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朦月對自家上司會主動找自己已經不再驚訝了，只是像這般找她只單純地約吃飯，還是讓她小小驚訝了一番。

還是同樣的地方。葉朦月到的時候，宋梓凡已經點好餐。

“給你點的鱈魚排。”上次吃飯時，一份食物便讓葉朦月露出那麽幸福的笑，他至今難忘。

葉朦月本來在路上想著這次試試小羊排，但聽到宋梓凡說他已點好，還是禮貌地道謝。不過……“領導，那個……其實，我沒那麽喜歡吃鱈魚的……上次其實是想著你反正有錢，想敲詐敲詐你……”

葉朦月尷尬地解釋，兩耳通紅。

宋梓凡笑，調侃道：“沒事，你吃不窮我。”

葉朦月羞得臉都要快鉆桌子下了，宋梓凡還在繼續：“多吃點鱈魚，長骨骼和牙齒的。”

葉朦月窘了：“領導……我早成年了……骨骼都定型了，智齒都長完了，喏，你看看，32顆！滿的！”她咧著嘴手指自己編貝般潔白小巧的牙齒。

她本是隨口玩笑，誰知動作尚未收斂起，宋梓凡突然湊到自己面前，距離近得似乎下一刻就要碰觸上，陌生的男人氣息撲面而來，帶著股淡不可聞的煙草味。

“嗯，我數了，32顆沒錯。”

葉朦月此時的腦子幾乎當機，剛才那一幕太快，快得她尚未反應得及便已結束。

“領導……居然抽煙……”她腦子混沌，喃喃自語，毫不自覺。

直到悶笑聲從對面傳來，她才清醒，臉色漲紅，局促不安。好在這時服務生送上他們點的餐，緩解了她的尷尬。

“朦月，要不要考慮下周末到我家公司實習？”宋梓凡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

葉朦月不解：“領導，我什麽都不會，而且你看，我的專業實際上學不到什麽……”別說她才大一，就算她找想兼職找實習，也只想憑自己實力去找，而不是通過誰的關系。當然這話她不敢說。

雖說她了解宋梓凡欣賞有能力的人，可一旦這話說出口，那就是駁了一個男人的面子。被拒絕事小，丟了面子事大。

“什麽都不會才該要提早學。”宋梓凡不承認她的理由。

“領導，其實，我沒有想這麽早就去實習，我想等我大二或者大三再去。”

“……可以。”既然這樣，他不勉強她，本來想以此為餌，只要她願意去，他會讓家裏幫忙安排個合適的崗位讓她去學習，一旦她開始實習了，自然會淡了玩游戲的心思。不是沒料到她會拒絕，只是她的理由實在牽強，但他也不願勉強她，於是換個個話題：“前幾天在九樓碰到你那個朋友，隨口聊了幾句，聽說你們在玩網絡游戲？”

說起這個，葉朦月一下子來勁了。

“是啊，挺好玩的呢！我以前沒玩過游戲，不知道原來網絡游戲也這麽有意思。”

看見葉朦月雙眸明亮，宋梓凡眼底深色晦澀難懂，嘴上不動聲色。

“哦？說來聽聽？”

“領導你玩網絡游戲嗎？知道《飛天》嗎？最近很火的！3D游戲，畫面好漂亮！是中國風的，游戲背景是虛擬的，借用了很多傳奇故事和《山海經》裏面的故事。我跟淩雲鳳一起玩的，我們在裏面加了幫派，那些人也很好玩。”她說得興起，他安靜聽著。

“聽上去不錯。”

“真的很不錯啊！領導你要是有時間也來玩啊，我可以帶你哦！”她沒察覺已落入套中。

“可以考慮。回頭把你所在的服務器名和你的游戲名告訴我，我有空去看看。”宋梓凡眼底精光閃爍。

葉朦月報了區名和角色名，宋梓凡默念一遍記下。

從始至終宋梓凡都沒有責怪她忽略學生會的工作。一方面，他想要知道她玩游戲到底是什麽心態，另一方面，他考慮過，如果她對游戲真有那麽大的興趣，堵不如疏，一味阻止她並不能起到什麽效果，況且，他也沒有立場阻止她。

不動聲色弄到她在游戲的信息，他在心底有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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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會] 逍遙|秋月殺：月妹妹，有時間沒？走，給你刷鞋子去。

