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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457.朝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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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

未央宮正殿中燈光輝煌,卻沒有煙火氣,來自南海的夜明珠遍布大殿。

若是王七麟在這裏,他一定能聯想到夢中見到的低瓦數電燈泡。

正殿之中四處都有小電燈泡,每一枚價值都足夠一戶鄉紳吃一輩子的小電燈泡。

滿朝文武濟濟一堂,丞相和太尉各自帶了一隊人馬,分列左右,遙遙相望。

身穿龍袍的太狩皇帝悠然的望著自己的臣子,忽然開口道:“今朝二月二十五,等閑觸發千鈞弩。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

“四圍上下絕遮欄,露出太白庵中主。去歲因喪本師歸,未免聲聲叫冤苦。”

“苦中樂,樂中苦。喝退慈明舊日婆,移兇就吉改墳墓。”

“南溪流水青如螺,深居落花紅似雨。”

悠悠然的念完這首詩,太狩皇帝笑吟吟的說道:“征北將軍何在?”

一名長著絡腮胡的粗獷壯漢出列走出,行禮後朗聲道:“回稟陛下,末將吳破虜在此。”

太狩皇帝問道:“朕剛才的詩你可是聽清楚了?”

吳破虜羞赧道:“聽倒是聽清楚了,可是請陛下恕罪,末將上陣砍人在行,這讀書頌詞不是強項。”

有人在隊列裏提醒他:“深居落花紅似雨!”

吳破虜愕然的擡頭看向皇帝。

“不錯,昨日二月二十五,深居落花紅似雨,”太狩皇帝笑道:“朕喚你出列可不是為了考校你詩詞,而是聽說將軍昨日大婚,新娶一門美妾,所以想看看將軍今日是否還能早起入朝參會,沒想到將軍還真是及時來了,是不是昨夜沒有休息好呀?”

吳破虜訕笑道:“末將知道今天有大朝會,所以歇息的還算早,睡足了三個時辰,所以這會精力充沛。”

武將行列中又有一名渾身披掛的漢子低聲笑道:“昨夜咱們在你宅子裏鬧到了子時,你今天大朝會沒有遲到,還睡足了三個時辰,嘿嘿,征北將軍雖然久居長安,可還是保持著軍中生活規範,真乃我輩楷模。”

太狩皇帝好奇的問道:“軍中生活規範?文將軍此言何意?”

說話的將領走出來,行禮後朗聲道:“回稟陛下,軍中戰情緊急,指不定何時就有敵軍來侵,所以我等在軍中生活都講究一個快字,吃飯要快、上茅房要快、脫衣穿衣也要快……”

大殿裏頭沒有一個腦子轉得慢的,一聽這話笑聲四起。

頓時,大殿裏頭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吳破虜羞惱,叫道:“陛下明鑒,上軍大將軍在朝會之上汙蔑末將,請陛下為末將主持公道。”

文將軍笑吟吟的說道:“征北將軍才是汙蔑人,本將怎麽汙蔑你了?”

吳破虜無話可說。

笑聲再起,太狩皇帝的笑容尤其愉快。

他壓壓手說道:“二位將軍請回列,咱們今天朝會正式開始吧,諸位愛卿可有要事啟奏?”

文官之首丞相郎之桓穩穩的走上去說道:“啟稟陛下,蜀郡境內已經三月滴雨未下。時有妖人作祟,在民間宣稱朝廷無德,蒼天懲戒。”

太狩皇帝皺眉道:“直說便是,他們是說朕無德,是吧?”

郎之桓舉著笏板鞠了一躬,沈默不語。

太狩皇帝不悅的說道:“蜀郡三個月未有雨水落下,朕心難安,思前想後不明白原因。朕自登基大寶、繼承祖業,自認既未窮兵黷武,亦未窮奢極欲,更未沈湎淫逸、戀酒貪色,諸位愛卿放膽說話,朕是否無德?”

百官一起起身,聲音嘹亮:“陛下聖明,萬歲萬萬歲!”

太狩皇帝也站起身來,他擺擺手說道:“萬歲萬萬歲?哼,朕還沒有老糊塗,也還沒有老到害怕死亡,所以這種奉詞愛卿們以後少說。”

“去年冬,北地大雪,多郡雪災,這東北州更有雪彌勒作亂。今年一開春,又是多地大旱,素來雨水豐沛的蜀郡竟然接連三月不見水滴。”

“諸位愛卿你們放膽說,這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朕確實無德?是不是蒼天在拿百姓懲戒朕?”

