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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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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紊說完那句莫名其妙後就徑直走了, 連理都沒理賀端風, 賀端風的手微微顫抖, 燈籠被風吹得晃動,摔在地上, 發出了聲響。

“趙郡王!站住!”她轉過身想要攔趙紊,可趙紊卻大步消失在了拐角, 不見了人影。

有兩個暗衛從漆黑中出來, 伸手攔住賀端風,他們一句話不說,看人的眼神卻像是寒天冰涼,讓人如入冰窖,賀端風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趙紊素來都不是個會憐香惜玉的,便連陪伴自己多年的宋竹筠都直接殺了, 更何況是賀端風這樣沒見過多少面的?

他除了十分上心宴卿卿這個妹妹外,也不愛好接觸別的女子。宴卿卿好歹是他看著長大的,賀端風在他這裏什麽也不算, 最多也就是太子的人。

她這種女人眼界太低, 到底是從山裏出來的,教得再好沒別人懂得禮數,養做寵物或許可以。但若是讓她做別的,那就什麽都不會了。

太子如果死了, 即便不是他害的, 別人也只會以為他狼子野心, 怕是宴卿卿都會怪罪於他。

當初安西王上京反叛, 趙紊也起過心思,只不過他不想讓宴卿卿誤會,心有猶豫。

最後下了決心,手上已開始準備,心中卻也想著解決的方法。後來意外發現太子假死,覺得法子來了,生了別的念頭,想要救助太子,之後再做個掌權的攝政王。

要是太子現在出了事,那他這些年就相當於白做,趙紊絕不會讓這種功虧一簣的事發生。

曲覓荷那時與二皇子纏綿,聞思軒那孩子就算真是太子的兒子,到時要是被扒出些什麽,怕又是一場說不清理還亂的動亂,麻煩。

趙紊的事已經夠多,並不想再惹些別的。

狂躁的風仍然在呼嘯,連燈籠都滾到了旁側,賀端風垂眸看著深沈的灰暗與寂靜,嘴唇白得嚇人。

她彎腰撿起了那已經熄滅的蠟燭,唇似是冷得顫動,卻又像在喃喃自語。

……

太子此時尚未睡下,燭光微亮,他正扶住桌椅自己練著走路。門外有小廝叫了聲趙郡王,太子眉眼微皺 ,慢慢坐了下來。

門“嘎吱”一聲,從外面被守門的小廝推開,趙紊抖了抖身上的雪,走了進來。冷風跟在他後面,卻又被厚實的門簾給擋住。

“你來做什麽?”太子淡淡問,“孤要歇息了。”

“你到底跟卿卿說了什麽?”趙紊直接問,“太子殿下不要忘了是誰救的你。”

太子的手搭在桌上,卻沒回答:“趙郡王何必執著於要孤同她說了什麽?若真有話,同她有事直說又怎樣?”

趙紊呵笑一聲。

若宴卿卿願聽他的話,他自然會親自前去。趙紊幼時獨自一人來京中做質,與家裏人分開,宴卿卿是他寵大的妹妹,他是怎麽都不想宴卿卿怨他的。

“孤勸你管好自己,”太子說,“她不支持。”

太子雖不喜宴卿卿勸他的話,但他也知道她就是那樣的性子,沒怪她但心中也有氣。宴將軍的女兒,做出此種決定倒也正常。

趙紊想了想,反正太子還活著,他直接去同宴卿卿說清也沒什麽大不了,指著太子還不如他自己去。

“太子殿下說得也對,到時我直接找她就行, ”趙紊應他,“我的人三天後就會到,為防意外,望殿下這幾天內練好走路,畢竟不會有人想要個斷腿的皇帝。”

歷代帝王登基之前少有殘缺之身,就算有也瞞得緊緊,絕不會讓外人窺探一二,太子要是以那樣一副樣子出現,效果怕是會打些折扣,指不定會有大臣亂說閑話。

趙紊此言說得直白,同他以前的性子沒個差別,可對面的人是太子,倒顯得沒尊卑。

太子面色微淡,擡頭對趙紊說:“孤心中自有打算,趙郡王與其花時間擔心這些,不如吩咐好下面人,別出了亂子。”

