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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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端集團最近一直人心惶惶, 大家上下班時都不敢大聲談笑，生怕碰上董事長。
董事長墜機的事全集團的人都知道，雖然運氣好沒出人命，已經回來正常上班。但是聽小道消息說，他跟夫人的感情出了點問題，兩人到現在都沒見過面。
顧雲廷是雲端集團絕對的主控者, 他心情不好整個集團就都籠罩在烏雲下, 誰也別想逃脫。
於是眾人兢兢業業工作的同時, 都在心中許願老板夫人快快好起來, 免得繼續受折磨。
這天上午, 前臺在集團群裏發了一則重大消息——老板夫人來了，開口就說要見老板！
緊接著正在開會的市場部員工說他們開會開到一半, 老板突然就走了, 兩人應該已經在辦公室會面。
這關系到他們接下來能不能正常工作, 唯一擁有進出辦公室特權的助理被送上風口浪尖，所有人都來央求他大發慈悲去趟辦公室, 幫大家打探情況, 連當做借口用的咖啡都幫他準備好了。
助理無可奈何, 只好木著一張臉進去送咖啡, 幾分鐘後又原模原樣地端出來了。
大家一看不妙，圍過去問：“怎麽樣？”
他不說話，把咖啡丟進垃圾桶，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便忙自己的去了。
他的表現讓大家愈發惶恐不安，簡直感覺天都要塌了。
唉，神仙打架，自求多福吧……
同一時間，董事長辦公室內烏雲籠罩，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顧雲廷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裏的白金鋼筆都快捏碎了。
“你再說一遍。”
盛鈺吉坐在他對面，因住院太久，皮膚白得接近半透明，愈發襯托出烏黑靈動的眉眼，以及不卑不亢的氣勢。
“我們離婚。”
“合約期限還沒有到。”
“我知道，所以這算毀約。”
“合作項目難道你不想要了？”
“項目當然想要，但是更想要的還是自己的命。”盛鈺吉靜靜地看著他，“什麽時候去辦離婚手續？我隨時有空。”
顧雲廷蹭得一下站起來，將桌上堆積成小山般的文件猛地一掃，白紙沸沸揚揚，漫天飛舞。
“想都別想！”
“那我就只能采取法律措施了，你想收到法院傳單嗎？”
顧雲廷譏笑，“你以為你鬥得過我？除非我心甘情願，否則你永遠別想從我身邊離開！”
盛鈺吉聳聳肩，“那就只好法庭上見了。”
她站起來，因腿骨還沒有完全愈合，無法正常行走，所以把手伸向001，在他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顧雲廷喊了她一聲，她沒回頭，一瘸一拐地走遠了。
他怔怔地看著前方，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心裏緩慢地抽走，隱約有些後悔去道觀找她。
如果沒去的話，或許他們還不至於徹底決裂。
不過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馬上就打住念頭。
他才不後悔，一個女人而已，他要得到的是她不老的秘密。
顧雲廷坐下來工作，心中計劃著騰出時間，從其他方面下手調查她。
耳中忽然聽到女人走路的腳步聲，他驚喜地擡起頭，一看發現只是一個女員工，失望又煩躁。
“你媽沒教過你敲門？”
女員工被他罵得想逃跑，結結巴巴道：
“助、助理先生說剛才盛世集團的人打電話過來，要跟您視頻通話，可是您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顧雲廷這才註意到，自己的手機已經響了好幾分鐘。
女員工出去了，他接了視頻通話，轉投到電腦屏幕上。
眼前出現高勝公事公辦的臉。
“顧先生，關於項目合作……”
兩人談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都是高勝在說。而他的那些話去掉專業嚴謹的包裝，就只剩下一個意思——他覺得很遺憾，但是必須終止合作了，一切事宜及資金按照合同處理。
這顯然是盛鈺吉的意思。
當初同意跟他假婚，是為了盛世集團。如今她連合作項目都主動放棄了，無疑是鐵了心要跟他撇清關系。
可她不想救她四哥了嗎？光憑盛世集團這老牛拉破車的模樣，還能支撐幾年？
顧雲廷百思不得其解。
盛鈺吉做事一向不喜歡冒險，除非被逼到絕路。
關於與顧雲廷離婚的事，她今天才提出來，但其實住院的時候就有了想法。
想法的來源是一次與醫生誤打誤撞地聊天。
當時醫生在為她拍CT，檢查她的骨骼愈合情況。唐霖在旁邊很緊張地問會不會一輩子都變成瘸子。
醫生笑說沒問題，頂多下雨天風濕痛，接著看著一旁的001感慨起來，說要是人體能替換成機器人的身體就好了，哪怕不全部替換，換掉一部分受傷肢體也是好的，免於遭受病痛折磨。
人們常說未來是屬於線上的，但其實只要人活著，就避免不了病痛。
十年前盛建國手握富可敵國的資產，卻等了很多年都等不到一個匹配的心臟源，可見無論窮人富人都避不開這個問題。
