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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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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到用午膳的時辰, 盛瀾已然在房中練了許久的字,正當她欲放下筆,歇息一下, 便見爹爹抱著自家娘親入了殿。

謝徹神情凝重, 盛姮面若白紙, 雙目緊閉,嘴角盡是鮮血。

盛瀾看得大驚,忙上前去,問道:“娘親怎麽了?”

謝徹不答,將娘親放在床上後, 又接過宮人遞來的手帕, 為娘親輕拭嘴角的滲人鮮血。

謝徹前腳剛到, 太醫後腳便至, 待太醫診完脈,道完無大礙後,才見謝徹神情略松,目光這便落在了盛瀾面上。

好似這時, 才想起了女兒一直在旁。

盛瀾早便習慣了此事, 反正在爹爹心頭,娘親永遠是第一位, 她和弟弟們都只能往後靠。

盛瀾見周遭還有宮人們在, 唯有小聲道:“陛下,娘親她……”

謝徹看著在旁乖乖站著的女兒,露出欣慰一笑, 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你娘親的情形很是兇險。”

盛瀾不解道:“可方才太醫都說,娘親身子無大礙,只是一時氣急攻心,肚子裏的寶寶也很是平安。”

謝徹道:“朕同你說過,你娘得的是心病。”

盛瀾小臉上,露出愁色,道:“陛下前兩日不是才說,娘親的病情已有好轉嗎?”

謝徹看了一眼昏過去的盛姮,無奈小聲道:“又犯了。”

“為何會又犯?”

“因為有人欲叫她犯。”

……

盛姮走後,慈寧宮裏那位尊貴的婦人,也已重歸平靜,閉著目,念著經,瞧著極是祥和,也極是和藹可親。

腳步聲響起,太後仍未睜眼,只是道:“你來了?”

身前的謝徹行了一禮,道:“兒臣請母後安。”

太後的手撥動著佛珠串,道:“哀家還以為皇帝要因一個女人,便不認哀家這個母後了。”

謝徹道:“情重要,孝自也重要。”

片刻後,他自嘲道:“但兒臣不曾料到,母後下手竟這般快,一絲情面都不給兒臣留。”

珠串仍被撥動著,太後睜開眼,淡淡道:“自禮佛後,哀家的手上便幹凈得很。”

借刀殺人,自己手頭當然幹凈。

“兒臣原以為母後的借刀殺人、以命換命,已然是最妙的計,只是不曾想,還有更妙的。”

太後一哂:“哀家已是半入土的人了,哪來什麽更妙的計?”

謝徹認真道:“攻心之計。”

刀會留口,劍會留痕。

誅心之語,最是無形。

最聰明的人不必出手,光動動嘴皮子,便能殺人,且殺完後,還叫人尋不著兇手。

謝徹努力抑住心頭怒意,恭敬道:“恕兒臣直言,母後今日對盛昭儀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逼著她去死。”

太後看著自己的愛子,平靜道:“哀家也只是如實道出了一些事,難道盛姮不是月上的貢品?難道當日那杯毒酒不是你送去的?難道那首《望月》不是你寫的?”

謝徹默然不答。

昨夜謝徹聽盛姮突然問起自個禦詩一事,便感蹊蹺,只是之後,他再三追問下,盛姮依舊未道出真相。直至今日下朝後,謝徹聽聞太後獨獨留下了盛姮時,這才靈光一閃,將一切串聯了起來。

待他聽見自家的蠢狐貍,可憐兮兮地說,莫要把她當成旁人,還氣得吐血昏迷後,便知自己果真來晚了。

他家蠢狐貍已然中計了。

若謝徹所料不差,蠢狐貍定是誤解了《望月》一詩,因而以為自己把她當成了月妃的替身,他家小狐貍是同月妃有幾分相似,但那位月妃又哪裏有自家狐貍那般的美艷嫵媚?

