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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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張小花以為家裏事情只要公婆點頭，宋存就得聽，那麽顯然她不了解宋存這個兒子，爺爺奶奶的要求公平合理，他會聽，如若爺爺奶奶也和他們這對父母一樣心偏到天邊去，絲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宋存也不會在意他們的看法。
有些事情，不是長輩要求了，當小輩的就必須聽從的。孝順孝順，不是順著他們才是孝。事事沒原則的順著長輩，只會讓他們下意識覺得這孩子沒脾氣，久而久之，養成了他們予取予求的習慣，害的也只會是自己。他不願慣著他們，讓他們開始就知道他的脾氣，再讓他做妥協的時候，就得掂量掂量。
…
村裏共四頭黃牛，宋大爺爺負責兩頭，生產隊隊長的老爹負責兩頭，那兩頭黃牛老爺子整日寶貝的很，輕易不讓人沾手，張小花找人說和也沒用，老爺子肯定不會讓宋志文這個從來沒幹過活、沒餵過牛的孩子放牛。
宋大爺爺這裏的兩頭黃牛，有他呢，依大爺爺的脾氣，既然讓他放牛，就不可能再讓旁人去，哪怕宋志文是他兄弟，也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果不其然，第二天張小花昂頭挺胸的去了村裏，卻陰著臉回來，宋婆子擡頭瞄她一眼，啥也沒問，就知道不行，心裏卻道，想一出是一出，前兩天還鬧騰著讓志文去上學，現看到二存子放牛挺好，又眼饞了。志文那身子，平常床不下、門不出的，就是放牛不累人，他也不行啊。
晚上，宋存回來，張小花看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有一個好臉色。
宋存當沒看到，他累著呢，早上起床就去了大爺爺那裏，並不是放牛，跟著大爺爺鍛煉身子，然後在大爺爺那裏吃了早飯，才去放牛。
他並不只放牛，空了，還割了幾捆草，以免陰雨天放不了牛，牛沒草吃餓肚子，放牛回來，還把牛棚清掃一遍。
雖然大爺爺沒讓他做這些，可村裏每天給2個工分，顯然不是只放牛這麽簡單，至少要保證它們的吃喝拉撒睡。
牛棚臟兮兮的，臟臭就不說了，萬一牛生病了，幹不了活，就是他的事情，所以放牛並不是只坐在那裏守著就行的，張小花想的也太簡單。
何況，張小花做事沒有主次，也太不講究，雖然他覺得宋志文身子沒有他表現的那麽差勁，但也絕對沒有他和大哥身體好。
宋志文那身子既然想要上學，就好好湊錢讓他讀書唄，非得瞎折騰。
看他放牛悠閑，還能跟著大爺爺蹭點好吃的，就覺得也能讓宋志文去放牛。典型的看旁人做什麽都好，都想搶過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
宋志文並不想放牛，他娘跟他說放牛輕松，坐在那裏守著牛就行，不用做啥，不僅能掙工分，大爺爺家夥食好，時不時還能在他那裏吃點好的，也免得村裏人說他什麽也不幹，就是今後上學了，牛拴在樹上，也跑不了，照樣能掙工分，他想了想也覺得好，才同意的。
沒想卻不行，宋存都可以去放牛，為什麽他不行？
要是他娘沒說倒還罷了，偏他娘去村裏找人說和卻不行，眼看著宋存每天早出晚歸，顯然在大爺爺那裏放牛，然後在那裏吃了飯，一想到宋存在大爺爺那裏吃香喝辣，他每天吃個雞蛋都要偷偷摸摸的，心裏不是滋味。
晚飯時候，宋志文難得的出現在餐桌上，宋老爺子瞟他一眼：“你能下床了？”
宋志文沒覺得尷尬，笑著道：“爺爺，我感覺今天身子輕松了許多。”
宋老爺子嗯了聲，沒再說什麽，招呼宋存：“二存子坐下吃飯吧。”
宋存照例坐在爺爺身旁，宋志文見爺爺沒再問話，他跟著坐在宋存旁邊，拿起筷子，看向宋存問道：“二哥，放牛好玩嗎？”
