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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二次修改,共增加1600字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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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都在這瞬間安靜了。

藺姝姝的聲音很溫柔, 溫柔就像是耳旁的一陣風輕輕拂過,轉瞬即逝的,不見蹤影。

燕無血色的眼僵住了, 裏頭的血氣似乎淡了一些,他低頭看著懷裏的藺姝姝, 看著她那雙笑著的眼睛。

她的眼睛彎彎的,裏面藏著笑。

燕無看見她的笑,忽然呼吸都快忘記了。

他的手忽然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全身瞬間冰涼。

她要去哪裏?有誰在等她?

娶妻生子,一生順遂?!

燕無的眼睛再次被血氣與黑色的魔氣氳滿, 他的嗓音像是銹鐵在摩擦:“你再說一遍。”

藺姝姝都沒有力氣眨眼了, 心想, 她哪裏還能再說一遍呢。

這些話, 只能說一遍,她甚至覺得自己的手都擡不起來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逐漸脫離出身體,也掙脫出了那靈箭的操控,可是她想動彈身體卻是不能了。

眼前的燕無也變得模糊起來,看不清楚了。

藺姝姝睜大了眼睛,終於看到了燕無。

燕無的樣子, 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 幽冷的赤紅色眼睛裏盡是恨意,沒有一點暖色。

她便想起了他心裏高興時望向她時的那雙發著光的眼睛,還有他垂著眼睛低下頭來時那對毛茸茸的耳朵,可愛極了。

可惜了,她要死了,都不能看見燕無那樣看著自己的目光了,也不能再摸一摸他的耳朵。

臨死之前, 她想用幽州王室後人的骨血力量嘗試為燕無做最後一件事——將燕無吞下的那顆妖丹替他融進身體修為裏,其次,解開鎮歲的封印,這是燕無一直想做但沒能做到的事情。

或許她可以,她試一試,成也是死,不成一樣要死了。

藺姝姝想著,烏黑的瞳孔漸漸開始渙散下來,在徹底沒有焦距前,她閉上了眼睛。

燕無的手還捏著她的心,可看到她閉眼的那一瞬,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僵住了。

他不敢動,一直嗡嗡嗡響的腦子裏發出錚得一聲響。

急促的叫喊聲不受控制:“姝姝——!”

燕無冷得嘴唇都在哆嗦,一種後知後覺的害怕和後悔湧了上來,幾乎將他吞噬。

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別的,他就看到懷裏的藺姝姝渾身都開始發光,是那種瑩白色聖潔的光,伴隨著的是空氣裏開始飄散的芬芳的花香——是她血液的甜香。

藺姝姝的身影開始變得看不清楚,她被那一團光包圍著。

燕無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那張寒意透徹而蒼白的臉此刻全是慌亂無措。

先前的逼問和偏執好像都成了可笑的事情,他的心裏生出濃濃的不安,他害怕。

“姝姝……”

燕無腦子裏有一根筋像被拉直了,他慌亂地掃了一眼右手,臉上血色全無,他嘗試著將手裏的心放回去。

可她的心口那麽大,一直在流血,血就像是將那個口子堵上來,心好像已經不跳了,僵直地堵在了那裏。

燕無的手和腳都僵麻掉了,他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一朵白色的九瓣花靜悄悄地在她胸口綻放,緩緩地開放,美不勝收。

“這是……傳說中幽州王室血脈動情之後臨死之前,心脈會開花,竟是真的。”

人群裏,不知道是誰低聲驚呼了一聲。

可隨即,沒等人看清楚,那朵聖潔的花和那白色的光暈一點點淺淡下來。

然後那光暈一點一點將燕無包圍了起來,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把燕無呼吸急促,面色慘白照得一清二楚。

沒有人知道這究竟發生了什麽,都楞在原地,一時忘了動作。

直到看到那白色的光暈從燕無身上退去,帶著一抹幽藍色,一同消失,最後再是從他手上徹底消失。

空氣裏留下的,只有那一股花香,其餘的,什麽都沒留下。

不,還是留下了些什麽——

燕無銀白的長發便恢覆成了黑色,頭頂上方的兩只銀白的狼耳朵也消失了。

他的模樣看起來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甚至,燕無手上的黃金鐐銬化作了一堆焦炭,上面的裂紋清晰,仿佛人輕輕一扯,這把廢了的封印寶器便是徹底作廢了。

這變故太快了,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燕無!你……你瘋了嗎?!”