可平白無故下,狐貍怎會去留意《望月》一詩?就算真留意了,又怎會恰好誤解?若此事無人引導,謝徹是一萬個不信。

想到此,他不禁心生佩服,佩服的自然是面前的這位好母後。

“許婕妤一事,兒臣原以為自個已然瞧穿了母後的所有陰謀,卻不曾想,一步暗棋在那時便已埋下,可兒臣竟懵然不知。”

太後目中露了神采,好似來了興致。

“說說看。”

“兒臣未記錯的話,許婕妤是這深宮之中出了名的深情人,平日裏,尤愛抄兒臣的禦詩。那段時日,盛昭儀與許婕妤走得極近,許婕妤抄禦詩,難免會被盛昭儀撞見,若是撞見了,二人定難免就兒臣的禦詩,閑談開來。若那時,許婕妤有意點撥幾句,要叫本就不擅詩賦、且愛自作聰明的盛昭儀誤解兒臣的一首詩,絕非難事一樁。”

“就算真誤解了,又如何?”

“若盛昭儀誤解的是《望月》一詩,那後果便可大可小了。在那時看來,這步暗棋不過是一步廢棋,盛昭儀既不知曉兒臣的身份,也對兒臣毫無情意,就算兒臣真把她當做了月妃的替身,於她而言,也無什麽可惱可恨的地方,說不準還會利用這個機會,來謀取兒臣的寵愛。”

“可如今,她已然知曉了兒臣的身份,那這步廢棋便搖身一變,成了絕殺之子,一子便可封喉。”

至情至性的月上狐貍,又怎能容忍自家主人從始至終都把她當做旁的女子的替身?

此事於她而言,怕是比主人移情別戀還要可怖,還令人絕望。

太後平靜且欣慰道:“徹兒,你能想到此,說明在月上七年,你並未變得太蠢。只可惜,你仍舊松懈了些。莫忘了,哀家在你八歲那年,便教過你,越是暗棋,越是兇險。”

良久後,他道:“兒臣有所松懈,是因對一事不解。”

“說。”

“母後殺她便罷,可她肚裏的皇孫,您也舍得下手嗎?”

太後良久不答,放下了佛珠,平靜的面上,露出一個笑。

“回宮前,哀家去見了你的兩個兒子,盛溪太小,還看不出,但盛演這孩子很好,哀家很是喜歡。”

皇帝若說喜歡一個兒子,便常會與“儲位”二字扯上關系,太後若說喜歡一個孫子,也多半離不開“儲位”二字。

半晌後,太後又道:“皇家明面上都說人丁興旺,才是好事一樁,但哀家卻向來認為,皇家子嗣,貴精不貴多,多了,最後也會變少。”

由多變少,史書上這樣的事,確然多不勝數。

話一落,謝徹便聽出了太後的弦外之音。

既然貴精不貴多,那盛姮肚子裏的那位便可有可無了,反正如今要儲君有儲君,要皇子有皇子,要公主有公主。

這話很是有理,也很是絕情。

謝徹從其母口中聽見這話,絲毫不覺稀奇。

他的母後本就是個絕情之人,否則豈會將他安安穩穩地送上了皇位?當年為替他除去後患,沒少對那位流落民間的堂兄下手。

在他的母後瞧來,哪怕堂兄流落了民間,也是隱患一樁。

太後見愛子久不答,斥道:“當年你小小年紀,便知美人禍國之危,敢勸諫你父皇,更敢對月妃下手,怎麽現下便往事盡忘、重蹈覆轍了?”

謝徹苦笑道:“月妃罪犯滔天,死不足惜,可盛昭儀不同。”

“讓一位儲君拋下家國天下,心甘情願地去做一位番邦王夫,難道還不算罪犯滔天嗎?”

“月上七年,是兒臣任性,與她何幹?且如今,兒臣已然一心為國,在政事上,不敢有絲毫馬虎怠慢。哪怕她入宮之後,兒臣也是如故為之。兒臣委實瞧不出,禍在何處?”

太後平靜道:“絕世美貌本就是錯,否則何來紅顏禍水一說?”

謝徹道:“紅顏無錯,錯的是君王。”

太後瞇起了雙目,道:“你是在說,月妃無錯,錯的是你父皇嗎?”