這話誰敢說?皇帝讓他們放膽,他們要是真放膽了,估計明天全家的苦膽都要吐出來。

刑部尚書穩穩的踱步走出,沈聲道:“天氣反常,必有妖孽!陛下自然德康天下,治理九州海清河宴,此事斷然與陛下毫無關系。”

“但聽丞相大人所言,這蜀郡民間有妖人妖言惑眾,那依微臣之見,應當是這些妖人禍亂蒼生,連帶蜀郡民不聊生!”

立馬有好幾個官員走出來:“尚書大人所言極是。”

“請陛下下旨蜀郡郡守大人嚴查民間妖人,一旦抓獲,嚴懲不貸!”

“陛下大德,蒼生有幸,正如諸位大人所言,這蜀郡之難不在朝廷在刁民!”

太狩皇帝不悅的說道:“百姓民智未開,何處沒有刁民?但百姓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刁民也是百姓,也是江山社稷,天若愛民,不應當以他們的過錯來懲戒全境百姓。”

“朕若是傳旨去蜀郡要嚴查民間,怕是整個蜀郡都要雞飛狗跳,到時候被抓被治被下獄的當真是鼓動蒼生的妖人?怕多數是無辜的百姓吧?”

說到這裏太狩皇帝搖頭:“不能這麽做,朕若是真這麽做了才是無德之君。”

郎之桓點頭道:“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百官齊聲說道。

太狩皇帝擺手:“朕若當真聖明,蒼天為什麽要降罪責罰朕治下百姓?”

吳破虜說道:“陛下,會不會是這蜀郡的治理有異,有人想在蜀郡作亂,所以蒼天才遷怒於全郡百姓?”

吏部尚書堅定的說道:“絕不可能,蜀郡郡守孔生非乃是聖人之後,本官對他為人和節操最是清楚不過,他或許為人清高、恃才傲物,但對朝廷忠心耿耿、對百姓愛民如子。”

也有人出列點頭:“不錯,諸位大人有所不知,孔大人自從去了蜀郡,俸祿所得皆換成良種和牛馬救助給貧苦人家!”

吳破虜說道:“蜀郡又不是只有郡守治理,它還是禎王的封地呢。”

“大膽!”太狩皇帝龍顏大怒,“征北將軍此言何意?”

吳破虜立馬跪下了,說道:“陛下息怒,末將沒別的意思,末將就是想幫聖上分憂解難!”

太狩皇帝冷冷的說道:“禎王乃是朕的胞弟,你們清楚孔生非的人品,難道朕能不了解胞弟的人品?”

群官連聲說不敢。

太狩皇帝生氣,說道:“此事暫時擱置,丞相等朝會結束來見朕,蜀郡的事是大事,嗯,青龍王也來吧,說不準這蜀郡是有旱魃作祟。”

龍柱陰影中的青龍王走出來行禮:“臣領旨。”

太狩皇帝看到他走出來,笑道:“青龍王少見露出真容,你今日這麽積極的走出來,是不是有事要啟奏?”

青龍王道:“陛下神機妙算,微臣確實有一件事需要陛下定奪。”

“說。”

“長安城內大威排幫牽扯重案,如今證據確鑿,罪大惡極,聽天監欲捉拿其相關人員歸案。”

一聽這話百官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紅臉膛老頭身軀一震,擡頭驚怒的看向他。

“大威排幫呀,”太狩皇帝伸手敲了敲龍椅的扶手問道:“他們犯下什麽罪?”

青龍王說道:“夥同刑天祭從各地拐賣和售出孩童、婦女。”

紅臉膛老人走出來說道:“啟奏陛下,大威排幫與微臣有些關系,涉及到此幫派,微臣按理不該插嘴,但是微臣熟知此幫內情,所以忍不住想要說兩句。”

太狩皇帝饒有興趣的看著他說道:“徐侍郎且說。”

紅臉膛老人正是禮部侍郎徐楙,他慷慨激昂的說道:“大威排幫從太祖起兵時便追隨太祖,從龍有功,曾經受過太祖數次讚揚。”

“但這排幫並未居功而傲,他們在太祖定都後隨之趕來,從水路給京城運送糧食蔬菜等物資。京城需要什麽,他們便運送什麽,五十年來,從未出大紕漏。”

“這種情況下,大威排幫背靠京城、借助水道生財有道,何必要觸犯國法?”

吳破虜好奇的問道:“是呀,徐大人,他們為什麽要觸犯國法?”