其實林行他們早就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了，拿到人體器官及部分肢體移植的專利，只是她希望他們全力以赴救四哥，不讓他們分心幹別的事而已。
如果她現在進軍醫療市場，另外召集一個足夠大的團隊，利用他們的專利為需要的人制造新的身體部分，恢覆正常功能，是不是一個很好的商機？
盛鈺吉從來都是行動派，有了想法馬上行動起來，拖著尚未痊愈的腿讓001扶著自己兩地奔波。
一是與林行他們溝通，確保計劃的可實施性。二是組建團隊，讓專人負責這個項目。
醫療方面盛世集團還不曾大規模涉及過，頂多是資助一些醫院而已，團隊基本是從零開始。
盛鈺吉絕不吝嗇薪酬，開出最好的價格，力求招到最專業最有能力的人。
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就招攬了近五百人，其中包括各種醫學博士、教授專家、醫生護士、業務人員……規模已經相當於一個發展階段的公司，足夠支持開展初期業務。
這些全是盛鈺吉自己操辦的，睡覺的時候腦子裏都夢到自己在看簡歷，一個月裏累瘦了十幾斤。
但是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沒解決——誰來管理這些人？
她自己沒精力，也不想把自己困在工作中。
高勝有能力，但是已經管理盛世集團絕大部分事物，分不出心來管新部門。沈明淵的餐飲公司已經形成規模，也沒有多餘的精力。
她可以另外招人，但是誰有能力勝任以及讓她放心呢？
這天晚上，盛鈺吉接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電話，是李澤打來的。
李澤這些年發展得很不錯，在投資圈是大佬級人物，盡管還沒進入富豪排行榜，但憑借著自己創下的業績，排行榜上的人都會高看他一眼。
上次他受沈明淵的邀請來參加她的婚禮，兩人有做過簡短的交談，盛鈺吉知道他就職於全國前五的企業裏，自己也有創辦幾個品牌，結過一次婚又離過一次婚，留下了一個女兒。
女兒在念小學，他開玩笑說：“有時候感覺投資也沒什麽意思，賺來賺去都是數字，不如早點退休養老。”
一個都準備養老的人，為什麽會突然聯系她？
李澤很快告訴她答案。
“這段時間你風頭蠻勁的，業內都說你要幹大事。怎麽樣？需不需要幫忙？”
盛鈺吉驚訝，“你願意幫我？”
“我聽他們說了一些消息，感覺挺有意思，如果真的能借此機會幫盛世轉型，我自己也會有成就感。”
他應該不是在撒謊，到了他們這個級別賺錢早就是小事，重要的是做自己喜歡的、擅長的，最好能造福民生，才叫沒有原地踏步。
反正招別人也是招，不如就用他，想當年她的第一桶金，還是通過他的指點賺來的。
盛鈺吉與李澤會了幾次面，說清楚項目的情況，簽訂合同，李澤正式成為項目負責人，全權管理此項目。
盛鈺吉終於忙完所有該忙的事，當天晚上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一身輕松。
手機上有未讀信息，是李澤發來的，項目還沒開始就給她帶來一條大福利。
“這周六晚五點，盛世酒店三樓舉辦兆行慈善聚會，我有邀請函，一起參加？”
兆行慈善聚會是曾經的全國首富張兆行私人舉辦的聚會，從九零年代就開始，至今已經好幾十年了。
與之前市長組織的聚會不同，兆行更加私密，參加的門檻更高，而且一定要有人引薦。
只要參加，就代表進入了他們那個圈子，以後有什麽項目大家都一起做，互幫互助。
高勝是海歸派，在國內混了半輩子也沒能進入，不知道李澤是什麽時候加入他們的。
盛建國之前倒是加入了，後面他去世盛鈺吉沒有接棒，關系便斷在了那裏。
他帶她前去，可以幫她的新項目打通關系，在各位大佬的幫助下會發展得更容易。
這麽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正好她的腿也痊愈了，可以穿美美的禮服和高跟鞋。
盛鈺吉當即起床洗漱，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上網挑選禮服，選了大概十多套喜歡的，由工作人員送上門來為她試穿，留下了其中兩套。
鑒於李澤主動幫她引薦，為了感謝，她特地幫他也買了一套價格不菲的禮服，與她的禮服是同一色系。
周六很快到來，李澤親自開車接她去宴會廳。
盛鈺吉挽著他的手淺笑盈盈，與每個人熱情交談，001拿著披肩跟在後面，隨時預備幫她披上，似乎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顧雲廷入場。
“誒，這不是顧先生麽？你怎麽沒跟盛小姐一起入場，反倒是一個人呢？”
有好事者故意當著二人的面問。
顧雲廷一身黑衣，活像個殺神，氣勢洶洶地把她拉到一邊問：“你們之間什麽關系？”
眼前的女人穿著鮮艷紅裙，卷發漆黑如墨，雪膚紅唇，美得張揚奪目，哪怕站在角落裏，也會吸引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
她的臉仍是二十歲的臉，可她的氣場早已全開，無論在誰面前都充滿著驕傲和自信，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倒在她裙下。
最關鍵的是，她與在他身邊時不一樣了。