宋存掃他一眼：“如果只放牛當然好玩。”
宋志文笑了笑：“二哥不就在放牛嗎？”
宋存挑眉：“你以為只放牛就能得2個工分？既然讓你放牛，不管是陰天晴天你都得負責把牛照顧好，不能讓它餓肚子，備用的草要準備夠了，牛棚要清理幹凈，得保證村裏要用牛了，它能有力氣幹活。不然這活兒誰不能幹，非得讓我幹？如果每天只牽著牛出去放放，就能得2個工分，當然好玩。”
宋志文覺得宋存不想把放牛的活讓給他，在忽悠他：“有這麽麻煩？”
宋存睨他一眼，他還真沒必要忽悠宋志文，他不願意的事情，誰出面都沒用，笑著道：“你明天可以跟著去看看，到時就知道有沒有這麽麻煩了。”
宋志文搖搖頭：“我是怕你累到。”
宋存道：“幹什麽不累？咱們農村孩子，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張小花聽他這麽說，下意識看向小兒子，果然小兒子神色不對，狠狠瞪了宋存一眼：“吧唧吧唧話咋那麽多呢，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宋存笑道：“我不說你們還以為我放牛多輕松呢。”
張小花還想訓他，宋老爺子拍拍桌子：“二存子說得在理，2個工分不是好拿的，那牛是村裏的勞力，要伺候好了，千萬不能出岔子。”說完，大喝一聲：“吃飯。”
張小花不忿的抿抿嘴，她想說的是二存子說話戳人，明知道志文身子不好，不能幹活，還拿話噎他，不是擎讓志文內疚嗎？
讓志文放牛的活黃了，張小花想著要不了幾天就開學了，不去放牛就不放吧，她倒要看看二存子那麽好強，要放牛還要上學，能學到什麽，想著志文學費還沒湊到，她忙裏偷閑在村裏借了輛自行車去了娘家，本想拎點糖啥的，可家裏實在拿不出，到廂房抓了半斤花生拎了過去，這一去就是半天。
宋存前腳放牛回來，她後腳才到家。
宋老爺子宋婆子並不知道張小花回娘家借錢，見她回來也只看了眼，然後招呼家裏人吃飯，至於張小花臉色不好，他們也沒問，兒媳婦回的是娘家，就是娘家人給她氣受，他們當公婆的難道還能給她出氣不成。
宋志文一看他娘的神色，就猜到她沒借到錢，他心裏暗暗著急，但著急也沒用，上學的事情還得靠爹娘去周旋。
一家子不聲不響的吃了飯，飯後張小花再忍不住說道：“爹娘，志文只比二存子小一歲多，今年也八歲了，秋裏也該去讀書了。”
宋老爺子吧嗒吧嗒吸著煙嘴兒：“想去讀就去讀，家裏學費只夠前面三個孩子，學費你們自己想辦法。”
張小花一急：“我們到哪裏想辦法啊？”
宋老爺子看她一眼：“既然想不出辦法，那就明年讀。”
這時候老爺子就知道大兒媳婦下午肯定是回娘家借錢去了，想來是沒有借到。也是，現在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哪有那麽多錢借出去呢？
張小花勸道：“志文身子不好，做不了什麽活，不如讓志文去讀書，二存子在家幹農活，還能掙工分。”
宋老爺子還沒吭聲，宋婆子就嗆聲道：“說的倒是好聽，難道二存子身體好，還是罪過了？身體好，就該在家幹活？”
張小花側過臉，不說話，顯然她就是這麽想的。
宋老爺子沈聲道：“一個一個來，二存子去年沒學費，不也沒去讀書？他自己爭氣，七/八歲就能自己掙工分，他那學費，都是他自己掙來的，沒讓你們出錢，怎麽也該他讀書。”
總不能二存子辛苦掙的工分，分的錢，到最後卻讓志文去讀書，說到哪裏也不合適，他也不忍寒孩子的心。
張小花知道再說也沒用，心裏想著等等去問二存子，她不信她當娘的求他，還沒用。
宋存洗了澡，躺床上睡覺，張小花走進來，直言道：“今年你就別去讀書了，讓志文去，志文身體不好，在家啥也幹不成，你在家還能幫著做些活。”
【系統：好的好的，宿主快同意了。】
宋存：“同意什麽？你又冒出來做什麽的？怎麽哪裏都有你？”