南麒見到藺姝姝連一抹屍骨都沒有留下,倒抽一口氣,渾身都在發抖,手執獵魔劍就沖了過來。

燕無還是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可懷裏卻再也沒有了人。

他低垂著頭,黑色的長發垂落下來,有一些垂在地上,沾了血也看不清楚了。

燕無忽然伸手,抓著那沾了血的頭發往嘴裏塞,那些頭發,都是她的氣息。

她還在,對,她還在……

她還在……她還在……

他的眼神茫然而執著。

南麒的獵魔劍往燕無的心口刺去,剛才那一幕太震撼了,他心頭壓抑著怒火,此時沒有理智可言。

藺姝姝這樣好的人,就被燕無掏了心死了。

獵魔劍沒有刺入燕無的身體裏,反而,空氣裏傳來刀劍相撞的清脆的聲音。

南麒看著那些忽然消失了的劍修又從旁邊冒了出來,其中一個便擋住了他的那把獵魔劍。

緊接著,他看到燕無被齊王帶來的人給包圍住了。

與其說是包圍,不如說是保護。

他們將他包圍在其中,不想他受到任何傷害。

燕無還是低垂著頭跪坐在那裏,嘴裏吞咽著自己的頭發,動作麻木,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沒說話。

“小友,你們,不是我們對手,我奉勸你早日帶著你的人離開這裏,剩下的事情,便不用多管了。”

齊王躲在人群後面,那張與燕無像了九成的臉上沒有多少笑意,反而十分陰冷。

說完,他看向燕無,視線下垂看向燕無手裏。

原本該在他手裏的幽州王女竟是憑空消失了。

那顆心,就被燕無攥在手裏,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能讓燕無吃下。

不過沒事,燕無這只‘蠱’,於他來說,還有大用!

南麒看了看對手的人數,咬著牙退回到了南珠和小杏前面。

小杏的哭聲悲痛欲絕:“小姐……你怎麽可以殺了小姐!她對你這麽好!她對你這麽好!你怎麽能殺了她!”

南珠的臉色蒼白,除了害怕,傷心,還有氣憤:“燕無,你是人嗎?!你竟然把姝姝的心都掏了出來,你怎麽下得去手!你怎麽舍得!她哪裏得罪你了,讓你這樣對她!你不要姝姝給我啊,給我哥啊,你為什麽要殺了她!”

小鐵爪在一邊化作人形,哭聲難受。

南麒的眼圈通紅,死死抿著唇才是沒讓眼淚落下來,他握緊了手裏的獵魔劍。

他想不明白,之前兩個人還好好的,燕無怎麽忽然就下這麽個狠手。

如果之前她闖進房裏的話,如果他把藺姝姝拉到自己身後護著的話,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燕無一直沒有動,不論誰在責罵他,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齊王瞇了瞇眼,不想與南麒等人廢話下去,手指不知道挽了個什麽姿勢就看向燕無。

可燕無竟是沒有半點反應,依舊是跪坐在那裏,沒有動靜。

他不受自己操控了,漆溝族的那個靈箭失去了效果。

齊王皺緊了眉頭,試過幾次後,終於放棄,給幾個劍修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劍修就上前,準備將燕無捆綁住後帶走。

他盯著燕無手上已經成了焦炭的鎮歲,臉色便越發難看起來。

這把封印寶器竟會在這種時候龜裂,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的,是藺姝姝的死解除了這把鎮歲嗎?

