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則淮還是沒放棄周日把江晗約出來。

雖然在寧市那意外的一吻之後，江晗起先對段則淮的態度是有意疏離的，但後來段則淮挑明並步步緊逼著，江晗並未表現出厭惡的情緒來，除了頗為無奈外，也並沒有過分排斥。

段則淮自己琢磨著，江晗肯定是不討厭自己的，多追些日子，慢慢地也就會追上了，於是，他也就更加主動了。

哪怕江晗始終沒有松口，周六下午放學時，段則淮還是趁著周圍沒人，湊到正在整理書包的江晗身邊，輕聲道：“周日上午9點我在寧悅廣場等你，就學校旁邊那個。”

江晗整理書包的手未停，淡淡答：“不去，你等也白等，別跟我說等不到就一直等這種話，又不是演狗血電視劇。”

段則淮：“……”臺詞都被捷足先登了。

他幽幽一嘆，“今天中午我又被孫寧叫去辦公室了，因為英語作業錯了兩道，她就一個勁兒盤問我是不是談戀愛分心導致作業質量下降了。”

江晗斜睨向他，就見他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因為段則淮就站在她身邊，湊得近，江晗能清晰看到他眸光中自己的倒影。不得不說，段則淮的眼睛是真漂亮，眸光晶亮，而且，近距離看才發現，段則淮虹膜並不是一般人那般的深褐色，顏色偏淺，像是一塊光潔無暇的琥珀，加之他相較於黃種人稍微深了一些的眼窩，使得整體的五官就更加立體。

是江晗偏好的類型。

有那麽一瞬間，江晗撞進了這深邃的眼瞳裏，心神一晃，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心裏直喊美色誤人。

裝可憐這辦法，用得多了，江晗也就生出了點免疫了，她道：“就是你成天想著要周日約我出去，才導致做作業分心，孫寧批評地沒錯，你確實要引以為戒了。”

段則淮咧嘴一笑，“我抄了韓英騏的，昨天一整晚都去了機房寫代碼，不想再做作業了，所以不是我做錯，是韓英騏做錯。”

江晗：“……你抄作業還有理了？沒想到你還會抄作業，昨天作業也不多啊，我就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做完了。”

“不想做嘛。”段則淮道，語氣中竟頗有撒嬌的意味，“我這不是要全力以赴信息技術競賽嘛！”

真是個任性的尖子生。

江晗將最後一本書整理進書包裏，拉上拉鏈，“反正，周日我不去，我還要練競賽題，王成林給了我一疊歷年IMO試題。”

她背上書包，但因為穿的冬季校服太厚，背得有些吃力，段則淮便幫她提了一把書包，又把背帶提上了她肩膀，“我看你手也長，怎麽還笨手笨腳的。”

她瞇著眼睛橫了段則淮一眼，驀地就對上了他的淺笑，笑容竟帶了絲寵溺。

江晗：“……”

真的是美色誤人，她決定要遠離段則淮一些。

江晗離開後，裴淑涵回到了自己座位，對段則淮眨了眨眼睛，“怎麽樣我是不是特別識相，看到你們在說話還特地在外邊等了一會兒，你得謝謝我。”

段則淮扯了下嘴角，“謝謝你哦。”

“哈看來不順利？被江晗拒絕了？”知道了在實驗樓和值班老師進行貓鼠大戰的女主角就是江晗後，裴淑涵就被韓英騏告知了段則淮和江晗兩人的前因後果，現在也是知情者之一。

“不就是約她出來嘛，有這麽難？段則淮你不行啊。”裴淑涵拍拍段則淮肩膀，“姐姐我幫你一把，周日寧悅廣場對？我把江晗騙出來。”

段則淮心下一動，又有些顧慮，“她會不會生氣？”

“她要生氣也肯定是沖著我，沒事，我願意為了你們的幸福做犧牲。”裴淑涵說得義正言辭大義凜然。

段則淮：“……”

