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死了就可以見到哥哥了！”莊詩妍甜甜地笑著說出這句輕得仿佛聽不見的話，像把鋒利的刀子狠狠紮在莫蒼的心上。他把小姑娘緊緊箍進懷裏，下巴在她頭頂摩挲了下， 嗓音暗啞：“妍兒，哥哥沒死， 你也沒有！”

莫蒼不顧院中護衛們與馮淮理的人刀劍相向，拳腳相加， 也不顧飛雪把雨珍扶起來正在為她包紮傷口， 更不顧身中簪子倒地一旁被莫十一拿劍抵著脖子的馮淮理。

他滿心滿眼只有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漂泊了許久的心終找到了棲息的港灣， 他兩只胳膊用力把那軟軟的身子狠狠地按在自己懷裏， 只覺得眼眶發酸， 胸口發脹， 帶著無盡繾綣無意識地一聲聲念著：“妍兒！妍兒！……”

感覺到懷裏的人動了動，莫蒼又微微用力，只想給她最溫暖最安心的懷抱。

“哥哥？”莊詩妍被莫蒼緊實的胳膊緊緊箍著，後腦勺被莫蒼的一只大手按著，臉扣在他胸口， 聽到他強壯的心跳，試探著叫了句哥哥。

“嗯！”莫蒼終於松開胳膊，扶著莊詩妍的肩膀仔細看著她的臉，眼睛發紅，眸光閃爍。

莊詩妍像是不可置信般怔怔地看著莫蒼，慢慢擡起右手摸上莫蒼的脖子， 如常的溫度，跳動的脈搏。莊詩妍鼻子一酸，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 大顆大顆的眼淚像珍珠般簌簌直落，嗓子發緊，哽咽著道：“哥哥！你回來了！”

“我在！我回來了！”莫蒼微微頷首，伸手在莊詩妍的頭頂摸了摸。

哥哥沒死！哥哥回來了！

失而覆得，劫後餘生，莊詩妍心中說不出什麽滋味。剛才聽到馮淮理說莫蒼哥哥毒發身亡，她剎那間萬念俱灰，只覺得這個世界瞬間灰暗，她不知道她跨越千年來到這裏的意義何在，見馮淮理一掌向她劈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算了，死了也好，死了以後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當成是一場夢罷了，又或許，死了就可以見到哥哥了。

這會兒莫蒼完好地站在她面前，剛才壓在心底無盡的悲傷，還有半天來驚心動魄的驚嚇悉數湧了上來，兩只手用盡全力揪著莫蒼的衣襟，再也控制不住那決堤一般的眼淚，嗚嗚哭得身子直顫，站都站不住：“哥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妍兒，我們回家！”莫蒼心疼得無以覆加，把莊詩妍一個打橫抱起，擡腳走了出去，一路走出院子，直接上了門口的馬車。

在馬車駛動的那一刻，莫蒼裹著暴風雪般冰冷的聲音響起：“人給我看好了，等我回來。”

車外的護衛應是，轉身走回那處院落，厚重的大門緊緊關上。

馬車上，莊詩妍窩在莫蒼懷裏，緊緊攥著他胸口的衣襟，臉貼在莫蒼胸口感受著那溫熱的溫度，久久不願擡起頭來。

“妍兒！”莫蒼大手在莊詩妍的後腦一下一下輕輕摩挲，柔聲問道：“可有傷到哪裏？”

莊詩妍卻許久不說話，也停止了哭泣，只是安安靜靜地窩著。

莫蒼心中緊緊揪起，不願做任何不好的猜想，把莊詩妍抱直，頭埋在她的脖頸，聲音無比溫柔：“一切都有哥哥！”

莊詩妍突然偏頭，扒開莫蒼高高豎著的領子，一口下去用力咬在他的脖子上。

莊詩妍的力道不輕，莫蒼悶哼一聲，卻生生地受了，兩只手用力在莊詩妍的後背摩挲著，嗓子暗啞：“哥哥對不住你，哥哥回來晚了！”

