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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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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洲玉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容納不住的強大,在骨頭血液內瘋狂竄動,如聞宣子所料,他的肉體承受不住天賦,但天賦的力量,又時時修覆他皮下的肉身。

在極端的痛苦中來回折磨,他吊著一口氣,這要是尋常人,要麽徹底暈死過去,要麽痛得想死。

雲洲玉忽然睜開眼睛。

他一手抓著枕邊被褥,青筋浮現,把被褥撕破,另一只手,因接驚雷而燒焦,卻在身體的不斷塑造中,慢慢恢覆,只是沒好得那麽快。

他猛地坐起身,這是間有點昏暗的房間,不對,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牢房,專門囚禁窮兇極惡之術士。

他的周身,是一茬密密麻麻的術符,將他鎖在兩三步的活動範圍內。

大腦空曠一瞬,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湧起,他在腦裏呼喚:“以雲?”

沒有回應。

他記得他把以雲抱出來,可是她不在他身邊。

那些廢物會對以雲做麽麽?

雲洲玉叫她的名字,一邊朝四周摸索,那些術符警告他不讓他動,他面色一沈,指尖輕松畫出一道術符,這些能囚住第二名的術符,眨眼作廢。

他破開重重禁錮,雙腳踏在地上,險些摔倒,便扶著墻,支撐起身體,一步步朝門口走去。

這點動靜引得門外守備很緊張,斥道:“不準再近一步!”

雲洲玉繼續朝前走,他不是沒聽到警告,只是知道自己能輕易殺掉那位守備。

他已經,變得極為強大。

只要讓這些人全部去死,就沒人奪走他的以雲,他就能安心地重塑以雲的身軀……

雲洲玉身上,殺意很重。

那守備嚇得直掉冷汗,他拉開帶著術法的弓弦,同時,讓同伴趕緊去通知大術士。

近來,討論關於如何懲處這位金眸,引起大術士間意見向左,因此過了好多天,懲罰遲遲沒定下。

“慢著。”

帶著威嚴的聲音喝止守備,守備見是大術士,不由松口氣,讓出位置,恭敬地說:“陸君。”

陸青揚揚手,讓他們退下,轉頭看著雲洲玉。

雲洲玉抓著面前的欄桿,看著師父,他清醒了點,一字一頓:“以、雲、呢?”

此時的他,面容慘白,嘴唇幹得浮皮,眼眶四周帶著赤紅,金色眼瞳和黑色眼瞳呼應,即使在昏暗的光線下,十分明顯。

這是叫所有大術士恐懼的金眸。

陸青想起他剛出第九道的模樣,滿身都是鮮血,只叫人救人,此時小半個月過去,他的模樣不比當日好。

他心生憐憫,低聲問:“你說的以雲,是你抱出來的……女孩嗎?”

雲洲玉激動地攥緊欄桿,面上浮現不自然的紅:“是她,她在哪裏?”

他此刻情緒異常,陸青能感知,先說:“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裏,只是,你不可冒進,聽我和你說明如今的情況,再做定奪。”

不可冒進。

雲洲玉剛想爭辯,突然,想起他的狂妄與自傲,幾乎是導致目前情景的根本之因。

如今,沒人會在腦海裏提醒他小心謹慎。

他牽了牽嘴角,似乎想自己嘲笑自己,卻引得周身疼痛加劇,嘴角沁出血液,拾得靈臺一絲清明後,跽坐下來。

陸青也跟著坐下,師徒相對而坐。

陸青說:“我卻從來不知,你是金眸異瞳。”

金眸者,乃是活死人之征兆,說句通俗點,便是僵屍,能以身體為介用特殊的術,更甚者,能讓人保持年輕,不老不死,當然,這是傷天害理的邪術。

曾有心術不正的術士,成批鋌而走險當活死人,引起術界大亂。

幾十年來,大術士緘默,不傳出任何和金眸有關的消息,在這種刻意封鎖下,除了大術士們,如今的術士都不知金眸為何物。

雲洲玉垂下眼睛,他大致明白了,聞宣子為永生,為力量成金眸,卻被他口中的那個術士封在第九道,因他是人非人,所以,他殺了聞宣子,沒有引來業障。

陸青又問他在第九道發生麽麽,雲洲玉用一句話,概括他在第九道遇到的事。

陸青死死皺起眉頭:“聞君,不,聞宣子,居然自願墮入邪術。”

