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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他若不動手,說不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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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碧鸞伸手在耳邊輕輕一撫, 把碎發都塞入耳後,然後便笑看向李宿。

她問:“我想要的東西,難道還要讓旁人幫我爭嗎?”

李宿先是一楞, 隨即便也跟著笑起來。

“是孫兒著相了。”

李宿端起茶杯,恭恭敬敬給蘇碧鸞敬了一杯茶,蘇碧鸞也回了他的茶。

正所謂關心則亂, 李宿年幼時身邊只她一個親近長輩,自不想讓她的對自己失望, 他越來越努力,想要成為最好的那一個, 卻也漸漸的,不敢袒露心扉。

這些話, 若是早些說,蘇碧鸞也不會怨怪於他。

李宿長舒口氣:“祖母是巾幗英雄, 是天下女兒的表率,孫兒自愧弗如。”

“你啊, 就是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覆雜。”蘇碧鸞看著年輕的孫兒,看著他年輕的臉上早無稚氣,心中又有些憐惜。

正因為一路走來都要靠自己, 所以想說的話不能說,想做的事不敢做, 他為旁人費盡心思,籌謀好所有人的未來,就是沒有在乎過自己。

若非昨日李錦昶禽獸不如, 李宿怕也不會動了爭搶的心。

無論他本以為何,天意不可違。

蒼天把他一步步推到這個位置,就萬沒有讓他中途退場的道理, 該是他的,終歸還要是他的。

蘇碧鸞輕輕抿了口茶,端著茶杯看向前方,未有目的,目光卻堅定。

“從小到大,我想要的都是靠自己爭取,”蘇碧鸞輕聲道,“這樣到手的東西才是最踏實的,靠別人施舍,即便那東西再好再美,也失去了意義。”

“我悉心照料你,是因為覺得你是可塑之才,也因你從小堅韌,絕非軟弱之輩,更因你同我親近,願意接受我的好意。”

蘇碧鸞說著,忍不住嘆了口氣:“宴兒的戒心就很重,他只接受他信任之人的好意,他不接納我,我也不好貿然出手。”

蘇碧鸞如此說著,李宿不由回想起少年時光。

那時年少,不懂這些是非對錯,如今想來,一點一滴都有印證。

蘇碧鸞是個比任何人都溫柔的人,但她的內心又無比強大,強大到沒有任何人可以撼動。

她對李宿道:“我想要奪回雲霞七州,想要重新鞏固安北關,讓北方的那些狼崽子們再也不敢在我大褚的土地上燒殺搶掠。”

“為此,我幾乎放棄了一切,”蘇碧鸞道,“我在皇覺寺一住就是七年,這七年裏,我只關心一件事。”

“我們大褚的神臂弓到底是否可以造成。”

她離開皇宮,離開一切富貴榮華,離開了年少的李宿,為的就是這一把神臂弓。

當年蘇長卿研制到一半的,可以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單人武器。

一旦擁有了它,北漠的騎兵將不能橫行於雲霞七州,也無法再在大褚境內橫行霸道。

這麽多年,蘇碧鸞沒日沒夜,耗費無數心力,為的也都是這一把神臂弓。

“我想收回雲霞七州不假,卻也知如今尚且國泰民安,不能窮兵黷武,惹生靈塗炭,”蘇碧鸞道,“神臂弓一日不成,大褚便一日不會發兵,唯有掌握可以壓倒一切的神兵,才能揮師北上,直指雁庭。”

蘇碧鸞並非沖動之人,兄長為國捐軀,蘇家軍死傷無數,這麽多年,她也沒有沖動行事。

她心裏始終有一桿秤,知道什麽是最重要的。

話說到這裏,蘇碧鸞便也不用再多言。

未盡之意,李宿一定能懂。

果然,李宿聽到這裏,起身沖蘇碧鸞深深一恭:“祖母高義,孫兒崇敬萬分,只望以後大業能成,讓祖母可以得償所願。”

他知道蘇碧鸞是何意,蘇碧鸞不需要靠扶持一個皇帝來攻打雲霞七州,她想做的事,早就已經安排好,只要神臂弓能成,只要能訓練出一支神機營,攻打北漠指日可待。

無論皇位上為何人,蘇家軍和戍邊軍的虎符始終在蘇碧鸞手中,皇帝不肯派兵,蘇碧鸞也有一萬種辦法逼迫皇帝就範。

這就是將門虎女的氣魄。

但李宿如今已經落了心意,他不想再任由李錦昶肆意妄為,他要讓他籌謀半生,最終一日無成,到頭來,還是跟蘇碧鸞的籌謀異曲同工。

蘇碧鸞看著李宿,眼中慢慢有了些許欣慰。

“你長大了,時至今日,也算徹底懂事,”蘇碧鸞道,“我原就知道你穩重,如今倒是可以徹底放心。”

說到這裏,蘇碧鸞看了看姚珍珠:“再說,現在你身邊有了媳婦,倒是不用我這個祖母再替你操心。”

李宿一聽媳婦兩字,臉上差點沒崩住,險些露出一個傻笑來。

不過想著如今事態莊重,李宿還是憋住了,繼續道:“祖母,父王今日應當就會下詔,廢黜我太孫之位,今日我便會挪宮,不再居於深宮,行事倒是方便許多。”

