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緒芳低著頭沒有說話。

“這是你的人生，我不會強迫你一定要和媽媽分開。如果你要選擇原諒媽媽,我也尊重你的選擇。”

“但是,你媽媽淚流滿面地對你說未來一定會對你好,跪在你面前自扇巴掌說再也不會打你，這種情況應該以前也發生過吧……可是你媽媽的暴力有停下來嗎？她不只是沒有停下來,甚至開始責任推卸，認為自己施暴是你犯錯,是你不乖她才生氣的。她一直強調是你犯的錯就是為了降低自己的罪惡感，但其實,只是在發洩自己的爛情緒。然後打一棍子給一顆糖，讓你恨不了她也離不開她，始終覺得錯的是自己。”

“李緒芳,你要永遠記住,這並不是你的過錯,所以不要因此有負罪感。而家暴一旦發生，只有零次和無數次。她嘴上甜言蜜語說得再好聽，哭得再撕心裂肺,都只是為了逃脫懲罰。而一旦脾氣上來後,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

李緒芳哽咽道：“爸爸去世後，媽媽就變了……明明媽媽以前不是這樣的……”

虞瑾佳伸手握住李緒芳的手,一字一句道：“你媽媽已經變了，她已經回不去從前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媽媽，我知道你很喜歡媽媽所以才一直包庇著她，但是如果我們今天沒發現呢,如果以後又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呢……這次我們能救下你，不代表下次我們能救下你，或者說下次有足夠的證據能以虐待罪刑事拘留你媽媽。這次是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才成功救了你，甚至虞瑾佳和宋齊瑜再跟你吵了一架後仍然在擔心你，為了讓你認清你媽媽的真面目還在周末偷偷地跟蹤她，並且拍下了證據……”

李緒芳不敢置信地擡頭，虞瑾佳順勢將宋齊瑜拍的錄像播放給了李緒芳看。雖然視頻內容殘酷，但必須要斬斷李緒芳最後一點的動搖。

“你媽媽騙你在外面工作其實是在外面交了一個男朋友。昨天，她在和男人卿卿我我的時候，哪怕對方提到了你，都沒有想到你被她鎖在了櫃子裏，而是把你視作了影響她再婚的拖油瓶。”

望著看視頻的李緒芳淚水啪嗒啪嗒地滾落著，語無倫次地嗚咽道：“媽媽丟下我……急急地出去……不是因為工作……是因為他嗎……？”

她難受地說不下去，虞瑾佳伸手輕輕地將她抱在懷裏，安慰道：“不用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傷心難過，你也有一直關心著你愛著你的朋友和老師。”

“虞瑾佳和宋齊瑜他們擔心你一個人在家裏餓肚子，昨天去你家的時候還買了吃的，今天一早見你沒來學校也一直惦記著你，報警的也是他們。甚至害怕你出事，直接翹課趕了過來……現在，你還覺得，虞瑾佳接近你，不是真心的而是有目的或者是虛偽的嗎？”

“還有秦老師，明明早上有課，還換課一直在醫院陪著你。身為班主任，她也一直擔心著你，害怕你因此更加封閉內心，所以才一直和你說話。”

“如果不是希望你獲得幸福每天都開開心心，他們有必要那麽多管閑事嗎？讓警察抓走你媽媽對他們又有哪怕一丁點的好處嗎？”

“李緒芳，你現在還分不清楚誰才是真正愛你疼惜你的人嗎……不要再沈浸在過去的幻想裏了。”

一直咬著唇忍耐的李緒芳終於忍不住，撲在虞瑾佳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媽媽一直說是我的錯才打我的……有時候打得很疼但媽媽會很快對我很好，媽媽說她很愛我才會對我嚴要求……”

“三年前爸爸離開後，我只有媽媽了……媽媽一個人養家很累，又要工作又要照顧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了……我又笨學東西又慢，根本沒辦法幫助媽媽，還總是做錯事情惹媽媽不開心……然後一年半前，媽媽第一次打我了……”

“媽媽說是因為愛我才打我的，因為我總是啃手指甲，因為我吃飯時總是吧唧吧唧地發出聲音，她是為了改正我的壞習慣……”

“後來，媽媽打得越來越頻繁了……只有乖乖的不惹媽媽不開心，媽媽才會對我笑，才會給我買好吃的，才會給我梳頭發……才會……不丟下我……”

“被秦老師詢問的時候害怕會給媽媽惹麻煩……害怕被媽媽討厭……所以一直撒謊著……”

“我不想和媽媽分開……我很努力很努力了……我已經不啃手指了，我吃飯也不發出聲音了……我一回家就乖乖地做作業，我也不看電視了……一直一直都努力地想要成為媽媽喜歡的孩子……一直一直等著媽媽變回以前的媽媽……但是……嗚嗚嗚……”

她淚流滿面，語無倫次地絕望道：“她一直在騙我……昨天出門的時候，一點都沒想到我，一個晚上都沒有想到我……她還說愛我……媽媽根本不愛我……她是個大騙子……”