半晌，莊詩妍松開，在那已經咬破皮膚泛著血珠清晰無比的牙印上輕輕地親了親，一串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掉在莫蒼脖子上。

那無聲的眼淚，柔軟的親吻，落在莫蒼脖子上，卻像烙鐵一般燙在莫蒼心上，燙得他眼睛發紅，心中千言萬語只化為三個字：“對不住！”

莊詩妍伸出兩條胳膊緊緊摟著莫蒼的脖子，無聲地落了會兒淚，許久才啞著嗓子軟軟地開口：“哥哥，我做了印記，若是以後……我也可以找到你！”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可莫蒼聽懂了。

他的小姑娘啊，這是在跟他約定來生嗎？

莫蒼嗓子緊得幾乎發不出聲，許久才千斤重般吐出一個字：“好！”

“哥哥！”莊詩妍起身，扳著莫蒼的臉，兩只纖細白嫩的手摸上他的耳朵，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許久。

看著小姑娘眼中的依戀，莫蒼心裏又軟又酥，半晌說不出話來。見莊詩妍面露疲憊，大手在她後背搓了搓，溫聲勸著：“聽話，睡一會兒！”

莊詩妍搖了搖頭，再次抱緊莫蒼的脖子，頭埋在莫蒼的脖頸。

莫蒼微微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下又一下。

許久，莊詩妍突然想起什麽，坐直了說道：“哥哥，今天有兩個女人，一直學著我說話，學得很像很像，還學著我走路，和我差不多高，穿著黑衣裳，其中一個被我拿榻砸傷了，另一個被我拿桌子腿打掉了牙，抓到她們你要問問她們為什麽學我，我好怕……”

莊詩妍說完又想起先前那膈應人的一幕又一幕，兩只手緊緊攥著莫蒼的衣服，身上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莊詩妍簡簡單單幾句話，莫蒼卻想到了許多，臉色瞬間陰沈，眼中殺意畢露。

見莊詩妍露在外面的一截細嫩脖頸上都是薄栗，莫蒼伸手把人攬進懷裏，溫聲安慰著：“有哥哥在！”

“哥哥，還有馮淮理說日後他會怎麽樣，我跟著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他沒太說明白，但是聽他的話肯定是要做什麽壞事。”莊詩妍哭過，這會兒冷靜下來，細細地回想著今天的一切，把有用的信息都說給莫蒼聽。

莫蒼點頭，認真聽著每一個字，湊近莊詩妍的耳朵小聲說：“妍兒說得對，成王有心帝位。”

溫熱的氣息，莊詩妍耳朵癢癢的，她躲了躲，下意識伸手揉了揉耳朵，接著說：“今天是一個女人假扮飛雪來接的我和雨珍，對了，哥哥，雨珍呢？”先前飛雪已經說了雨珍只是暈過去了，她聽到了，松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心疼，她家雨珍總是受傷。

“在後面，飛雪帶著她，你接著說。”莫蒼答道。

“那個女人被我拿石子打中了，還有兩個車夫，後來我和雨珍趕著車就跑，可是又圍上來一群人，說是有人拿錢要買我的命，那群人後來好像被馮淮理殺了，再後來我就被馮淮理打暈了，等醒來的時候就在剛才的院子裏。”莊詩妍快速地把事情理了一遍。

莫蒼眉頭緊皺，眼神陰霾，久久不語，抱著莊詩妍的手不自知地用力：“打在哪裏？讓我看看！”

“哥哥！我沒事！我好好的，我現在可厲害了！”莊詩妍知道莫蒼定是擔心自己，在後怕，忙說道：“哥哥，我沒事，你不知道，我現在丟石子可厲害了，我還背了穴位圖，一打一個準，飛雪都說了我現在是高手，今天我就拿石子……”