他是皇宮裏出來的太子,先帝精心培養,慣常是好修養,聽了趙紊的話,臉色也沒什麽變化。除了剛才滿心怒意說了粗鄙之語,平時行事都有皇家之禮,就算刺耳之語也說得平平淡淡,仿若與熟人交談般。

“這你倒不用擔心,我自是有數。”趙紊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又直言說,“不過太子殿下的醫女似乎沒什麽用,不如換個宮中太醫,也好照料,不用太過麻煩。”

“孤的醫女孤清楚,宮中太醫不熟朕的身體,請來做什麽?”他說道,“三天而已,吩咐多加點藥就行,不用換。”

太子自醒來以後,身體就一直由賀端風調養,賀老神醫開的藥也只有她知道。

趙紊康健,沒生過危急性命的大病,也不懂這些用花花草草的醫術。他倒知道太子身體很差,不過賀端風用的法子都較為緩速,這他就不懂了。

他只知賀端風實在太慢,養了這麽多年,太子竟然仍然是行走不便。

趙紊不是好意,但也並非惡意,賀端風方才的話莫名其妙,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還以為是太子命她過來的試探之語,這些他都沒興趣管。

但太子三日之後要是還站不起來,到時逼宮時恐怕都不能出現在眾人眼前。再說了,他又不是不能走。

聞琉勾結安西王,毒害三皇子等等證據他都已經做足,如果在這出了差錯,他恐怕要心生郁結。

只是太子雖面上不說,但心中卻警惕於他。賀端風貼身照顧他這麽多年,他還是信的。可如果是趙紊請來的太醫,那太子就不知道那是什麽神魔鬼怪了。

夜晚的院子裏暗深幽靜,風拍打著雕花門窗,發出嗚嗚之聲,燭光跳動,滾燙的燭淚泣聲而下。

太子的臉色沒變,卻也看得出他不會換。

趙紊心想不過是換個厲害太醫,這都不願意,太子疑心病還真是越來越重了。

以後他即位,恐怕第一個對付的就是自己。

不過以太子身體及手上兵衛來看,說是癡心妄想也不為過,趙紊釋然。

他和太子總談不到一起,趙紊不明白太子怎麽越來越說不通。

“太子殿下如果要歇息了,那我就先走了。”

趙紊想就算他心思再怎麽不純又怎麽樣?若沒有他,太子恐怕要再等十幾年才能回京城!

他覺得沒趣,幹脆就直接走了。

趙紊來時是徑直闖進來,走時也只是一句殿下歇息,我先走了的隨便之語。

太子心中知道他想做什麽,卻又不得不借他勢力,他的手搭在桌上,攥成了個拳頭。

……

第二天清晨,賀端風同往常樣早早起來去了太子房中 ,仿佛昨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雪鋪滿了地,涼意透人心。

太子對賀端風說要加重藥效時,賀端風正端著藥碗,握住藥勺。她試藥的手頓了一下,臉上微楞,連忙擺頭說不行。

“難道公子忘了上次的事?”她把勺放回藥碗中,“要您身子骨好或許可以試一試,但現在哪成?”

太子前些日子就因為用藥太多昏過一次,整整睡了半個月,把她和那些親信嚇得七魂六魄都快出來。

“但也不是沒有效果。”太子說,“要是沒有上次那驚險一試,腿怕是現在都動不了。”

賀端風忙搖頭說不同意,她要是再加重那藥,出了事怎麽辦?

太子同她道:“三天之內必須有所效用,否則趙紊就要換掉你。”

“砰”的一聲,賀端風手中的碗摔落到地上,湯藥濺了一地,濕了她羅裙邊角。

她臉色慘白,跪在地上道:“公子的身體我最了解,旁人醫術再高明,摸清您的底子也要費許多時間。

我是跟著您出來的,即便您趕我走我也不走。”

賀端風忽然後悔昨天沖動之下去找了趙紊,她怕趙紊已經把她的話都跟太子說了。

“我對您絕無二心!”她的膝蓋有些疼,卻仍然朝太子磕頭,“請公子不要換掉我。”

太子見她這激烈的反應,不由楞了一下,他只不過說了一句話,怎麽絕無二心都說出來了?