記憶中的她總穿著平價衣服，吃著平價的餐廳，帶著她那個機器人保姆慵懶的曬太陽，偶爾有點小驕縱。
這才多久沒見，她仿佛已經變成一個陌生人。顧雲廷清晰地感受到她正漸漸離自己遠去，以一種無法挽留的姿態。
面對他的質問，盛鈺吉微微一笑，把李澤拉到身邊，輕柔地倚靠在他肩上。
“我是女人，他是男人，你說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我還沒答應跟你離婚！”
“是啊，不過誰在乎呢？”
盛鈺吉挑釁般地抖了抖眉梢，拉過李澤的手讓他托住自己的後腰，接著勾住他的脖子，擡頭印上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俊男美女，董事長和高級經理，親吻的時候還當著丈夫的面！
這畫面美麗香艷又刺激，眾人齊刷刷地楞了好幾秒，隨即開始起哄。
盛鈺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勾著李澤的胳膊走了，與來參加晚宴的其他賓客交談。
李澤薄薄的唇瓣沾染上一些她的口紅，始終維持著成熟男人獨有的深沈笑意。
顧雲廷站在原地，憤怒、懊惱、沮喪、丟臉、失望……所有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就像霜打了的茄子，頹然到極點。
有熟人走過來安慰他。
“女人就是這樣，越有本事的就越難被馴服，可是越有本事的才越有魅力，要是她整天什麽也不做，只會黏著你討好你，你還會喜歡她嗎？”
顧雲廷沒說話，心想要是盛鈺吉真的那麽在意他就好了。他肯定造個籠子把她關起來，看她還怎麽整天出去浪。
作為新興企業領導者，顧雲廷參加宴會的這幾年都很受歡迎，四面逢源，唯獨這一次他整晚都坐在位置上悶頭喝酒，幾乎沒怎麽跟人說話。
盛鈺吉的表現與他截然相反，新業務馬上要展開了，她需要這些商業大佬們的協助與合作，抓緊時間結識他們，而他們也很樂意認識認識這位醫療圈未來的新貴。
宴會邀請的人幾乎都是男的，穿著或黑或藍的深色西裝，盛鈺吉的紅裙成了宴會廳裏最醒目的顏色，讓人想忽略都難。
顧雲廷越看越煩悶，最後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紅酒，提前退場了。
這時盛鈺吉正在與新朋友聊天，李澤輕輕推了推她，讓她看出口。
她瞥見了顧雲廷落寞的背影，心中有短暫的悸動，一閃而逝，很快就回過頭來繼續聊天。
宴會到晚上十點結束，李澤送他們回去，盛鈺吉脫下了折磨她一晚上的高跟鞋，將白嫩纖細的小腿搭在001腿上，讓他幫自己按摩腳踝與肌肉。
001的力道時輕時重，按得她非常舒服。閉上眼睛輕輕籲了口氣，她想起一事，轉過頭問：“對了，你沒有女朋友吧？”
盛鈺吉知道李澤離了婚，但是說不定已經找到新歡了呢，那她剛才為了擋顧雲廷親他的做法就太莽撞了些。
李澤笑了笑，“沒有。”
“那就好……剛才真是不好意思，你沒有嚇到吧？”
被她的熱情嚇到麽？
李澤回味著她唇瓣上的柔軟，笑意頗深，“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來真的。”
“真的？”盛鈺吉太陽穴一跳。
“你想跟他離婚不是麽？有了新歡才方便拋棄舊愛，我不介意給你當擋箭牌。”
“額……哈哈哈。”
盛鈺吉幹笑裝傻。
李澤看出她拒絕的意思，略有失望，但是沒有強求。
這邊顧雲廷獨自回到小區的房子裏，看著空曠冷清的客廳，心裏窩著股悶氣，怎麽都散不出去。
他打開酒櫃，獨自喝了小半瓶白蘭地，又去健身房裏跑得滿身大汗，回臥室沖了個澡，穿著睡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無法入睡。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如此的空虛，就像有東西已經融入他的生命裏，卻硬生生被人給挖走了，他無能為力。
顧雲廷躺了半天又坐起來，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把助理喊來一起加班，想了一會兒放棄這個打算，換了身衣服，開車去半山洋房。
已經到後半夜了，洋房裏卻還亮著燈，老爺子沒睡覺，在他那間堆滿各國樂器的琴房裏彈鋼琴。
顧雲廷煩躁不安的心頓時安分下來，放慢腳步往裏走，沖保鏢無聲的做口型，叫他們不要通報。
走到一半時，優雅的鋼琴聲變成了古箏，行雲流水，讓人感覺置身於竹林裏，耳中聽到溪水的流淌聲，讓人心曠神怡。
顧雲廷繼續往前走，走到門邊打算擡手敲門。
音樂再次發生變化，這次成了歡快熱鬧的尤克裏裏，清脆的聲音在耳邊跳動，彈到興頭時，顧臨野還用英文哼了首小曲。
顧雲廷的手懸在半空，有點不想打破屋內的氣氛，腦中隱約浮現出兩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畫面。
那時他住在孤兒院裏，貧苦無依，每天都要為了吃飽飯跟其他孤兒打架。
當顧臨野在院長的帶領下走進光線昏暗的房間，說要領養他們其中一個時，臉上耀眼得像灑了層聖光。
兩人已經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盡管平時不是天天都能見面，起碼過年的時候絕對會一起吃年夜飯。