張小花見他不說話，自顧出神，不耐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啊？”
宋存坐起來，想也不想就道：“我不同意。”
張小花眼一瞪：“怎麽就不同意了？志文身體不好，你當哥的咋能一點不為他著想，有你這麽當哥的嗎？”
宋存看著她說道：“志文身體不好，我也為他難過。難過歸難過，不代表我要把屬於自己的權利讓給他。供我們讀書是你們當父母的義務，但我和大哥大姐都能為家裏掙工分，學費算我們自己掙得。至於志文的學費，他身子不好，不用幹活掙工分，每天還吃著雞蛋補身子，我們兄妹都沒說啥，但學費得你們自己想辦法，找我們沒用。”
什麽權利義務的，張小花被他說得頭疼，她覺得宋存在胡攪蠻纏，胡說八道，怒道：“娘求你也不行？”
宋存費解的看她：“娘為了志文真是費盡心思，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不是娘的兒子？將來娘也不指望我養老？怎麽能說出求我放棄讀書，讓志文讀書的話？”
張小花一楞，繼而惱羞道：“志文沒你身子好，你就不能讓讓他？”
宋存認真道：“不能。”
張小花心裏未必不知道宋存脾氣，可一想到小兒子傷心的樣子，忍不住道：“娘求求你行不行？”
當娘的求兒子，想幹什麽？
宋存有點厭煩：“要不我去找爺爺評評？”
張小花不可置信的看他：“你真是一點仁義都沒有。”
撂下話，她甩手走了。
張小花氣呼呼的去了志文屋子，宋志文期待的看她，望著小兒子期盼的眼神，她怒道：“你二哥要是有你一半貼心就不錯了。”
宋志文難過的問：“我讀不成書了？”
張小花就心疼了，語氣加重，保證道：“放心，娘一定讓你去讀書。”
宋志文靠在床頭：“其實不止我羨慕大哥大姐能去讀書，村裏好多孩子都羨慕他們能去讀書，像隔壁的大妮子跟大姐一樣年齡，大民叔就沒讓她去上學，爹娘是明理的長輩。”
張小花眼一閃，老爺子堅持二存子讀書，未必沒有二存子是小子的緣故，可大麥子是丫頭，丫頭家家的，讀幾年書也夠了。
張小花轉身去了公婆屋裏，把自己的意思說了。
宋婆子就刺她：“都是你生的，一碗水端不平，也別全往一邊倒，丫頭多讀些書怎麽了，有文化的閨女，將來找婆家也有挑的餘地，你這當娘的就一點不為閨女著想？”
張小花弱弱的反駁：“我哪裏沒為閨女著想，大麥子讀了這麽多年書也夠了，村裏那麽多丫頭，有幾個讀書的？”
宋婆子哼一聲：“甭給我提別人，大麥子聰明勤快，學習好，放學回來就幫著洗衣做飯，屋裏院裏打掃的幹幹凈凈，從來不讓你操心，整個暑假天天幹活掙工分，你一個當娘的也能說出讓她不讀書的話，就問你虧不虧心。為了一個志文，你上躥下跳，其他孩子，你就不管了？今後就光指望志文了不成？”
並非她不疼志文，可這孩子三頭兩天病了，看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不是那大字不識的，心裏難免犯嘀咕。
張小花心裏不服氣，卻不敢說，公婆的脾氣她領教過，惹惱他們，她落不了好。
宋婆子目送大兒媳婦離去，轉身朝宋老爺子怒聲念叨：“是非不分的東西。”
宋老爺子嗔她一眼：“你也是，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她置氣。”
宋婆子氣道：“我就是為幾個孩子不值。”
宋老爺子嘆道：“想太多，值不值的，咱們活著彈壓得住大壯兩口子，等將來咱們百年之後，沒人壓他們了，又怎麽辦？”
宋婆子無奈的看他一眼。
宋老爺子道：“所以還是要看孩子自己，只要他們立得住，哪怕沒有我們老兩口，大壯兩口子再鬧騰，也沒用。”
宋婆子想了想道：“二存子我倒是不擔心，就怕大糧子，那孩子實誠。”
宋老爺子倒是想的開，他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有二存子的例子在那，他還不知道跟著學，將來吃虧，也怨不了誰。”
...
