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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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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扒起身來,鼓起勇氣看著他,“那一次之後,我們就被隔絕在了兩個世界,彼此不通消息……他在封我記憶之前,騙我說你死了……之後,我就像他的占有物一樣,在傅家了了殘生。前些日重獲記憶的時候,我才發現,你竟被囚十一年……如果那段記憶沒有被封……”如果沒有被封,會怎麽樣呢?世事無常,她也下不了定論,只是覺得心越來越疼。

她說不下去了。前世那一幕,她的震驚和痛心,他的釋然和苦澀,好像都在昨天。

眼淚融著夜色,毫無征兆地從眼眶裏湧出。她趕緊低頭拭去了淚,卻不想一擡頭,那眼淚又湧出來了,格外不聽話。

他安靜又詫異地聽她說著,內心情緒翻湧,伸手捧住她臉上的淚水,“別哭。現在……過去了,都過去了。”

“是嗎?不。”她哽咽著說:“它們沒有過去,那是你我前世,最後一段共同的回憶。你明明是個很聰明的人,為什麽那麽傻?要你開口說一句真話,那麽難嗎?如果你早點告訴我……”

止不住的眼淚終於一股腦地全湧出來,她難為情地又睡了下去。蘇毓欽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眼淚濕了他胸前一片,她在他的安慰下,反哭得越發洶湧了,好像要把前世種種苦恨都發洩出來。一面嚶嚶哭著,一面斷斷續續講著自己前世後半生的遭遇。而他,在她的哭聲裏既是心疼心痛,又重獲安慰。他終於知道,前世的她竟然記憶被封……十一年間,他從天之驕子變為被拋棄的人,枯死到生命的盡頭。

約莫半個時辰後,兩人才又靜了下來。她終於累了。緊握著他的手,閉上了眼。

“睡吧。”他用另一只手為她掩好被角。窗外皓月已爬得老高了。簾籠沒有拉下,明月光瀉了一室。他的目光掠過她美好安靜的睡顏,掠過她緊握著自己的手。她睡去了,在他身邊,很是安心。他卻再無法入眠了。

她方才的哭聲、她說的話,依舊在他腦中回蕩縈繞。就這樣靜靜躺在她身邊,一刻未眠,陪她一夜直到天亮。

外面清脆的鳥鳴聲傳來,他知道那是白天即將來臨的前兆。眼皮倦倦的,身子也沈沈的,心裏時起時伏。在這再無法入眠的時候,那清越的鳥啼聲讓他感到一絲渺遠的淒涼。新婚第一夜,他終於知道了,前世關於她的全部。

前世的傅雲奚絕對是有罪的。這一世,若他沒有動作便罷,若他舊戲重演,或是動了什麽別的邪念,他絕不輕饒。他躺在床上,輕輕地閉眼,心中想道。

他敬他為一個合格的對手。他可以與他在沙場上較量,在兩個敵對的陣營裏各自運籌帷幄,但絕不容他傷害她一分半點。

天光大亮的時候,眾人準備啟程。按照少主吩咐,一應行李、車馬,早在數月前就備好。

新婚第一夜剛過,就要帶著妻子啟程北上了。眾人想,新婚燕爾的,本該在家過幾天安生日子,卻不想要開始一路顛沛。但少主行事向來不太按常理出牌,早就習慣了,因也不多說什麽。

就在眾人都在庭內等待之時,暗衛破月卻過來了,傳了少主口諭。

歸雪昨夜哭得很是暢快,睡得也很香。早晨一覺醒來,似乎少了許多煩惱。睜開眼睛時,蘇毓欽卻是早早地出去了。夕顏端了水進來,侍候她洗臉,漱口,梳頭。她問起蘇毓欽的去向,夕顏道:“少主提前出去了,夫人收拾好了出去找他唄。”

歸雪伸了個懶腰笑道:“一下子叫我夫人,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夕顏壞笑,“當然不能再叫姑娘了呀!”說著繞到她身後,開始給她梳頭。

歸雪看到梳妝匣旁放了朵山茶。淡粉的顏色,水靈靈的瓣兒上還掛著露出,極是新鮮好看。

夕顏撲哧一笑拿起那朵花兒來,“少主特意為夫人采的,清晨的第一朵花。我幫您簪上去。”

含苞的山茶,在她的烏發間折騰了幾下,好好地簪了上去,卻掉下一片花瓣來。她攤開掌心,含笑接住。

“夫人今天用什麽香?”

“就以往用的那個吧,不換了。”她看著鏡子裏自己的容顏,免不了有些欣賞。她知道自己漂亮。前世就是這副皮囊給她帶來了太多波折,惹出了太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致使她心恨這容貌。然在心愛的人面前,又是希望自己怎麽絕色傾城都不為過的,一下子又喜歡這副皮相起來。

簡簡單單的發飾,簪了那朵山茶,畫龍點睛似的。她天生容貌姣好,向來也不喜過多的珠釵裝飾。笑了笑,止道:“夕顏,可以啦。”

夕顏停了手上的動作,“不用我再給你簪個八寶填?”

“不了不了。”她笑著站起來,直言說:“我要出去找他了。”

“那這早飯……”

“誒?夫人?”夕顏楞楞地看她跑出去了,忙放下了那華麗的八寶填,也跟了出去。梳妝臺菱花鏡前,落著兩三根長長的青絲。

庭院裏卻只剩下三名侍衛和那個叫破月的暗衛。她跑過去問說:“少主人呢?”