可顧雲廷還是覺得自己看不透他，只知道從小時候起就把他當做目標，做夢都想追上他、超過他。
幾分鐘後，顧臨野自己停了下來，淡淡地說：“來了就進來，非得我請麽？”
顧雲廷走了進去，端端正正地沖他鞠了個躬。
“爸。”
顧臨野抱著尤克裏裏，由於琴身太小與他的身高很不匹配，看起來就像拿著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他一邊調著弦，一邊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
“惹事了？”
“沒有。”
顧臨野輕笑，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顧雲廷找了把椅子坐下，好奇地問：“您心情好像很不錯？有好事發生嗎？”
“還算不上，但是可以展望一下。”
“那……我有榮幸跟您一起分享嗎？”
顧臨野丟了個撥浪鼓到他身上，“臭小子，還敢管我的事？有話快說，不然就去睡覺。”
顧雲廷捏著撥浪鼓轉了轉，聽著那咚咚的響聲，說出實情。
“她要跟我離婚。”
“嗯哼。”
“你不安慰一下我嗎？”
“需要安慰請去找心理醫生。”
“爸……”
顧臨野終於放下尤克裏裏，但是隨即又拿起一根笛子，吹了首很古風的曲子。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他看著窗外浩瀚的夜空，輕輕吟出這首詩，待韻味散去才回過頭，微笑著說：
“我的好事還沒到，但也快了，等了這一千多年我總算等到夢寐以求的機會，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阿雲，你我之間的緣分即將結束，看在陪伴這麽多年的份上，我送你一句話，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顧雲廷目光灼灼，激動地丟開撥浪鼓，上前一步。
“那你能把秘密告訴我了嗎？”
顧臨野笑著搖搖頭，撫摸他鋼針般的短發。
“知道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要強求。”
顧雲廷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降到谷底，臉上寫著不甘心。
“你根本就沒把我當過兒子看待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大概只是一只貓，一條狗，養來打發時間派遣寂寞的是不是？”
他的話有些殘忍，但其實說得很對。漫長的壽命讓顧臨野時常感覺寂寞孤獨，因此總喜歡養些有意思的東西打發時間。
有時是人，有時是動物，又或者其他。
總之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寂寞的光陰即將結束。
對於未來的一切顧臨野充滿了期待，以至於根本沒興趣反駁解釋，沖他揮揮手，“出去。”
顧雲廷把他的反應當做默認，比來時更憤怒，但是不敢當著他的面發脾氣，忿忿離開。
離開之間他瞥見三角鋼琴上放著一本邊緣磨損的舊書，書名宛如路邊攤上十元三本的那種——《滄海尋仙記》。
滄海。
尋仙。
兩周之後，盛世集團的新業務正式上線，采用線上預訂線下手術的形式，主要內容為：為殘疾人安裝仿真肢體，外觀上一比一還原，完全看不出區別，功能上模仿真實肢體，用神經系統控制，靈敏度極佳。
也可幫需要換器官的病人定制可供移植的仿真器官，采用本人基因培育，絕對沒有排異反應，且比真正的器官更加經久耐用。
同時還有仿真眼球、仿真人耳、仿真鼻梁、皮膚血液等，可用在病變區移植或整容使用。
最關鍵的是收費相當親民，只要家庭收入在平均線上就可以使用得起，不再是富豪專屬特權。
他們為新業務拍了廣告片，選用的正是暑假期間爆紅的男偶像，以唐霖為首，總共十六人，成為了盛世集團此項業務的代言人。
同時盛鈺吉也在各個方面投入廣告，一經上市就引起極大的轟動，當天就有數千人預定。
一周後，第一例移植手術在華城市完成，經七十二小時觀察沒有異常反應，盛世集團在醫療界一炮而紅。
作為此項目的發起人，盛鈺吉不可避免的被推上風口浪尖，名聲大噪，接受了許多采訪。
接受雜志或電視臺采訪是件很辛苦的事，看似坐在椅子上不動，還化妝化得美美的，其實是無形的戰場。
有些記者會幫忙宣傳，有些記者則話裏藏刀，偷偷挖坑給你跳，一不小心就會中計。
盛鈺吉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將他們應付完，休息了兩天，第三天帶著001和早就聯系上的律師，來到雲端集團，再次對顧雲廷提出離婚。
已經帶了律師，顯然是要動用法律手段了。兩人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合作，從未成真過，現在更是勢同水火。
顧雲廷的脾氣算不得好，面對她的到來卻很平靜，淡淡道：
“既然如此，一起吃頓飯吧。”
助理打開了隔間的門，盛鈺吉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備下一桌豐盛的飯菜，仿佛已經提前知道她會來。
吃頓散夥飯也挺好。