小杏的哭泣聲從耳旁傳來,聲聲泣血:“小姐,小姐死了,什麽都沒有了。”

燕無的眼睛裏依舊是迷茫的,他擡起頭來,不解地看向小杏,小杏哭得眼眶通紅,眼淚在臉頰上亂流,甚至五官都看不清了。

他張了張嘴,想問問她在說什麽,他的耳朵裏怎麽都是嗡鳴的聲音,他聽不見,只看得到她的嘴唇在面前翕動。

他腦子裏一片空。

小杏究竟在說什麽,為什麽他聽不見,姝姝呢?

姝姝呢?

對,姝姝,姝姝在和他神交,就在房間裏,這會兒怎麽不在他身邊了?

為什麽他醒來了還跑到了外面,為什麽他會跪坐在地上,為什麽周圍那麽多人,小杏和南珠是什麽時候來的?

這些拿著劍的人是什麽人?

燕無擡起頭來,漂亮的臉上此刻極為蒼白,臉頰旁的那一抹血色給他增添了濃麗的色彩。

可他此時臉頰上冷汗如雨,鴉羽般的長發此刻都被冷汗浸透了,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裏沈沈地被壓上了一塊巨石。

他動了動手,無意識地做了一個撈的動作,可惜什麽都沒撈到。

燕無想站起來,可他的膝蓋像是釘在了地上,僵麻掉了,他動不了。

不行,他得回屋裏去,姝姝,姝姝還在等他呢,他怎麽自己跑出來了?

燕無雙手撐著地,神情癲狂地站起來。

他得回去。

“把他帶走。”

耳旁是一道熟悉的聲音。

總算是聽到聲音了,燕無擡起頭就看過去,這一看,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人隱在黑暗裏,月光照下來,他只露出了半張臉,可燕無一看,就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他當然認得出來。

他是齊王,拋下他娘,丟棄他,又在十多年後把他帶去齊王府的齊王。

那張與他像極了的臉,他此生最恨。

燕無幾乎是下意識的,渾身都繃緊了,做出了防禦的姿勢。

可他瞬間就被四面八方的刀劍攔住了,被強迫著跪在地上。

他只要稍稍一動,那些刀劍就能將他割傷 。

燕無心裏的茫然湧上來,他根本不管不顧,用力伸手一推,也不管那些刀劍在身上割出來的傷。

他身上有一股力,是這掩月庵的結界壓不住的,那些劍修被他一下撞飛,摔在了滿是血漿的地上。

齊王見了,皺了皺眉頭,暗暗朝著後面走了一步,他的前方,是重新站在他面前的劍修。

燕無扭頭環視四周,琥珀色的眼裏是凜冽與緊張,他的心跳得很快,他有一些不祥的感覺,就像是被人封印了剛才的記憶一樣,他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他朝著前面走了一步,那些倒在地上的劍修都後退了一步,不敢動。

燕無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浸在鮮血裏落在地上的那根龍骨血鞭,他彎腰將那根鞭子撿了起來。

這是……這是姝姝隨身帶的,怎麽這鞭子在這裏?她也從屋子裏出來了嗎?

燕無的心跳得極快,神情癲狂而猙獰,可他嘴裏無意識地問出了聲:“姝姝呢?”

他的聲音很輕,可是在場的人還是聽到了他這一聲呢喃。

“你還有臉提小姐!”

小杏帶著哭腔的聲音忽然在耳旁響起。

“小杏!”南珠緊張地喊她。

燕無一下擡頭看過去,這就看到了小杏揮起來的拳頭,直接朝著的他面門打來。

他竟是沒有反應過來,任由小杏一拳頭打在他眼睛上。

小杏撲過去,想起剛才小姐的慘樣,恨不得就拿了刀劍直接殺了燕無,她恨得不行。

“你怎麽可以殺了小姐!她對你那樣好!你怎麽可以殺了她!”

小杏的話,燕無終於可以聽到了,那幾乎就是在他的耳旁炸開的。

“什麽意思?”燕無的指尖都在發抖,他的瞳孔一下子就緊縮起來。

他抓住了小杏的手腕,壓低了嗓音追問。

他怎麽可能殺了藺姝姝?

他們約定好了,她是他的,以後,她都不會離開。

約定好了的事,他怎麽可能殺了她?