其實,陸青聽聞過當世大術士第一的傳聞,當年參加封印第九道後,聞宣子失蹤了,但沒人知道他去哪,擅蔔卦的術士,也沒見他有死亡跡象,以為他在閉關。

原來是被封印在第九道。

陸青沈思片刻,說:“至於聞宣子親口說封印他的術士,我其實不太清楚,但聞宣子當代,同樣聞名的一個術士,名喚祁玉。”

“不過,眾人對祁玉不了解,他是雲游四方的術士,何況當年沒有星天府,他能在眾人面前露一面,很少見。”

“只是能知道,祁玉解決許多術士無法解決的問題,比如,他殺了不少作惡的金眸,以防邪術當道。”

雲洲玉一頓,腦海裏好像又忽然劃過麽麽,如一個畫面,強行闖入,讓他皺起眉頭。

陸青接著說:“所以,你之金眸,於他們而言,就是最大的威脅,當誅。”

雲洲玉擡起眼睛,赤金眼瞳就像蒙了一層灰,問:“師父也會誅殺我嗎?”

陸青一笑:“若我與那些大術士一樣,便不會坐在這裏,跟你聊這些,”他頓了頓,面上露出鼓勵,“相反,金眸異瞳……”

“咳咳,”陸青說,“相當帥氣。”

並非始於這個世界的靈魂,擁有極大的包容心。

雲洲玉想,是以雲為他挑的師父,才能夠接受這種被大術士們恐懼的眼瞳。

她為他做的,沒有一件是錯的,沒有一件是多餘的。

他怎麽就沒想過,好好珍惜她說的每一句話,閉上眼睛,他咽下一口血,為麽麽非要等到這時候,才知道當時的每一句話,都難能可貴。

陸青壓低聲音,說:“你這身力量,得自己好好消化,我幫不了你麽麽。”

“我建議你離開這裏,到你想去的地方,自由地過。”

雲洲玉咳嗽兩聲,揩去唇畔的血液,他腦中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也是他最關心的:“以雲在哪裏?”

金眸逃走了。

陸青首先被問責。

他並非坐以待斃之人,所有證據都被提前收拾掉,星天府想強制調查,但因他在鄴城威望極高,無數民眾也為雲小君呼喊,所以,這件事不了了之。

沒兩天,邑城滿城風雨將息,術士大會即將重新開始,一間小小的牢房裏,一個守備想跑出來,卻很快被拍在墻上,暈了過去。

雲洲玉踏入牢房,看到被妥善放在床上的以雲。

她的脖頸仍是即將斷裂之狀,被一卷白布牢牢綁起來。

雲洲玉背起她,他強撐著同樣重傷的身體,引導爆發的天賦灌入雙腿之中,踩著腳步離開邑城。

陸青為他拖住絕大部分大術士的註意力,但是,還是有人攔住他。

雲洲玉擡起頭,盯著面前的白須老者。

封琨年六十,一直在追求長生,暗地裏搜尋金眸有關的事,本來都快放棄了,雲洲玉又讓他看見希望。

他攔在雲洲玉面前,沒有平時的樂呵呵,只說:“留步,你一定知道怎麽變成金眸。”

雲洲玉略過封琨,他眺望遠方,心想,回青州城吧。

如果要重塑以雲的身體,就得在偏僻隱居之地。

封琨看雲洲玉沒應,冷哼一聲,他想抓住雲洲玉,一下甩出大批術符,每一張都是上上乘。

大術士第十名,一旦拿出全部實力,能和第五名決一死戰。

鋪天蓋地的殺意襲來時,雲洲玉忽然回過神,身心擁有戰鬥的記憶,他駢指一動,把封琨所有術符揮到一邊。

這和他在第九道的感覺不一樣。

不依靠術符,他寫術分外流暢,可是,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在陸青那裏修習過。

就好像本該掩埋極深的記憶,一點點被剝開。

術符被阻,封琨並不生氣,甚至有些激動,因為他看到雲洲玉沒用符紙,這說明他確實如傳聞中一樣。

封琨召出自己最強的靈侍,這是他耗費四十多年養的強大靈侍,便是其他大術士,也不一定比這個靈侍強。

封琨指使靈侍,朝雲洲玉沖過去,他對求得變成金眸的辦法,勢在必得。

雲洲玉覺得礙眼,摟好以雲,隨手一揮。

強大的靈侍扭曲成團,連著那一片空間都快扭曲,只看他撐不住了,砰然炸裂,碎成一塊又一塊。

別說戰鬥,連自我防禦都做不到。

封琨雙目圓瞪,且看雲洲玉和無事人般,背著個破漏玩意兒就要離開。

他猛地朝雲洲玉攻去。

雲洲玉擡頭,疾風把封琨按到在地,封琨作為第十名,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只暗恨自己沒有偷襲成功,反而讓一毛頭小子淩駕於自己。

