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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雅間之外乍然相見 “哪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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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志遠拿著宋桐遞過來的宛紅帖看。

宋甜也湊了過去, 卻見上面寫著:“謹具金緞二端、紅緞二端、珍珠一匣、赤金頭面一套、內造玉梨酒二壇、內造玫瑰花餅二罐。眷生黃連頓首拜。”

宋志遠看著手中的帖子,口中嘆息著道:“甜姐兒,單憑這禮單, 就能看出你黃叔叔待你還是很慈愛的。”

宋甜點頭道:“這裏面都是女孩子喜歡的。”

這時候小廝已經引著黃子文到了外面,宋志遠忙帶了宋甜出去迎接。

他們剛出去,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便走上前來, 錦衣玉帶,面如傅粉, 唇若塗朱,形容俊秀, 舉止謙恭,正是黃太尉的侄子黃子文。

黃子文早看見了宋志遠身側立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 鼻子長得與宋志遠有些像, 臉小小的,眼珠子卻又大又黑, 烏雲罩頂,面無表情,一副別人欠了她幾千兩銀子的模樣, 嚴肅得很, 應該是叔叔提到的宋志遠的獨生女宋甜。

他喜歡輕佻輕浮些的女孩子,不喜歡這種莊嚴肅穆的書呆子, 因此一看就很不喜歡。

想到叔叔口口聲聲誇讚這個宋甜, 頗有讓他娶了宋甜之意, 黃子文心中甚是煩躁, 看宋甜越發厭惡起來,面上卻乖覺恭謹,與宋志遠略說了幾句, 待茶湯兩換,便告辭離開了。

宋甜在廳外叫住了一個叫宋柳的小廝,給了他五錢銀子,低聲交代了幾句。

宋柳點了點頭,一溜煙跑出去了。

黃子文離開了柳條街宋宅,騎著馬去了朱雀橋邊的麗香院。

他的積蓄都花在了麗香院,如今身上只餘幾兩碎銀子了。

到了朱雀橋邊,遠遠能看到麗香院的半門子了,黃子文下了馬,把馬韁繩扔給小廝,又扔給他一錢銀子,吩咐道:“尋個地方呆著,酉時來接我。”

說罷,黃子文理了理衣領,拿出荷包,打開看了看——荷包裏面是半包晶瑩潔白的南海珍珠和一對赤金鑲寶鐲子——他翹起嘴角得意地笑了,收緊系帶,把荷包收到衣袖裏,昂首搖擺著往麗香院走去。

叔叔不肯給他銀子,他就自己找銀子。

這些珍珠,是從給宋家的那匣珍珠裏拿出來的。

這對赤金鑲寶鐲子,是從給宋家的那套赤金頭面裏取出來的。

宋家那妮子就算發現珍珠少了,一套頭面裏少了對鐲子,也斷斷不會去尋他叔叔說的。

他神不知鬼不覺就給銀翹弄了些愛物,倒是不錯。

宋柳目送黃子文進了麗香院,見有一個小丫頭從麗香院出來,手裏挎著一個籃子,似乎是要去買東西,便迎上前去和小丫頭搭訕了幾句,問道:“我們家公子這幾日和李家嬌鸞姑娘好上了,怎麽今日又去你家了?”

那小丫頭見宋柳清秀可喜,瞥了他一眼,道:“你家公子是哪一位?”

宋柳跟著小丫頭走了幾步,口中道:“我家公子就是殿前太監黃公公的侄兒啊!”

那小丫頭翻了個白眼,道:“你家公子在我家銀翹姐姐面前,跟條西洋哈巴狗似的,連我家銀翹姐姐的腳底板都願意舔——你說他和別家姐姐好上了?我才不信呢!”

宋柳又搭訕了幾句,待那小丫頭去買包子了,這才回柳條街去了。

宋志遠正在書房裏算賬,見宋甜進來,便道:“甜姐兒,我瞧你黃叔叔這侄子不錯,你覺得怎麽樣?”

宋甜徑直走過去,打開盛珍珠的匣子讓她爹看:“爹爹,你看這珍珠怎麽只有半匣?”

