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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二合一】乖,這就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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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珍珠楞住了。

李宿淡定看著她, 面容沈靜,目光炯炯。

“孤答應你。”

姚珍珠只覺得自己那顆月寂煙雨心,輕快地飄了起來。

就如同在風車上翻飛飄蕩的棉花糖, 不一會兒就飄成一個圓滾滾的雲球,一晃一晃飛到天上去。

李宿放下筆,把折子輕輕合上。

“孤會命魏宮女、沈宮女並周姑姑一同前往皇覺寺, 替孤侍奉貴妃娘娘。”

姚珍珠這才徹底放心。

她抿了抿嘴唇,沖李宿開心地笑了。

那雙月牙眼兒彎彎的, 讓心情灰暗的李宿難得開懷起來。

頭一次,對她說話帶了幾分溫度。

“去忙吧, 好好收拾行李,”李宿道, “可能要在玉泉山莊住許久。”

姚珍珠被他如此關懷,竟一下子紅了臉。

她抿了抿嘴唇, 沖李宿福了福:“是,臣妾告退。”

越是同李宿熟悉, 姚珍珠越發現李宿是個好相處的人。

只要不越界,不惹他生氣,也不在他避諱之處刺激他, 他其實很能兼聽則明。

若是尋常天潢貴胄,哪裏會聽一個宮女出身的小丫頭胡說八道?

但李宿偏偏就聽進心裏去。

姚珍珠自己都不知道, 她離開毓慶宮前殿時,唇角微微上揚,眉眼間帶著說不清的笑意。

待回到後殿, 聽瀾跟湯圓也正在等她。

“小主您哪裏去了,”湯圓急得眼睛都紅了,“奴婢跟姐姐起來瞧不見您, 急壞了。”

她年紀還小,喜怒形於色,不怎麽知道收斂。

可越是如此,姚珍珠跟聽瀾卻也越寵著她。

姚珍珠笑著過來,捏了一把她圓滾滾的小臉:“我又丟不了。”

湯圓剛才眼睛還紅彤彤的,被她這麽一捏,立即破涕為笑。

姚珍珠心情放松,不再緊繃,她很輕快地叮囑聽瀾:“過幾日咱們要隨殿下離宮,你們兩個要隨我一起,今日務必要把行禮收拾妥當,不要叫人發現。”

聽瀾心中一緊:“小主……”

姚珍珠同她擺手:“咱們跟著殿下,不怕。”

聽瀾的主心骨倒不是太孫殿下,相反,她對姚珍珠有莫名的崇敬和依賴。

只要姚珍珠下定決心的事,她就會義無反顧。

因此,不管姚珍珠說了什麽,只要她語氣堅定,神態沈穩,聽瀾就不會再害怕。

湯圓想再說些什麽,聽瀾卻沖她搖了搖頭:“是,小主,咱們這就收拾行李。”

姚珍珠要帶的東西不多,幾身厚實的襖裙並大氅披風,幾套換洗的中衣並鞋襪,一個箱籠就差不離了。

既然是去侍疾,她也沒必要帶太多珍貴首飾,只帶了一小盒端莊大方的,又帶了些胭脂水粉,差不離也就齊了。

為了以防萬一,她在自己收拾的那個包袱裏又放了幾條幹凈的手帕和一些常用藥丸,再把剛小廚房送來的鹽糖等物分類放好,這才算穩妥。

她指著另外兩個包袱道:“路上可能會有危險,這兩個包袱你們不要離身,且記得了?”

聽瀾跟湯圓自然一口應下。

太子殿下雖想讓洪恩帝即刻出宮,但皇帝陛下畢竟重病在床,這幾日病情很不穩定,若是此刻就趕父皇出宮,面子上實在不好看。

李錦昶這麽多年都是翩翩儒雅君子,他不會為了這一日半日自打自臉,自然也不會留下任何罵名。

因此,一直到了初十這一日,洪恩帝的皇帝儀駕才備好,天剛蒙蒙亮時,乾元宮廣場就等了不少王公貴人。

姚珍珠領著自己的兩個宮女,跟在李宿身後,默默站在太孫殿下的馬車邊。

送重病的皇帝出宮畢竟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體面事,因此這一次甚至連文武群臣都未有,只宗人府這邊來了幾位同太子關系好宗親王爺,站在寒風裏充場面。