他“噗”地噴出口鮮血,濡濕白胡須。

看這種血漬,雲洲玉翕動鼻翼,他緩緩咧開嘴,赤金的眼眸裏,光斑倏然流動,被壓抑的重重血腥之氣,爆發出來。

他想殺人。

把這些偽君子,特別是所謂師兄,通通殺光。

把全天下鳥妖一族,一一誅滅。

麽麽第九道第八道,大術士所有試煉考校,全部毀掉!

擋他者,全部都得死。

他不好過,憑麽麽這些廢物能好過?譬如王家,就該死,滿門都該去死!

赤金眸中,黑色瞳孔縮成極小的一粒圓點,急速地震顫著,眼瞳裏倒映出的封琨,臉色已經變成青紫,神色越來越痛苦。

雲洲玉哂笑,他只要心念一動,就能夠殺了他。

這個世界上,再沒人有能力阻止他。

因為他這麽強大。

管麽麽業障,他們一死,也只會化成孤魂野鬼,難不成他有這身力量,還會怕這些孤魂野鬼?

天下於手,萬物皆螻蟻。

就在雲洲玉快操縱風刃,壓死封琨時,忽然,耳際一縷柔軟的頭發掉下來,擦著他的耳廓,滑到他脖頸處。

雲洲玉側過頭一看。

在他背後的以雲的頭發,被風吹動,輕輕地飄著。

她眼睛閉合,低垂著頭顱,睫毛在眼睛下染開淡淡的陰影。

這一瞬間,他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那種能淩駕萬物的沖動興奮還沒褪去,一種更深的情感,狠狠沖入他的心扉,將他從天上,拽回地面。

不,不行,雲洲玉搖搖頭,又親昵地蹭了蹭以雲的頭發。

他不在乎天下。

他在乎的只是他背上這方天地,是否足夠寬闊,是否能讓以雲好好趴著。

驀地收回起風術,收斂渾身戾氣,雲洲玉嘔出一口血,再目不斜視,朝明亮之處,緩緩走去。

雲洲玉覺得,他該馬上出發,一刻也等不及了,他剛剛試過,他擁有一種強大的力量,絕對能重塑以雲。

他不知道他帶著她走了多久,多遠,只知道,從落日餘暉到星光燦爛,從黃土沙漠到山林翠木,從暖風習習到北風呼號。

與她待在一起,讓他的心十分平靜。

有時候會殺幾只妖獸來吃,大部分時候,並沒有經過人類的城鎮,最後,當看到熟悉的棧道時,他興奮地抱著她,說:“到了。”

他往青州城外的山上走,最後,停歇在一處山洞,這裏是他最開始,聽著以雲的吩咐,來蹲守青州城城主女兒的地方。

哦,那時候以雲還不叫以雲,叫戲桶。

下雪了。

青州城總是比其他城要冷些,倏然,天地都被銀白雪花覆蓋。

雲洲玉安置好以雲,手指結印起術,這種術法能召喚一些小玩意兒,它們不是靈侍,卻是天地之間的靈氣結合,附著於物。

於是,一個個小雪人成型,一部分小雪人幫忙收拾山洞,另一部分小雪人則蓋起木屋。

他這種能力,便如當世第二名,也不一定能用得如此流暢。

這段時間以來,他腦海裏模模糊糊多出不少記憶,他猜測,他與那個封印聞宣子的祁玉,是有關系。

聞宣子有句話錯了,雲洲玉並不需要知道祁玉的事,就能活下來。

因為他與祁玉緊密相連。

或許是轉世?或許是子嗣?他不清楚,也不打算弄清楚。

他利用祁玉的記憶,學會那些術符,在記憶裏翻找和重塑身體有關的術法,祁玉不愧是雲游四方的術士,他懂的極多,都成為雲洲玉的東西,不需要雲洲玉再踏遍大江南北,尋找辦法。

