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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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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流放

正當他們不知如何應對這事的時候,朝廷來了旨意:將張家全家流放北地。

原來,永平帝下旨抄張家,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張楊的親朋故交、同年師兄弟等紛紛上書,說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事,大靖律法亦沒有這項規定,而張楊也辯駁說,張家遷入桃花谷,發現那些烏龜後,他父兄已經下令不準驚擾,更遑論吃烏龜了。

這些人中有張楊岳父曹淵、趙耘岳父汪正松以及周夫子弟子門生等,個個都言之鑿鑿,端出律法條文,又指出胡鎮乃一世家紈絝,曾在清南村欺男霸女、無所不為,連童生試都敢插手,其言辭不可信雲雲。

這情形卻讓永平帝更加憤怒,一腔怒火不得瀉出。

他親自下旨,責令大理寺和刑部比照“十惡”中的大不敬,火速定案,將張家一家都定了流罪,流放兩千五百裏,竟然繞過了大理寺正卿汪正松。

永平帝乾綱獨斷、一意孤行地定了此事,以為會引起極大風波,不料,先前反對的人都靜悄悄地一聲不吭,再無人提此事,連張楊也不喊冤了。

這反常行徑雖讓他疑惑,卻再不肯轉圜,遂派快馬去湖州傳旨。

隨同這道聖旨來的,還有另一道聖旨:將青山醫學院院長秦楓之女秦渺賜予榮郡王第五子洪霖為妻。

秦楓拒接聖旨,說小女已經定親,如今女婿在邊關殺敵,雖然下落不明,斷不能背棄婚約另行聘嫁。

來傳旨的內侍覺得不可思議:他在皇宮呆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敢拒接聖旨的人。

一怒之下,自顧將聖旨擲於秦楓面前,拂袖而去。

秦楓豈能讓他留下這東西。上前一把攥住他胳膊,強命他帶回聖旨跟皇上覆命。

內侍氣得直哆嗦,胡亂喊道:“反了!這可反了天了!敢威逼傳旨內侍……”

秦楓將他連同護衛一起推出院子,然後關上院門。

那護衛見情形不對。就想動兵器,卻被內侍攔住了。

他道,他們幾個是來傳旨的,不是來逼殺人的。若不然,就算這門親事最後成了,在洪五公子面前也落不到好,不如這樣……

最後。他們將聖旨留在了醫學院,急慌慌地跑了。

秦楓冷笑:橫豎他沒接這聖旨,管你留在何處。

結果。醫學院擱置聖旨的那間屋子楞是再沒人敢靠近。

鄭家人得了消息。自然是心如刀絞,可又沒有法子。

這時候,醫學院有人從邊關回來,說鄭家大少爺沒死,如今在二皇子帳下效力呢!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沖淡了這些日子以來的愁雲慘霧,鄭家、秦家一片歡騰。

然而。鄭家的歡欣如同剛煮沸的開水,還沒翻花哩,就被一瓢冷水給澆下去了。

鄭老太太得知大孫子沒死,立即精神百倍,讓青木馬上去桃花谷,把這消息告訴菊花,也讓張家人歡喜歡喜。

劉氏急忙附和,說娃他姑姑最是心疼葫蘆,知道這信兒不定多開心,也能沖一沖抄家帶來的黴運,讓她心裏好過些。

秦楓便阻攔道,如今鎮軍圍住桃花谷,不讓親友進谷探望,還是不要惹事的好,省得給張家添麻煩。——他是怕鄭家知道香荽受傷和玉米被狼吃了的消息。

鄭老太太這兩天氣受夠了,捶著桌子喊道:“咱們不進去,就在外邊喊。咱不惹他們。有本事把天遮住,讓聲音傳不進去,老娘就服他!”

鄭長河也道:“就是。挑一個嗓門大的,就站在林老頭家門口喊。看他能把我咋地?”

黃豆忙道:“我去,我嗓門大!”

正吵嚷間,馬小六飛奔進來,緊張地說道:“不得了了,老爺,外邊都傳玉米叫狼叼走了。”

青木不敢相信地問:“你說啥?”

馬小六紅著眼睛道:“有人聽桃花谷的差大爺說,玉米叫狼叼走了,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鄭老太太往後一倒,又一次暈了過去。

葫蘆死大悲,抄家大驚,葫蘆生大喜,如今覆又大悲,鄭老太太終於爬不起來了,昏迷不醒,不時說胡話;鄭長河則口眼歪斜,老病覆發了。

秦楓見無法再隱瞞,只得告訴了青木兩口子桃花谷內的情形。

這已經不是滔天的仇恨可以形容的了,青木父子都陰沈得可怕,劉氏抱著痛哭的紫茄淚如雨下。

秦楓拍著青木的肩膀道:“不管你心裏如何恨,眼下都不宜莽撞。這個風頭一定要暫避的,不然,於張家毫無益處。”