李宿這邊就更冷清了。

他就帶了兩個公公,旁的宮人都沒帶,妃嬪也只帶了一個詔訓,連宮女都算上,統共六個人。

他穿著黑貂大氅,頭上戴著風帽,垂眸肅立,根本不去看任何人,也不顯得十分落寞。

仿佛這一趟只是簡單的出宮游玩似的。

皇帝儀駕的另一邊,便是娘娘們的送行儀仗。

為首的自然是貴妃娘娘,她今日身穿絳紫貴妃大禮服,頭戴鳳冠,紅唇醒目而耀眼。

貴妃從不在宮中久住,她早年跟隨兄長戍邊,在大漠中騎馬長大,對於京中的一切都覺得憋悶。

因此,往年過了上元節,她便會離宮去皇覺寺。

一是為大褚祈福,二為陛下祈福,三則是緬懷為大褚殉國的兄長,大褚戰神蘇長卿。

她要離宮,無人敢多說半句質疑。

此番因皇帝陛下要去玉泉山莊“養病”,她便也陪伴提早離宮,不在這錦繡芳華的長信宮多待半日。

在貴妃娘娘的儀仗之後,便是德妃、淑妃並賢妃的儀仗。

德妃淑妃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卻也沒多難看,倒是賢妃,因之前禦花園那一場捉奸,讓緋煙宮名聲掃地,也讓她顏面盡失。

若非不得不出宮送駕,她輕易不會踏出緋煙宮半步。

此刻她白著臉站在這,只覺得四面八方的人都在嘲笑她,說緋煙宮荒□□典,毫無禮法。

這二十年的臉面和體統,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賢妃站在寒風之中,緊緊攥著拳,完全不敢回應任何人的目光。

她不想在那些眼眸裏看到譏諷、嘲弄,看到厭惡、玩笑,看到一切令她崩潰的源泉。

一向高高在上,高貴冷傲的賢妃娘娘,此刻終於底下了頭。

站在陽光之下,她的心卻如墜冰窖,寒冷刺骨。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她為何會有這麽一天?

到底是因為什麽?

賢妃如此想著,怨恨和懊惱從她心底生出,盤旋在貧瘠的心海上。

都怪那個賤人!

賢妃幾乎要嘔出血來。

她當時只是讓秦三娘跟張奪多說幾句話,同他打好關系,多打聽打聽陛下的行蹤。

她可沒讓秦三娘跟張奪私通,她只是讓她巴結他而已。

說什麽都晚了。

賢妃在心裏不停咒罵秦三娘,罵她不知羞恥,罵她道德敗壞,也罵她隱瞞主上,罔顧尊卑。

她正罵著,後面傳來幽幽的嗓子。

“許久沒見賢妃娘娘了,今日秦姑姑怎麽沒陪著來啊?秦姑姑可是賢妃娘娘的心腹能臣呢。”

“哦對了,臣妾忘了,娘娘最瞧不上柔媚惑主,不端不正,私德敗壞之人,怎麽可能還帶著秦姑姑出門?”

那聲音嬌嬌柔柔的,卻字字珠心,賢妃手心都要掐出血,卻無法反駁。

為什麽?因為以前她曾經拿這些話訓斥過莊昭儀。

她一個教坊司出身的賤婢,也能當上中三位的昭儀,令曾經的賢妃十分鄙薄。

她靠的是什麽?還不是不要臉皮魅惑男人的手段?

更或者,她只不過是因為可以誕育皇嗣。

為什麽自己不可以?為什麽宮裏人都行,除了她,除了她!

賢妃深吸口氣,想要訓斥他幾句,這時端嬪開口了:“莊昭儀,切莫無禮,賢妃娘娘不管如何也不是你能置於的。”

賢妃心中一顫,她沒想到,現在替她說話的,反而是這個她從來都不喜歡的表妹。

端嬪眼眸流轉,在莊昭儀面上一掃而過,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

片刻之後,端嬪柔聲道:“姐姐今日怎麽不穿大氅出來,穿披風怪冷的,還是宮裏的宮人不夠精心,穿我這件吧。”

賢妃幾乎都要羞愧死了。

她低著頭,感受到身上暖和的大氅,一句話說不出來。

從小到大,她連正眼都沒瞧過的表妹,反而是現在唯一會關心她的人。

賢妃這段時候受盡了冷眼和嘲諷,突然有這麽溫暖的話語,讓她百感交集,卻不知要說些什麽。

她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收緊披風,不再言語。

廣場另一邊,只穿著披風的姚珍珠站在李宿身後瑟瑟發抖。

今日陽光明媚,天朗氣清,卻偏偏寒風烈烈,吹得人心中發寒。

聽瀾小聲問:“小主,奴婢再給您披上一件披風吧?”