徐楙楞了楞說道:“征北將軍這是何意?微臣沒說他們觸犯了國法。”

吳破虜滿含歉意的說道:“原來如此,末將對不住了。因為剛才青龍王說聽天監已經有確鑿證據了,徐大人你又說你很了解這個大威排幫,末將還以為你要出來揭露這大威排幫的不法之舉。”

徐楙怒道:“大威排幫遵紀守法、效忠朝廷、忠心陛下,他們哪有什麽不法之舉?”

太狩皇帝說道:“可是青龍王說,聽天監已經掌握了他們有不法之舉的證據,這麽來說,是聽天監查案有誤,是他們犯了錯?”

徐楙急忙說道:“微臣不敢,微臣本意不是這樣,而是說——這件事裏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禮部另一名侍郎周俊走出來說道:“是不是有誤會,讓聽天監仔細查查不就清楚了?諸位大人,對不對?”

一名大學士走出來說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大威排幫從龍有功,維持長安府百姓安寧亦是有功,對這等忠誠老實的有功之輩進行貿然查處,怕是不妥吧?”

另有一名監察禦史遲疑的說道:“陛下明鑒,禮部侍郎徐大人剛才所言極是,這大威排幫坐擁天下水道輕易就能生財有道,他們怎麽會為了一點錢去違反國法?”

“可能不是為了錢?”周俊猜測道。

徐楙扭頭怒視他,提著拳頭想要上去錘他。

大威排幫是一個大幫派,涉及到的利益集團眾多,但是天下排幫更多,給長安城供貨可是個肥差,所以想要插手這筆生意的人也多。

大殿之上開始吵鬧。

太狩皇帝饒有興趣的聽了一會,然後覺得煩了開始皺眉。

百官雖然在吵,可是每個人都在偷偷的觀看皇帝,他一皺眉眾人立馬閉嘴。

這就是帝王之威。

太狩皇帝想了想說道:“萬公公,你這人最喜歡小道消息,長安城內有個風吹草動、雞飛狗跳都瞞不過你的耳目,所以在這件事上朕想要聽聽你的意見。”

一聽這話,徐楙松了口氣。

這波穩了。

萬公公掌控的黃泉監與青龍王的聽天監最是不對付,凡是聽天監讚同的黃泉監就會反對,凡是聽天監反對的黃泉監就會讚同,所以只要萬公公開口,聽天監肯定沒法再查大威排幫。

這時候萬公公從幕後走出來,規規矩矩的跪地叩頭:“陛下明鑒,奴才起於市井之間,平日裏確實會打聽點小道消息,但那也只是給自己當個樂子,奴才的消息可不能登大雅之堂,更不能用來影響朝政。”

徐楙微微皺眉,這話不是很到頭吧?啥意思?

太狩皇帝也奇怪,說道:“那你沒有話說?”

萬公公深吸一口氣道:“奴才有話說。”

徐楙微笑,來嘍來嘍,黃泉監開懟聽天監嘍,看熱鬧,豎起耳朵看熱鬧。

萬公公接著說道:“正如奴才先前所說,奴才出身於市井,最了解市井小民的喜怒哀樂。百姓們不怕穿不暖吃不飽,不怕生病無藥治,他們最怕的是家破人亡。”

“特別是孩子,陛下,奴才是個無後之人,但家裏有個侄子,奴才這侄子腦袋瓜不是很靈,原因便是小時候曾經被人用蒙汗藥給迷了心智拐走了。”

“陛下不知當時我家裏有多崩潰,我那弟弟為了找回孩子四處奔走、四處花錢磕頭,最終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來,而就在尋找他的過程中,我們那家已經散了一半!”

“所以奴才認為,事情涉及到拐騙孩童婦女對百姓來說乃是家破人亡的大事,不能姑息,若聽天監已經掌握大威排幫犯罪證據,就應當讓他們去查。”

他語重心長的說道:“而且,除惡務盡!”

徐楙呆住了。

他以為有熱鬧可以看,結果來看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熱鬧就是他家在家破人亡……

太狩皇帝點點頭道:“萬公公這番話確實說到人心坎裏了,青龍王聽旨!”

青龍王上前行禮:“微臣接旨!”

太狩皇帝說道:“拐賣婦女孩童是歷朝歷代大罪,聽天監若有所察,那便追查到底。但是,此案涉及我大漢功臣,務必要小心和嚴謹,決不能冤枉好人!”

青龍王說道:“臣領旨。”

他退入龍柱陰影中,看向萬公公的目光充滿迷惑。

滿朝百官看向萬公公的目光都充滿迷惑。

這不是黃泉監的作風!

