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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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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 喜,喜……”

秦茵咽了下口水,從欄桿上爬下來癱在軟褥上, 伸出根纖細的手指哆嗦著沖向懷頌。

“茵茵,你在笑什麽?你不信本王?”

本就在情急之下驚吼出來的懷頌此時甚是心虛, 看到秦茵那滿臉的奇特神情,只當她在嘻嘻嘻, 面對心上人的輕蔑, 更是心尖發顫。

從聽到自家主子展現出那副找老伴兒般的說辭時, 舒刃便已經捂著肩膀溜到芙蓉亭下, 站在秦茵的盲區裏,企圖用手勢制止自家主子胡言亂語。

懷頌正是六神無主之時, 慌亂之餘看到舒刃站在斜後方的位置,瞬間覺得自己吃了顆定心丸。

接下來怎麽辦?

收到自家主子求助般的眼神,舒刃指了指她的腦袋, 雙手一攤。

當然是用腦子想啊!問她她怎麽知道?

懷頌重重點點頭, 仿佛在內心裏做出了什麽宏大的決定。

“上來!”

踮起腳尖, 抄起雙手正要溜走的舒刃突然被自家主子叫住, 呆滯著站在原地擡頭看向芙蓉亭。

在叫她?

還沒等到回答懷頌的問題, 秦茵便聽到懷頌突然發聲, 再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舒刃。

暫時放下心中的震驚,一咕嚕從軟褥上坐起身, 秦茵趴在欄桿上喜笑顏開,歡喜地招手。

“舒侍衛!”

手上抱拳回禮,舒刃仍瞅著自家主子,“殿下叫屬下?”

懷頌沒吭聲,垂眸默認了舒刃的話, 似是十分緊張,雙手握拳在身側,拇指時不時搓動著食指的指腹。

舒刃舔舔嘴唇,輕微活動了一下左肩,穩健地拾級而上,站定到最後一個臺階之下躬身抱拳。

“殿下,秦小姐。”

“那日你受了傷,恢覆得如何了?”秦茵也是刻意回避著懷頌方才說的那些話,見到舒刃便趕快轉移話題,“我還想著要去看看你。”

“屬下惶恐,多謝秦小姐掛懷,屬下的傷勢已然大好。”

回了話後也未直視秦茵,舒刃將身體轉向懷頌的那邊,低垂著視線等待命令。

秦茵雖討了沒趣卻仍是帶著笑意,她自知舒刃雖看上去冷情寡淡,但實則內心細膩柔軟。

否則也不會敢孤身一人進賊窩,救她這個與他的侍衛生涯中的無關之人。

慢悠悠地靠回軟墊上,秦茵默默打量著身前的主仆二人。

剛剛九哥哥說的那些對她愛慕的奇怪言論,看上去不太像是真的。

他向來愛說笑玩鬧,許是為了掩飾後面的真情流露才那般鋪墊著講話。

可是喜歡男子也沒什麽錯,每個人經歷過的事情都不一樣,她雖然不讚同,但是畢竟是九哥哥的事,她也要尊重。

揉揉腰上剛恢覆不久的傷口,秦茵遲疑著準備說些什麽。

但話到了嘴邊又叫她思慮良久,她對男子喜歡男子這件事……從來沒有經歷過,所以真的有些難以啟齒。

“九哥哥,你剛剛說你喜歡……”

身前的懷頌還沒什麽表情,秦茵的耳尖早已有些泛紅。

如今世道,男子與男子雖不被廣大民眾所接受,但是因著太平盛世,在這繁華無憂的玄雍城中,王公貴族們的愛好也多了起來。

有的世家公子甚至也娶了男妾在府中,都是些柔柔弱弱的小白臉,九哥哥這個長相……

雖是高大英俊,但總帶著些單純天真的意味,若是與男子在一起,倒是真的不知他該當什麽身份。

心中這樣想著,嘴上也就這般講了出來。

“九哥哥,那你是男子還是……女子?”

無論男女間的愛情還是男子間的愛情,總歸是要共赴巫山的,那有著一樣的身體,卻是如何決定上下呢?