還有兩天就要開學，新民小學校長一大早就在村裏廣播上通知了，村裏要上一年級的孩子都要提前報名。
早飯過後，宋老爺子就問大兒子：“是你帶宋存去報名還是我去？”
宋大壯支支吾吾的道：“那志文怎麽辦？”
宋老爺子皺眉：“志文讀書的錢你準備好了？”
宋大壯搖頭。
宋老爺子沒好氣的道：“既然沒準備好學費，你說什麽說？”
宋大壯臉色漲紅，宋志文垂著頭，站在宋大壯身後，看不到神色。
張小花看向宋老爺子：“爹，就讓志文去讀書吧，今年不讀，明年小米也要讀，學費更湊不夠。”
宋老爺子不為所動，宋存坐在椅子上沒吱聲。
宋糧欲言又止，宋存見他神色不對，扯扯他的胳膊，他回頭看了宋存一眼，宋存壓低聲音：“別多事。”
宋糧皺眉，沒說話。
宋大壯見爹娘不說話，忍不住道：“爹娘，就讓志文去讀書吧，今年讀明年讀不都一樣嗎？不在乎那一年半載的。”
宋老爺子哼道：“你是不在意那一年半載的，學費呢？”
宋大壯咬牙道：“大不了先欠著，隊上分錢了就給。”
宋婆子道：“把錢用了，咱們這一年不吃不喝了？再說上學，就只學費嗎？其他的書本紙筆，不要錢嗎？”
宋糧見他們爭執的厲害，他忍不住說道：“爺奶，爹娘，我不讀書了，讓志文去讀吧，反正我已經讀到四年級了，成績也不怎麽好，我是家裏老大，還能多掙點工分。”
宋糧沒說的是，他並不怎麽喜歡讀書，跟讀書比，他寧願下地幹活，還能掙工分。在他看來讀書沒什麽用，城裏那些知青書讀的多，還不是要來他們農村種地。
宋志文一喜，忙看向爺奶。
宋大壯和張小花也是高興的看向老爺子老婆子。
宋存往椅子上一癱，捂住臉，到底還是沒有攔住大哥。
宋老爺子深深看宋糧一眼：“你確定？”
宋糧點頭：“我確定，讓志文去讀書吧。”
宋老爺子內心無力，深深吸口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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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是長輩要求了，當小輩的就必須聽從的。孝順孝順，不是順著他們才是孝。事事沒原則的順著長輩，只會讓他們下意識覺得這孩子沒脾氣，久而久之，養成了他們予取予求的習慣，害的也只會是自己。他不願慣著他們，讓他們開始就知道他的脾氣，再讓他做妥協的時候，就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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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共四頭黃牛，宋大爺爺負責兩頭，生產隊隊長的老爹負責兩頭，那兩頭黃牛老爺子整日寶貝的很，輕易不讓人沾手，張小花找人說和也沒用，老爺子肯定不會讓宋志文這個從來沒幹過活、沒餵過牛的孩子放牛。
宋大爺爺這裏的兩頭黃牛，有他呢，依大爺爺的脾氣，既然讓他放牛，就不可能再讓旁人去，哪怕宋志文是他兄弟，也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果不其然，第二天張小花昂頭挺胸的去了村裏，卻陰著臉回來，宋婆子擡頭瞄她一眼，啥也沒問，就知道不行，心裏卻道，想一出是一出，前兩天還鬧騰著讓志文去上學，現看到二存子放牛挺好，又眼饞了。志文那身子，平常床不下、門不出的，就是放牛不累人，他也不行啊。
晚上，宋存回來，張小花看到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沒有一個好臉色。
宋存當沒看到，他累著呢，早上起床就去了大爺爺那裏，並不是放牛，跟著大爺爺鍛煉身子，然後在大爺爺那裏吃了早飯，才去放牛。