“兒臣不敢,只是覺紅顏如刀劍。”

太後搶道:“刀劍是會傷人的。”

謝徹道:“但刀劍無眼也無心,傷人與否,全看持刀持劍者。”

太後目露冷意,道:“你如今為手中劍頂撞哀家,那便言明這劍已然開始傷人了,且傷的不是旁人,而是你生你養你的母親。”

半晌後,太後又道:“再來,這三年裏,你為了她,不娶妻、不立後,甚至連雨露都不曾施過一滴,如此行舉,可對得起你為皇家繁衍後嗣之責?”

太後的聲音越發冰冷:“最為緊要的是,哀家如何曉得,這女人發起瘋來,會不會又想將你給殺了?一個差點便殺夫弒君的女人,叫哀家如何放心讓其留在你身邊?

謝徹瞳孔一縮,心頭一涼。

三年前,冷宮裏的那事既然被母後曉得了,那許多事確然便沒了周旋的餘地。

“你說月妃罪犯滔天,但哀家瞧著,她三年前的罪過,比月妃還要大。當年的月妃就算再膽大妄為,可也不曾想過行刺先帝。”

沈默多時的謝徹開口道:“蕭展告訴您的?”

太後不置可否:“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謝徹仍唯有苦笑,長嘆一口氣,看著母親的雙目,道:“那母後欲如何?”

太後平靜道:“殺。”

謝徹欲再掙紮一番:“無商量餘地?”

太後沈默了半晌,想起了盛姮方才說的一些話,面色又難看了幾分。

“亦或是讓哀家這輩子都瞧不見她。”

謝徹沈默了半晌,恭敬道:“好,兒臣明日便送她出宮,過幾日,再宣她死訊。”

太後未料到謝徹應得這般幹脆,臉露疑情,但瞧著兒子那雙極是認真的雙目,很快便頷首,道:“望皇帝能說到做到。”

……

第二日,宮中便傳出了盛昭儀忽染惡疾、命不久矣的消息。

消息傳得極快,未過幾日,便到了民間,傳進了舒蕓的耳朵裏。

舒蕓得知此事,面色煞白,卻又無可奈何,唯有在一陣垂淚後,暗自祝禱,盼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隨後,又告誡府上眾人,決不可將此事說與兩個孩子聽。

只可惜,天下確然沒有不透風的墻。

盛演年歲雖小,但同他姐一般,早慧早熟,府上人越是在瞞什麽,他便越是覺好奇,一覺好奇,便會想法子去弄明白。

一弄明白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

此事不僅傳入了舒蕓的耳朵裏,也傳入了溫思齊的耳朵裏。

那夜面完君,回府後,溫思齊便將一箱子的畫給燒了個幹幹凈凈,最後,瞧著那把紅色油紙傘,思索良久,良久決斷不下。

一炷香後,溫思齊真有了決斷。他將傘拿了起來,正欲將之扔進火裏時,那位賢惠且深情的妻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拍了一下他的右肩。

溫思齊轉身,妻子笑得很是溫和,不發一言,只是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溫思齊會意,也對妻子一笑,隨後,將那把紅色的油紙傘收了起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有時,就該留個念想。

有個念想,絕非是一件壞事。

只是若留了念想,在聽見有些事時,那便定會感傷。

比如現下。但感傷歸感傷,有些事,終究無能為力,生老病死,緣分天定,半點不由人。

……

郭敏是在上街買菜時,聽聞的盛姮病重之事。她聞後,微瞇雙目,兩指輕捏,想了許久。

許久後,這位聰明的婦人,竟忽而微笑了起來。

唐堂今日不當值,日上三竿,還在睡懶覺,無人吵他,無人鬧他,更無人會嫌他。

他守夜歸來,此時不正大光明地補覺,更待何時?