她帶001進去，坐在真皮餐椅上，剛拿起筷子就聽到他說：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見過和你一樣的人。”
啪，筷子掉到桌上。
盛鈺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嗓音微顫，“你在說什麽？”
顧雲廷的黑眸宛如冰冷的深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壓低聲音逐字逐句。
“我知道你能……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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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事長墜機的事全集團的人都知道，雖然運氣好沒出人命，已經回來正常上班。但是聽小道消息說，他跟夫人的感情出了點問題，兩人到現在都沒見過面。
顧雲廷是雲端集團絕對的主控者, 他心情不好整個集團就都籠罩在烏雲下, 誰也別想逃脫。
於是眾人兢兢業業工作的同時, 都在心中許願老板夫人快快好起來, 免得繼續受折磨。
這天上午, 前臺在集團群裏發了一則重大消息——老板夫人來了，開口就說要見老板！
緊接著正在開會的市場部員工說他們開會開到一半, 老板突然就走了, 兩人應該已經在辦公室會面。
這關系到他們接下來能不能正常工作, 唯一擁有進出辦公室特權的助理被送上風口浪尖，所有人都來央求他大發慈悲去趟辦公室, 幫大家打探情況, 連當做借口用的咖啡都幫他準備好了。
助理無可奈何, 只好木著一張臉進去送咖啡, 幾分鐘後又原模原樣地端出來了。
大家一看不妙，圍過去問：“怎麽樣？”
他不說話，把咖啡丟進垃圾桶，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便忙自己的去了。
他的表現讓大家愈發惶恐不安，簡直感覺天都要塌了。
唉，神仙打架，自求多福吧……
同一時間，董事長辦公室內烏雲籠罩，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
顧雲廷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手裏的白金鋼筆都快捏碎了。
“你再說一遍。”
盛鈺吉坐在他對面，因住院太久，皮膚白得接近半透明，愈發襯托出烏黑靈動的眉眼，以及不卑不亢的氣勢。
“我們離婚。”
“合約期限還沒有到。”
“我知道，所以這算毀約。”
“合作項目難道你不想要了？”
“項目當然想要，但是更想要的還是自己的命。”盛鈺吉靜靜地看著他，“什麽時候去辦離婚手續？我隨時有空。”
顧雲廷蹭得一下站起來，將桌上堆積成小山般的文件猛地一掃，白紙沸沸揚揚，漫天飛舞。
“想都別想！”
“那我就只能采取法律措施了，你想收到法院傳單嗎？”
顧雲廷譏笑，“你以為你鬥得過我？除非我心甘情願，否則你永遠別想從我身邊離開！”
盛鈺吉聳聳肩，“那就只好法庭上見了。”
她站起來，因腿骨還沒有完全愈合，無法正常行走，所以把手伸向001，在他的攙扶下往外走去。
顧雲廷喊了她一聲，她沒回頭，一瘸一拐地走遠了。
他怔怔地看著前方，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自己心裏緩慢地抽走，隱約有些後悔去道觀找她。
如果沒去的話，或許他們還不至於徹底決裂。
不過等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馬上就打住念頭。
他才不後悔，一個女人而已，他要得到的是她不老的秘密。
顧雲廷坐下來工作，心中計劃著騰出時間，從其他方面下手調查她。
耳中忽然聽到女人走路的腳步聲，他驚喜地擡起頭，一看發現只是一個女員工，失望又煩躁。
“你媽沒教過你敲門？”
女員工被他罵得想逃跑，結結巴巴道：
“助、助理先生說剛才盛世集團的人打電話過來，要跟您視頻通話，可是您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顧雲廷這才註意到，自己的手機已經響了好幾分鐘。
女員工出去了，他接了視頻通話，轉投到電腦屏幕上。
眼前出現高勝公事公辦的臉。
“顧先生，關於項目合作……”
兩人談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都是高勝在說。而他的那些話去掉專業嚴謹的包裝，就只剩下一個意思——他覺得很遺憾，但是必須終止合作了，一切事宜及資金按照合同處理。
這顯然是盛鈺吉的意思。
當初同意跟他假婚，是為了盛世集團。如今她連合作項目都主動放棄了，無疑是鐵了心要跟他撇清關系。
可她不想救她四哥了嗎？光憑盛世集團這老牛拉破車的模樣，還能支撐幾年？
顧雲廷百思不得其解。
盛鈺吉做事一向不喜歡冒險，除非被逼到絕路。
關於與顧雲廷離婚的事，她今天才提出來，但其實住院的時候就有了想法。
想法的來源是一次與醫生誤打誤撞地聊天。
當時醫生在為她拍CT，檢查她的骨骼愈合情況。唐霖在旁邊很緊張地問會不會一輩子都變成瘸子。
醫生笑說沒問題，頂多下雨天風濕痛，接著看著一旁的001感慨起來，說要是人體能替換成機器人的身體就好了，哪怕不全部替換，換掉一部分受傷肢體也是好的，免於遭受病痛折磨。