見李緒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虞瑾佳一下一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一字一句道：“看清了媽媽的真面目，可能現在你會覺得像天塌下來一樣的絕望，但人生有很多條路可以選擇，你的人生還很長，你完全可以在這一刻放棄這一條讓你萬分痛苦的路卻選擇另一條路，你會在這條路上遇到不同的人和風景，也有那可能走向一條只有鮮花和掌聲的路。”

“李緒芳，未來只走花路吧……”

李緒芳搖頭，哭得更大聲了：“……我學習成績太差了，朗讀課文都吐字不清……長大後肯定是一個沒用的垃圾廢物……不可能有掌聲的……”

“誰和你說學習成績差長大後肯定是垃圾是廢物？是你媽媽說的？”虞瑾佳沒想到孫文麗除了打李緒芳，竟然還說出那麽傷人打擊孩子自信心的話，難怪李緒芳會這麽自卑。

她嚴肅道：“你媽媽說的話全是放屁！很多成功的創業人士的學習成績也都很差，而且你才剛剛一年級，你現在成績差，這說明你有足夠的空間可以進步。只要你有足夠的決心，學習成績提高是分分鐘鐘的事情！同學老師都會幫你的！”

一直在門口圍觀的小虞瑾佳在李緒芳大哭時就紅了眼睛。現在她眼睛紅紅的，抽著鼻子上前：“李緒芳，雖然我學習成績一般般，但我可以幫你的……”

“虞瑾佳，對不起……”

李緒芳剛剛止住的淚又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虞瑾佳就見兩個小女孩抱在一起痛哭了起來。

“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之前我也有錯……以後我會照顧你的……”

李緒芳做筆錄的時候，虞瑾佳拉著自己小時候的手，輕輕囑咐道：“虞瑾佳，李緒芳這段時間會過得很艱難，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走出來，也可能會因為沒有爸爸媽媽被班級裏的調皮男生欺負和嘲笑……她本就自閉內向，和其他同學沒有交流，如果還被同學們說閑話，肯定會傷上加傷，你一定要在學校裏好好地照顧她好嗎？”

“嗯嗯。”小虞瑾佳紅著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握緊小拳頭道，“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李緒芳的。如果有人敢嘲笑她，我一定會把他們狠狠地打倒！”

“嗯，我就知道虞瑾佳最乖了。”虞瑾佳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腦袋，就見小時候的自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布靈布靈地望著她，輕輕地喊著她的名字：“虞姐姐。”

“嗯？”

“謝謝你救了李緒芳。”她擡著頭，一字一句道，“你救了我，救了宋齊瑜，現在還救了李緒芳，你真是個好人！”

稚嫩卻真誠的童音在耳邊響起，虞瑾佳的眼睛瞬間模糊。

她忍不住將小時候的自己抱在懷裏，輕輕地開口：“能救下你們我很開心……以後，我還會救下更多更多的人。虞瑾佳，你會幸福的，未來一定一定會更幸福的。”

“虞姐姐，我已經很幸福了。我覺得我不能太貪心，讓宋齊瑜和李緒芳更幸福一點吧……他們都沒有對他們好的爸爸媽媽……”

小虞瑾佳認真地說著，卻見虞姐姐望著自己突然間哭了。

“虞姐姐，你怎麽哭了……”

從來沒見虞姐姐露出如此悲傷的表情，小虞瑾佳驚慌失措，笨拙地伸出小手擦拭著虞瑾佳眼角流淌而下的淚水。

虞瑾佳不禁將小時候的自己抱得更緊：“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很幸福的話，就更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知道了嗎？”

對比一下其他人的父母，覺得自己爸爸媽媽真的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媽媽的小虞瑾佳不禁乖乖地點頭：“我以後不惹爸爸媽媽生氣了，也不淘氣了……一定會乖乖地聽爸爸媽媽的話……”

小虞瑾佳說完，卻見虞姐姐將腦袋埋在自己的頸間……她感覺到了涼涼的淚水不斷地滴落在自己的皮膚上……

她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讓虞姐姐難過了，也不知道這一刻為什麽看著虞姐姐哭也難受得想跟著哭了。

明明剛才已經哭得眼睛都腫了，現在又忍不住難過了起來。

她連忙抹了抹又湧出來的淚水，急急地補充道：“我會更幸福的，虞姐姐別哭了……”

她伸手主動地回抱著：“虞姐姐也會幸福的，我們都會幸福的。”

“嗯，我們都會幸福的。”

她又一次改變了未來，這次是拯救了一條鮮活的生命。

她的爸爸，封景曜的媽媽……還有宋齊瑜……未來，她會將所有人都救下……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一章的時候，寫到“虞姐姐，我已經很幸福了。”我的淚水啪嗒啪嗒地止不住，越想越戳我淚點，越想越帶入女主的情緒，就哭了一段時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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