“起來吧,沒準備換別人,孤給拒了。”太子嘆聲說,“但這藥必須要有點效果,現在扶著東西能走,只是時常無力撐不久,換種藥說不定會有奇效。”

賀端風身子差點脫力,她擡頭望著太子,沒見他臉上有怒意,她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氣。

趙紊應該沒同他說。

“我盡力而為。”賀端風不敢大聲說話,“可僅僅三天,趙郡王未免欺人太甚。”

太子搖頭道:“總得在人反應過來之前擊破他。卿卿這幾天一直在府中,皇宮沒見人過去找她,但最怕的就是出什麽疏漏。”

賀端風面色有些怪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就算是再怎麽樣的神藥,這麽短的時間之內,也難痊愈兩條腿,這不是逼著人用猛藥嗎?

太子問:“怎麽了?很難嗎?”

她擡起了頭,嘴唇翕動,仿佛有什麽藏在心裏的話。

良久之後,她開了口,說道:“我得先回去試試藥方。”

賀端風有心事。

但太子只以為她是在想該配什麽藥。

……

三天的時間轉眼而過,京城這幾天都在下雪,幸而都不太大,不過下得久了,地上也積了雪。

宴卿卿呆在府中幾天,中途有事去了趟宴府的鋪子,將宴府錢財折算以後,把賬本鎖在了房內,沒送到宮中——這時候送進去,就是明晃晃地在跟別人說她早已和聞琉接觸。

臨近年末,不知內情的眾人皆是喜氣洋洋,在外置辦了不少新東西拿回來。

宴卿卿在閣樓中習字靜心,心卻跳得愈快,越發覺得緊張,最後還是把筆放在一旁,坐了下來。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抿了口。

宴卿卿身著淺鵝黃百褶裙,內襯淺白綢緞衣裳,繡有玉蘭花樣,嵌象牙白珍珠。飽滿傲挺的雪脯撐起美好弧度,隱約能看見深深的溝壑,脖頸纖細,她的眉眼微微皺起,似是在想什麽。

京城內太平靜了,就連巡邏的官兵都和往常的人數一樣,沒加多半個。太子是在京城長大的,城內兵力分布他定知道,聞琉既是早就知道他要回來,那地方應已經換過。

宴卿卿是將軍之女,聽過父親教與兄長京城內部署,雖是零星半點,但也能看個大致。

上次出去看鋪子的仔細觀察,發覺京城之中沒有設防,而聞琉似乎也沒有這個打算。

宴卿卿轉念一想,心下一驚,站了起來。

或許並非不是沒有設防,只不過京城內沒有部署必要……太子的人根本入不了京!?

倘若聞琉的探子混在其中,且時間許久,對太子他們的策略極為了解,這也不是不可能。

可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太子還活著的?

她的揉了揉額頭,慢慢坐了回去,又把手中的釉色茶杯放在案桌上。杯托成淡白帶綠的荷葉卷邊狀,茶盞有精致蓮花瓣,杯沿有淡淡的淺紅口脂。

宴卿卿的手搭在扶手椅上,忽覺自己不了解聞琉了,她知道聞琉不如表現出來那樣簡單,可他心思深到這種程度,倒是出乎宴卿卿想象。

相然手裏提著食盒,掀開簾幔走進來。

“小姐,廚房做了點心。”相然把食盒放在酸枝木雕花圓桌上,擡頭望向宴卿卿,“您都寫了一上午的字了,該歇歇了。”

宴卿卿起身離了書椅道:“正巧有些餓了。”

相然把盒中的桂花白葉糕,紅珍豆糕等拿了出來,宴卿卿在圓桌一旁坐下。

她嘴上說餓了,但手卻搭在細腿上沒動,眼眸看著相然。

“外面可有什麽動靜?”宴卿卿問。

相然搖了搖頭說:“知道小姐擔心,奴婢就派人出去盯著,但也沒敢做得太過,回來的人仍舊是說沒有異樣,甚至還問奴婢是不是有什麽大事。”

