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條真蛇？”十願楞楞看著露世,“……我？”

“難不成是我？”露世瞇起眼，“別用那種眼神看別人。”

少年一撐天臺，掀起的襯衫下擺讓人情不禁聯想到飛揚的翅膀,他輕盈一躍，發絲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他朝十願張開五指：“起來吧。”

露世手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很整齊,一如他的笑容,幹凈，透徹，黑曜石般的眼中閃著水潤的光澤，仿佛剛才的冷凝只是十願的錯覺。

就算他對十願潑了一盆臟水,可在露世的面前,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原諒他。

——有著這樣天使臉龐的人,又怎麽會是壞人呢？

十願也不例外，她伸出手，搭上露世，正想起身,一股大力傳來，她整個人被突然提起,露世一拉，翻身，猛扣,將她反手按在墻壁上。

“你做什麽？”十願稍微動了下,便明白自己掙脫不開，冷靜地擡眼看他。

兩雙同樣漆黑的眼對視。

露世盯著她兩秒，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我說了，不要這麽盯著我看,”他冷冷道，“你這個跟蹤狂。”

十願對這個稱呼實在是過於陌生，楞了幾秒，才後知後覺想起她現在的身份是“北條真蛇”，那個暗戀露世的陰郁少女。

露世擡手，拍了拍十願的臉頰：“怎麽？都已經被我逮到好幾次，你不會想抵賴吧？”

十願從他的動作裏感受到了輕蔑，她側過頭：“別拍我。”

“說的好像我多願意碰你似的，”露世冷哼一聲，松開手，“啊啊啊~~真是討厭，碰到了臟東西，回去要好好洗手了。”

十願的眉頭一跳：“你說什麽？”

“什麽都沒有——”露世卻轉身，雙手插口袋，作勢離去，“如果你再跟蹤我了，我就去告訴阪田那個老禿頭。”

動作間，有一方白色的東西從他口袋裏掉了下來，十願的目光被吸引：“等等……你東西掉了。”

“還想用這種蹩腳的伎倆……”

嘴上這麽說著，露世倒是下意識回過頭，看見落在地上的東西，他神色忽然一凝，而十願仿佛也意識到了什麽，兩個人同時朝它撲過去，卻還是露世早了一拍——他撞開十願的手，把東西拾起。

那是一塊潔白的手帕，右下角細細繡了幾個字，十願端詳著，不經意間念了出來：“致……露世？”

露世的臉登時沈了下去：“別用你那張惡心的嘴喊我的名字。”

被他三番五次奚落，就算對方是露世，十願心裏也騰起怒火：“你不能好好說話？”

“對你這種怪物為什麽要……”前半句話剛滑出露世的嘴，就見十願突然發難，她一步上前，右手揮拳擊向露世，後者反應倒也靈敏，迅速躲過，餘光卻瞥到十願嘴角的一抹笑。

“看下面。”

露世一楞，目光下意識往下，卻剛巧中了十願下懷。

——十願彎起膝蓋，捶在他胸口。

“咳！”即使她沒有很用力，那一下也足以讓露世發出悶哼，捂住胸口倒退了兩步，“……你！”

“這只是一個教訓，”十願甩了下胳膊，挑眉看他，“下次記住了，不允許用‘臟’‘惡心’這種單詞形容女生。”

“神經病，”露世表情陰晴不定，“懶得跟你搞。”

他轉身離去，直接把十願扔在天臺，後者聳了聳肩，目送他氣鼓鼓的背影遠去。

等露世消失在視野中，十願彎起的嘴角才慢慢沈了下去。

那塊手帕……似乎寄宿了她的一片靈魂碎片。

十願慢吞吞走在小路上。

看來這次的目標就是那枚手帕了，她皺起眉，可它似乎對露世很重要，當時十願去搶手帕時，露世的目光似乎要把她吃了。

像對杜蘭德那樣施展魅術？

不行，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十願自己打了下去，先不說她是否還有剩餘魔力，北條真蛇這個身份讓露世心懷警惕，這會使她的法術大打折扣。

她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眼睛瞥到一旁路邊的車窗上，不出意料倒映出一個面容陰郁的女孩，厚重的黑發如同一個簾子將她裹在裏面——北條真蛇正隔著玻璃看她。

這張臉更加重了十願的煩惱，她郁郁嘆了口氣，正不知如何是好，對面便利店裏走出兩個少年，十願的目光掃了過去，但吸引她的不是兩人那做不良打扮的黃毛和闊腿褲，而是他們談話的內容。

“竹下……遲到……”

“我們的人……埋伏在六丁目……”

不良們離十願有些遠，她只依稀抓捕到幾個字，可已經足夠了。

十願想起以前看過的各種日劇，裏面似乎經常出現不良高中生放學後把人堵在小巷子裏欺負的事件。

難道這次……露世是他們的目標？

十願的目光冷了下去，露世就算變得再怎麽混賬，也是她看著長大的（？），怎麽能讓這幾個小癟三欺負？

她腳下一轉，朝兩個不良走了過去，十願裝作要進入便利店，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剛好聽到最關鍵一點——“他人好像在車站前。”

