也全部湧來了,金在睿帶來的保鏢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不許記者拍照,場面混亂不堪。

就在這時,一個拿著話筒的記者大喊道:“出來了!”

無數鏡頭調轉,對著房門口。覃櫻看過去,看見一個黑色襯衫的男人抱著一個女人走出來。

女人悄無聲息被他小心抱在懷中,頭發濕漉漉的,臉頰貼著男人的胸膛。他面容憔悴得不像話,眼睛裏面充斥著血絲。

“金二少,金太太真的死了嗎?”

“她在視頻中痛斥你和嫂子的不倫戀情,請問是真的嗎?”

“金二少,你真的包庇了殺害你女兒的兇手嗎?你現在抱著金太太的屍體,想去哪裏?”

覃櫻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狼狽的金在睿。狗仔只顧著大新聞,全然不顧死者最後的體面,鎂光燈懟著他懷裏的人拍,他冷冰冰的眼神看著人群:“今天誰他媽再給老子拍她一張試試!”

“文三,敢拍照的把相機砸了,手打斷扔出去。”

記著被他狠戾可怖的語氣駭住,一時間真沒人拍照,縱然警察在這裏,可是看金在睿的狀態,顯然快瘋了。

車開過來,他抱著關夜雪上了車,輕輕一吻落在她額頭,顫聲道:“沒事了,夜雪,我帶你回家。”

豪車遠去,留下一幹記者面面相覷。很快人群疏散開,留下一陣唏噓。

覃櫻的希望破碎,她渾渾噩噩跟著人潮走出去,一個穿著清潔工衣服的女人拍拍她的肩膀,說:“覃小姐,關小姐給你的。”

覃櫻打開信封,上面是關夜雪清秀的字跡――

“櫻櫻,別自責,是我對不起你,太過懦弱,沒有繼續下去的勇氣。我從小就不是個堅強的人,可是為母則剛,不論被人怎樣踐踏,萌萌還在我就有好好生活的勇氣,他們卻連萌萌都不留給我。一年半前,我就想去陪萌萌,她還那麽小,沒了媽媽沈睡在冰冷的地下會害怕。可我不能讓這個那兩個禽獸抹去她來過這個世界的痕跡,我得向她證明,傷害她的人,媽媽會讓他們得到報應。別難過,我只是徹底自由了。祝一切都好,幸福珍重,永遠別像我――關夜雪。”

捏皺信紙,覃櫻恍然,她記得很小的時候,自己練完琴後推開窗,鄰居家那個溫柔嫻靜的姐姐低頭澆花。

她從小品學兼優,善良美好,歲月把所有的溫柔傾註在她身上,到生命終結時,她的反擊都是軟綿綿的。覃家出事時,所有人避之不及,爸爸平時交好的同事繞開她家走,生怕惹禍上身。只有關夜雪把她接出來,送她上飛機,抱著她說:“關姐姐在呢,我送你去過新的生活。櫻櫻,別放棄,長大了你會發現這個世界很美好。”

這個世界在關夜雪看來如此美好,她珍重生命,最後卻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

關夜雪的事情迅速發酵起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熱搜並沒有很快壓下去。金家企業股價開始出現波動,那天金在睿抱著關夜雪離開後就再也沒出現在大眾視線中。

單凝被帶走調查,金氏企業高層開始鬧分裂,不少人覺得金在睿德不配位,不應該再擔任董事長,試圖召開董事會革他的職。

這麽大的事,也沒能驚動金在睿,他似乎變成一個冷眼旁觀的局外人,熱搜也不壓了,任由金萌萌之死飄在最上面。

可若說他完全人間蒸發也不對,至少關夜雪不體面的遺照一張都沒流傳出去,只有他才有這樣的手段。

沒過兩天,覃櫻收到公司的郵件,通知她被開除。覃櫻起先沒多想,畢竟她作為實習生,這段時間經常請假確實影響不好。清晨出門買菜,覃櫻發現房門口被人扔了兔子屍體,散發著一股惡臭,熾烈的夏天,還有蒼蠅飛來飛去。

