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冰涼的觸感,如同細碎的雪花般落在她的臉頰上。

那只手想再靠近她，卻被金色欄桿所阻攔，十願緊閉著眼,在心裏默數，數到“10”的時候,手指柔軟的觸感從她臉上消失了。

“吱呀——”

一雙稍嫌冰冷的手從她腋下穿過,十願感到自己被杜蘭德輕柔托起,落入吸血鬼寬厚而堅|硬的臂彎。

等觸碰到十願的身體，他停頓了下，似乎有些疑惑，騰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胸口。

十願：靠,露陷了。

在快碰上她的前一秒,杜蘭德的手被反握住了。

十願睜開眼,笑瞇瞇地盯著他：“哎，我贏了。”

杜蘭德的視線在她臉上停滯了一會，才靜靜道：“什麽？”

十願拿眼神示意大開的籠門：“你說過，只要我把籠子打開,就允許我出來。”

“我是這麽說過，”有那麽一瞬,杜蘭德錯給了十願一種好說話的錯覺，然而下一秒，他卻改抱為提,看樣子是打算重新把她塞回籠子裏,“但不行。”

“……等等！”十願連忙攀住他手臂，“為什麽？！”她不可置信道，“你打算出爾反爾？”

杜蘭德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你打算和吸血鬼講道理？”

十願：……媽的，算你狠。

此時,一道人聲橫插進來：“公爵大人！”

是約翰遜，他還是站在門外，聲音聽起來有些發緊：“似乎有吸血鬼獵人混進城堡了，您看……”

以杜蘭德的實力，應該不會忌憚才對，十願卻看到他略微皺眉，詢問道：“有多少人？”

“起碼三人，”約翰遜謹慎道，“是通過地牢的內應進來的。”

那個戰戰兢兢的女孩一下跳入十願腦中，原來她是臥底……十願正吃驚，手下臂彎一松，杜蘭德居然把她放下來了。

“約翰遜，把她帶走，”杜蘭德隔著門吩咐。

約翰遜居然有些結巴：“現……現在？”他小心翼翼問，“我需要進房間嗎？”

十願眼神一動，約翰遜的態度很奇怪，他為何對進入杜蘭德房間一事表現出類似抵抗的情緒？

“等等，”在杜蘭德開口前，十願抓緊機會道，“你想把我弄到哪裏去？”她拽住杜蘭德的胳膊，“我要跟著你。”

“放手，”杜蘭德冷冷道，“你想死麽？”

十願揚起脖子：“那就來啊。”

她很肯定，杜蘭德不會殺死她，她註意到，他似乎十分小心不讓十願受傷——否則也不會特意幫她上藥了。

果然，杜蘭德畧了狠話，卻遲遲沒有動手，十願朝他嫣然一笑，那雙琥珀眼中飛快掠過一絲惱怒，命令等在門外的侍從：“趕緊把她帶走！”

“為什麽？”十願很在意他語調裏的急躁，杜蘭德似乎急著想把她趕走，“我就要待……”

“噹——！”

桌上座鐘忽然敲響，指針走向午夜十二點。

十願後半截話消失在錯愕裏。

簡直像有人在杜蘭德身上按了後退鍵，他的身形忽然開始收縮，四肢變小，尖下巴被圓潤的弧度所取代……三秒後，十願不得不用力揉了把眼睛，確認那個陰沈著臉站在原地的十歲小孩的確是她認識的公爵大人。

“杜蘭德？！”她驚愕道，“你怎麽會變成這幅……”註意到他的神色，十願艱難地組織了下語句，“這幅樣子？”

他現在已經沒有十願高了，寬大的衣服松松套在身上，靠那矮小的身板根本撐不起來，甚至十願跟他講話時，杜蘭德還要擡頭才能看到她。

杜蘭德眼裏飛快閃過一絲情緒，像是惱怒混合著什麽，他別過頭，不去看十願。

外頭的約翰遜似乎對裏面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大人，滿月的詛咒已經開始了嗎？”