她又打開那套赤金鑲嵌寶石的頭面:“這套頭面裏少了一對鐲子——這黑緞底座上原本是有嵌鐲子的地方的,如今空著。”

宋志遠沈吟道:“總不能是小廝偷了……”

宋甜輕笑一聲,道:“爹爹,我讓宋柳跟著黃子文去了,待會兒你聽宋柳怎麽說。”

宋柳滿頭大汗進來行禮:“啟稟老爺、大姑娘,黃公子去了朱雀橋那邊的麗香院,我打聽了一下,他的相好是麗香院的頭牌鄭銀翹。”

宋志遠聽罷,看向宋甜,見宋甜杏眼亮晶晶,喜孜孜看著自己,不由笑了:“你不就是怕爹爹把你許配給黃子文麽?放心吧,你如今在豫王府做女官,在你服役期滿前,爹爹不會胡亂給你許配人家的。”

宋甜可不信她爹會說話算話,可是有這句保證總比沒有好,便轉移了話題:“爹爹,你不是還在提刑所居著官,怎麽一直呆在京城不回去了?”

宋志遠眼睛看著賬本,口中道:“我跟李提刑說好了,先讓他一總管著,待我回去謝他。”

他又道:“待這幾日敲定了跟黃太尉入股林七這次出海的事,我就回宛州去。”

宋甜沈吟了一下,問道:“爹爹,你預備投入多少銀子?”

宋志遠擡眼看向女兒,意識到既然想要培養她,就得開始讓她接觸這些了,便道:“我和你黃叔叔商議好了,一人投三萬兩,湊夠六萬兩入股。”

“這次若是成了,下次我就派幾個得力大夥計跟船,載上咱們自己的貨物一路發賣,回程時都買成西洋貨,上岸後運回宛州和京城發賣。”

宋甜輕輕道:“爹爹,畢竟是三萬兩銀子,你既然決定做這生意,不如派兩個信得過有能力的大夥計先跟著走一趟,看看林七他們是怎麽做生意的,先熟悉熟悉。”

宋志遠聽了,覺得有理,便道:“待我晚些時候去見你黃叔叔,和他商議一下。”

宋甜好奇:“黃太尉就那麽容易見?”

黃太尉身為禦前得寵大太監,他的外宅雖然低調,門檻卻高,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宋志遠端起茶盞嘗了一口,美滋滋道:“如今我可是太尉府上的座上賓,我直接去見管家,管家自會帶我去見你黃叔叔。”

宋甜見她爹被黃太尉哄得得意洋洋忘了形,口口聲聲稱黃太尉為“你黃叔叔”,知道她爹就這性子,便隨口捧了她爹幾句,又道:“爹爹,你在延慶坊是不是開了家新鋪子?”

宋志遠吹噓了起來:“我費了許多功夫,聘請到一個會造西洋鏡子的工匠,在延慶坊開了一個西洋鏡鋪子,前鋪後坊,薄利多銷,生意還算不錯。”

宋甜忙道:“爹爹,你帶我看看去吧!”

宋志遠滿口答應了下來:“正好你挑選一套鏡子,然後爹爹再帶你去吃黃河鯉魚。”

父女二人一拍即合,又都是行動派,一盞茶工夫後,宋志遠騎著馬,護著宋甜的馬車,一起往京城最繁華的延慶坊去了。

馬車在鏡子鋪前停了下來。

宋甜扶著紫荊下了馬車,仰首看著上方的招牌——“富貴鏡坊”:“爹爹,為何不叫‘宋記鏡坊’?”

她家的生意,招牌都叫“宋記”。

宋志遠湊近女兒,用極低的聲音道:“這個鋪子,朝中徐太師的管家徐桂也入了股,倒是不好叫宋記了。”

宋甜扭頭看她爹。

她意識到,前世她爹暴亡後,這個鏡坊無影無蹤,怕是直接落入了徐桂,或者是徐桂背後的徐太師徐永亨手裏。

宋甜壓低聲音問道:“咱們投入了多少?他們投入了多少?”