他並不只放牛，空了，還割了幾捆草，以免陰雨天放不了牛，牛沒草吃餓肚子，放牛回來，還把牛棚清掃一遍。
雖然大爺爺沒讓他做這些，可村裏每天給2個工分，顯然不是只放牛這麽簡單，至少要保證它們的吃喝拉撒睡。
牛棚臟兮兮的，臟臭就不說了，萬一牛生病了，幹不了活，就是他的事情，所以放牛並不是只坐在那裏守著就行的，張小花想的也太簡單。
何況，張小花做事沒有主次，也太不講究，雖然他覺得宋志文身子沒有他表現的那麽差勁，但也絕對沒有他和大哥身體好。
宋志文那身子既然想要上學，就好好湊錢讓他讀書唄，非得瞎折騰。
看他放牛悠閑，還能跟著大爺爺蹭點好吃的，就覺得也能讓宋志文去放牛。典型的看旁人做什麽都好，都想搶過去，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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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文並不想放牛，他娘跟他說放牛輕松，坐在那裏守著牛就行，不用做啥，不僅能掙工分，大爺爺家夥食好，時不時還能在他那裏吃點好的，也免得村裏人說他什麽也不幹，就是今後上學了，牛拴在樹上，也跑不了，照樣能掙工分，他想了想也覺得好，才同意的。
沒想卻不行，宋存都可以去放牛，為什麽他不行？
要是他娘沒說倒還罷了，偏他娘去村裏找人說和卻不行，眼看著宋存每天早出晚歸，顯然在大爺爺那裏放牛，然後在那裏吃了飯，一想到宋存在大爺爺那裏吃香喝辣，他每天吃個雞蛋都要偷偷摸摸的，心裏不是滋味。
晚飯時候，宋志文難得的出現在餐桌上，宋老爺子瞟他一眼：“你能下床了？”
宋志文沒覺得尷尬，笑著道：“爺爺，我感覺今天身子輕松了許多。”
宋老爺子嗯了聲，沒再說什麽，招呼宋存：“二存子坐下吃飯吧。”
宋存照例坐在爺爺身旁，宋志文見爺爺沒再問話，他跟著坐在宋存旁邊，拿起筷子，看向宋存問道：“二哥，放牛好玩嗎？”
宋存掃他一眼：“如果只放牛當然好玩。”
宋志文笑了笑：“二哥不就在放牛嗎？”
宋存挑眉：“你以為只放牛就能得2個工分？既然讓你放牛，不管是陰天晴天你都得負責把牛照顧好，不能讓它餓肚子，備用的草要準備夠了，牛棚要清理幹凈，得保證村裏要用牛了，它能有力氣幹活。不然這活兒誰不能幹，非得讓我幹？如果每天只牽著牛出去放放，就能得2個工分，當然好玩。”
宋志文覺得宋存不想把放牛的活讓給他，在忽悠他：“有這麽麻煩？”
宋存睨他一眼，他還真沒必要忽悠宋志文，他不願意的事情，誰出面都沒用，笑著道：“你明天可以跟著去看看，到時就知道有沒有這麽麻煩了。”
宋志文搖搖頭：“我是怕你累到。”
宋存道：“幹什麽不累？咱們農村孩子，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
張小花聽他這麽說，下意識看向小兒子，果然小兒子神色不對，狠狠瞪了宋存一眼：“吧唧吧唧話咋那麽多呢，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宋存笑道：“我不說你們還以為我放牛多輕松呢。”
張小花還想訓他，宋老爺子拍拍桌子：“二存子說得在理，2個工分不是好拿的，那牛是村裏的勞力，要伺候好了，千萬不能出岔子。”說完，大喝一聲：“吃飯。”
張小花不忿的抿抿嘴，她想說的是二存子說話戳人，明知道志文身子不好，不能幹活，還拿話噎他，不是擎讓志文內疚嗎？
讓志文放牛的活黃了，張小花想著要不了幾天就開學了，不去放牛就不放吧，她倒要看看二存子那麽好強，要放牛還要上學，能學到什麽，想著志文學費還沒湊到，她忙裏偷閑在村裏借了輛自行車去了娘家，本想拎點糖啥的，可家裏實在拿不出，到廂房抓了半斤花生拎了過去，這一去就是半天。