“而且，”裴淑涵又說，“我覺得江晗不討厭你，你想想，以前大家都傳她跟孔一彬緋聞的時候，她都要被緋聞煩死了，直接跟孔一彬撕破臉一刀兩斷，你這麽纏著她，她都沒像對待孔一彬一樣對你，這就足以說明問題。”

她拍拍自己胸脯，“有我在，保準江晗認識自己的內心，你的前途一片光明，等你入贅到豪門，記得不要忘記我這個助攻。”說完，她也背上了書包離開。

段則淮眉頭微微一皺，他知道裴淑涵一向大大咧咧也不大會說話，並不是有心說什麽“入贅到豪門”，只是句玩笑，但這話到他耳裏，總歸是有些不大動聽的。

不過這不悅的情緒也就是一閃而過，段則淮並不是個敏感的人，自然不會把這話往心裏去，更何況，他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在哪裏，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當晚，裴淑涵通知段則淮一切搞定，周日上午9點，他就能在寧悅廣場見到江晗。

[我最賢淑：雖然9點有點早，但你們可以先看一場電影，然後一起吃中飯，吃完後稍微附近逛一逛，就可以一起來學校了]

她把兩人的行程都安排好了。

段則淮道了謝，對明日的“約會”有些期待。

不知道江晗到了之後看到他，會不會把他揍一頓。

不過如果揍一頓之後還是可以一起看場電影吃個飯，那也挺值的。

次日，段則淮起了個大早，出門給他自己跟段媽媽買了早餐後，就一直等著時間。

段媽媽見他無所事事地幹坐著，問：“你不用做作業嗎？”

“昨天就做完了。”段則淮答。

“那就多覆習覆習，千萬別因為忙競賽就把學習落下了，你又拒絕了數學系的保送，萬一信息技術競賽沒拿獎，你還得高考呢。”段媽媽絮絮叨叨地說著，因為江氏集團的資助，她的治療都是最好的，身體好了許多。

段則淮應著，“我知道的。”

段媽媽又說起了江氏集團的員工又送了什麽東西過來，把江氏集團誇了一遍，“他們是真的上心，聽說你數學全國競賽得了一等獎，還特地過來送了禮。”

段則淮有一下沒一下地應和著，對周日“約會”的興奮感都隨之減輕了不少。

段媽媽絮絮不休地說了許多，末了又說：“江家對咱們那是極大的恩情，你得時時刻刻記著，要知道感恩。”

“我知道，”段則淮默了默，又說，“等信息技術競賽結束，不出意外我能拿到個保送，之後大概就要聽江氏集團安排做一點演講宣傳了。”

可能是上天冥冥之中就是不讓他這次的“約會”成功，段媽媽說了一大段關於江氏集團的話後，段則淮又接到了江正濤秘書呂斯的電話，問他中午有沒有空，有事相談。

呂斯要約他見面，段則淮自然沒有推脫的理，掛了電話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

段媽媽有些不安地問：“江氏集團的人嗎？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沒有，”段則淮忙寬慰她，“就是有事要談，估計是我推掉B大數學系保送的事兒。”

“我早就說了，你退掉保送，他們肯定不高興，要不你就去數學系？以後真想學計算機，去了大學再轉專業也行的。”

“媽你放心，我有數的，什麽情況我今天中午去跟他們見一面就知道了。”

段媽媽尤不放心，“他們要是很介意，你就不要堅持了，B大那麽好的學校，沒必要就非沖要計算機系，B大的數學系照樣很好的。”

段則淮沒跟段媽媽爭辯，只是淡淡“嗯”了聲，便打開QQ界面給江晗發消息。

[段王爺：今天我臨時有點事兒，不能赴約了，對不起哈，咱們下次約]

江晗很快就回覆了，[江老大：？？？？？？？]

是了，這會兒江晗還以為是裴淑涵約她呢。

段則淮腦中很快就想象出了此刻江晗一臉懵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段王爺：裴淑涵也是好心幫我，別生氣]

[江老大：………………]