覃櫻皺眉把兔子屍體處理了。

出門沒多遠,天上掉下來一個多肉盆栽,堪堪落在她的身側,碎成碎片。覃櫻的心狂跳,如果偏差一分,碎裂的就是她的腦袋了。

她往上看,發現單元樓安安靜靜,一個人影都沒有,但覃櫻並不覺得是自己倒黴,或者這些只是一場意外。她想起那天赤紅著眼睛的金在睿。

周渡曾說,金在睿愛著關夜雪。

如果這是真話,那麽她的死一定對金在睿打擊很大。所以單凝被警察帶走,覃櫻身邊“意外”頻頻。她意識到,金在睿把關夜雪的死怪在了他們身上。

覃櫻猜,金在睿認定單凝是始作俑者,所以推波助瀾,放任輿論發酵,牽扯到金家產業都不在乎,他要單凝坐牢。至於自己,他認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帶走了關夜雪,關夜雪現在還好好的,留在他的身邊,不會自殺。

這種猜測讓覃櫻心中沈甸甸的,她不過走神了一會兒,一輛轎車加速朝她撞來,幸好她反應快,往旁邊的公交站臺避讓。

轎車從她身側開過去,很快不見蹤影。覃櫻極力冷靜下來,忍下恐懼,試圖拍下轎車尾號。結果轎車尾號用口香糖擋住了,兩個數字看不真切。

林唯司來找覃櫻正好看見這一幕,臉色都變了,跑過來扶著覃櫻肩膀上下看看:“你沒事吧,那司機不長眼睛嗎,直直朝你撞過來。”

覃櫻趕緊拂開他的手:“我沒事,你離我遠一點。”

“你怎麽了?我知道關姐的死對你打擊很大,你別自責了。還有工作的事,我去給主管說,你……”

“林唯司你聽我說,我沒有在自責,我知道人活著得往前看。金萌萌的死引起重視,是關姐姐最想要的結果。”覃櫻嚴肅著神色,“你別為我工作的事奔波了,我正好休息一段時間,之後再慢慢找新工作。你最近別再來找我,我說真的,金在睿恐怕瘋了。”

林唯司皺眉,還想說什麽,覃櫻打了個手勢,抿唇道:“別過來,我回家了。”

她掉頭離開,惴惴不安回到家裏,那種如影隨形被人惡意盯著的感覺並沒有消散多少。她只能祈禱金在睿不把手伸到她身邊的人身上。

可是沒過兩天,林唯司被無薪停職了,不僅是他,棠梨被醫鬧人員打破額頭,無法去上班。

總有股陰冷的視線盯著覃櫻,她現在一走出家門,總會發生些什麽意外,並不致死,只是讓她受傷活著恐懼。

覃櫻意識到,金在睿壓縮著她的生存空間,要她感受珍重的人被傷害的滋味。也因此,她幾乎要被林唯司和棠梨的事急得不行,卻不敢聯系他們,只能冷漠以對。

金在睿就是個瘋子,他知道怎樣瓦解人心,怪不得關夜雪的父母那麽疼愛關夜雪,最後也對她不聞不問。

覃櫻選擇了報警,警察調查說:“都是些無跡可尋的意外,我們也沒辦法。總之,覃女士,你自己註意些吧。”

覃櫻的心無限下墜,在這樣壓抑的日子裏,覃櫻鮮少出門,她偶爾連連形體操,看看喜劇,維持心態。和一個瘋子沒法講道理,找不到解決辦法前,只能見招拆招。

午後她醒來,發現有兩個陌生的未接電話,覃櫻回撥過去,以為會聽到恐嚇內容,沒想到那頭傳來周渡的聲音:“覃櫻,是我。”

覃櫻怔了怔,打起精神:“周律師。”

周渡說:“蔚桃桃的案子結束了,之前我答應你,把你母親……”

“周律師,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不合理,你能不能……暫時幫我照看幾天我媽。”

周渡說:“可以。”

“謝謝你。”這次真心得不能再真心,覃櫻清楚地知道,孫雅秀如果回來了,肯定會出事。

那頭頓了頓,周渡問:“覃櫻,你怎麽了?”