青木幾乎咬碎一嘴鋼牙。

黃瓜和黃豆對視一眼,轉身去書房忙碌去了。

公孫匡得了旨意,再也不想留在桃花谷,一面將此地情形具本上奏,一面令梅縣令暗中調查此案,發賣張鄭兩家山林田地和鋪子以及奴仆,又封了張宅和桃花谷,只留二十鎮軍在谷口把守。

他則押解張家老小和抄來的財物,並用一輛豪華大車拉著那只最大的烏龜,當天下午就啟程了。

這一長串人剛出桃花谷,立即引起人們的註意。

首先是張家的佃戶雇工,飛奔向山外,要去告訴鄭家,沿途又不住地告訴人,那些在田間勞作的莊稼漢和家中忙碌的媳婦婆子、學堂裏讀書的娃兒,都紛紛趕到村路旁等著。

等張家人走過來的時候,人群鴉雀無聲,只有衙役和軍漢的呵斥聲“離遠些”。

人們看著張家人戴著枷鎖腳鐐,跟串魚似的穿成一長串,除了鄭氏——她被允許背著香荽,連山芋和紅椒都拖著腳鐐,面上雖還算鎮定,卻再無昔日的光鮮,先是酸澀,繼而恐懼,不少人都低頭擦淚。

快到鄭家門前的時候,一個媳婦終於忍不住了,嘶聲哭喊道:“麻蝦,咱不讀書了!咱再也不讀書了!娘再也不想你當官了——”

原來是劉大順的媳婦。

她是個心眼窄小的女人,一心想要兒子跟張楊、趙耘,還有小叔劉四順以及泥鰍那樣,成為有功名的出息人,如今見往日不知多羨慕的張家,忽然落到這步田地,那心理就崩潰了。

這一哭喊,引起無數人應聲,都說在家種地,雖然日子苦些,落個平安。

張家養了個兒子中了進士,當年的風光喜慶似乎就在昨天。清南村人看著張家發家、富貴,如今卻戴著枷鎖腳鐐被流放幾千裏,背井離鄉。

這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讓那些望子成龍的爹娘都心寒恐懼,竟然有許多人當場決定:讓兒子退學,這書不能念了!

兒子再出息,還能比得過張楊?

他們再做善事,還能比得過張家?

就這樣的,都被抄了家,他們還有指望麽?

太可怕了!

張家這家抄得莫名其妙,也說不出個名堂來,說是烏龜引起的,但就算張家以前沒搬去桃花谷住的時候,那些烏龜還不是在那地方自在地活著,也沒見人來管它們。

這山野池塘,哪裏沒烏龜,農家人實在想不通這彎彎繞。

公孫匡傲然騎在馬上,先是見人群靜寂無聲,那畏懼的神色讓他十分享受,接著,那媳婦就來了這麽一出,使得他臉色都黑了。

不得不說,這媳婦喊出了世間事的真諦!

他見群情激奮,壓住怒氣,對營指揮使丟了個眼色。

營指揮使便大喝一聲,鎮軍們齊齊大喝,人群才重新安靜下來。

沈重的壓抑之下,忽然一個小女娃脆聲喚道:“香荽!”

香荽轉頭面向人群,望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她便甜甜一笑,回應道:“墨鯽!”

墨鯽站在舅舅身前,使勁憋住眼淚,望著病怏怏的香荽不住吞聲。

香荽卻一直對她笑,見她傷心流淚,她忽然道:“墨鯽,把我的位子留著,甭讓旁人占了去,我很快就要回來的。”

墨鯽聽了一楞,急忙點頭道:“嗳!我幫你留著。”想想又問:“你多長時候回來哩?”

香荽道:“不曉得哩。許是兩年,也可能半年不到我就回來了。到時候我給你帶好東西。”

墨鯽聽了十分高興,連聲說好,還叫有好吃的也帶些。

兩人的對答讓圍觀的鄉民和押解他們的軍漢都聽呆了:怎麽覺得這娃兒不像是被流放的,倒像是出門去游玩的?

一個男娃忍不住問道:“香荽,你們……你們不是被流放去麽?”

被流放還這麽開心?

香荽也對他甜笑道:“是呀!娘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不然,我們還不得出去看看哩!出去逛一圈,看看外頭的世面,好過在家坐井觀天。”

營指揮使跟見了鬼似的望著一臉無所謂的小女娃。

公孫匡卻心中一跳,看著這個小女娃,眼神不由自主地瞇了起來。

聽她這麽說,紅椒和山芋又轉頭對妹妹笑,他們臉上都沒有悲傷的神色,這讓小娃兒們放松下來,紛紛開口,有問的,有道別叮囑的,有安慰的,忽然就熱鬧起來。

人們跟著隊伍,到了鄭家門前,青木和劉雲嵐帶著黃瓜、黃豆、紫茄和青蓮,正等著呢。

黃初雨也站在紫茄旁邊,看見張家人過來,各自叫一聲“紅椒”“香荽”,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另有李家的、趙家的,一大群人都滿含關切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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