唐堂那張極是俊美的臉,平日裏睜開明亮雙目時,瞧著赤誠,如今閉著雙目,又是另一番風味。

望著眼前這張俊美的面孔,郭敏情不自禁,落了一吻,心頭得意,自家夫君不論何時,都是這般好看。

這一吻落下,倒是把好看的夫君給鬧醒了。

唐堂睜開明目,笑成了彎彎月牙,道:“敏兒今日心情這般好,是在菜市場裏聽見了什麽好事嗎?”

郭敏笑道:“昭儀娘娘病重了。”

唐堂一聽,笑意凝住,皺起眉頭來。

若笑著說這話的不是他的妻子,他怕是打人的心都有了。他的好義妹病重,居然還有人膽敢在他面前笑。

所幸,笑的這人是他妻子。

他妻子既然這般笑,那定是有笑的理由,且,一定是好的理由。

唐堂將妻子拉入了懷,道:“好敏敏,快給你家傻夫君講講,這又是如何一回事?”

郭敏道:“傻夫君先要知曉一件事,你的那位好義妹定然不是真病重。”

唐堂道:“若真病重了,你怎會笑得出來?”

郭敏擡頭,嬌嗔道:“再聰明的女子也是女子,既然是女子,你怎知我不會生嫉妒之心?”

唐堂是男子,只要是男子,便沒有不愛看女子撒嬌的。

他見愛妻一撒嬌,將之攬得更緊,道:“為夫就算再不守規矩,也不會做出些有違綱常倫理的事。”自己與盛姮有血緣關系,又怎會真生男女之情?

郭敏笑道:“好了,不逗唐哥哥了。我料想過不了幾日,宮裏頭就會傳來盛昭儀不治身亡的消息。”

“這又是為何?”

郭敏道:“這是為何,你這個老前輩,還看不透嗎?”

唐堂恍悟道:“金蟬脫殼,死遁出宮?”

他當年走後未多久,便被皇室安了個早夭的名頭。

郭敏點頭。

唐堂沈吟片刻,道:“我當年離開,是因府上雖大,卻無一人一物值得我留戀。但義妹她,對我那混蛋堂弟,可謂是愛到了骨子裏。我不信,她真能舍得下我那混蛋堂弟。”

郭敏聽唐堂一口一個混蛋堂弟的,可見他對皇帝陛下的怨念確然頗深,不由問道:“唐哥哥,你當年娶我,該不會只是為了跟皇帝陛下鬥氣吧?”

一被問到,唐堂目中閃過一絲尷意,郭敏如何瞧不出,當即變臉,冷聲道:“原來你當年是故意接近我,原來你娶我,當真只是為了搶走皇帝陛下的未婚妻。”

唐堂斂了嬉笑,認真道:“初時,我接近你,確然是一時興起。但誰知,我家敏兒就跟個寶庫一般,面上是很冰冷,可心頭卻藏著一團火,越是接近,便越是叫人喜歡,到了最後,竟讓我無法自拔。”

說著,唐堂親了幾口妻子,妻子被吻得歡喜,這才饒過了他。

唐堂道:“先不說我們的事,說說宮中事。”

郭敏輕嘆一口氣,道:“我料想,昭儀娘娘應當也是舍不得陛下的,七年情分,三年別離,哪能說斷就斷?”

“那為何還要離去?”

郭敏道:“敵軍已現,自然唯有暫避鋒芒,以圖後事。”

唐堂想起前幾日宮中那接駕的大陣仗,會意道:“原是為防老妖婆。”

郭敏一聽“老妖婆”三字,既感好笑,又有些不悅。畢竟,當年那位皇後娘娘對她,定然能稱得上一句“親厚”,而她也很是尊敬那位娘娘。

此刻,郭敏便不免為其說起話來。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太後娘娘,像昭儀娘娘那般的兒媳婦,哪個當婆婆的會喜歡?”

唐堂譏嘲道:“老妖婆一把年紀了,難道還會嫉妒我義妹的美貌不成?”