十願：“滿月的詛咒？”

“當滿月之夜，月亮掛於十二點的方向，吸血鬼的力量會有一段短暫的回溯，”約翰遜道，“越是強大的吸血鬼，其受到的影響會越明顯。”

他補充道：“同時由於力量受限，吸血鬼不得不進食更多的血液，以達到……”

“約翰遜，”杜蘭德打斷他，“她是你的主人”

他話中的怒氣就跟這句問話的答案一樣明顯，約翰遜立即收聲：“抱歉，公爵大人。”

過了幾秒，他還是忍不住道：“可是大人，那些吸血鬼獵人……萬一他們發現您的力量被削弱了……”

“閉嘴，”杜蘭德道，“我自有辦法。”

“真的嗎？公爵大人現在就和普通人類小孩一樣吧？”十願卻偏偏要戳他傷疤，她打量著化為孩童形態的吸血鬼，腦袋裏忽然有了主意，“我說，”她蹲下身，讓視線與杜蘭德持平，“要不我帶你逃跑吧？”

杜蘭德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十願幾秒，才緩緩道：“你有什麽要求？”

聽他口氣，居然是同意了，難道事態已經嚴重到如此地步？十願有些驚愕，但迅速把握住這機會：“我想要這根項鏈，”她指著杜蘭德頸間一抹金色，“把它給我就好。”

那一瞬，琥珀瞳中似有什麽浮起，卻如同搖擺的燈影，叫人琢磨不定。

十願緊張地手心都微微出了汗，才聽到那一聲低語響起。

“好。”

漆黑的夜中，一高一矮兩道身影穿梭在樹林中。

“你確定我們要這麽走？”高個子的兜帽裏傳出十願的聲音，聽起來挺猶疑，“我覺得混入人類城鎮會比較好。”

“會被他們捕捉到氣息，”杜蘭德簡短道，揪住十願胳膊，“這裏。”

十願還有點不習慣失去惡魔花劄效力後的杜蘭德，簡直與之前的紳士判若兩人，她摸了摸生疼的胳膊，嘟噥道：“那還有多久能到公爵大人說的‘聖地’？”

十願原本想帶杜蘭德躲入附近的城鎮，可他卻提出要去吸血鬼的聖地——在那裏他可以借助聖地的力量提前結束詛咒。

既然有這個方法，他為什麽一開始就不呆在聖地裏？

十願心有疑惑，正想問杜蘭德之時，對方輕聲道了一句：“到了。”

兩人在一片墓地停下。

寂靜無聲的夜裏，唯有孤風席卷著吹過，帶起古怪孤寂的長嘯，灰色的墓碑，折斷的十字架，襯托得整個墓地氛圍更顯陰森。

十願臉都綠了：“這是‘聖地’？！”

杜蘭德沒有理會她，他擡頭望了眼天空，巨大的滿月懸掛在黑幕上，皎潔的月光成為唯一的光源，他低喃了一句：“時間剛好。”

十願沒有聽清：“什麽？”

“過來，”杜蘭德勾了下手指，十願感到一股大力從身後推來，她不由自主地往杜蘭德方向踉蹌兩步，被他扣住手腕，“別亂動。”

“什……啊！”十願發出一聲慘叫，“你咬我？！”

杜蘭德雖退化為孩童，力氣卻還是大的驚人，他將十願的指尖咬出一道血口，拖著她來到墓地最中央，那裏豎著一座巨大的墓碑。

厚重的青石板上雕刻著繁覆的花紋，十願掃了一眼，墓碑最上端的人名處已經模糊，只能辨認出最開始的字母是“D”。

她分神之際，杜蘭德拉住十願的手，往墓碑上擠下一滴血。

“你要做什麽？”十願警惕地盯著他，用力想抽回手，沒能成功，“恢覆儀式還需要用到人血？”