想到這裏,秦茵即便平日裏再是放蕩不羈,不拘小節的姑娘,此時也紅了一張俏臉。

懷頌的表情逐漸失控。

這小丫頭還當真了。

不過看她剛剛要入水的那副架勢,若是繼續表明心意,他還真的怕她一個沖動躥進水中。

娶她是娶定了,只要她還住在這慎王府中,他就有機會。

大不了用日覆一日的真情感動她,再不行就讓小侍衛用食物感化她。

只是眼前卻是被他情急之下創造了一個麻煩出來,就很難搞。

“本王……”

懷頌吞吞吐吐的回答恰恰印證了秦茵的猜測。

“九哥哥,你不必害羞……說出來,沒關系的!”

秦茵也不懂自己為什麽突然莫名其妙地竟有些興奮,反倒湊過來親昵地握住懷頌的手掌,盯著他的眼睛鼓勵他說下去。

被心愛之人牽了手,懷頌也有些小興奮,瞅著那張紅撲撲的臉蛋兒,不免喉頭一緊。

她似乎並未對他生厭,甚至還願意摸摸他的手手。

也就意味著只要不叫她懷疑了去,他便還有機會。

那就來吧!

懷頌擡起腿朝前邁出一大步,想著秦茵許是喜愛懷鈺那種看起來就很會調情的下流狗男人,手上動作也刻意地裝作熟稔。

一把攬住對方的腰肢往自己的懷裏帶,另一只手也沒閑著,輕佻著勾起懷中人的下頜骨,卻因沒控制好力道,將人勒得幹嘔一聲。

自己卻渾然未覺,撅起嘴巴對著那張粉嫩的嘴唇親了一口,發出‘啵’的一聲。

“舒刃,本王的侍衛,又會做菜又會吟詩,腿長腰細,本王甚為中意。”

跌撞著被扯進主子懷中的舒刃五雷轟頂。

你媽,像他媽做夢一樣。

面帶驚悚地瞅著自家主子環抱住她腰肢的大掌,忍下喉間還有些作癢的咳意,舒刃憋得臉通紅,一時間無言以對。

然而這臉紅看在秦茵的眼中卻是情投意合,欲拒還迎。

作為皇子殿下的侍衛,自然是見過了不少世面的,舒刃很快就回過神來。

“殿下……”暗自閉了閉眼穩住波蕩的心神,舒刃抿著嘴唇湊到懷頌耳邊,艱難地開口,聲音極低,“這是要加錢的……”

懷頌霎時慌了神。

不是小侍衛他自己在樓臺下面指著他的臉,告訴自己以他當做理由脫身的嗎?怎的現在卻變卦了?

他已經控制不住一個秦茵了,若是連這個小侍衛也失控了,豈不是顏面盡失?

一手掐著舒刃的腰不讓他移動半分,懷頌另一手塞進懷中的口袋裏摸索起來。

直到碰到了一顆圓溜溜的東西,這才慢慢掏出來,神秘地從秦茵所看不到的身後懟進舒刃手中。

偷眼看了下手裏東西的色澤,舒刃滿意地點點頭,迅速將南海明珠納入袖中,轉而和懷頌對了個眼神,矮下身子靠上他的肩頭。

“是的呢……屬下,也甚是傾慕殿下……”

懷頌呲牙一笑,“果真?”

舒刃害羞點頭,“果真~”

“本王還以為你並無此意,欲待好好向你表達一番心意,誰知……”

那邊懷頌話音未落,秦茵立刻暴怒而起,“不可!”

懷頌一喜。

看,吃醋了不是,登時就有效果了不是?

這姑娘啊,還是要逼上一逼的,不逼她,怎麽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呢?

遂松開圈住舒刃的雙手,將人丟開一邊,也不管舒刃站穩了沒有,便正身面對秦茵牽住她的兩根手指輕輕搖晃,語氣羞澀。

“所以啊,茵茵……”

“你怎能喜歡他!”

向來嬌弱無力的小姑娘掄圓了胳膊猛地將懷頌的手臂甩開,未加防備的手掌大力磕在芙蓉亭中的漢白玉桌上,碰碎了桌上的茶壺。

舒刃瞬間青了一張臉,沖過去捧起懷頌被碎瓷片紮到、已經開始淌血的手背,用力按住傷口的周圍,回頭對著秦茵怒目而視。

“秦小姐!”