[幫會] 鳳凰於飛：我也要，秋月你偏心！

她和葉朦月同樣的職業，同樣的級別，什麽都是同步的，要刷鞋子當然也得一起。

[幫會] 逍遙|平湖剎：老婆別急，我早給你準備好了。

[幫會] 月在弦上：看到沒？這才叫偏心。白眼/

對於淩雲鳳在游戲裏找老公一事，葉朦月最終沒有說什麽，只反覆叮囑她不要讓許坤和他的朋友知道，畢竟，她可不認為所有人都能接受游戲內一對，游戲外一對那一套做法。

[幫會] 鳳凰於飛：你只給我準備沒給我家月老婆準備？鄙視/

[幫會] 逍遙|平湖剎：那個，小月對不起，我再去買一雙。委屈/

葉朦月實在不想欺負老實人，便說道：

[幫會] 月在弦上：不用了，開組去刷吧，什麽都買還有什麽意思。

[幫會] 逍遙|秋月殺：天使不在，天高也不在，會裏有沒有人要來60本的？奶媽和MT，來的吼。

[系統] 娃喝喝AD鈣奶加入隊伍

[系統] 心只有邇加入隊伍

心只有邇？她不是在絕世那邊嗎？什麽時候跑這裏來的？葉朦月趕緊密語秋月，秋月解釋說這個奶媽是世界喊來的。

[隊伍] 心只有邇：月姐姐，又見面了，你怎麽退幫了呢？

葉朦月正要回話，放鍵盤旁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嚇了她一小跳，一看是譚成濤的電話，她猶豫了半晌，震動還在繼續，她挪開座椅，起身拿著手機往淩雲鳳眼前晃晃，示意她有電話，然後走到陽臺接起。

“老婆你在幹嘛？怎麽又不跟我聯系了？是不是我哪又做錯了？”

不跟他聯系，是不是他哪裏做錯了，這樣的控訴最近在他們的對話裏出現頻率很高啊。

“在玩游戲。你別老說這些。”

葉朦月忽然發覺這樣的對話很沒意思，近幾個月他們通話的內容湧進腦海，她驀然發現，原來自己一直都在敷衍他，難怪他一直那麽不安。可是，除了那些話，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而現在，她突然連敷衍的勁都沒有了。

“成濤，沒什麽事掛了吧。”心涼，言語自然涼，可她並未察覺到自己語氣的改變。

“……老婆，你是不是……？”電話那段，譚成濤沈默了片刻，再度出聲卻語帶哽咽。

可惜葉朦月仍舊沒有察覺：“怎麽了？”

“老婆，你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聽見譚成濤的哭聲從電話裏傳來，她不是不震驚的。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如果這話是真的，那麽現在的狀況，就是說她傷了他的心？

葉朦月忽然一股沖動，分手的念頭在腦子裏此刻無比清晰。

說了吧，趁現在說了吧。

不行，他馬上高考了，不能影響他。

現在不說，以後沒機會了。

不行不行，不能傷害他。

快刀斬亂麻，長痛不如短痛，趁現在快說了吧。

內心激烈交戰，在她尚未意識到的時候，已脫口而出分開二字。彼端譚成濤泣不成聲。

伴著水汽的粗喘與哽咽傳至耳邊，她才猛然回過神。她剛剛說了什麽？

成濤，既然如此痛苦，分了吧……

分了吧……

分了……

她不記得電話最後是怎麽掛斷的，當她飄忽著走回房，淩雲鳳直直盯著她，她搖搖頭，走到自己的桌前，電腦畫面還停留在副本門口組隊的時候，隊伍已經散了，聊天記錄裏飄著幾行字，都是心只有邇那個女人在裝純賣乖，她沒有心思細看，直接關掉電腦。

淩雲鳳不知道他們電話裏究竟講了些什麽，只清楚聽見葉朦月提出了分手，然後便見她失魂落魄地飄進房。因為擔心葉朦月，她所幸連副本也不刷了，丟下鼠標起身盯著葉朦月，生怕她做出什麽過激的事。

事實上葉朦月什麽過激的行為都沒有，她整個人就是飄乎乎的，仿佛下一瞬間就會消失不見。比起這樣的她，淩雲鳳更願意看到她像嚴璽蘭失戀時那般搬起手邊的東西就往樓下砸，心裏再不痛快，發洩了就好，她就怕她不發洩。

看著葉朦月又飄忽到陽臺，她趕緊湊過去，緊張兮兮地問：“月老婆，你不哭嗎？難受的話，哭出來就好了。”

葉朦月搖搖頭，嘴裏在呢喃什麽，淩雲鳳湊近了使勁聽才聽得分明：

“我沒事，你先睡吧，我在這裏待一會兒。”

葉朦月平時漂亮如黑曜的雙眸完全失去了光澤，茫然失焦，明珠蒙塵，讓她心疼，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好進屋拿了件外套替葉朦月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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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至，白日溫暖和煦，夜裏依舊寒涼，葉朦月裹緊外套，仰起臉，任冷風吹拂在她臉上。

