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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落雨之夜開窗閑話 宋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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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藍冠之的話, 趙臻放慢了腳步,想了想,然後問藍冠之:“什麽是看上她?是喜歡上她麽?怎麽樣才稱得上喜歡?”

藍冠之只覺得此時的對話略微有些怪異, 自己居然在跟十六歲的豫王談男女之間的情愛。

不過他知道趙臻雖是皇子,大約因為爹不疼娘早死兩個兄長各有心思再加上皇室內錯綜覆雜爭鬥的緣故,還未曾納過姬妾, 對男女情愛的確不怎麽懂,當下點了點頭:“對啊, 喜歡就是看到她你就心跳加速,就想親她吻她, 就想推倒她……嗯,你懂的。”

趙臻認真地想了想, 最後道:“那我不喜歡她。”

他只覺得宋甜可愛淘氣, 覺得宋甜很親近,看見宋甜, 他還挺開心的——但是沒有心跳加速,也沒想吻她撲倒她。

藍冠之停下腳步,打量著趙臻。

趙臻也停下腳步, 坦坦蕩蕩任他打量。

藍冠之知道趙臻有一個習慣隨去世的端妃娘娘, 他寧願不說話,或者顧左右而言他, 也不願說謊, 因此信了趙臻的話, 一邊往前走, 一邊轉移了話題:“王爺,遼東的那幾個衛所,要不要派些自己人過去?”

如今出鎮遼東的武將藍明是藍冠之的叔父, 初到遼東,正逐步安插自己人進去,好逐步掌控遼東軍衛。

趙臻思索了片刻,道:“當然得有自己人才放心。不過咱們得讓年輕一代去試煉一下了,你在宛州諸衛所選幾個忠誠有能力的,派到遼東衛所做千戶,將來有了功績,再提為掌印千戶。”

藍冠之答了聲“是”,繼續陪著趙臻往前走。

回到和風苑,陳尚宮就派人帶著四位新進女官去熟悉各自的新職務。

宋甜帶了月仙,隨著辛女官來到了藏書樓。

藏書樓位於王府內院中線的西邊,是一個位於參天松林間的樓閣,共有三層,樓前是幾株玉蘭,環境幽靜而疏朗。

在藏書樓服役的是兩個婆子,見辛女官引著新來的宋女官進來,忙上前見禮。

送走辛女官後,宋甜帶著兩個婆子從一樓到三樓轉了個遍,也把藏書樓的情況問得差不多了。

藏書樓總共分為三層,都是打通的大通間,裏面是一座座書架,一樓和二樓擺的都是一般的藏書,三樓收藏的則是珍稀絕版圖書,除非奉了王爺的諭旨,一般不能進入——不過鑰匙由掌事女官保管。

宋甜發現兩個婆子還算盡心,書籍都整理得整整齊齊,地板也擦得幹幹凈凈,便誇了她們兩句,吩咐月仙賞她們一人一個小銀錁子。

兩個婆子身處藏書樓這冷衙門,一點油水都沒有,如今得了這銀錁子,喜出望外,待宋甜就更加恭敬熱情了。

宋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便指揮著兩個婆子給自己在二樓靠南窗處整理出一個處理公務並休憩的空間出來,又讓月仙回蘭亭苑取了些錦褥靠墊茶具點心之類送過來。

待一切齊備,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宋甜坐在二樓南窗前的錦榻上,喝著茶,吃著點心,查看著簿冊。

她發現藏書樓每個月都有花木盆景份額,而這個月的還沒有領,便吩咐兩個婆子去花木房領這個月的六十盆花木,特地交代她們盡量多領些蘭草。

一直到了傍晚時分,兩個婆子才來覆命——六十盆花木都領回來了,不過新上任的花木房掌事女官秦女官說蘭草過於珍貴,只給了兩盆,其餘都是些普通花木。

宋甜不禁笑了。

秦英蓮那樣心胸狹隘愛拉幫結派排擠別人的人,不難為她才是罕見,如此才是正常。

宋甜才不會和秦英蓮計較這等小事,她只等著哪天秦英蓮作個大死,抓住把柄再算總賬罷了。

回到摘星樓,宋甜有些疲憊,凈手洗臉罷便趴在一樓明間的羅漢床上,讓紫荊給她按摩腰背。

紫荊一邊按摩,一邊絮絮和宋甜說閑話:“姑娘,我今日把秦女官的底細給打聽出來了。”

宋甜“哦”了一聲,等著紫荊往下說。

紫荊和她配合默契,知道這聲“哦”的意思是讓自己繼續說,便接著道:“原來秦女官的爹秦千戶是王爺外祖父定國公的屬下,而且你知道麽?蘇女官原來是秦女官的嫡親姨母……”

月仙一聲不吭,在一邊整理豫王的賞賜,待紫荊說完,便稟報道:“女官,王爺的賞賜都貼著封條,奴婢不敢揭開。”