姚珍珠搖搖頭,沒答應。

這樣的場合,她一個七品詔訓沒資格穿大氅,披風卻太過輕薄,風一吹就透。

聽瀾聲音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站在前面的李宿卻聽得很清楚。

他不關心站在大殿之上,傲視眾人的太子說著什麽冠冕堂皇的話語,也不去聽身邊皇孫們都在議論什麽,他卻聽到了身後的輕言細語。

幾位年長的皇叔,二殿下昭王和德妃所出三殿下壽王都未到場。

昭王因牽扯進宜妃小產之事,已被太子以徹查的名義圈禁府中,不許外出。

而壽王卻是稱病在府,自言起不了身,自覺不孝,實在沒有掩面送駕。

這兩位都不來,越發顯得這一場送駕怪異。

在這兩位年長的王爺之後,淑妃所出七殿下、宜妃所出十殿下甚至就連端嬪所出九殿下也都沒露面。

只有母妃早亡,母家不豐的五殿下、六殿下和八殿下入了宮,卻也只老老實實跟在太子身邊,都是乖巧懂事的好弟弟。

這個場面,宗親皇子心裏都有數。

宮裏說得含糊不清,說是皇帝陛下要去玉泉山莊養病,卻連皇帝為何生病,生的是什麽樣的病都未說清。

端看今日陛下從頭到尾都沒露面,只太子在前面意氣風發,大家便都明白了。

不過如今東宮勢大,誰都不敢當面頂撞太子,這一場違逆風波就平淡過去了。

他們不敢去看太子,落在李宿身上的目光卻不少。

李宿垂著眼眸,面容冷峻,玉樹臨風。

只不過身上肅殺氣太重,讓人不敢直視他面容。

李宿也懶得去搭理他們。

宮裏這些人,他一個也不想理。

就在眾人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李宿突然擡起手,慢條斯理解開了身上的黑貂大氅。

他轉過身,把那大氅整個罩在了姚珍珠的身上,垂眸給她系上絲絳。

然後,又給她仔細戴上帽子。

他面容沈靜,嘴角卻帶著難得的笑意。

“乖,這就不冷了。”

身邊,所有皇子龍孫都驚呆了,就連被他“寵溺”的姚詔訓,也驚呆了。

李宿卻不管那麽多,他只是說:“孤的人,不能凍著。”

你們不是喜歡看嗎?

孤讓你們看個夠。

你們不是想知道孤怎麽想嗎?

猜吧。

能猜到算孤輸。

李宿對自己的名聲特別不在意。

名聲這個東西,都是外人說來聽的,所說之人到底是什麽樣子,心裏到底如何所想,沒有人能說清。

名聲都是虛名。

就如同洪恩帝和太子,一個聖明之君,一個儒雅儲君,父子兩個站在那,臉上都要寫國之大幸。

實際上呢?

李宿垂下眼眸,看著姚珍珠漲紅的小臉,又感受著四周詫異的眼神,難得心情愉悅。

他松開手,轉身回到原位。

大抵是因為要離開這裏,要離開這個他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囚籠,李宿心情分外開闊。

是這十來年裏,從未有過的高興和開懷。

甚至就連身邊這些人,都沒令他特別厭煩。

李宿這邊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他身邊的二皇孫李宴略微往邊上側了側身:“大哥……”

李宴的母妃是太子側妃,姓王,早年跟隨先太子妃一同嫁入東宮,晚先太子妃一載誕下二皇孫。

王側妃沈默寡言,從不在東宮多說話,也根本就不往正殿去,因此李宿對她並不熟悉。

前幾年,王側妃一場大病沒了,李宴才同他熟悉起來。

這個弟弟跟他母妃的性子一樣,沈默寡言,不喜惹事。

去歲恰逢李端要出宮開府,他便也自請出宮。每日只進宮上課,一下課就立即出宮,仿佛宮裏沾染了瘟毒一般,令他多待一刻就難受。

兄弟倆漸漸長大,又都是沒媽的孩子,這幾年關系倒是還可以,平日裏能寒暄幾句。

“大哥,今日一別,他日不知何時再見,祝大哥一路順風,身體康泰。”李宴是在場所有皇孫裏,唯一敢同李宿說話,也是唯一面露不舍的。

李宿對這個弟弟不算太了解,卻也知道他同自己還是有幾分情分的,便道:“多謝二弟,你也一樣。”

李宴嘆了口氣。

他為何嘆氣,李宿很清楚。

若李宿此去再無歸來之可能,那麽等太子殿下登基,被立為新太子的一定是李端。

一旦李端繼承大統,他們這些庶出的哥哥弟弟,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李宴瞥了一眼身邊不遠的李端,看他臉上掛著舒朗的笑,整個人都是舒心愜意的,心裏越發難受起來。