思緒慢慢回歸清明，她想起當初。

高二那年暑假，她在市圖書館裏意外碰上譚成濤，在此之前，兩個人雖說從小認識，但並無多大交集。那個時候市圖書館正好辦書畫展，葉朦月因為興趣前去觀看，而譚成濤因為其爺爺的作品也在展出作品其中的緣故，也在展會上。葉朦月看到譚成濤的時候，他正在給一個小妹妹講如何才能將別人隨口說的一串數字聽過一遍後倒背給對方聽。葉朦月在旁邊聽著他講的辦法，覺得挺好玩，仔細一想，是個辦法，但又有點小問題，於是笑出了聲，引起了譚成濤的註意。

他們就這麽討論在了一起。之前互相並不了解，此後兩人常常約在一起泡圖書館、逛公園、爬山，他教她打球，還帶她去俱樂部看他比賽。

那個暑假之後，雖然誰都沒有明說，但出雙入對的兩人還是默認了情侶關系。可是很快被老師知道了，按照國際慣例，中學生早戀是不被允許的，何況葉朦月已步入高三。在眾多老師勸說無用後，又發現兩個孩子成績並未受影響，便也默認了。

葉朦月一直覺得兩人合得來，對彼此家庭又知根知底，所以，如果沒有什麽意外，讀完大學直接結婚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她一直認為符合邏輯、遵照軌跡在運行的東西，居然就這麽變了樣，殘酷的現實就這麽跟她開了個玩笑。

她不難過嗎？不可能的。

淩雲鳳睡得迷迷糊糊間，隱約聽到從陽臺傳來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拉起被子捂住耳朵。

情之一字，傷心傷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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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朦月後半夜回到床上，才看見譚成濤淩晨兩點發來的信息：老婆，我是不是哪裏做錯了？你告訴我好不好？不要不要我……

她剛平覆的情緒再次起伏，咬了咬牙，狠狠心回道：對不起，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大概……我還是想要一份愛情吧。

誰知那邊很快回了信息：難道我給你的不是愛情嗎？你是不是在游戲裏找老公了？那人是誰？他給你的就是愛情嗎？游戲裏騙子很多，你別被騙了！

事到如今，他還自以為是。呵。本來不準備再回，想了想，既然話已至此，那就幹脆說個明白吧。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我的意思是也許我的潛意識裏還是想要一份刻骨銘心的愛情。成濤，真的不是你的錯，別多想了。好好準備高考，你要加油，不要讓自己情緒受了影響，你要好好的！

當她在看電視小說，看到人們對被自己傷害的人說著這些貌似祝福的話時，她總是在心裏嗤之以鼻：人都喜歡這樣，用偽善的面孔用華麗的語言給所傷害的人送去所謂的祝福，看似祝福，實則只是自我欺騙而已，以為這樣自己帶給對方的傷害就會消除就會抹掉。

現在輪到她了，盡管她是真心祝福他，卻仍舊改變不了，她想要借此減輕自己的愧疚和罪孽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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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課上，葉朦月頂著一雙腫脹的兔子眼引起了大家的關註，上了一節課之後，眼睛疼得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向老師請假，然後抱起書準備回宿舍，走到門口剛好碰到上洗手間回來的淩雲鳳，跟她打了招呼便往樓梯口走。

宋梓凡剛走出樓梯口準備去305教室上課，突然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301的位置傳來。

“雲鳳，我不舒服，請了假，想回去睡覺。”

“去嘛，要不要我扶你回去？”

“哪用得著！我走了，你回去上課吧。”

是葉朦月和淩雲鳳。

正好此時葉朦月朝樓梯口走來。

葉朦月看到宋梓凡出現在這裏，怔了一剎那，旋即回神，沖他禮貌卻無力地笑了下，然後低頭快步下樓。

葉朦月那雙眼睛紅得簡直跟兔子有的一拼了，又腫大似核桃，想讓人不註意到很難。

宋梓凡詫異又心疼。葉朦月因為走得匆匆，並沒有看見宋梓凡的表情，然而她沒看見，不代表沒其他人看見。

淩雲鳳因為擔心葉朦月，想要跟著她回宿舍，卻看見站著樓梯口久久不動的宋梓凡，他就那樣站著，望著下樓的方向，沒有戴眼鏡，眼裏的心疼纖毫畢現。

宋梓凡回過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淩雲鳳，也不刻意收起眼底的情緒，眼前的女人看似大大咧咧，實則心細如發，對他對葉朦月的感情，想必看得一清二楚。

“她怎麽了？”

“還能怎麽？分了唄。”嘆口氣，轉身回教室。

分手了麽？所以才這麽傷心，哭得眼睛腫成那樣，讓他心疼不已。

垂在身旁的手握了握拳，或許，他該做些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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