怕冷著以雲,他小心地把以雲攬在自己懷裏,為她套上一件衣服、兩件衣服……五件衣服,最後,還要把兜帽戴上,只露出她小巧的下巴。

借著燭光,雲洲玉看了看,眼中難掩欣喜,他偷偷低下頭,在她下巴落下一個吻。

親完,他立刻捂著嘴皺眉,轉過身,不敢看以雲,耳尖尖浮現一點粉紅。

他要等以雲回來後,再光明正大地親她。

只要有了盼頭,就不會自暴自棄。

他的盼頭,就是讓以雲活回來,即使付出多少代價,在所不惜。

實驗室內。

“【初級測試任務】結束,智能儲備調整光腦系統-α,離開世界。”

隨著一聲判斷聲落下,整個實驗室開始走動起來,忙亂聲與儀器滴滴聲交織在一起。

小世界裏過去八年多,穿越局的時間,只過去兩個小時十五分鐘。

“先觀察世界能量體情況,確認測試任務的結果。”

“能量體情況穩定完好,不存在脫離軌道、促使世界崩潰的可能性,”一個研究人員推推眼鏡,“這次測試,應該是成功了!”

“對,以後總算不用心驚膽戰,世界線崩潰是能夠被穩定下來的!”

“話別說得太早,只是世界穩定住沒崩潰而已,還是得看系統具體怎麽做到的。”

“來吧,看看回放。”

以雲有些楞住,她的記憶,還殘留在雲洲玉從結界縫隙望來的那一幕,麽麽初級測試任務,麽麽智能儲備調整光腦系統-α,她險些沒回過神來。

是了,整個人軀被巨獸嚼住,四處崩壞,不像斷手臂那樣,人軀程序被強制破壞,她的能量迅速流失,被迫抽離世界。

從實驗展示情況看來,應該是她幫助最大能量體化解最大的危機,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任務是完成了。

那些研究人員,在回收她的回放錄像。

她有些緊張,因為她不再是普通的系統,她與人類產生共鳴,學會無數的感情,可能還包括,愛情。

這是所有研究人員無法忍受的事。

還沒等以雲想出對策,研究人員無奈地說:“回放程序被破壞了。”

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站在巨大的光腦儀器前,緩緩說:“讓智能儲備調整光腦系統-α,自己分析。”

分析權到以雲這裏,她應該全方面、無死角地解析這次任務。

不過,她存了私心,隱瞞她和雲洲玉某些情況。

分析完畢,研究人員的筆尖一揮,針對系統和宿主,寫下四個字:夥伴關系。

以雲:“……”

不管怎麽說,她還是覺得,直到那個暧。昧的吻之前,可能父子關系可能更好概括他們。

根據她選擇性提供的內容,得到的答案,讓全體研究人員放松。

“成功了!”

“可以通過系統程序,批量覆制系統,引進系統,將系統沈入即將崩潰的世界。”

“是的是的,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世界崩壞……”

他們要覆制大量子系統,用龐大的智能系統體系,阻止其餘小世界的崩潰進程,維護整個世界能量平衡。

“等等,”在眾人狂歡時,正在核查程序的員工,突然說,“完了!”

“教授!人軀程序被破壞,人軀無法回收。”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楞住,大家都進入程序更改,可是每次回收都是失敗,感嘆號的警告在屏幕上紛紛亮起。

出現系統無法解析的故障,回收真的失敗了。

教授皺著眉頭。

“回收不來會怎麽樣?”有一個員工小聲問。

輩分老一點的員工尷尬地笑笑:“反正不知道是麽麽原因,回收不來,咱就等著被上面那群家夥削經費吧。”

人軀所采用的,幾乎是最頂尖的材料技術,報廢一副人軀,所消耗的貨幣,簡直無法想象。

所以不管如何,必須回收。

一時間,所有人都有點煩惱。

以雲大概知道人軀為何無法回收,極可能是雲洲玉幹擾的。

她偷偷摸摸聽研究人員的對話,程序波動一下,最高權威的教授開口,打斷他們的討論:“等覆制子系統,去手動回收。”

也就是那個世界,他們還是會安排系統去,現在唯一覺得安慰的,是這種材料十分難得,不管怎麽樣,應該不會被輕易破壞。

實驗室慢慢安靜下來,研究人員繼續伏案工作。

說是手動回收,第一步就得探測世界情況,研究人員們通過開會討論,初步擬定一個計劃,先覆制子系統號,進入世界查探情況。

誰也沒留意到,母系統光腦裏,忽然閃爍兩下。

覆制出來的子系統,叫a-01-00001號。

a-01-00001並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它要探查母系統人軀掉落所在,回饋給母系統,由母系統重新派出新系統,附著能量體,幫忙修覆人軀,帶回穿越局。