他低下頭,用只有兄弟倆才能聽到的語氣說:“大哥,弟弟希望您能歸來。”

只要李宿能歸來,一切便能柳暗花明。

李宿沒有看他,也沒有應話,他只是遙遙看著蒼茫廣場上蔚藍的天,看著那隨風飄搖的雲。

因洪恩帝病重,今日的典儀一切從簡。

眾人不過在廣場上站了小半個時辰,送駕典儀便結束了。

李宿遙遙朝太子、太子妃及各位宮妃一拜,轉身上了馬車。

姚珍珠的馬車跟在李宿之後,她領著自己的兩個宮人上了馬車,這才算松了口氣。

皇帝的儀駕一眼望不到頭,輪到姚珍珠馬車行駛起來時,又已過了兩刻。

車輪咕嚕嚕,一路晃動前行。

這一次,姚珍珠沒掀開車簾,也沒有好奇張望這一路的風景。

她垂著眼眸,輕輕撫摸身上那件黑貂大氅,末了道:“殿下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這話當著外人自然不能說,但姚珍珠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從一開始的震驚回過神來,她立即知道李宿要做什麽。

宮裏人都想知道他如此出宮侍疾,是否痛徹心扉,是否失望難當,但這些情緒李宿都沒有。

他甚至有閑心關註自己的詔訓是否冷了,並把自己的大氅親自給她穿上。

這般柔情蜜意,哪裏有失意可憐的樣子?

姚珍珠差點沒笑出聲。

“那些想看他笑話的人,一定很失望。”姚珍珠道。

聽瀾正在給她溫茶,聞言便笑:“小主也高興?”

無論李宿為了什麽,也無論是不是擺給別人看的,最後的好處卻落在她身上。

寒冷冬日裏,她披著李宿的大氅,從頭到尾都沒凍到。

身上暖,心裏也暖。

姚珍珠笑了:“高興的。”

馬車的速度並不快,一路跟在洪恩帝的禦輦之後,過了許久才終於出了宮。

之後的路途,就在走走停停裏度過。

坐馬車的過程是很枯燥的,因無法沿途安營紮寨,只能一直住在馬車上,飲食起居都很不方便。

前兩日的時候姚珍珠還很新鮮,打著車簾看了好久的景,直到官道兩側全部換成一望無際的樹林,姚珍珠也不愛看了。

聽瀾見她無趣,就道:“小主,要不咱們翻手繩吧?”

姚珍珠沒玩過這個,她入宮之前一直在掙紮活著,身邊只有兄長,兩個孩童連吃食都沒著落,更不可能去玩花繩。

而入宮之後,她學的是如何伺候人,如何謹守宮規,也沒機會學。

現在倒是能跟聽瀾好好玩一玩。

姚珍珠很聰慧,學得特別快,沒多會兒就學會了。

她跟聽瀾、湯圓三人一口氣玩了一上午,等到午膳時還是覺得沒盡興。

不過待馬車停下來,她們三個依次更衣,回來就看到禦膳房送了午膳過來。

因為路途遙遠,膳房不可能變著花樣上菜,給端來的菜樣式都很簡單。

或者說,給毓慶宮這邊的菜都很簡單。

他們這一趟到底為何,隊伍中的貴人都是什麽境況,人人心裏都清楚。

皇帝陛下病重,一直未曾醒來,全靠太醫院用藥膳吊著,禦膳房不用操心。

他們唯一要伺候的就是太孫殿下和姚詔訓,就這還不願意多費心。

姚珍珠看著端來的白菜豆腐燉鍋,微微皺起眉頭。

若是平日裏,她也愛吃白菜豆腐,姚珍珠幾乎沒有不愛吃的菜。

可這鍋子已經連著吃了三日。

中午一頓,晚上一頓,不帶變花樣的。

今日禦膳房大發善心,裏面給加了些綠豆粉,卻把稀薄的湯底都吸幹,一鍋漿漿糊糊,瞧著就沒食欲。

除了這個,還有蘿蔔燉牛腩,八寶燒鴨並一道並不算很新鮮的素菜。

路途上飲食簡單,這個姚珍珠知道,卻沒想到這麽簡單。

不,不應該說簡單,應該是敷衍。

蘿蔔燉牛腩可能因為是昨夜裏燉煮的,此刻老得咬不動,湯汁特別鹹,大約搶劫了鹽鋪,不要錢地往裏撒。

八寶燒鴨裏的板栗沒煮熟,鴨肉上的毛沒摘幹凈,鴨頭竟也在鍋裏,正睜著那雙死不瞑目的綠豆眼,悲傷地看著姚珍珠。

姚珍珠:“……”