車站，十願默默在心裏念了一遍，便利店也不進了，飛快從不良身旁跑過，連不良那句驚訝的“這女人幹嘛”都沒有聽到。

十願剛沖到車站，就在人群中看到鶴立雞群的一個人影，露世低頭站在自動販賣機前，似乎正準備掏錢買飲料，十願剛緩了口氣，卻發現不遠處有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穿著＆之前兩個不良相同的制服，正不停往露世的方向瞧。

她的心陡然提起，掩飾都顧不上了，飛奔過去拉住露世：“露……竹下同學！”

露世的表情簡直像看到一只樹懶突然跳到面前：“北條？！”

“先什麽都別說，跟我過來！”

露世：“等等……我的綠茶……”

十願恨不得敲他腦袋：“別茶了！命都要沒了！”

她抓著露世衣袖，半拖半拉把他扯出車站，後者一頭霧水，跟著她幾乎跑掉一個丁目後，終於忍無可忍，一把甩開十願：“你在搞什麽？！”

十願吼得比他更大聲：“你是不是又惹了誰？！”

露世：“什麽叫‘又’？！”

“像你這種孩子，脾氣又壞又不安分，難道不是天天惹禍？！”十願的手指幾乎戳到他鼻尖，“如果不是我湊巧聽……”

“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

“……唉？”十願一楞，剩下的話卡在喉嚨裏。

露世不耐煩地皺眉：“我們關系很好嗎？我跟你很熟？”

“但……”面對他冰冷的神色，十願忽然發現說話是一件困難的事，“剛才有兩個不良……”

“啊，是小川原？”結果是露世反而露出了然的神色，在十願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他掏出手機，撥了幾個號，對面很快接通了，嘰裏呱啦說了一堆，隔著手機十願都能聽到對方激動的聲音。

相比之下露世只是聽著，偶爾哼兩聲算是回答，最後他總算是說了一句長話：“今天我就不去了，有個麻煩的女人纏住了我，南山高校那群人你們就看著處置吧。”

十願無語，還“女人”——露世的口氣，怎麽聽怎麽像是一個故意耍帥裝成熟的小孩。

露世打完電話，瞥了眼十願，表情頗有些不屑：“能像你這麽笨的，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了，連人都能搞反。”

剛才一通電話下來，十願才弄明白，原來露世居然是那群不良的頭頭，本來是打算蹲在六丁目埋伏其他學校的人，他中途口渴，要跑去買水，才有了十願看到的一幕。

她有些不服氣：“你不知道關心則亂嗎？他們一說你的名字，我當然以為是要找你麻煩，誰還能沈得住氣聽後面的？！”

露世卻發出一聲冷笑。

“這是你最新的把戲嗎？”他盯著十願，“老實說，這次你還演的挺像。”

十願瞪大眼：“你在胡說什麽？”

“別裝蒜，”露世橫了她一眼，“你不就是想找個理由黏上我麽？”他的目光嫌棄而不屑，仿佛十願是路邊電線桿下邊的一段發黴的青苔，“我再警告你一次——離我遠點。”

扔下這句話，露世用力甩開十願的手，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十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這是她認識的露世嗎？那個總是溫柔的，靦腆的，笑著稱她“姐姐”的少年？

她的手指在顫抖，試了好幾次，才總算找回聲音。

“我只是……”

分明聲音細弱到難以捕捉，卻因其中深藏的痛，讓露世忍不住回過了頭。

“我只是……關心你啊！”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當露世再一次看向十願，她從對方眼中讀出以上情緒。

十願破釜沈舟喊了那句話後，原以為露世會繼續嘲笑她，少年反而露出一副見鬼的樣子，就像十願剛宣布要把所有遺產留給他似的。

然後，他盯著兩眼通紅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問：“你……要去我家嗎？”

可是，為什麽要去露世的家？

十願屁股都挨上沙發了，才一臉懵逼地想起這個問題。

露世對此的回答是——“只要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喝一杯熱茶，再吃塊蛋糕，就不會想哭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從冰箱裏端出一塊蛋糕，放至十願面前。

十願發出一聲驚嘆：“草莓芝士蛋糕！”她滿足瞇起眼，“這是我最喜歡的點心。”

露世看了她一眼，才緩緩道：“……姐姐也這麽說。”

十願的手一頓。

“姐姐？”她小心撫平面上的錯愕，才敢擡起頭，“原來竹下同學也有姐姐嗎？”

“有啊，”露世抱著胳膊，斜斜靠在沙發背上，“但是已經去世了。”

十願張了張嘴，輕聲道：“我很抱歉。”

“不用那麽戰戰兢兢，”露世說，“不過我總覺得……”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十願，“說不定姐姐還在世界某個角落裏活著，也許……就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姐姐一直註視著我。”

他的目光意味深長。

香軟的蛋糕似乎變成了幹澀的紙板，十願嚼了許久，才勉強咽下去。

“我要走了，”她忽的站起，“時間不早了。”

露世沒有阻攔，攤開手：“那慢走。”

十願走到玄關處，蹲下身準備穿鞋，正系帶時，面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她心裏一緊，立刻想要擡頭，卻被一只手按住。

一股清冽的氣息撲入鼻中。

“我知道你想要什麽，”在她的頭頂，露世低沈的聲音落下，“但很可惜，我不會給你的。”

——“這是姐姐的手帕，我絕不會交給任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有個面包店叫蘋果花園。

裏面的東西都太好吃太便宜了！！！一大包咖啡蛋卷只要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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