人們常說未來是屬於線上的，但其實只要人活著，就避免不了病痛。
十年前盛建國手握富可敵國的資產，卻等了很多年都等不到一個匹配的心臟源，可見無論窮人富人都避不開這個問題。
其實林行他們早就有解決問題的能力了，拿到人體器官及部分肢體移植的專利，只是她希望他們全力以赴救四哥，不讓他們分心幹別的事而已。
如果她現在進軍醫療市場，另外召集一個足夠大的團隊，利用他們的專利為需要的人制造新的身體部分，恢覆正常功能，是不是一個很好的商機？
盛鈺吉從來都是行動派，有了想法馬上行動起來，拖著尚未痊愈的腿讓001扶著自己兩地奔波。
一是與林行他們溝通，確保計劃的可實施性。二是組建團隊，讓專人負責這個項目。
醫療方面盛世集團還不曾大規模涉及過，頂多是資助一些醫院而已，團隊基本是從零開始。
盛鈺吉絕不吝嗇薪酬，開出最好的價格，力求招到最專業最有能力的人。
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就招攬了近五百人，其中包括各種醫學博士、教授專家、醫生護士、業務人員……規模已經相當於一個發展階段的公司，足夠支持開展初期業務。
這些全是盛鈺吉自己操辦的，睡覺的時候腦子裏都夢到自己在看簡歷，一個月裏累瘦了十幾斤。
但是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沒解決——誰來管理這些人？
她自己沒精力，也不想把自己困在工作中。
高勝有能力，但是已經管理盛世集團絕大部分事物，分不出心來管新部門。沈明淵的餐飲公司已經形成規模，也沒有多餘的精力。
她可以另外招人，但是誰有能力勝任以及讓她放心呢？
這天晚上，盛鈺吉接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電話，是李澤打來的。
李澤這些年發展得很不錯，在投資圈是大佬級人物，盡管還沒進入富豪排行榜，但憑借著自己創下的業績，排行榜上的人都會高看他一眼。
上次他受沈明淵的邀請來參加她的婚禮，兩人有做過簡短的交談，盛鈺吉知道他就職於全國前五的企業裏，自己也有創辦幾個品牌，結過一次婚又離過一次婚，留下了一個女兒。
女兒在念小學，他開玩笑說：“有時候感覺投資也沒什麽意思，賺來賺去都是數字，不如早點退休養老。”
一個都準備養老的人，為什麽會突然聯系她？
李澤很快告訴她答案。
“這段時間你風頭蠻勁的，業內都說你要幹大事。怎麽樣？需不需要幫忙？”
盛鈺吉驚訝，“你願意幫我？”
“我聽他們說了一些消息，感覺挺有意思，如果真的能借此機會幫盛世轉型，我自己也會有成就感。”
他應該不是在撒謊，到了他們這個級別賺錢早就是小事，重要的是做自己喜歡的、擅長的，最好能造福民生，才叫沒有原地踏步。
反正招別人也是招，不如就用他，想當年她的第一桶金，還是通過他的指點賺來的。
盛鈺吉與李澤會了幾次面，說清楚項目的情況，簽訂合同，李澤正式成為項目負責人，全權管理此項目。
盛鈺吉終於忙完所有該忙的事，當天晚上好好睡了一覺，醒來後一身輕松。
手機上有未讀信息，是李澤發來的，項目還沒開始就給她帶來一條大福利。
“這周六晚五點，盛世酒店三樓舉辦兆行慈善聚會，我有邀請函，一起參加？”
兆行慈善聚會是曾經的全國首富張兆行私人舉辦的聚會，從九零年代就開始，至今已經好幾十年了。
與之前市長組織的聚會不同，兆行更加私密，參加的門檻更高，而且一定要有人引薦。
只要參加，就代表進入了他們那個圈子，以後有什麽項目大家都一起做，互幫互助。
高勝是海歸派，在國內混了半輩子也沒能進入，不知道李澤是什麽時候加入他們的。
盛建國之前倒是加入了，後面他去世盛鈺吉沒有接棒，關系便斷在了那裏。
他帶她前去，可以幫她的新項目打通關系，在各位大佬的幫助下會發展得更容易。
這麽好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正好她的腿也痊愈了，可以穿美美的禮服和高跟鞋。
盛鈺吉當即起床洗漱，隨便吃了點東西就上網挑選禮服，選了大概十多套喜歡的，由工作人員送上門來為她試穿，留下了其中兩套。
鑒於李澤主動幫她引薦，為了感謝，她特地幫他也買了一套價格不菲的禮服，與她的禮服是同一色系。
周六很快到來，李澤親自開車接她去宴會廳。
盛鈺吉挽著他的手淺笑盈盈，與每個人熱情交談，001拿著披肩跟在後面，隨時預備幫她披上，似乎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顧雲廷入場。
“誒，這不是顧先生麽？你怎麽沒跟盛小姐一起入場，反倒是一個人呢？”
有好事者故意當著二人的面問。
顧雲廷一身黑衣，活像個殺神，氣勢洶洶地把她拉到一邊問：“你們之間什麽關系？”
眼前的女人穿著鮮艷紅裙，卷發漆黑如墨，雪膚紅唇，美得張揚奪目，哪怕站在角落裏，也會吸引在場所有男人的目光。
她的臉仍是二十歲的臉，可她的氣場早已全開，無論在誰面前都充滿著驕傲和自信，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跪倒在她裙下。
最關鍵的是，她與在他身邊時不一樣了。
記憶中的她總穿著平價衣服，吃著平價的餐廳，帶著她那個機器人保姆慵懶的曬太陽，偶爾有點小驕縱。