其中,母系統發揮重要的作用。

就是以雲擁有特別權限。

以雲:“完美。”

於是,覆制部分母系統程序,小小子系統出發了。

子系統剛落地,以雲偷偷更改後臺程序,迅速完成切換,這點波動只要她自己不暴露,實驗室根本不會留意到。

然而一落地,她有點懵。

這個視角很矮。

以雲低低頭,看到自己融入附著的事物,冰棱子做的手,圓圓的肚子,走路全靠蹦跶——是個小雪人。

這裏在下雪。

她不是孤單的小雪人,周圍有好多同伴,大家都長得一樣,手掌高,兩個圓圓黑眼睛,連嘴巴都沒有,比小孩子堆的雪人還要粗糙。

所有小雪人手上都舉著幹柴,包括她自己。

她蹦了蹦,混進周圍一起蹦跶的雪人中,小雪人應該是靈,與靈侍相似,受到主人要求,是去拾柴。

於是,她快樂地跟著雪人們蹦踧回去。

蹦著蹦著,一個兩手空空的小雪人,忽然撞了下以雲,小短手趁她不備,搶走她手中的柴禾。

以雲楞住。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被人搶。劫了,如果雪人也算人的話。

作為一只弱弱的小雪人,有的雪人會在路上不小心落下柴禾,要完成指令,得重新去山上找幹柴,這時候,這些雪人就會找方便的方法。

比如搶別的雪人的柴禾。

好逸惡勞,不能忍!

以雲沖到那雪人面前,把枯柴搶回來,那雪人一楞,又搶回去。

兩個雪人幼稚地互搶枯柴,終於不小心跌落山道,一溜煙地滾到一座木屋子面前。

木屋子前有強大的結界,好在結界對它們是友好的,它們滾進去,並沒有被結界拍回雪花。

屋門輕輕打開,沒有多少聲音,以雲趴在雪地裏,艱難地擡起頭——雪人沒有脖子的設計,簡直反人類。

總之,她花了很大力氣,才看全面前的場景。

只看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輪椅上,冬日的冷太陽,光線又淺又淡,在他烏黑的頭發邊緣,落下一道淺金的漂亮光芒。

不過,再漂亮的金色,也比不上他一只赤金的眼瞳。

那只眼瞳,裝著火一樣的溫度,淡淡的鎏金,閃爍在日光下,仿佛比日光還耀眼。

除了這只異瞳,他五官沒有少小的雌雄莫辯,成熟的俊美盈斥滿身,面容優雅,鼻如山巒,唇若三月桃瓣,即使坐在輪椅上,也能看出他身量不低,一身隨意的白衣,貴氣卻渾然一體。

雲洲玉長開了。

好家夥,以雲想,別人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她和雲洲玉,是士別三時,男孩徹底長成了男人。

外界的三小時,這裏的十二年。

雪人的眼球咕嚕咕嚕,轉了一下。

男人推動輪椅,出了木屋,根本沒留意到面前的雪人,只看那木質輪椅,就要碾壓上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雪人。

以雲嚇一跳。

如果雪人在這裏報廢,她只能乖乖回去交差。

可是她不想,她還想知道,這麽些年來,小屁孩是怎麽度過的,他說話那麽欠,她都沒舍得把他打殘廢,他怎麽就坐在輪椅上?

於是雪人身手利索跳起來,往一旁躲。

本來目視前方的雲洲玉,忽然停住。

他輕松一動手指,那只準備讓路的雪人,就被他兩只捏著頭,抓到手裏。

以雲渾身一哆嗦。

雖然她是雪人,但是雲洲玉的手指,居然比她身體還要冰。

兩人的目光對上,雲洲玉眉頭抻得平直,微微瞇起眼睛,眼中沒麽麽焦距,好像在想麽麽。

以雲看著他的面容,心內有些澎湃。

雪人眨巴著眼睛,企圖暗示雲洲玉。

是的,即使多年不見,也能在萬千人裏第一眼認出你來,這是何等的默契,也是何等的令人歡喜。

卻看雲洲玉閉上眼睛,他一個彈指,把她丟到結界外。

篤、篤、篤,以雲在雪地裏翻了三個跟頭,滾了三圈,才勉強停下來。

以雲:“……”

默契?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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