徐楙的紅臉膛變成了白臉膛,他使勁的呼吸幾口氣,猛然身軀一軟倒向旁邊的周俊。

周俊趕緊讓開……

大殿裏頭有點亂了。

招待寺這會也有點亂,侍衛們成隊的趕往大門,有人在喊‘抓到一個刺客’。

王七麟的窗戶朝向後花園,他看不到大門口,於是改成去徐大房間。

推開門後他又改成去沈一他們的房間,沈一正坐在蒲團上參禪,雙目緊閉、面容肅穆,真是一個俊秀和尚。

徐大風風火火的趕了過來,嗑著瓜子幸災樂禍的笑:“哪裏來的傻刺客敢到招待寺來行刺?”

王七麟抓走半把瓜子,道:“扯什麽犢子?我不就在這地方被刺殺了?說的這裏好像固若金湯一樣。”

徐大說道:“現在加強了防護,確實固若金湯。”

樓下有小二急匆匆走過,一名官員攔住他問道:“小二哥,哪裏來的刺客?”

小二說道:“回稟大人,小人不清楚,好像是從地裏被揪出來的。”

正在嗑瓜子的王七麟和徐大楞住了,他們倆面面相覷:

“不會是阿黃吧?”

“阿黃來這地方幹什麽?不能,不能是他。”

話是這麽說,王七麟翻身從窗口跳了下去,直奔招待寺大門而去。

招待寺大門口正是一場激戰,一隊侍衛列隊出擊,刀槍劍戟齊全。

旁邊有人喊道:“大膽刺客,還不束手就擒?”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王七麟耳朵裏:“本公子不是刺客,都與你們說過了,我是來找王七麟王大人的!聽天監銅尉王大人!”

又有醇厚好聽的聲音響起:“這人是來刺殺王七麟大人的,不能讓他跑掉,抓住他,拒捕則殺!”

一聽這話王七麟跑的更快了,人未到先開口:“誤會誤會,這是本官一個朋友!”

侍衛們並沒有因為他到場而放松警惕,又有一隊衛兵趕來,他們雙向包圍了黃君子。

黃君子怒氣沖沖,無能狂怒。

王七麟與侍衛長交談,侍衛長很不高興:“王大人您應當知道招待寺是什麽地方,要進入這裏,就得堂堂正正的從門走,該登記就要登記、該通報就要通報,這用遁術從地下鉆算什麽事?”

經過之前的刺殺事件,招待寺內布下了禁法大陣,像是結界和一些道法在這裏就不能用了。

所以黃君子也是倒黴,他的五行遁術這次遇到了天敵,鉆到墻邊就讓人給發現了,差點沒讓人給宰了。

王七麟向侍衛道歉,拉著黃君子的胳膊說道:“我這手下是鄉下人,從小地方來的,第一次來長安府,所以犯下大錯,還請大人諒解。”

看到他認錯態度好、姿態低,侍衛長沒有再為難他們,揮揮手帶兵撤走。

王七麟看向周圍,先前那醇厚好聽的聲音有問題,這人故意曲解黃君子的話,如果侍衛們被他的話誤導了,那估計如今他就要給黃君子收屍了。

黃君子陰沈著臉說道:“沒想到本公子與你們漢朝禁軍的第一次交手,竟然是在毫無敵意下展開,哼哼,也就本公子此時對他們沒有敵意,否則……”

“否則你早死了。”王七麟沒好氣的說道,“大白天的你跑來幹什麽?”

黃君子爭辯道:“但是本公子起碼沒有輸,更沒有投降,而是與他們戰鬥到了最後一刻,要不是你來的快,本公子還要與他們血戰三百回合。”

王七麟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來的路上,看到禁軍的神臂營被調動了,用不著三個回合,他們能在你身上插上三百支箭!”

神臂營是新漢禁軍中的神射手,所用的弓弩叫做神臂弓,所以他們被稱為神臂營。

塞外各族沒少吃神臂弓的苦頭,聽到神臂營名頭,黃君子終於老實了。

王七麟問道:“你大白天來這裏找我做什麽?”

黃君子湊近他低聲道:“找你求助!”

王七麟心裏一緊:“你娘!這可是帝都,你們別在這裏搞事,會死許多人的!”

黃君子委屈的說道:“我們沒搞事,是有人搞我們,不對,是有鬼搞我們!”

“鬼!”

黃君子鄭重的點頭:“對,我們有兄弟被鬼給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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