這才多久沒見，她仿佛已經變成一個陌生人。顧雲廷清晰地感受到她正漸漸離自己遠去，以一種無法挽留的姿態。
面對他的質問，盛鈺吉微微一笑，把李澤拉到身邊，輕柔地倚靠在他肩上。
“我是女人，他是男人，你說我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我還沒答應跟你離婚！”
“是啊，不過誰在乎呢？”
盛鈺吉挑釁般地抖了抖眉梢，拉過李澤的手讓他托住自己的後腰，接著勾住他的脖子，擡頭印上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俊男美女，董事長和高級經理，親吻的時候還當著丈夫的面！
這畫面美麗香艷又刺激，眾人齊刷刷地楞了好幾秒，隨即開始起哄。
盛鈺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都沒有，勾著李澤的胳膊走了，與來參加晚宴的其他賓客交談。
李澤薄薄的唇瓣沾染上一些她的口紅，始終維持著成熟男人獨有的深沈笑意。
顧雲廷站在原地，憤怒、懊惱、沮喪、丟臉、失望……所有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就像霜打了的茄子，頹然到極點。
有熟人走過來安慰他。
“女人就是這樣，越有本事的就越難被馴服，可是越有本事的才越有魅力，要是她整天什麽也不做，只會黏著你討好你，你還會喜歡她嗎？”
顧雲廷沒說話，心想要是盛鈺吉真的那麽在意他就好了。他肯定造個籠子把她關起來，看她還怎麽整天出去浪。
作為新興企業領導者，顧雲廷參加宴會的這幾年都很受歡迎，四面逢源，唯獨這一次他整晚都坐在位置上悶頭喝酒，幾乎沒怎麽跟人說話。
盛鈺吉的表現與他截然相反，新業務馬上要展開了，她需要這些商業大佬們的協助與合作，抓緊時間結識他們，而他們也很樂意認識認識這位醫療圈未來的新貴。
宴會邀請的人幾乎都是男的，穿著或黑或藍的深色西裝，盛鈺吉的紅裙成了宴會廳裏最醒目的顏色，讓人想忽略都難。
顧雲廷越看越煩悶，最後一口氣喝光杯子裏的紅酒，提前退場了。
這時盛鈺吉正在與新朋友聊天，李澤輕輕推了推她，讓她看出口。
她瞥見了顧雲廷落寞的背影，心中有短暫的悸動，一閃而逝，很快就回過頭來繼續聊天。
宴會到晚上十點結束，李澤送他們回去，盛鈺吉脫下了折磨她一晚上的高跟鞋，將白嫩纖細的小腿搭在001腿上，讓他幫自己按摩腳踝與肌肉。
001的力道時輕時重，按得她非常舒服。閉上眼睛輕輕籲了口氣，她想起一事，轉過頭問：“對了，你沒有女朋友吧？”
盛鈺吉知道李澤離了婚，但是說不定已經找到新歡了呢，那她剛才為了擋顧雲廷親他的做法就太莽撞了些。
李澤笑了笑，“沒有。”
“那就好……剛才真是不好意思，你沒有嚇到吧？”
被她的熱情嚇到麽？
李澤回味著她唇瓣上的柔軟，笑意頗深，“其實……我們完全可以來真的。”
“真的？”盛鈺吉太陽穴一跳。
“你想跟他離婚不是麽？有了新歡才方便拋棄舊愛，我不介意給你當擋箭牌。”
“額……哈哈哈。”
盛鈺吉幹笑裝傻。
李澤看出她拒絕的意思，略有失望，但是沒有強求。
這邊顧雲廷獨自回到小區的房子裏，看著空曠冷清的客廳，心裏窩著股悶氣，怎麽都散不出去。
他打開酒櫃，獨自喝了小半瓶白蘭地，又去健身房裏跑得滿身大汗，回臥室沖了個澡，穿著睡衣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無法入睡。
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過如此的空虛，就像有東西已經融入他的生命裏，卻硬生生被人給挖走了，他無能為力。
顧雲廷躺了半天又坐起來，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把助理喊來一起加班，想了一會兒放棄這個打算，換了身衣服，開車去半山洋房。
已經到後半夜了，洋房裏卻還亮著燈，老爺子沒睡覺，在他那間堆滿各國樂器的琴房裏彈鋼琴。
顧雲廷煩躁不安的心頓時安分下來，放慢腳步往裏走，沖保鏢無聲的做口型，叫他們不要通報。
走到一半時，優雅的鋼琴聲變成了古箏，行雲流水，讓人感覺置身於竹林裏，耳中聽到溪水的流淌聲，讓人心曠神怡。
顧雲廷繼續往前走，走到門邊打算擡手敲門。
音樂再次發生變化，這次成了歡快熱鬧的尤克裏裏，清脆的聲音在耳邊跳動，彈到興頭時，顧臨野還用英文哼了首小曲。
顧雲廷的手懸在半空，有點不想打破屋內的氣氛，腦中隱約浮現出兩人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畫面。
那時他住在孤兒院裏，貧苦無依，每天都要為了吃飽飯跟其他孤兒打架。
當顧臨野在院長的帶領下走進光線昏暗的房間，說要領養他們其中一個時，臉上耀眼得像灑了層聖光。
兩人已經共同生活了這麽多年，盡管平時不是天天都能見面，起碼過年的時候絕對會一起吃年夜飯。
可顧雲廷還是覺得自己看不透他，只知道從小時候起就把他當做目標，做夢都想追上他、超過他。
幾分鐘後，顧臨野自己停了下來，淡淡地說：“來了就進來，非得我請麽？”
顧雲廷走了進去，端端正正地沖他鞠了個躬。
“爸。”
顧臨野抱著尤克裏裏，由於琴身太小與他的身高很不匹配，看起來就像拿著小孩子的玩具一般。他一邊調著弦，一邊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