“祖母有何安排,盡可知會孫兒,孫兒一定能完成使命。”

蘇碧鸞聽到他這一眼,若有所思點點頭:“以退為進,倒也並非壞事,端看你能去哪裏了。”

盛京之中,有一處空置的皇家園林,有的風景如畫,有的則零落廢棄。

但無論如何,只要能出長信宮,天地廣闊,李宿便可自由翺翔。

李錦昶這一步棋下得大錯特錯。

他若是一直把李宿控制在深宮之中,即便李宿會飛,也無法有任何作為。

蘇碧鸞道:“縱虎歸山,養虎為患,這就是今日的太子殿下。”

李宿沒有說話。

此時毓慶宮也無外人,蘇碧鸞也不用藏著掖著,便道:“當年長姐突然崩逝,留下一雙幼子,陛下壯年喪妻,難免心中傷懷。”

蘇碧鸞說起洪恩帝,語氣裏倒無不滿之意,只是平淡訴說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陛下同長姐少年夫妻,又是青梅竹馬,感情自是深厚。加之陛下即位之初國祚動蕩,長姐一直勉力支持,給了他最大的心理慰藉,這才讓陛下能支撐下來。”

“這份情誼,任何人都比不了,也給不出。”

除了孝慈皇後,所有人對待洪恩帝都是皇帝,唯有孝慈皇後把他當成是少時的鄰家哥哥,是自己的丈夫。

“陛下同孝慈皇後這份感情,讓他的理智出現了差錯。”

“他太過傷感於孝慈皇後的早亡,難過於自己沒有好好對待孝慈皇後,也傷懷兩個幼子失去了母親。”

所以,他給壽寧公主取名長生,賜封號為壽寧。

希望她健康長壽,一生安寧。

而李錦昶,他也都是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從不敷衍。

“但他這份溺愛,卻害了兩個孩子,也害了長信宮所有的人。”

李錦昶自私偏執,只一心為自己打算,壽寧公主肆意妄為,從不管他人心事。

這兩個天家兒女,竟是擾亂長信宮的最大禍根。

“若沒有他們,又哪裏有如今的動亂不安的長信。”

國祚不穩,才是禍國之兆。

蘇碧鸞鳳目一挑,滿眼都是厭惡:“從他跟自己的妹妹顛鸞倒鳳開始,我就不同意讓他繼承大統。”

“這長信宮裏,哪怕是李端都比他配當皇帝,唯獨他不配。”

李宿有些震驚:“祖母,您是何時知曉的?”

就連姚珍珠也很吃驚,李宿會知曉此事,是因他少時看到了兩人行茍且之事,但貴妃又是如何得知?

蘇碧鸞瞥了他一眼,反問:“你又是如何得知?”

李宿深吸口氣,簡單說了兩句,末了才道:“此事實在駭人聽聞,且也太過齷齪,孫兒實在難以啟齒。”

自己的父親同親姑姑亂|倫,他還親眼所見,當時沒有宣揚出去,已是他少年沈穩,把這一樁齷齪官司壓在了心底。

又何足為外人道也?

蘇碧鸞定定看著他,突然嘆了口氣:“難怪你一直不喜外人親近,早先的時候瞧見女子,也是盡量躲避,原來如此。”

李宿的這個毛病,在她面前一直隱藏的很好,但他畢竟是蘇碧鸞看著長大,他的一舉一動蘇碧鸞都能分辨清楚。

他之前病得那麽重,重到不能同任何生人碰觸,蘇碧鸞又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但他不說,蘇碧鸞也不能逼著他去傾訴,便一直悄悄關註他,看此病是否有轉機。

她萬萬沒想到,帶來轉機的,竟是一個禦膳房的小宮女。

時也,命也。

她的一念之間,姚珍珠便去了毓慶宮,而李宿也遇到了自己命定之人。

自從有了她,他的轉變蘇碧鸞都看在眼中。

不知從何時開始,李宿終於變得像個正常人了。

他會哭會笑,會欣賞四季變遷,也會沈醉於梅林的美。

他不一樣了。

蘇碧鸞回憶過去,心中又湧出疼惜:“這兩個殺千刀的畜生,不配為人父母。”

他們肆意妄為,傷的是天家顏面,若是一直壓著不被外人所知,倒也無傷大雅。

壞就壞在,他們早為人父母。

李宿看到了這一段過去,心受重創,從此排斥外人,那李如嫣呢?

蘇碧鸞面色一凜:“待到你離宮,想辦法尋了嫣兒,好好開導她。”

外人不知內情,李如嫣就是兩人的親生女兒,她又如何能不知?

近來宮中事情繁多,樁樁件件都圍著她,她又如何好過?

李宿拱手:“是。”

蘇碧鸞嘆了口氣:“我早先並未關註過他們兄妹,當真以為兩人因失去母親才親近,直到定國公突然暴斃,我才知其中還有這一段隱情。”

“他若不動手,說不得大業在望。”

很可惜,李錦昶太過著急,也太過得意忘形,他不明白此時最應安分守己,而非事事乖張。

他每多走一步,都是往懸崖上奔赴。

人生之路沒有轉角。

蘇碧鸞輕笑出聲:“咱們就看著他,一條路走到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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