宋存前腳放牛回來，她後腳才到家。
宋老爺子宋婆子並不知道張小花回娘家借錢，見她回來也只看了眼，然後招呼家裏人吃飯，至於張小花臉色不好，他們也沒問，兒媳婦回的是娘家，就是娘家人給她氣受，他們當公婆的難道還能給她出氣不成。
宋志文一看他娘的神色，就猜到她沒借到錢，他心裏暗暗著急，但著急也沒用，上學的事情還得靠爹娘去周旋。
一家子不聲不響的吃了飯，飯後張小花再忍不住說道：“爹娘，志文只比二存子小一歲多，今年也八歲了，秋裏也該去讀書了。”
宋老爺子吧嗒吧嗒吸著煙嘴兒：“想去讀就去讀，家裏學費只夠前面三個孩子，學費你們自己想辦法。”
張小花一急：“我們到哪裏想辦法啊？”
宋老爺子看她一眼：“既然想不出辦法，那就明年讀。”
這時候老爺子就知道大兒媳婦下午肯定是回娘家借錢去了，想來是沒有借到。也是，現在家家戶戶都不富裕，哪有那麽多錢借出去呢？
張小花勸道：“志文身子不好，做不了什麽活，不如讓志文去讀書，二存子在家幹農活，還能掙工分。”
宋老爺子還沒吭聲，宋婆子就嗆聲道：“說的倒是好聽，難道二存子身體好，還是罪過了？身體好，就該在家幹活？”
張小花側過臉，不說話，顯然她就是這麽想的。
宋老爺子沈聲道：“一個一個來，二存子去年沒學費，不也沒去讀書？他自己爭氣，七/八歲就能自己掙工分，他那學費，都是他自己掙來的，沒讓你們出錢，怎麽也該他讀書。”
總不能二存子辛苦掙的工分，分的錢，到最後卻讓志文去讀書，說到哪裏也不合適，他也不忍寒孩子的心。
張小花知道再說也沒用，心裏想著等等去問二存子，她不信她當娘的求他，還沒用。
宋存洗了澡，躺床上睡覺，張小花走進來，直言道：“今年你就別去讀書了，讓志文去，志文身體不好，在家啥也幹不成，你在家還能幫著做些活。”
【系統：好的好的，宿主快同意了。】
宋存：“同意什麽？你又冒出來做什麽的？怎麽哪裏都有你？”
張小花見他不說話，自顧出神，不耐催促道：“你倒是說話啊？”
宋存坐起來，想也不想就道：“我不同意。”
張小花眼一瞪：“怎麽就不同意了？志文身體不好，你當哥的咋能一點不為他著想，有你這麽當哥的嗎？”
宋存看著她說道：“志文身體不好，我也為他難過。難過歸難過，不代表我要把屬於自己的權利讓給他。供我們讀書是你們當父母的義務，但我和大哥大姐都能為家裏掙工分，學費算我們自己掙得。至於志文的學費，他身子不好，不用幹活掙工分，每天還吃著雞蛋補身子，我們兄妹都沒說啥，但學費得你們自己想辦法，找我們沒用。”
什麽權利義務的，張小花被他說得頭疼，她覺得宋存在胡攪蠻纏，胡說八道，怒道：“娘求你也不行？”
宋存費解的看她：“娘為了志文真是費盡心思，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不是娘的兒子？將來娘也不指望我養老？怎麽能說出求我放棄讀書，讓志文讀書的話？”
張小花一楞，繼而惱羞道：“志文沒你身子好，你就不能讓讓他？”
宋存認真道：“不能。”
張小花心裏未必不知道宋存脾氣，可一想到小兒子傷心的樣子，忍不住道：“娘求求你行不行？”
當娘的求兒子，想幹什麽？
宋存有點厭煩：“要不我去找爺爺評評？”
張小花不可置信的看他：“你真是一點仁義都沒有。”
撂下話，她甩手走了。
張小花氣呼呼的去了志文屋子，宋志文期待的看她，望著小兒子期盼的眼神，她怒道：“你二哥要是有你一半貼心就不錯了。”
宋志文難過的問：“我讀不成書了？”
張小花就心疼了，語氣加重，保證道：“放心，娘一定讓你去讀書。”
宋志文靠在床頭：“其實不止我羨慕大哥大姐能去讀書，村裏好多孩子都羨慕他們能去讀書，像隔壁的大妮子跟大姐一樣年齡，大民叔就沒讓她去上學，爹娘是明理的長輩。”
張小花眼一閃，老爺子堅持二存子讀書，未必沒有二存子是小子的緣故，可大麥子是丫頭，丫頭家家的，讀幾年書也夠了。