“惹事了？”
“沒有。”
顧臨野輕笑，顯然不相信他的話。
顧雲廷找了把椅子坐下，好奇地問：“您心情好像很不錯？有好事發生嗎？”
“還算不上，但是可以展望一下。”
“那……我有榮幸跟您一起分享嗎？”
顧臨野丟了個撥浪鼓到他身上，“臭小子，還敢管我的事？有話快說，不然就去睡覺。”
顧雲廷捏著撥浪鼓轉了轉，聽著那咚咚的響聲，說出實情。
“她要跟我離婚。”
“嗯哼。”
“你不安慰一下我嗎？”
“需要安慰請去找心理醫生。”
“爸……”
顧臨野終於放下尤克裏裏，但是隨即又拿起一根笛子，吹了首很古風的曲子。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他看著窗外浩瀚的夜空，輕輕吟出這首詩，待韻味散去才回過頭，微笑著說：
“我的好事還沒到，但也快了，等了這一千多年我總算等到夢寐以求的機會，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阿雲，你我之間的緣分即將結束，看在陪伴這麽多年的份上，我送你一句話，以後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要三思而後行。”
顧雲廷目光灼灼，激動地丟開撥浪鼓，上前一步。
“那你能把秘密告訴我了嗎？”
顧臨野笑著搖搖頭，撫摸他鋼針般的短發。
“知道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要強求。”
顧雲廷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降到谷底，臉上寫著不甘心。
“你根本就沒把我當過兒子看待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大概只是一只貓，一條狗，養來打發時間派遣寂寞的是不是？”
他的話有些殘忍，但其實說得很對。漫長的壽命讓顧臨野時常感覺寂寞孤獨，因此總喜歡養些有意思的東西打發時間。
有時是人，有時是動物，又或者其他。
總之都無所謂了，因為他寂寞的光陰即將結束。
對於未來的一切顧臨野充滿了期待，以至於根本沒興趣反駁解釋，沖他揮揮手，“出去。”
顧雲廷把他的反應當做默認，比來時更憤怒，但是不敢當著他的面發脾氣，忿忿離開。
離開之間他瞥見三角鋼琴上放著一本邊緣磨損的舊書，書名宛如路邊攤上十元三本的那種——《滄海尋仙記》。
滄海。
尋仙。
兩周之後，盛世集團的新業務正式上線，采用線上預訂線下手術的形式，主要內容為：為殘疾人安裝仿真肢體，外觀上一比一還原，完全看不出區別，功能上模仿真實肢體，用神經系統控制，靈敏度極佳。
也可幫需要換器官的病人定制可供移植的仿真器官，采用本人基因培育，絕對沒有排異反應，且比真正的器官更加經久耐用。
同時還有仿真眼球、仿真人耳、仿真鼻梁、皮膚血液等，可用在病變區移植或整容使用。
最關鍵的是收費相當親民，只要家庭收入在平均線上就可以使用得起，不再是富豪專屬特權。
他們為新業務拍了廣告片，選用的正是暑假期間爆紅的男偶像，以唐霖為首，總共十六人，成為了盛世集團此項業務的代言人。
同時盛鈺吉也在各個方面投入廣告，一經上市就引起極大的轟動，當天就有數千人預定。
一周後，第一例移植手術在華城市完成，經七十二小時觀察沒有異常反應，盛世集團在醫療界一炮而紅。
作為此項目的發起人，盛鈺吉不可避免的被推上風口浪尖，名聲大噪，接受了許多采訪。
接受雜志或電視臺采訪是件很辛苦的事，看似坐在椅子上不動，還化妝化得美美的，其實是無形的戰場。
有些記者會幫忙宣傳，有些記者則話裏藏刀，偷偷挖坑給你跳，一不小心就會中計。
盛鈺吉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才將他們應付完，休息了兩天，第三天帶著001和早就聯系上的律師，來到雲端集團，再次對顧雲廷提出離婚。
已經帶了律師，顯然是要動用法律手段了。兩人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合作，從未成真過，現在更是勢同水火。
顧雲廷的脾氣算不得好，面對她的到來卻很平靜，淡淡道：
“既然如此，一起吃頓飯吧。”
助理打開了隔間的門，盛鈺吉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備下一桌豐盛的飯菜，仿佛已經提前知道她會來。
吃頓散夥飯也挺好。
她帶001進去，坐在真皮餐椅上，剛拿起筷子就聽到他說：
“我知道你的秘密，我見過和你一樣的人。”
啪，筷子掉到桌上。
盛鈺吉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嗓音微顫，“你在說什麽？”
顧雲廷的黑眸宛如冰冷的深潭，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壓低聲音逐字逐句。
“我知道你能……長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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