秦茵也嚇了一跳,正想看看懷頌的傷勢如何,卻被舒刃吼了一聲而顯得委屈不已,大眼中盈滿淚水,可就晃動著不肯掉下來。

“舒刃。”

從舒刃手中扯回了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懷頌搖了搖頭,沈聲警告。

要放清身份,掂量一下自己在同誰講話。

坎坷尷尬的表白被懷頌受傷這個插曲攪得三人不歡而散,舒刃回身向秦茵行了禮致歉,扶著懷頌緩步走下芙蓉亭。

瞅著舒刃的背影,秦茵仍是不舍,拍著欄桿叫停懷頌的腳步。

“九哥哥,你當真喜歡舒侍衛?”

懷頌腳下一頓,以為秦茵心中仍有芥蒂,或是尋思著舒刃的身份太過低微。

也知她並不心悅於他,日後的事還是要他努力才行,遂清清嗓子給予肯定。

“那是自然,”用沒受傷的手抹了一把手背上的血,懷頌背對著秦茵,牽起舒刃的手腕輕笑一聲,“無關他的身份低賤與否,本王都自是傾心阿刃。”

說到這裏,懷頌面上一凜,急忙看了眼舒刃。

小侍衛雖出身低賤,但卻被他下意識說出來,心中定然是不好受的。

而舒刃似是沒有聽到懷頌的話,只目不轉睛地看著懷頌臉上強裝的苦笑,唇角動了動想要勸他莫要傷心,與秦茵的事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卻自知這裏還沒有她說話的份,旋即又閉上了嘴。

視線轉而落在自己被攥得青白的手腕,舒刃睨著懷頌極為罕見的冷凝面孔,悶不吭聲地忍下了這鈍痛。

***

合上金瘡藥的蓋子,舒刃低垂著睫羽為懷頌包紮手背上的傷口。

系好一個精致好看的蝴蝶結,起身將從創口中挑出的碎瓷片扔在擦洗的布巾上,準備出去時一並帶出。

“剛剛,”懷頌聲音低啞,面上露出些窘迫之意,“多謝你了。”

“屬下未保護好殿下,已是死罪。”

舒刃以為他在謝她包紮傷口是故意諷刺,遂抱拳請罪。

“不是,我是說幫我解圍。”

拍拍身側的位置,懷頌示意舒刃坐到身邊來,不必急著出去。

抿唇磨蹭了兩下,舒刃咬住上面的幹皮慢慢潤濕,這才順從地坐在懷頌腿邊。

“幫殿下解圍是屬下的分內職責。”

氣氛略僵,舒刃沈默了一下,指甲輕扣床榻的邊沿,似是在心裏做什麽鬥爭一般。

扭頭朝著懷頌,再度遲疑片刻,才一副兄弟狀地擡手拍拍他的肩膀,眨了下眼睛,“再說,屬下不是收了殿下的錢財麽?”

“哈哈,”想起那顆南海明珠,懷頌這才笑罵了舒刃一句,“你個小侍衛,還有臉說這件事,你可知那一顆珠子,頂得上你這輩子的月錢?”

懷頌笑起來,蒼白面孔上也多了幾分血色,舒刃輕咬一下舌尖,也展顏笑了一下。

“屬下自是知道的。”

頭一次見到舒刃露齒的笑容,懷頌不由伸出手去,想要留住這抹笑。

被人將嘴唇按在牙齒上一動也不能動的舒刃深吸了一口氣。

這逼又想幹嘛?

“我想多看看你笑。”

懷頌面上一派深情,手上的動作卻總是叫人難以理解。

被迫呲著牙的舒刃面不改色,心如止水,任憑自家主子玩得開心。

看舒刃沒什麽反抗的念頭,懷頌玩得也沒了意思,便松開手,蜷著膝蓋窩坐到床榻裏。

“小侍衛。”

“屬下在。”

舔舔被他大力捏得滲出血絲的嘴唇,舒刃緊忙回話。

“你說,”悵惘地嘆了口氣,懷頌語氣幽幽,“我怎麽所有尷尬的場面,都被你看到了呢?”

聽不出他的情緒如何,舒刃便沒有吭聲,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不是該殺你滅口啊?”