郭敏坦誠道:“上至八十,下至八歲,但凡是女子,都會有嫉妒之心的。你義妹那張臉,在男子瞧來,自是艷絕無雙,一笑傾城,但叫女子瞧來,委實不討喜,太過明艷,太過嫵媚,實打實的狐貍精樣。自然,嫉妒是一回事。”

“緊要的是……”

郭敏心想那事乃皇室醜聞,知曉的人越少越好。

半晌後,卻聽唐堂接道:“盛昭儀曾拐走了自家兒子,再加之,那位險些害得她皇兒丟了皇位的月妃,又是盛昭儀的姨母,新仇舊恨一道算,太後娘娘怎能不起殺意?”

郭敏有些詫異,唐堂何以會知曉十年前的那樁醜聞。

“唐哥哥你……”

“那夜,混蛋堂弟便將他與義妹的一筐子破事全數說與了我聽。”

郭敏了然,又是沈默。

半晌後,她嘆道:“太後娘娘也是個可憐人。”

“她位尊太後,又有兒子傍身,有何可憐的?”

郭敏道:“太後娘娘同先帝夫妻多年、風雨共濟,可十餘年前,相伴了數載的丈夫,竟癡戀一位女子到了瘋魔的地步。而瘋魔的理由,僅是因那女子生了一張絕世面容。十數載的夫妻情分如何?世人皆讚的賢惠之名如何?生就一顆七竅玲瓏心又如何?到了絕色容顏前,不堪一擊,全數化作泡影,叫人如何不心生寒意,不心生恨意?若唐哥哥有一日,移情別戀,愛上了一位絕世大美人,那我怕是會做出比太後娘娘更無分寸的事。”

此言聽得唐堂一陣後怕,半晌後,笑道:“我怎會因美色而移情別戀?”

郭敏認真道:“唐哥哥,若你同盛昭儀無血緣關系,且,你與我也未曾生情。那個時候,你捫心自問,當真不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嗎?”

唐堂一瞬猶疑,又笑問道:“怎會?”

一瞬猶疑,便言明了許多問題。

郭敏不再追問,只是平靜微笑,好似方才什麽話都未道出過。

唐堂也不欲再作這荒唐的假想,平靜道:“按你所言,太後是有苦衷。可再多理由,也洗不去他們母子當年聯手殺害月妃的罪孽。正如如今,再多的理由,也遮掩不住她對義妹的殺心。”

郭敏怔住,唐堂面上的笑容漸散,正色道:“我書讀得不多,不懂什麽朝堂大局、天家威嚴、權衡博弈,這輩子也不想去弄懂這些。像我這種低賤的廚子,只明白一事,殺人便是錯。”

“殺人是錯,那殺意呢?”

門外忽傳來一道人聲,正對談的夫妻倆俱是一怔,對視不語,納罕十分。

片刻後,唐堂起身,開了破門,只見門外人,對其一笑。

來者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反倒讓唐堂大白日天裏渾身不自在

不是來者笑得不好看,而是因來者素日裏不愛笑。

不愛笑的人,忽而莫名地笑了起來,委實是一件可怖之事。

來者又問了一遍:“那殺意呢?”

郭敏起身,看清見者面孔,也是一驚,說不出話來。

來者問了第三遍:“那殺意呢?”

到底是郭敏聰慧且大膽,沈吟半晌,回道:“殺意是錯,但錯得輕,大錯未鑄成,故而,罪不至死。”

來者點頭淡笑,很是認同郭敏這個答案,道:“既未鑄成,那便言明還有回旋餘地。”

郭敏回之一笑,兩人瞧著很是默契,一旁的丈夫見後,惱意頓生,極不客氣道:“你紆尊降貴到此,所為何事?”

來者斂笑,看向唐堂,認真道:“請君出山。”

……

落滿雪的五臺山煞是好看,處處是景,步步如畫,老樹披白布,磚瓦染白色,小河結白冰,擡眼所見,無一地不是白茫茫。

連雪地中的佳人,都是一身白衫,一雙白鞋,白若雪的面,黑若夜的發。

容修看著遠處的佳人,仿佛到了夢裏,直至那位佳人,走到了他身前,淡笑道:“爵爺,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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