心中的狐疑越來越大，她想起方才被迫靠向杜蘭德，更加驚疑——不是說力量被限制了嗎，為什麽杜蘭德還能控制她？

“別動，”察覺到她的退意，杜蘭德微一用力，十願就無法動彈了，“你不想要項鏈了嗎？”

但即使他拋出這個誘惑，卻已經失去了對十願的吸引力。

不對勁，她想，各種細節都不對，杜蘭德一定向她隱瞞了什麽，十願咬了下嘴唇，她太操之過急了，明明還有三十幾個小時，她不該……

一旁，杜蘭德盯著她咬在一起的唇瓣，眼眸轉深。

他忽然伸手一推，十願遂不及防，向前撲倒在墳墓上。

她的反應很快，接觸到地面的一剎那立即向旁滾開，就勢欲站起，腳部卻傳來一股巨大的牽引力，十願低下頭，看見從墳墓下的泥土裏鉆出兩條巨大的暗紅色藤蔓，將她的腳踝緊緊纏住。

身後，杜蘭德打了一個響指。

藤蔓頓時發難，用力一扯，十願直接被拽落，身體直直拖向墓碑，藤蔓的動作實在是太迅速了，她連掙紮的念頭都才剛冒出腦袋，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在墓碑上，絲毫動彈不得。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十願冷聲道。

她沒有掙紮——反正也無濟於事。

杜蘭德笑了起來，稚嫩的聲音在墓地中回蕩，反而勾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朝十願走來，每落下一步，身形便漲大一分，等他來到十願面前，已重新變回原來的身軀，投下巨大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你騙了我？”說不慌是不可能的，但十願只能拼命咬住牙關，用力將慌亂的情緒壓下去，“根本沒有滿月的詛咒，”她緊緊盯著杜蘭德如大理石般光滑的面頰，“你的目的是什麽？”

“確實沒有，”杜蘭德只挑了其中一個問題回答，“但是……滿月有另外一個作用。”

他俯下身，散著金光的眼幾乎遞到十願面前，大手按住她的下巴，吸血鬼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近乎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漸漸與十願記憶中的公爵重疊在一起。

十願一怔：“杜蘭……”

下一秒，杜蘭德張開嘴，尖利的獠牙直直刺入十願的脖頸。

“唔……！”

十願悶哼一聲，感到大量的血液被抽走，但卻沒有痛意，反而透出一種絲絲麻木感，正當神經快放松下來之際，情況卻轉瞬而變。

杜蘭德似乎往她的身體裏註入了什麽，有一股湧動的液體沖入血管，在她的身體裏橫沖直撞，所過之處留下火燎般的熾意。

這股痛意壓迫著她的神經，十願發出一聲尖叫，拼命掙紮起來，卻被一雙大手摁住，杜蘭德溫柔如水般的聲音纏繞住她的頸項。

“忍一忍，”他輕聲道，好像在安撫一個被噩夢嚇到的小孩，“過了這陣就好了。”

身體的一半都麻掉了，十願卻仍頑強擡起頭，死死盯著他：“你……對我做了什麽？”

“‘初擁’，”杜蘭德回答道，“如果想要把一個人變成吸血鬼，就要在滿月之夜……”

他還在解釋，十願卻聽不下去了，盡管耳朵還在聽，那些字眼卻已經化為十願無法理解的存在，在她的腦海中留下嗡嗡餘響。

她感到身上的束縛被解除了，一個冰冷的懷抱取而代之，杜蘭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終於，”他的聲音聽起來滿足而感慨，“你將成為我的新娘。”

新娘你個鬼。

借著僅存的一絲理智，十願勉強睜開眼。

——幸好她還留了一手，否則……這一把就真的GG了。

作者有話要說：躺倒，為什麽臨近完結，我反而寫不下去了自問自答——都是你們不留言！我感覺自己像在玩單機游戲！！！！！感謝在2020-09-0813:49:54~2020-09-0911:1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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