心知小倒黴蛋不會將她怎樣,但舒刃此時卻格外地心情煩躁,造反般地抽出清疏,雙手遞到懷頌手邊。

“但憑殿下吩咐。”

“你。”

懷頌噎了一下,怒極地瞪過去,反手打開了眼前閃著銀光的長劍,對著舒刃微隆的胸肌便掐了一把。

某侍衛有口難言,面如土色地按住自己的胸肌,唯唯諾諾地向後退了退。

“既然你也看到了茵茵拒絕我,和我搪塞給她的理由。”

漫不經心地撓撓頭,懷頌偷眼看了下舒刃的反應,“那你就要陪我演完這出戲,直到我抱得茵茵歸。”

不知為什麽,在小侍衛面前丟了面子,卻不覺得丟臉,甚至可以貪婪地提出非分之想。

可被茵茵看到自己哪怕掉了個飯粒恐怕都會臊得鉆進地裏。

許是他的小侍衛真的足夠平易近人吧,讓人可以放下心防去同他交流。

舒刃正疊著布巾,聞言食指抖了一下,弄亂了原本的線條,只得展開重新去鋪。

“那是……自然。屬下遵命。”

懷頌心力交瘁,手上傷口的疼痛也被放大了數倍,令他想要放縱自己的矜持,像孩童般地哭鬧發洩。

暗戀多年,還是得到了一場漫長的失戀。

安靜地捏著布巾看了他半晌,舒刃起身抖開被子蓋在懷頌身上。

“殿下歇息一會兒吧,屬下去為您做些有利於傷口恢覆的餐食。”

走到門口,舒刃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哽咽,極不明顯,但凡她呼吸的聲音再大些,恐怕便聽不清了。

眉心漸漸攏起,舒展的五指倏地握住清疏,暗自斂眸吸氣,隨即推門走了出去。

倚在廊下均勻著呼吸,舒刃擡腕捂在平坦的小腹上,面色比屋中的懷頌還要蒼白幾分。

癸水來了。操。

方才在芙蓉亭的時候,被懷頌大力扯了一把,後腰撞在石桌上,直到現在還隱隱作痛。

可偏生這身體仿佛是在作對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腰還沒好,肚子又開始疼了。

原打算直接去膳堂做菜,現在只能回到臥房換身衣裳收拾一下再行前往。

被那幾位兄弟灌的藥還未徹底失去藥效,舒刃耳朵仍是嗡嗡作響,頭暈目眩,進了臥房上好門閂,癱倒在床榻上望著屋頂便開始發呆。

手上動作沒停,三下五除二地扯開了上衣,不放心地看了眼鎖好的門,擡手放下床帳擋住身體,拽下裹胸徹底放飛自我。

內室傳來了驚訝的吸氣聲,舒刃半闔著的眼睛猛地張開,拉過被子圍住肩背,手邊清疏應聲出鞘。

“誰在那!”

裏面的人似乎被嚇到,等了半天也未見身影。

索性都被這人看到了,如若溝通無果,那便只能強迫他保守秘密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傳來,舒刃瞇起眼睛坐直身體,握緊劍柄,聲音微厲。

“出來。”

“哥哥……”

聲音細若蚊蚋,是雲央。

“你……”

舒刃收劍回鞘,將被子裹得更緊。

也不知道她究竟看到了多少。

“哥哥的皮膚,”雲央羞得臉頰通紅,“好生白凈細膩,倒像個女子一般。”

她沒看到自己脫了衣裳?

“還有胸肌……也比尋常男子要堅|挺些。”

些?

雖是被看到了身子,可是沒被發現秘密,舒刃覺得很開心。

但是不知為什麽,就覺得哪裏很不順耳,又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

然而此時不是深究的時候……

“啊對,”舒刃伸展手臂,做了兩個展示肱二頭肌的動作,“我比較勤於鍛煉,所以肌肉要硬朗許多。”

雲央心中很是歡喜,她的哥哥今日似乎有些話多,難不成是與她分別甚久,對她生了思念不成?

“哥哥總是那樣迷人。”輕移蓮步坐到舒刃的身邊,雲央纖指慢擡,撫上舒刃未拆繃帶的傷口,“傷口可好多了?”

女子的手總是有些微冷,觸碰到剛褪去衣物的溫熱身體,不免帶來涼意。

舒刃凍得一抖,雙手在內用力掐緊被子,生怕雲央再度欲行不軌之事。

“好,好多了,你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我給哥哥做了雙鞋子,”看舒刃躺在床上還未脫去腳上的鞋子,雲央彎下腰身按上她的腳踝,胸前的波濤洶湧擠壓著舒刃的另一條小腿,“想著等到哥哥回來試試大小。”

“不不不,不用。”生怕她發現致命的秘密,只想趕快把人趕出去的舒刃不由結巴起來,撐起身子推拒著雲央的手臂,“你,你,你多大鞋,我多大腳。”

“哥哥何時學會說笑了?”