宋甜想了想,道:“那你送到三樓小庫房吧,待我有空了再拆開。”

因賞賜略有些重,月仙就叫了紫荊,一同擡到了三樓小庫房。

晚上洗罷澡出來,宋甜聽到窗外淅淅瀝瀝,忙打開窗子去看,才發現外面下起了小雨。

她在窗前榻上坐了一會兒,看著對面靜默的松濤樓和無邊無際的松林,直到覺出些冷意來,這才起身關上窗子,去看豫王給她的賞賜。

宋甜擎著燭臺去了隔壁的小庫房。

她撕開封條,解開包裹在外面的青緞,發現豫王賞賜了六匹尺頭:一匹松江闊機尖素白綾,一匹大紅妝花緞子,一匹鸚哥綠潞綢、一匹翠藍雲緞、一匹玄色緞子和一匹藏青雲絨。

宋甜撫摸著這幾匹尺頭,忽然靈機一動:藏青雲絨可以用來做男鞋鞋面!

她抖開了那匹藏青雲絨,果真在裏面發現了一個深色錦袋,松開系繩,裏面是用雪浪紙裁剪的鞋樣。

掏出鞋樣,宋甜端詳著笑了起來。

她還想著如何能看到他的腳呢,看來是沒希望了。

宋甜也不覺得累了,當下拿了刀尺,開始裁剪鞋面。

外面雨越來越大,雨滴打在樓頂的瓦片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宋甜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雨聲,心裏想著:趙臻這會兒在做什麽呢?

前世他洗完澡,要麽散散步,要麽在臥室活動身子,待累了倒頭就睡……

到了早上,宋甜睡足起身,打扮得齊齊整整,穿了木屐,打著雨傘,帶了月仙往和風苑點卯去了。

路上遇到了朱清源。

朱清源打著把油紙傘,後面跟著丫鬟鳳仙。

見宋甜帶了月仙過來,她便立在岔口等著宋甜。

兩人寒暄畢,一起出了蘭亭苑。

姚素馨和秦英蓮已經在和風苑書房前的大花廳等著了。

見朱清源和宋甜過來,姚素馨笑容和煦,牽著不情不願的秦英蓮上前見禮,然後道:“陳尚宮正在用早膳,咱們得再等一等。”

姚素馨和朱清源正說著話,秦英蓮忽然開口問宋甜:“王爺的賞賜,你得了什麽?”

宋甜道:“幾匹尺頭。”

說完,她便一聲不吭,立在那裏聽姚素馨和朱清源說話。

秦英蓮等著宋甜問她,好炫耀一番,誰知宋甜一直不開口,她悻悻地走開了,覺得宋甜這人實在是又笨又不識趣。

轉眼間三月過去了,明日便是四月初一了。

初一是王府屬官的休沐日,宋甜也有一天的假。

傍晚時分,紫荊立在摘星樓外,接到了從藏書樓回來的宋甜:“姑娘,明日是休沐日,咱們要不要回臥龍街?”

宋甜想到爹爹去了京城,家裏就兩個姨娘,自己回去了也沒什麽事,當下道:“我沒什麽事,就不回去了。”

她擡眼看向紫荊,見紫荊依舊眼巴巴看著自己,想起紫荊似乎對宋榆那小廝有些好感,不由笑了,接著道:“不過你得替我走一趟,回去看看金姥姥,尋宋榆宋竹打探一下家裏的情況,再讓金姥姥做些好吃的,用食盒裝了提回來。”

紫荊眼睛亮晶晶:“好的姑娘!”

晚間宋甜點了燈,坐在臥室窗前的榻上翻看從藏書樓借的一本話本。

她這幾日每晚臨睡前都做一個時辰針線,已經做好了一雙藏青雲緞面男履了,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讓趙臻上腳試一試。

須得他穿著舒適,宋甜才能開始做第二雙。

這個話本是模仿西廂記寫的,故事老套,好在語言幽默,引人發笑,宋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卻聽到窗戶“啪”地響了一聲。

她當即看了過去。

雪浪紙糊的窗子映著昏黃的燭光,靜悄悄的。

這時候只聽又是“啪”的一聲,窗紙被震了一下。

宋甜拔開窗閂,吹熄了小炕桌上的燭臺,這才打開了窗子。

對面松濤樓的窗子也開著,沒有燈光,宋甜瞇著眼睛細看,影影綽綽看到窗子裏立著一個人。

她謹慎地一聲不吭。

對面那人輕咳了一聲。

是趙臻的聲音。

宋甜瞬間歡喜起來,探身出去,輕輕道:“鞋子我做好了一雙,你先試試合不合腳,好不好?”