覃櫻苦笑一聲,誰都猜不到金在睿能瘋到這個地步。覃櫻第一次盼著周律師千萬別出事,於是她說:“我沒事,周律師,這次是真的,等金萌萌的案子結束,我再也不怪你了。”

周渡能救她母親。

他沈默了一瞬,低聲道:“嗯。”

覃櫻不等他多說,直接掛了電話,聯系的人越少越好,周渡不被波及,孫雅秀才會安全。

第二天,林唯司開車回家,再次出了事,他的車被人動了手腳,險些出車禍。他不忘給覃櫻打電話:“沒事沒事,都是意外,我明天來看你。”

還沒等覃櫻開口說話,那頭傳來林母斷斷續續的聲音:“你還去,你要不要命了,她就是個掃把星,當初她家……你還犯渾……我就你這一個兒子……你是不是……”

林唯司吼道:“媽,你說什麽呢!”

“我哪裏說錯了,金家的事她也敢管,老覃兩口子就是把她寵得無法無天。”

林唯司生怕自己媽再說什麽,趕緊道:“覃櫻我掛了,下次我……”

“林唯司。”覃櫻冷淡道,“絕交吧,永遠別聯系我了。”

掛完電話,覃櫻輕輕嘆了口氣。她並不是惱怒宋醫,可憐天下父母心,只有和林唯司毫無關系,才能保護好他們不受傷害。

棠梨那邊如法炮制,覃櫻也斷絕了關系,任由棠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只能狠下心腸。

交好的同事、鄰居,她全部刪除了聯系方式,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冷漠木然,聽不得別人埋怨自己的人。她也想過離開避過這段時間,可買好機票,才要打車離開,接她的司機惶恐讓她取消單子,求她別連累他。

在塢城這地盤,金在睿徹底困住了她。或許等到金萌萌的案子調查出來,有個結果,他會給她一個痛快。

覃櫻只能待在家裏,有一天晚上胃隱隱作痛,覃櫻吃了藥依舊沒有好轉。她咬牙出門打點滴,回家的時候好多了,天上下起雨,覃櫻沒有帶傘。

她跑到公交站臺下,看著城市萬家燈火沐浴在雨中。或許這天氣實在糟糕,時間也晚,她這次沒出什麽意外。

淺淺的光影拉長她的影子,她看見自己孤單的身影,垂落在雨幕中。雨水飄落打濕額發,覃櫻蹲下,護住隱隱作痛的胃部。一種難言的孤獨失落感侵襲了她。

長達八天,她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過一句話,生怕連累他們,買東西都是結了賬就走。她的狀態就像六年前一樣糟糕,被迫和所有人劃清界限,形單影只,踽踽獨行。

她環住膝蓋,淚水湧出眼眶,終於忍不住,把關夜雪死去後這段時間想流的淚,全部哭出來。

頭頂一把黑傘撐開,遮住四散飄零的雨。

她淚眼朦朧擡起頭,周渡正沈默地看著她。他撐著傘,無聲站在她身側。

覃櫻擦掉眼淚,悶悶道:“周律師,你走吧,我會連累你的。”

他單膝曲起蹲下,擡手把她濕漉漉額發上的水珠抹去:“已經連累了。”

覃櫻想到自己母親的事,這時候拉他下水,有點羞愧難當。這是要命的關頭,若不是因為最不在意他,一定不會讓他承擔這樣的壓力和風險。她註意到他額上的淤青,甚至不敢問他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讓他把母親送回來。

他黑瞳淡然,手指微涼,把她殘留在下巴上的淚水擦幹凈:“那就連累一輩子吧,覃櫻。你想不想看看,男人間的對抗?”

她驚愕地看著他,眼裏還濕漉漉的。

他眸中帶上淺淺的笑意:“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別怕,這次我在,也不會晚。我替你……”

他扯了扯唇,在她耳邊低語:“送那個畜生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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