聽到舒刃說這話,雲央不僅不出去了,反倒捂著嘴坐在床邊笑了起來。

她這笑得一發不可收拾,把一旁的舒刃急得頭皮發麻。

這小娘子還不出去,她怎麽換褲子?

褲子濡濕了一點,舒刃瞬間臉色一滯,“雲央。”

雲央笑得正開心著,聽到舒刃嚴肅地叫她,正了正神色,福了一福。

“哥哥。”

“我受了點傷,你可以去幫我燒些熱水嗎?”

“自然可以,哥哥稍等。”

門剛被關上,舒刃便手忙腳亂地抄起裹胸往身上圍。

好驚險,以後再不可隨意將裹胸取下了。

不過好在沒有被發現。

可是她明明幾乎已經脫光了,為什麽沒有被發現?

雲央出去了,自然也可以好好回想剛剛到底哪裏不對勁,想出些苗頭後,舒刃的臉綠了。

剛出了舒刃的屋子,雲央便迎頭望見了朝這邊走過來的懷頌,急忙躬身行了禮。

“王爺。”

每次瞅著雲央,懷頌都萬分地不爽,懸著手臂輕哼一聲,“昂,起來吧。”

雲央應了一聲便果斷起身離開,丁點兒拖泥帶水都沒有。

不放心地回頭看一眼懷頌到底所為何事,卻發現他蹲在舒刃的臥房前,用另一只完好無損的手掌在後腦上摸索,似乎在冥思苦想什麽。

“王爺?”生怕他進去打擾舒刃休息,雲央再度折返回來,彎腰詢問懷頌,“王爺若是有什麽緊急的要事找哥哥,不知奴婢是否可以代勞。”

不耐煩地擡頭瞅了眼同他講話的人,懷頌入眼便是白花花的一片,不禁有些眼暈。

“本王找舒刃還得同你請示?”

懷頌聲音頗大,屋中的舒刃即便再迷糊也聽得一清二楚,正脫到一半的褲子也慌忙扯回到腰間,一頭紮進床榻裏藏到被子下裝作熟睡。

聽到雲央淺淺地說了句‘不敢’,而後便沒了聲音。

門被緩緩推開,接著便是懷頌因躡手躡腳而略顯猥瑣的腳步聲。

“小侍衛?”

看到被子隆起了一片,才知雲央不讓他打擾舒刃的目的,原來是倦了回到臥房睡起覺來。

懷頌更是放輕了關門的聲音,默默坐在桌案邊等了良久。

卻發現舒刃根本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不禁有些心急。

“小侍衛!”

躲在被子裏咬住被角的舒刃拼命忍住心中的笑意。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

“小侍衛,你幫幫我。”

聽到懷頌的聲音極近,舒刃不知他竟何時坐到了床邊的地上,懷頌伸出一根手指戳上舒刃的後腰。

向來生死不懼,鬼神不畏的舒刃有一個相當致命的弱點。

就是怕癢。

沒想到魂穿一回,還把她這個毛病也帶過來了。

相比上一世的怕癢程度,雖然已經好上不少。

但此時全神貫註在防範懷頌的呼喚上,被猛然戳了一下腰間,舒刃像條垂死掙紮的魚一樣躥了起來。

驚喘一聲後,舒刃也沒法再裝下去了,只能當做剛醒的模樣,對著懷頌做出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殿下……您來了。”

看到小侍衛‘騰’地一下跳起來,懷頌瞳孔地震,驚怔地打量著一身淩亂中衣的舒刃。

中衣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清香,精巧纖薄的鎖骨露出半邊,左肩上還未曾拆去的紗布凸出了半寸,襯得人病嬌可憐。

他還從未見過……小侍衛這等風采。

一想到剛剛的雲央可能在屋中同他這樣那樣,還看到了他如此迷人的一面,懷頌便再度氣不打一處來,對著舒刃怒目而視。

“你怎會如此不要臉皮!”

“王府養你,不是要你談情說愛的!”

“給我做的恢覆傷口的餐飯呢?餵狗嘴裏去了?”

舒刃不明就裏,訝異地跪坐在床榻上瞧著自家主子發羊癲瘋。

小倒黴蛋想要幹什麽,怎麽無緣無故過來找茬兒?