趙臻總覺得宋甜和他說話的語氣,像是大姐姐哄弟弟,感覺怪怪的。

不過他莫名地信任宋甜,當下道:“你扔過來我試試。”

宋甜跳下榻,摸黑從櫃子裏拿出用錦袋裝好的雲履,回到窗前,道:“你閃一邊,我給你扔過去。”

趙臻一直在對面等著,就答應了一聲。

宋甜確定他閃到一旁了,這才舉著錦袋,對準對面的窗子,用力扔了過去。

一聲響聲之後,對面傳來趙臻的聲音:“我拿到了。明天告訴你合不合適。”

宋甜一直到睡著前,心裏還在想:趙臻要怎樣告訴我,這雙雲履到底合不合腳呢?

紫荊第二天下午就回來了。

她把從宋家帶回來的食盒擺在一樓明間的八仙桌上,一邊往外取小食盒,一邊嘆氣。

宋甜坐在羅漢床上,發現了紫荊的異狀。

月仙聰慧得很,當即道:“女官,我去紅楓榭尋鳳仙借些繡花用的絲線。”

待月仙出去了,宋甜這才問紫荊:“家裏出什麽事了?”

紫荊剛開始不說話,後來宋甜又問,她忽然撲進了宋甜懷裏,放聲哭了起來。

宋甜差點被紫荊給推倒,忙抱住紫荊穩住身子,擡手輕輕撫著紫荊的背,等她哭完再說。

待紫荊哭夠了,宋甜這才拿了方潔凈帕子遞給了她:“擦擦眼淚吧!”

又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紫荊擦去臉上的淚,又拿出自己的帕子擤鼻子,半日才抽噎著道:“宋榆和冬梅好上了。”

宋甜詫異道:“冬梅心氣那麽高,她怎麽會看上宋榆?”

前世冬梅可比誰都有福氣。

宋志遠亡故後,繼任的雲提刑先前曾在宋宅見過冬梅,一眼看中,就問吳氏把冬梅要了過去。

冬梅過去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後來誕下一子,極受寵愛。

雲提刑嫡妻病故後,冬梅母憑子貴,被雲提刑扶正做了太太。

後來宋甜曾在運河上與冬梅錯身而過。

只是那時候她倉皇從京城逃出,喬裝打扮乘坐著載客的夜行船,而冬梅滿頭珠翠渾身綾羅扶著丫鬟立在進京的官船上。

曾經的主仆,如今天上地下地覆天翻。

可見人世多變,一切都沒有定數,還是得自己努力……

宋甜思忖著,又道:“再說了,冬梅被我爹收用過,宋榆不怕我爹回來拾掇他?”

紫荊抽抽噎噎道:“宋榆傻唄,冬梅哪裏能看上他,不過是因為他負責看門,和他好了方便進出罷了。”

宋甜聞言,心裏一動——冬梅心氣極高,等閑不會看上宋榆的,如今能冒險和宋榆好上,最大的可能是魏霜兒要她做的。

冬梅和魏霜兒的關系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宋甜一直懷疑她倆是戲詞中說的磨鏡之好,只是魏霜兒拿冬梅當個解悶的,而冬梅待魏霜兒更加忠心熱忱……

宋甜記在心上,預備四月十五休沐日回臥龍街一趟,看看魏霜兒到底要做什麽。

待紫荊情緒恢覆了,宋甜起身,準備了熱水、香胰子和手巾,親自服侍紫荊凈了臉,又拿了香脂遞給她:“這個你用來擦臉吧,宋榆算什麽,以後日子長了,咱們見的人多了,好男人多的是,你慢慢相看,有合適的我給你做主。”

“等你我有了錢,美少年也會巴結你,到時候咱們好好挑……”

紫荊正把香脂細細塗在臉上,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姑娘可真會安慰人呀!

宋甜見紫荊破涕為笑,這才放心了些,繼續問她:“二娘三娘呢?她們怎麽樣?”

紫荊想了想,道:“二娘還是老樣子,把家管得挺好;三娘只是不安生,聽說她——”

她湊近宋甜:“我聽人說,三娘和宋槐不清白……”

“是值夜的婆子告訴我的,說自從老爺去了京城,三娘晚上就打開角門,讓宋槐進去,清早不等天亮再放宋槐出來……”

宋甜前世就知道這件事。

魏霜兒是一刻都離不得男人的,不知道給她爹戴了多少頂綠帽子。

不過她爹也不是什麽好人,他倆正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大哥別嫌二哥,誰也別說誰。

宋甜沒打算張揚出去。

不過這件事也許可以用來要挾魏霜兒……

四月初二這日,陽光燦爛,天氣異常晴朗。

宋甜見藏書樓前的幾株玉蘭花開得正好,就打開窗子,坐在錦榻上,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看書賞花。

正愜意間,宋甜忽然聽到樓梯那邊傳來上樓的腳步聲,聽著不是那兩個婆子的動靜,不禁一楞:這時候怎麽會有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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