莊詩妍絮絮叨叨跟莫蒼說著這些天她在將軍府做的事情，還有今天出門之後的事情，語氣裏帶著輕松，可莫蒼卻是聽得心驚肉跳，暗恨自己沒有早回來一個時辰，也不敢去深想若是自己今天沒有趕回來會發生什麽事。

他頭抵著莊詩妍的額頭，許久不說話。莊詩妍見莫蒼臉色不對，也停了下來，只是伸手摸了摸莫蒼帶著胡茬的下巴，軟軟地說道：“哥哥，你這幾天是不是沒睡好？”

莫蒼不語。

馬車停了下來，護衛在車外說將軍府到了。

莫蒼起身，直接抱著莊詩妍下了馬車，往將軍府裏走。

這大白天的，莊詩妍看了看四周的護衛和下人，掙紮著要下地，小聲央求著：“哥哥，快放我下來！”

可莫蒼卻板著臉沈默不語，直接抱著莊詩妍往她住的院子走，莊詩妍只好把臉埋在莫蒼懷裏裝睡。

進了院子，一路直接進了裏屋，莫蒼把莊詩妍放在床上，大掌摩挲著她的臉側柔聲說道：“你睡會兒，我陪著你！”

莊詩妍點點頭，抓住莫蒼的手看著他卻半晌不閉眼。

“妍兒回來了？”莫夫人的聲音在外間響起，緊接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莊詩妍做賊心虛一般，忙把莫蒼的手丟開，坐了起來。

莫蒼看了看自己被丟開的手，轉頭看向門口，微微嘆了口氣。

莫夫人腳步匆匆進了門，快步走到床邊，拉著莊詩妍的手按住她，阻止她下地，上上下下快速打量莊詩妍一番，見她並沒有受傷，忙勸道：“快好好躺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說著偏過頭去抹了抹眼睛，心中一陣陣後怕不已。

“夫人，您別哭，我好好的！一點都沒事！”莊詩妍拉住莫夫人的手軟軟地說道。

“母親，妍兒無事。”莫蒼也起身勸著。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莫夫人擦了擦眼睛，轉過身來，一手拉著莊詩妍，一手拉著莫蒼，扯出一抹笑容：“現在好了，現在好了，你們都回家了。”

“是啊，孩子們都回來了，這是天大的喜事！”莫老太君顫顫巍巍地由著婆子扶著也走了進來。

莊詩妍忙蹭到床邊，穿鞋下了地，跟莫蒼一起迎了過去：“老太君！”

幾人到榻邊坐了，莫夫人和莫老太君試探著問起今天發生的事情，莊詩妍看了看莫蒼見他點頭，於是快速地把事情經過說了。

莫老太君和莫夫人聽得一陣唏噓，連連後怕，拉著莊詩妍的手不住地安慰著她。莊詩妍連連表示自己真的沒事，兩個人這才放下心來，見莊詩妍精神頭不怎麽好，交代了幾句，說晚一點再開看她，起身離開。

二人走後，莫蒼把莊詩妍抱回床上，看著她睡著了，這才在她額頭輕輕親了親，起身去了外間。

飛雪一直已經侯在外間。

莫蒼想到小姑娘睡前問了幾次雨珍，開口問了飛雪。

飛雪稟報：“主子，雨珍已經上了傷藥，除了有些頭暈已無大礙，此刻在下人房歇著。”

“嗯，等妍兒醒了你說與她聽，免得她掛念。我現在出府，你守在這裏，要是妍兒醒了問起我，你就說我會盡快回來。”話落，莫蒼轉身出門。

不久之後，先前莊詩妍被關的院子，莫蒼找到莊詩妍的那間房裏，莫蒼臉色陰沈靠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看著捂著胸口臉色慘白癱在地上的馮淮理，久久不語。

莫十一手下用力，劍在馮淮理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印，第三次問道：“馮世子，先前學我們莊姑娘說話的那兩個女人在哪？還有假扮飛雪的女人在哪？”

作者有話要說：下午6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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