他在氣頭上就不能同他一般見識,得找個別的理由轉移他的註意力。

“聽聞豬蹄對傷口的恢覆極有好處,殿下可想嘗嘗?”

“果真?”

懷頌下意識地問了一句,又暗自懊惱自己的沒出息,慍怒地白了一眼舒刃。

“果真,屬下不騙您。”

整理著裹胸外面早已穿好的中衣,舒刃擡手示意懷頌先去門外等她。

畢竟身下實在是太難受了,要盡快給這祖宗做好飯菜,她才能去尋一僻靜之處洗個澡。

被豬蹄吸引了註意力,懷頌一時間忘記了他欲求助舒刃的事情,聽話地雙手抱膝坐在舒刃門前的廊下。

雲央端著水盆,大老遠便看到一臉乖巧的王爺,像只溫和的巨型犬一般守在舒刃門口,心中難免生出詫異。

此等舉動,哪有王爺的樣子?

屋中的舒刃從懷頌出去後便開始手忙腳亂地脫褲子換衣裳,捧著書案上盛放的茉莉花在屋中瘋狂競走了數圈,才將血腥味徹底消除。

因著一會要做飯,便換了身深青色的袍子,手腕上纏著同樣顏色的護手,仍是以紅綢束發,腰間系著條簡單的玄色腰帶,襯得身段極佳。

推門時正好碰到了雲央,舒刃這才想起因著想要支開她而拜托她燒熱水的事情,遂心生歉意。

“雲央,抱歉啊,我要陪殿下去膳堂了,今日麻煩你了。”

雲央面上未曾不悅,還沒等她同舒刃寒暄告別,一旁的懷頌倒是如同眼紅的妒婦一般酸氣沖天,“還不走,你是想跟她生個孩子嗎?”

“殿下恕罪。”

舒刃朝雲央微微頷首,抱著懷裏的黑色小瓷盅,轉身跟上大步離開的懷頌。

未得到傳膳口令的膳堂此時炊煙裊裊,一切準備就緒。

懷頌二人進門時,武田正被一群廚師圍在中間吹捧著手藝。

“武師傅的手藝真是極佳啊……”

“看這小兔子的眼睛,甚為傳神!”

“紫薯山藥糕實在美味,武師傅真乃神人也!怎會想出如此絕妙的點子!”

武田撓著後腦勺正要解釋他的偷師行為,餘光正巧瞄到了門口抱胸而立的主子,霎時跪了下去。

“殿下駕臨!小的……”

“別說廢話,你們出去,舒刃要做菜了。”

懷頌揮揮手,面露不耐。

跪在地上的大師傅們紛紛唯諾著離開,經過舒刃的時候,皆露出驚訝的表情。

舒刃摸了摸什麽東西都沒沾的臉,莫名其妙地回望他們,礙於懷頌在此,便沒有追問他們如此看她的緣由。

放下手中一路抱過來的瓷盅,舒刃洗凈了手,照例搬著小凳子放在懷頌腳邊。

“殿下坐在這裏看著便好。”

今日的食材頗豐,可以給這祖宗多做幾道稱心如意的菜式。

他傷了心,該吃些甜食舒緩一下心情。

從地上撈起了個南瓜,因著腹中作痛,舒刃懶得回身去拿刀,遂從腰間抽出清疏開始削皮。

洗凈之後切成薄片上鍋開蒸,在等待南瓜蒸熟的過程中,取出存放在冰室裏的豬蹄洗凈焯水。

這邊的南瓜已經熟透,加入糯米粉攪成面絮狀,再揉成光滑的面團。

懷頌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舒刃的一舉一動,明明是想看清他手上的動作,眼神卻總是忍不住瞥向他的腰間。

那腰太細了,今日他摟著的時候,幾乎一掌就可以握住。

難道是太監的身體無法將餐食完全吸收,導致他無法長胖?

這樣說來,小侍衛真的很可憐,他不該總是對他那般兇煞。

認真地做著手上的事情,舒刃自是不知懷頌的內心活動,只是時不時地覺得有些芒刺在背。

揪出一個丸子大小的面團搓圓壓扁,掏出從房間帶來的瓷盅掀開蓋子,用湯匙摳出一坨放在壓扁的面團上。

“那是什麽?黑黢黢的。”

在舒刃面前的面子早已不覆存在,懷頌也不怕他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懂,想問便開了口。

“回殿下,此物名喚豆沙。”

舒刃忙裏抽閑地回了一句,專心致志地低頭將南瓜餅收口。

“豆沙是何物?”