宋志遠眼睛看著四周,低聲道:“咱們投了一萬八千兩,他們投了兩千兩,分賬是五五分賬。”

宋甜杏眼瞪得圓溜溜。

宋志遠嘆息道:“這就是有權有勢的好處,你好好奉承豫王,若是能抱上豫王的金大腿,以後咱們做生意就不用被人敲詐了。”

就算不能登堂入室做側妃或者小妾,做豫王的情人也好呀!

宋甜和她爹在這方面十分不投機,於是默然。

宋志遠招呼女兒:“進去看看吧!”

富貴鏡坊從掌櫃到夥計,再到後面鏡坊制鏡的師傅,都是宋志遠請來的,見到宋志遠自是恭敬熱情。

掌櫃得知跟著宋志遠過來的這位美貌少女正是宋志遠的獨生女宋大姑娘,當即道:“大姑娘先看看,若是有入眼的,就讓夥計包起來,給您送到宅子裏去。”

宋甜去看那鏡子,發現耀眼光潔,對著臉照,猶如一汪秋水相似,纖毫畢現,的確比銅鏡清晰得多。

她選了三套鏡子,讓夥計送到柳條街宅子上去。

宋志遠帶著宋甜去後面看制鏡師父制鏡,口中卻問宋甜:“如何要三套?是想送給上司陳尚宮麽?”

宋甜笑盈盈瞅了他一眼:“爹爹,你真聰明!”

三套水銀鏡,她預備送給陳尚宮一套,再送給上次秦英蓮事件幫她的辛女官一套。

至於姚素馨,宋甜還就是不送她。

宋志遠見女兒會給上司送禮了,歡欣異常,拍手道:“甚好甚好!”

又道:“咱家這水銀鏡,和專賣西洋貨的鋪子裏的鏡子也差不離了,送禮倒也使得。對了,豫王有沒有寵愛的房裏人?倒是可以送幾套過去,也是你的人情。”

宋甜忙道:“爹爹,我自有計較,你不要管。”

看罷鏡坊,眼看著快到午時,宋志遠便帶了宋甜,步行去了前面河邊的一家大酒樓,預備請宋甜嘗嘗正宗的黃河鯉魚。

這家酒樓極為別致,前面門面三層,專門招待普通客人,後面卻是一個花木扶疏的院落,院中臨河建著一個個閣子,四面垂著細竹絲簾子,作為待客的雅間。

宋志遠帶著宋甜往預定好的雅間走,宋桐和紫荊跟在後面。

宋志遠指著前面遠一些的臨河閣子道:“前面被紅石榴花圍著的那個閣子,就是咱們預定的雅間。”

宋甜還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酒樓,不像酒樓,倒像是花園,心中很是佩服——這酒樓的老板也太會做生意了!

她正游目四顧,卻見近處的那個閣子門簾掀起,幾個青衣人簇擁著幾個衣飾華貴的年輕人走了出來,當先一個玄紗袍白玉帶,身材高挑,清俊異常,正是豫王趙臻。

趙臻也看到宋甜了,吃了一驚,素日眼尾上挑略顯細長的鳳眼瞬間瞪圓:“你怎麽在這裏?”

他看向宋甜身側的宋志遠:“這位是——”

宋甜見後面兩個人也跟著出來了,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中等身量,也算得英俊;另一個身材高挑,桃花眼瓜子臉,十分俊美風流——正是太子趙室和韓王趙致,忙道:“這是我爹。”

她知道趙臻兄弟三人乃是微服前來,不便多說,匆匆褔了福,拽著她爹往前面閣子去了。

宋志遠曾隨著知州江大人前往豫王府覲見過,自是見過趙臻的,不過他見趙臻的時候,趙臻高踞承運殿,頭戴親王冠冕,身穿親王禮服,威儀赫赫,因此他一時沒認出趙臻來,待進了閣子,口中兀自道:“哪裏來的小白臉?甜姐兒你怎麽認識的?男人長這麽好看可不靠譜……”

他自己憑借英俊出眾的外形馳騁情場,卻不願意招個像自己這樣的女婿,因此坐下後還嘀咕著:“這小白臉爹娘怎麽生他的?居然能好看到這種地步……”

“對了,我瞧著他的形容略有些像豫王……”

宋甜待在閣子裏服侍的女侍出去,這才低聲道:“爹爹,這就是豫王。”

宋志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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