小杏的眼睛都赤紅了,那些劍修都躲遠了燕無,很是害怕,可她一點都不害怕,她瞪著燕無,死死瞪著他,像是兩雙眼睛就能把他殺死。

“你還有臉問我什麽意思?”小杏說著,鼻子就一酸,想起了從小現在小姐對她的好,眼淚就掉下來了,她哽咽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你還有臉問我什麽意思?!小姐被你殺了!你,你,你把小姐的心都……都挖出來了!”

說完這句話,小杏哭得上氣不接下,渾身都沒有了力氣,想打燕無都打不了,她哭著自責自己沒用。

要是她也能修煉就好了,如果她是個厲害的人就好了。

那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小姐死了,仇人就在她面前,她都殺不了,她連打他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

小杏滑倒在地上,哭得嗓子都要啞了。

燕無擡頭,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南麒和南珠,還有鐵爪。

鐵爪四肢著地,看著他的目光竟是都是仇視。

他不信,他怎麽可能會殺了她?

可就是這個時候,腦海裏卻有可怕的回憶在浮上來,一下子像是沖破了什麽障礙,爆發了出來。

還沒來得及去看,燕無就覺得渾身都好冷,胸膛裏更像是有人在攪動著,翻滾著血氣。

齊王想讓劍修趁著燕無發楞的時候將他束住,可那些劍修只要一靠近他,就會被燕無身上的妖邪魔氣給傷到,一時之間,竟是沒人能靠近他。

燕無沒動,更是生出不敢去看那些記憶的膽怯。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踉蹌著步子朝著後面的屋子跑去。

藺姝姝肯定在屋子裏等他,他們之前在睡覺,在神交,小杏什麽都不知道,就當著他的面胡說八道試圖來騙他。

他現在也沒那麽笨了,藺姝姝教他讀了一些書,講了一些道理,他不是什麽都不懂。

門是開著的,燕無擡腿就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淩亂的床鋪。

床鋪上沒有藺姝姝。

他的胸口,血氣翻湧得越發厲害了一些,他睜大了眼睛,朝著屋子裏掃去。

這間小平房很小,視線往裏面一刮,什麽都能看到,可他就是什麽都沒看到。

沒看到她。

南麒握緊了手裏的獵魔劍想追上燕無,可他被那些劍修攔住了。

南珠小心翼翼地過去,把小杏拉起來往後退,退到了南麒身邊。

齊王不知道在想什麽,並沒有下令讓那些劍修殺了他們。

南珠狠狠抹了眼淚,讓小杏別哭,然後,她遲疑了一下想安撫小杏或許這裏面是有誤會,可是,她親眼都看到了,這哪裏會有什麽誤會。

不管是什麽原因,燕無就是殺死藺姝姝的兇手,他親手挖出了她的心。

這件事,是不會錯的。

燕無的頭很疼,他閉上了眼,深呼吸一口氣,一幕幕,全部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她說後悔,想起來他發狂的行為。

他都想起來了,想起來她就死在了他懷裏,那個時候,他一遍一遍地問她,她卻用平靜的眼神看著他,告訴他她後悔。

他受不了,他真的受不了,接下來的事情,他不敢去想,也無法想象。

燕無低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右手,腦子裏的那一幕清晰異常,他的手穿過了她的胸膛,狠狠抓住了她的心。

惡毒而殘忍。

她的心被他捏著,他的指甲穿過心上那些肉,鮮血從他手心裏蜿蜒下來。

她的心血流了很多,流到最後,心上沒了血。

她死了。

死之前,她給他留了話,告訴他什麽?

對,她對他說,讓他不要太難過,她馬上就要去一個很好的地方,還說那裏有人在等她,還說,讓他好好的,娶妻生子,一生順遂。

燕無慘白著臉,這句話就像是聖潔的低語一樣,而他——怎麽配得上!