破月答道:“夫人,公子說今日就啟程。另外,以後沒有風靈樓少主了,無需再用此稱呼。”

正說著,蘇毓欽從不遠處的長廊走過來,到了近前。

她有些小意外,轉向他問道:“今天就走嗎?”

“嗯。此事宜早不宜遲。”

她見季無雨竟不在,因問道:“季先生呢?”

“他提前走了。”他笑著說:“我只留下了這四人,再加上你、我和夕顏,一同北上。其餘的人,我另有安排。一會兒你和我共乘一車。”

“夕顏呢?”她說:“你那幾個侍衛都是男的,要她和他們擠一輛車嗎?不行,我要她和我們一起。”

從後頭追來的夕顏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忙道:“不打緊,不打緊,我怎麽好和公子夫人同乘一車呢?”(怎麽好當電燈泡餵我一嘴狗糧……)

“哦?你真的願意、嗎?”歸雪說。

“是的啦。”(怎麽著也比吃狗糧撐死了好哇!)

“那就這麽定了。你們可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即刻出發。”

“哦等等!夫人還沒用早飯呢。”夕顏補了一句。

“你沒吃?”蘇毓欽問著,看向夕顏道:“我給她準備的一桌好菜,你沒叮囑她吃嗎?”說著拉過她的手,“去把飯吃了我們再走。”

“你也沒吃嗎?”

“我吃過了,陪你。”他帶她回到她房間去,坐到桌邊。

圓桌上擺著七八個水晶盤。面前一個是紅豆梅花小蒸糕,一塊塊白白凈凈,齊整地放在盤中,上邊幾顆紅豆點綴了蒸糕雪白的顏色,格外好看。抓一個起來放入口中,蒸糕香軟,紅豆清甜。糕裏嵌著梅花花絲,又含了花香味。

左手邊第二個小盤,是一盅桂花甜湯。盛了一碗過來,碗中的湯色澤晶瑩,有桂花和小糯米團子做的湯圓懸浮其中。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喝下,是暖的,順著咽喉滑進胃裏,把桂花甜香留在了唇齒間。牙齒則細細地磨那湯圓小團子,格外有韌勁兒。

他又給她舀來第三個小盤裏的脆花生。紅紅的外皮,沾著鹽粒。後頭的幾個盤裏邊,分別是一張切好的醬香胡餅,四個精致的小籠煎包,小半碗牛奶蒸酥酪,還有擺成花狀的一圈水果拼盤。

“我還從沒吃過這麽豐盛的早餐。”她夾了半片胡餅咬了一口,嘴裏嘟囔著。

“等啟程就吃不了這麽好了。”他溫和地看著她的吃相,不由偷笑。

“這麽多東西,我一個人吃不完。”她眨了眨眼睛,“我想把每道菜都嘗一點。”

“隨你開心。”

“哎,夕顏也沒吃早飯,我去叫她一起來!”

他攔住她,“你吃,我讓人叫她過來就是了。”

不一會兒,夕顏來了。

“快過來一起吃!”

“啊……”夕顏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在她熱情的鼓動下在桌旁坐了下來。起初還顧及吃相,斯斯文文的,吃到後面就不管了,開始大快朵頤,風卷殘雲般把每個盤子都掀了個精光。

歸雪好生驚訝,“平時可沒見你能吃這麽多!”

“那是因為今天的好吃!”夕顏抄起最後一個小煎包,滿意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太美味了,我要死了……”

“沒出息~公子還在旁邊呢。”歸雪拿指頭戳了戳她的腦袋。

“哦喲!”她轉過臉,蘇毓欽正微笑看著她兩。

夕顏一時看得癡了,少主的容顏和這桌精致的菜肴一樣美味。

以前在風靈樓做丫鬟的時候,八年未得見少主一面,還從沒想過自己竟能有和他隔得這麽近的一天,更不敢想他會這般親和微笑看著自己。然眼前的畫面都是真的,不是天方夜譚。她覺得自己跟著歸雪,真是太幸福了。

夕顏正出神著,蘇毓欽站起身來,“等休息好了,我們就啟程吧。”

清晨的陽光格外舒暖,歸雪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蘇毓欽親手拉她上了馬車。車簾被風吹過,又垂下了。她坐進去了,忽然想到前世風靈樓就是在此時消失的,便挪到床邊把簾掀開,又看了它一眼。

蘇毓欽笑了,“我也舍不得。不過,該走了。”

“你準備讓它從此消失了嗎?”她問道。

“消失,卻也非完全消失。我會將它轉化為另外一種形式。這些年經營起的勢力,哪是那麽容易消散了的?”馬車噔噔,他摟過她的肩膀,“這裏有你我最初八年美好的回憶。前世我不舍,今生卻不同。”

“哪裏不同?”她眨眨眼睛。

他笑著刮刮她的鼻尖兒,“因為你,已經屬於我了啊。”

她鼓了鼓腮幫子,“哦。”

約莫行進了半個時辰,馬車經過若水街,外頭傳來一陣陣喧鬧的人聲。

她微微掀開車簾,只見外頭一群人圍著,似乎在看什麽熱鬧。眼光望上看了,白色矮墻的裏頭,那戶人家的牌匾上,赫然寫著“竹府”兩個字。

竹家是南楚的大戶,若是正府,該比這氣派還大上十倍。她由此推之此處應是竹家的一座偏府。

竹家,離瀟……?

“我想下去看看。”她對他說。

“停轎。”蘇毓欽說道。

馬車瞬間停了下來。

後一輛車上的夕顏,卻比她下來得還快,有些急切地向她跑來,“竹家,會不會和那個家夥有關?”

“我們去看看。”她帶著她擠進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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