姚珍珠心想,你別看我,不是我殺的你。

這鴨子這模樣,姚珍珠都吃不下去。

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做了鬼,還是去嚇唬禦膳房的大廚吧。

這麽嘆著氣,姚珍珠把自己帶的鹹鴨蛋取出,敲開一個拌進飯裏。

米飯還是碧粳米,倒是能吃飽。

鹹鴨蛋是吳魚羊親自腌的,用了獨門配方,時候剛剛好。

蛋黃橙黃橙黃的,剛一撬開,晶瑩的油就流出來,姚珍珠很不舍地把那蛋黃油都倒進碗中。

蛋黃沙沙綿綿,帶著一股鮮香,又有濃重的油香味。

靠著這個巴掌大的鹹鴨蛋,姚珍珠都能吃下一碗飯。

倒是可惜那些食材了。

姚珍珠這麽想著,就著鹹鴨蛋吃了一整碗飯,又將就著用禦膳房的菜吃了一碗,這才覺得差不多了。

她的嘴原來沒那麽刁,在禦膳房的時候因是學徒,學做什麽吃什麽。

酸果剛開始被人熟悉的時候,她連著吃了一月各種酸果羹湯,夢裏都是酸的。

但是到了毓慶宮,她突然能夠主宰自己的生活,可以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做什麽做什麽,沒有人灌輸她,也沒人會給她白眼。

所以,現在對著做得不夠好的雞鴨魚肉,她竟也會嫌棄了。

姚珍珠不由嘆了口氣:“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是這麽說的吧?”

聽瀾也沒讀過書,湯圓就更聽不懂了,只能懵懵懂懂道:“好像是,小主真聰明。”

姚珍珠說到這裏,感嘆道:“殿下特地請了教導姑姑教授課業,聽了小半個月,總要學會點什麽,要不然白費殿下苦心。”

這麽一說,自然又說到李宿身上。

這幾日在馬車上,姚珍珠基本瞧不見李宿,也就昨日下車更衣時見了一面,姚珍珠給他請了安,李宿點頭,就算過去了。

現在想來,李宿是否每日面對這樣的膳食?

以他的脾氣,怕不會吃吧?

姚珍珠如此想著,從包袱裏取出幾個鴨蛋,對湯圓道:“你送去給賀公公,說這是我宮裏帶出來的,殿下要是用不下飯,就讓殿下將就著吃。”

“待咱們到了玉泉山莊,我來親自給殿下侍弄膳食。”

她的手藝,同宮中的大廚也差不了些許,這話說得分外篤定。

湯圓領命,把鹹鴨蛋包好下了馬車,不多時便回來了。

她手裏捧著一個小食盒。

“小主,賀公公說正發愁呢,禦廚也不知怎麽回事,給殿下準備的都是辛辣之物,多謝小主惦念殿下。”

若是沒這下飯的鹹鴨蛋,李宿剛被姚珍珠養回來的胃又要遭殃。

湯圓邊說著,邊打開匣子。

“賀公公說殿下不喜吃瓜果,這個是今日送來的,讓小主開開胃。”

姚珍珠一看,卻是兩個蘋果。

禦膳房裏的人變著花樣刁難太孫,卻不敢太過克扣他的膳食,禦膳不用心,這蘋果還是要送的。

但李宿似乎也不是很愛吃。

姚珍珠摸了摸蘋果,彎著眼睛笑了:“四個鴨蛋換了兩個蘋果,咱們賺了。”

畢竟,出宮之後蘋果就是稀罕物了。

下午三人又玩了一下午翻花繩。

待到傍晚時分,車隊在一處樺樹林的避風處停下來。

準備安營紮寨,短暫修整。

算起來,這已經是出宮後的第五日,再過五日,玉泉山莊便要到了。

湯圓跟聽瀾去取膳了,姚珍珠站在小帳篷前賞景,順便等她們兩人。

姚珍珠怕晚膳準備不周,下馬車的時候親自背著自己的小包袱,遠遠看著瘦瘦小小,哪裏有初為人妻的樣子。

人群之中,李宿也瞧見了她。

他想到中午送來的鹹鴨蛋,想到那鹹香的口感還在唇邊,頓了頓,還是往姚珍珠這裏走了兩步。

然而,只聽啪的一聲,一道閃著寒光的箭矢便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李宿終究沒趕到姚珍珠面前,他腳尖輕點,剛一往後撤退兩步,無數黑影便從天而降,眨眼間便包圍了還未來得及全部安營紮寨的營帳四周。

營地一下子亂起來,有年輕的黃門不經事,尖著嗓子喊起來。

“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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