他踉蹌著後退,只覺得周圍都是血,血淋淋的,天旋地轉之間,他看到前面是她蒼白的笑臉。

他記得,記得神魂裏,最後一幕,最後一幕明明是她溫柔地找到了他的妖丹。

她什麽都沒說,輕輕地溫柔地親了親他,他便感覺神魂舒暢,那顆妖丹被他融化在了體內,徹底化為了他的修為。

她還輕輕摸了摸他手上的鎮歲,同樣什麽話都沒說。

他還想親一親她,抱一抱她,可是沒來得及。

後來就醒了,醒來後,天地崩塌了,她死了。

藺姝姝死了,他不願意接受這件事。

他不願意相信她是被自己殺死的。

姝姝死了。

燕無唇瓣動了動,忽然就嘔出一口鮮血。

鴉羽般的長發忽然在這瞬間迅速失了顏色,重新變回了銀白色。

他的腦子裏突突跳,眉眼猙獰起來,神情近乎癲狂,腦子裏沖撞的兩波記憶將他碾壓著,折磨著。

一面,是她說後悔,他將她折磨致死。

一面,是她溫柔地拂過他的心,替他解了妖丹。

燕無終於崩潰了,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麽,琥珀色的眼裏快要凝出血來,露出恐懼和痛楚。

他在發抖,如篩子一樣劇烈地發抖。

她明明說後悔了,為什麽還要替她把妖丹的事情解決,免了他淪為沒有感情的惡畜的後果,為什麽要替他把鎮歲的封印解開了?

她明明,明明說後悔了……

她死了,她死在他懷裏,化作了一團光,徹底消失。

就連令人緬懷的屍身都沒有留下。

燕無的心像是被撕咬著,後知後覺的痛楚瞬間絲絲蔓蔓地將他包裹住。

恐懼,痛苦,愧疚在他心裏長成了一張網,那張網束縛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睜大了眼睛,眼淚撲簌簌地就掉了下來,月光下看去,竟不是透明色的,是帶著一些血色。

燕無大口大口喘著氣,手按在血肉模糊的胸口。

他怎麽會把藺姝姝殺了呢?

她對他那麽好,他怎麽會殺了她呢?

他受不了,受不了。

腦袋突突的痛,他受不了。

燕無忽然舉起自己的右手,盯著看了好幾秒,那右手上,沾滿了她的血。

他雙目赤紅地伸出左手,一下擰斷了的右手。

他要將右手扯斷的時候,後面撲過來的劍修不要命似地在他身上貼下了符咒,一把將他撲在了地上。

地上揚起了一地塵灰,帶著血的味道,燕無的臉色慘白,是痛苦難受的神色。

齊王走進來,眉頭一皺,“將他帶走。”

燕無沒有任何動靜,好像生與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

他蜷縮著身體,臉埋在了泥灰之下,沒有了半點活著的意願。

前一秒他還在高興與歡愉之中,如今,一切就都失去了。

藺姝姝死了,他沒有她了。

她為什麽說後悔,為什麽又對他那麽好,她究竟,究竟心裏有沒有他……

她愛他麽?

燕無的心裏在瘋狂的呼嘯,執念像是樹根一樣,紮進了他的腦子裏,令他癲狂不安,恐懼害怕,後悔羞愧。

他渾身都在發抖,長發將他的臉都埋了起來,他甚至連問清楚這件事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親手殺了她。

“燕無!你把姝姝殺了,就想自己這樣死嗎?你是不是太便宜自己了!這裏的一切你不覺得奇怪嗎?你不問一問齊王來這裏的目的麽?!”

南麒握緊了獵魔劍,站在不遠處,溫潤的臉上也有點血跡,此刻聲音都沈了幾分。

齊王冷冷看了一眼南麒,命人去解決了他。

南麒的話就像是一支呼嘯而來的利箭,深深地紮進了燕無心裏面。

是……他把她殺了,就想這樣死了,是不是太便宜自己了?