坐在那裏看得不甚真切,懷頌便起身走到小侍衛身邊,低頭琢磨著他手裏的東西。

“是紅豆沙,將紅豆浸泡煮熟碾壓成細泥,然後……殿下?”

低頭捏到了第三個丸子時,舒刃右肩一沈,接著鼻息間就傳來了沖破膳堂煙火氣的蘇合香,散發著淡幽舒緩的氣味。

因著好奇想看,身子卻又不大爽利,懷頌便躬身將下巴搭在了自家小侍衛的肩上,與他同一高度觀察著那顏色奇怪的豆沙。

“繼續說。”

不習慣有人貼她如此近,舒刃指尖輕顫,捋順了呼吸,輕輕點頭,“是。”

“然後混合菜油和糖漿,所融成的豆沙餡料。”

懷頌點點頭,未吭聲也未離開舒刃的肩膀,仍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

只求他盡快離開自己的身體,舒刃將南瓜球遞到懷頌臉前,側頭問他。

“殿下可想試試?”

幹燥的唇瓣極快地擦過微涼的雙唇,帶起心中的一陣顫栗。

舒刃呆滯著不知該如何動作,僵在原地一臉懵逼。

被蹭到嘴唇的懷頌微訝,一時也忘記了挪開腦袋去躲避,只想著小侍衛的嘴唇為何如此幹燥,不似往日那樣柔軟。

鍋中煮著的豬蹄‘滋滋’作響,蒸騰出的熱氣彌漫了整間屋子,順勢掩蓋了舒刃臉上的灼燙。

懷頌這樣想著,手指也慢慢擡起,按上了舒刃的眼尾細致撫摸。

小侍衛臉上的紅暈怎得比茵茵還要好看些。

“你的眼睛……”

被那只手掌上的紗布磨到了臉頰,舒刃瞬時恢覆了理智,急忙後退一步躲開懷頌的觸摸,捏著那顆南瓜球抱拳請罪。

“屬下唐突了,請殿下治罪。”

掌中的溫熱皮膚突然消失,懷頌輕蹭了一下指尖的餘溫,笑道,“我們今日不是已經互表了心意嗎?又談何唐突?”

知他在為自己解圍,舒刃雙手垂向身側也笑起來,“多謝殿下恕罪。”

“快繼續做吧,我陪著你。”

懷頌一掀袍邊,衣袂翻飛,穩穩坐在門邊的矮凳上。

應了一聲,舒刃去鍋中將豬蹄撈出,放在一旁備用,轉而又回到案板前團丸子。

南瓜不算太大,混合了糯米粉正好做八個,主子三個她三個,其餘都是武田的。

將沾好熟芝麻的南瓜餅放入刷好油的鍋中,煎至兩面金黃盛入盤中,回身遞給了懷頌。

“殿下嘗嘗。”

未再看懷頌吃了芝麻南瓜餅後的沒出息樣子,舒刃已經開始在另一個鍋中下入蔥姜蒜開始爆香。

隨後依次放入八角、香葉、桂皮以及幹辣椒翻炒,直到出了香味再灑進一把冰糖。

懷頌喜甜,冰糖可以多放一些。

手上動作沒停,舒刃琢磨著勸勸懷頌,想讓他不要再執著於不愛他的人。

以他的身份地位,姿容學識往外面一站,還不有大把的姑娘哭著嚷著要嫁給他。

“殿下,其實……即便您是再好的柑橘,但奈何秦小姐是喜歡荔枝的。”

鍋鏟輕翻沒過豬蹄的湯汁,蹲下身加了一把火,舒刃自顧自地出言勸說。

“與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才會快樂,您也會是別的姑娘翹首以盼的良人。”

小倒黴蛋幹嘛呢?

沒聽到自家主子的回應,舒刃蹙眉回頭望去。

懷頌嘴角沾著幾顆芝麻粒,好看的眸子有些發紅,許是被屋中熱氣熏的。

眼睛的主人卻渾然不覺,咀嚼得甚是香甜,口中也念念有詞。

“真好吃,我好想給茵茵送去嘗嘗。”

操,白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的喜歡,鞠躬。

PS:看都看到這裏了,不留個評論像話嗎?

再PS:前十名有紅包。

PPS: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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