“隨意說個理由就行,”宴卿卿嘆口氣,“若真如我所想,恐怕這事結束了,我們都不一定知道。”

如此看來,聞琉前幾日根本不必過來找自己,宴卿卿的纖手捏了小塊酥軟糕點,心想難道他只是想要來討個自己原諒?可聞琉能做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

“小姐是說皇上會把此事瞞下來?”相然問。

宴卿卿道:“他既然已經知道,那這就是最穩妥的法子。”

在位時出現叛亂,倘若以後沒個聖君之稱,只怕會留在史書上被後人議論。

……

宴卿卿那倒確實是聞琉最初所想。

他本是想著在京城外圍殺趙紊,揪出朝廷裏藏著的蒙古國探子以儆效尤,再找到太子,私密帶死而覆生的太子找宴卿卿,表明此事全看她決策——

聞琉素來喜歡在她面前表現自己的溫善,之後送走太子,再讓她假懷身孕,入宮為後。

他若想要那孩子,宴卿卿便不會流掉,她最疼他。

退一步說,即使是為了太子平安,她也不會再拒絕他。但宴卿卿先見了太子,甚至因為太子猶豫了,聞琉便變了主意。

他要殺了太子,宴卿卿最重要的只能是他。

野獸的占有欲總是強烈的,渴求獨一無二,尤其是經過馴化後——他們只會偽裝成謙遜溫和,最擅長掩飾自己的本性,騙得旁人的寵愛,內裏卻仍舊是逃不脫的狠毒。

……

雪雖未下大,但對行軍之路到底是有阻礙。趙紊在兩處藏下私兵,本以為離得近的紆州那邊會先到,但未料到先來的卻是桓州兩萬人的。

領兵的人名叫王訣,是個中年男子,樣貌平凡不顯眼,但才能卻不容小覷,趙紊這幾年才提拔上來的。

“郡王,已駐紮完畢。”王訣掀開厚實帳篷的門簾,面色嚴肅地朝趙紊道,“因來時避人,帶不得太多軍糧,天氣又涼,故問郡王何日出兵?”

“王將軍。”其他人見他進來,皆拱手稱了聲將軍。

王訣點點頭。

他們駐紮之處是個密林,平日裏之後柴夫來砍柴,現在雪封了路,又是年末,倒也沒什麽人過來。

這裏是京城,吃不起飯的窮人雖有,但也極少,聞琉下令安的災民救濟又恰好在另一個方向,只要仔細些,就不會露出痕跡。

“再等一天,京城內沒有動靜,但也不可不防。”趙紊回他,“太子在京城內等著,不耽誤事,朝中還沒有人和我聯系。”

王訣皺眉問:“郡王,那人是否可信?卑職不能拿著兄弟們的命開玩笑。”

趙紊笑道:“自然可信,不用擔心。”

王訣是個可信的老實人,如果不是趙紊對他一家有救命之恩,他是不會跟著趙紊做這種反叛之事。

他也沒問趙紊朝中那人是誰。

趙紊的手指輕敲著簡易木桌,發出聲響,他招手讓王訣上前。

趙紊坐在一旁,指著皇宮布局圖問:“你可知京城守衛最嚴的是哪扇門?”

王訣想了片刻後回道:“卑職猜是興慶門,當年安西王派兵從此門攻破,據說宮垣盡毀,只剩殘貌,後來三皇子派人修好,想來守衛應該是最多。”

“你說得沒錯,我當初進京時走的這扇門,確實有不少人把守。”趙紊道,“年關將至,守衛的人應加了不少。不過就算再多,也抵不過我們三萬大軍。”

王訣有些不明白了:“郡王的意思是?”

趙紊點頭道:“從這扇門進。”

在場的諸人皆不明所以,而王訣卻搖頭說:“卑職覺得不行,當年安西王敗了,我們不該走他的老路,實在晦氣。”

有人道:“這門當是最牢固的,郡王何解?”

趙紊笑說:“太高看三皇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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