張小花轉身去了公婆屋裏，把自己的意思說了。
宋婆子就刺她：“都是你生的，一碗水端不平，也別全往一邊倒，丫頭多讀些書怎麽了，有文化的閨女，將來找婆家也有挑的餘地，你這當娘的就一點不為閨女著想？”
張小花弱弱的反駁：“我哪裏沒為閨女著想，大麥子讀了這麽多年書也夠了，村裏那麽多丫頭，有幾個讀書的？”
宋婆子哼一聲：“甭給我提別人，大麥子聰明勤快，學習好，放學回來就幫著洗衣做飯，屋裏院裏打掃的幹幹凈凈，從來不讓你操心，整個暑假天天幹活掙工分，你一個當娘的也能說出讓她不讀書的話，就問你虧不虧心。為了一個志文，你上躥下跳，其他孩子，你就不管了？今後就光指望志文了不成？”
並非她不疼志文，可這孩子三頭兩天病了，看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不是那大字不識的，心裏難免犯嘀咕。
張小花心裏不服氣，卻不敢說，公婆的脾氣她領教過，惹惱他們，她落不了好。
宋婆子目送大兒媳婦離去，轉身朝宋老爺子怒聲念叨：“是非不分的東西。”
宋老爺子嗔她一眼：“你也是，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她置氣。”
宋婆子氣道：“我就是為幾個孩子不值。”
宋老爺子嘆道：“想太多，值不值的，咱們活著彈壓得住大壯兩口子，等將來咱們百年之後，沒人壓他們了，又怎麽辦？”
宋婆子無奈的看他一眼。
宋老爺子道：“所以還是要看孩子自己，只要他們立得住，哪怕沒有我們老兩口，大壯兩口子再鬧騰，也沒用。”
宋婆子想了想道：“二存子我倒是不擔心，就怕大糧子，那孩子實誠。”
宋老爺子倒是想的開，他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有二存子的例子在那，他還不知道跟著學，將來吃虧，也怨不了誰。”
...
還有兩天就要開學，新民小學校長一大早就在村裏廣播上通知了，村裏要上一年級的孩子都要提前報名。
早飯過後，宋老爺子就問大兒子：“是你帶宋存去報名還是我去？”
宋大壯支支吾吾的道：“那志文怎麽辦？”
宋老爺子皺眉：“志文讀書的錢你準備好了？”
宋大壯搖頭。
宋老爺子沒好氣的道：“既然沒準備好學費，你說什麽說？”
宋大壯臉色漲紅，宋志文垂著頭，站在宋大壯身後，看不到神色。
張小花看向宋老爺子：“爹，就讓志文去讀書吧，今年不讀，明年小米也要讀，學費更湊不夠。”
宋老爺子不為所動，宋存坐在椅子上沒吱聲。
宋糧欲言又止，宋存見他神色不對，扯扯他的胳膊，他回頭看了宋存一眼，宋存壓低聲音：“別多事。”
宋糧皺眉，沒說話。
宋大壯見爹娘不說話，忍不住道：“爹娘，就讓志文去讀書吧，今年讀明年讀不都一樣嗎？不在乎那一年半載的。”
宋老爺子哼道：“你是不在意那一年半載的，學費呢？”
宋大壯咬牙道：“大不了先欠著，隊上分錢了就給。”
宋婆子道：“把錢用了，咱們這一年不吃不喝了？再說上學，就只學費嗎？其他的書本紙筆，不要錢嗎？”
宋糧見他們爭執的厲害，他忍不住說道：“爺奶，爹娘，我不讀書了，讓志文去讀吧，反正我已經讀到四年級了，成績也不怎麽好，我是家裏老大，還能多掙點工分。”
宋糧沒說的是，他並不怎麽喜歡讀書，跟讀書比，他寧願下地幹活，還能掙工分。在他看來讀書沒什麽用，城裏那些知青書讀的多，還不是要來他們農村種地。
宋志文一喜，忙看向爺奶。
宋大壯和張小花也是高興的看向老爺子老婆子。
宋存往椅子上一癱，捂住臉，到底還是沒有攔住大哥。
宋老爺子深深看宋糧一眼：“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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