南麒沒等到燕無半點回應,空氣裏只有那些撲過去的劍修刀劍相撞的聲音。

燕無就像是要死在那裏,被砍成肉塊爛進泥裏,連掙紮都放棄了。

南麒眼中都是憤怒和失望。

可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痛苦的狼嚎聲傳遍了整個掩月庵。

只聽轟得一聲,壓在燕無身上的劍修全部飛了出去,這間屋子一下被炸開,轟然倒塌。

一股魔氣從倒塌的屋子裏滋生出來,那魔氣濃郁無雙,帶著邪佞的氣息,沖撞著抑制修為的掩月庵結界,整個掩月庵中魔氣狂肆而出,那些地上的肌骨血肉都是魔氣的養分。

南麒護著南珠和小杏連連後退,空氣裏魔氣太濃了,他這樣的修士竟都是覺得寸步難行,靈力被阻。

鐵爪看著前方,遲疑了一下,還是跟著南麒他們後退幾步。

齊王看著屋子的方向,那下面是燕無,他心裏暗道不好,燕無要化魔,當機立斷說道:“走!”

他轉身用了一張符咒,就往結界出口奔逃。

空氣裏所有的一切好像在這瞬間靜止了,那魔氣瞬間撞碎了掩月庵的結界,細微的靈氣波動蕩漾在空氣裏。

結界潰散,外界的靈氣一下湧入,可轉瞬之間,靈氣化為魔氣。

那魔氣就像是延綿十萬裏燒出去的烈火,一下將這一片山林都覆蓋住。

山林中百獸驚恐地嘶吼,鳥族淒慘地鳴啼,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充斥著恐懼。

與此同時所有人身上的那種掩月庵結界的禁制好像都散掉了,修為回歸,可因為濃郁的魔氣而寸步難行。

南麒眉目一凜,握緊了手裏的獵魔劍,他回頭,沈聲吩咐南珠:“帶著小杏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哥!”南珠哭著,卻是咬緊了唇, “你也一起走!”

南麒只說道: “走!”

掩月庵眾人是齊王所殺害,他雖然不知道齊王來這裏的目的,但必定和燕無有關,是他將燕無和藺姝姝帶來這裏,他不能就這麽走。

鐵爪的妖力回來,他仰天長嘯一聲,忽然就變身巨型。

南珠抹了抹眼淚,抓住鐵爪脖子裏的毛,帶著小杏直接跨坐了上去。

鐵爪嗷嗚一聲,回頭又看了那倒塌了的屋子,最終扭過頭,快步朝著來時的方向離去。

南珠忍不住回頭,只看到她哥站在人群外,攔住了齊王等人。

魔氣與血氣均是朝著那倒塌了的屋子湧去,妖邪異常。

漆州城內人都感受到了這一波撼動,所有人都朝著這一處的山林看去。

有修為高深者眉頭緊鎖著,神色大變,驚恐萬分:“有巨魔出世!”

燕無一下從倒塌裏的屋下面騰飛而起,高高騰空在掩月庵上方,他的周身都被黑色魔氣繚繞著。

那一輪血月就在他身後。

漸漸的,那血月的光澤都快被淹沒了。

他擡起頭時,面無血色,慘白如鬼魅,眼神赤紅,卻很平靜。

齊王擡頭對上他眼睛的那一瞬,竟是頭皮發麻,他轉頭吩咐:“立刻離開這裏!”

就像是壁虎斷尾,齊王咬了咬牙,他算計來算計去,一切都算到了,就是沒算到現在這一出。

藺姝姝的心沒有得到,而燕無身上的鎮歲竟然就這麽裂開了,鎮歲一解除,燕無這個惡畜的妖邪力量便再也壓制不住,他們這裏所有人,都不是他對手!

燕無像是一支箭一樣,猛地朝著齊王沖去。

齊王身邊的劍修恢覆力量,全部護在他身側,可那也只是擋了燕無一時而已。

他只用一只左手,就擰斷了那些劍修的劍。

夜空下,他如修羅一樣,周圍的血氣都化作魔氣滋養著,竟無人能敵。

齊王看著這張朝著自己走來的像極了的臉,神色卻還能保持鎮定, “古有禁術,能覆活亡靈,而我知道這種禁術,藺姝姝,可以覆活。”

燕無聽了,一雙血色的眼睛盯緊了他,眼底已無人情,只餘冷漠,陰鷙,殘獰,癲狂。

他聲音嘶啞,聽不出是在發抖還是在笑——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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