[江老大：我說她這個要跟韓英騏約會的人，怎麽又能和我一起看電影了]

[江老大：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的，等下午到校我再收拾你們。]

[江老大：活膩了你們]

從她這麽一連串消息中，段則淮也看出她並不是很在乎這個，沒有真的生氣，一時挺欣喜。

他覺得裴淑涵說的沒錯，要是江晗真的不喜歡他，絕對不會那麽寬容，他還是很有機會的。

只是想到中午呂斯約他見面，段則淮又有些心情覆雜。

他更希望自己能比肩站在江晗身旁。

到了中午，段則淮前往約定的地點。

地點是一家西餐廳，大概呂斯是打算一邊吃飯一邊相談。段則淮去了後發現，一起來的還有江氏集團公益項目的負責人。

而且，他猜得不錯，就是因為他推掉B大保送的事兒，還有退出國家集訓隊。

雖然他們提得很委婉，只是一邊吃飯一邊聊他的學習，聊到全國數學競賽，就問他為什麽要推掉B大保送和國家集訓隊。

從江氏集團的角度看，接受這個保送對他們的收益肯定是更大的，資助的貧困學生在高二就得了全國數學競賽一等獎，保送到B大，還進了數學競賽全國集訓隊，有望參加全球數學奧林匹克競賽，不論是哪一個，絕對足夠他們宣傳造勢，增加企業聲譽和公眾影響力了。

結果段則淮全給推了，他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從江氏集團的立場看，他也會覺得自己不識相，現在呂斯和公益項目負責人能說得這麽委婉，已經算蠻有涵養。

段則淮解釋：“我之後要參加信息技術全國競賽，就在這個月月底，高二開始我就已經把重頭都放在了信息技術競賽上，我有信心拿到好成績的。因為我大學想報計算機專業，這次B大給的保送不能選專業，只能去數學系，所以我就推了。”

呂斯哈哈一笑，“學霸就是不一樣啊，說起來江總的千金也是，B大的保送都拿到手了，也給拒絕了，也說要學計算機。”

項目負責人跟著也笑了笑，說：“江總千金肯定無所謂，沒準她還想申請常青藤院校呢。”言下之意，有點兒在暗示江晗可以任性，段則淮不能亂來。

段則淮神情淡淡的，沒什麽反應。

呂斯打著哈哈一笑而過了。

之後，項目負責人又勸段則淮還是應該接受這個保送，國家集訓隊也應該參加，段則淮卻一直沒松口，好脾氣地跟他周旋在著，保證說：“您放心，我在信息技術競賽上一定會取得更好的成績，到時候還是能申請B大的保送。”

“萬一陰溝裏翻船呢？”項目負責人說，“你既然已經拿到了保送，何必再舍近求遠？”

“不會的，我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總要以防萬一。”

“那也還有高考，就算沒保送，僅僅是高考我也能上B大，絕對不會有問題。”

項目負責人就沒再說什麽了。

他們吃完午餐，段則淮與另兩人告別後，獨自到了公交車站等公交，準備直接去學校。

進入十二月的恒城已經挺冷了，又因為地處南方，本就潮濕，寒風一吹，寒氣就好似能侵入骨髓，冷得刺骨。

段則淮穿得卻不多，薄毛衣外只披一件秋季校服，這個時候，也不覺得有多冷，就是心情不大美妙。

他微微仰頭，看了看天，藍天白雲，天氣倒是不錯。

他想，人的起點還是有高低的，他跟江晗就是很明顯的差距。

江晗拒絕保送，所有人都覺得沒什麽，而他拒絕，大家都覺得太冒險了，不應該。

段則淮呼了一口氣，氣息在眼前凝成水霧。

公交車到了，他小跑著跳上了車，想到等到了學校還能見到興師問罪的江晗，嘴角勾了勾，心情又好轉起來。

仔細想想，其實起點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最多就是跑起來，跑快一點，總會有趕上的時候。

他其實並不是很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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