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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十五歲 如期而至【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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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竹的眼睛也紅了。

她安安靜靜地, 像個不會動的娃娃任由他抱著。

冷靜過後,孟嶼寧知道不能帶雪竹在這裏過夜。

他叫了車打算送她回家。

雪竹扶著車門,有些不願意走:“那你呢?”

“我住賓館。”他說。

“為什麽不回家呀?”她又問。

他的回答聽上去很任性也很堅定:“不想回。”

的士司機在車裏問:“帥哥, 你妹妹到底上不上車啊?”

“抱歉,稍等。”

孟嶼寧傾下身, 對雪竹溫聲哄道:“很晚了, 回家吧。”

“你跟我一起回, ”雪竹拉著他的衣袖,執拗道,“你不回我也不回。”

孟嶼寧掐掐她的臉:“你不回家, 難道要跟我一起在賓館睡?”

大男人跟小姑娘開這種玩笑, 任誰都可能覺得輕浮, 但雪竹了解他, 知道他肯定沒這個打算。

其實在她好小的時候他就對她有了男女之防, 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保護她。

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但雪竹還是想到了不好的東西,低下頭不說話了。

“你要是不想回自己家,可以去我家睡。”

她還是不想他睡賓館。

孟嶼寧為她的執著無奈:“那我睡哪裏?”

“我睡沙發, 你睡我的房間。”雪竹說。

“冬天睡沙發會感冒的,”孟嶼寧失笑,“好了,回家吧。”

他不回家,她也沒法逼他。

“孟叔叔在醫院, ”雪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他孟叔叔的現在的狀況,“你會去看他嗎?”

孟嶼寧:“再說吧。”

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其實哥哥是個很心軟的人,雪竹一直知道。

會這樣給出敷衍的答案, 是因為他不打算因為孟叔叔生病了就原諒他。

最後雪竹還是上了車,孟嶼寧將她送到家,又很快離開。

雪竹看他離開,他的背影漸漸從熟悉的小區裏消失,想說的話很多,最後一句話也沒說成。

其實私心地不希望哥哥真的跟孟叔叔斷絕關系。

因為一旦切斷聯系,她和他之間的聯系也就斷了。

她時常希望自己的直覺準一點,譬如考試前猜題的時候,比如瞞著媽媽在房間裏看愛情小說的時候。

但這次她不希望。

***

過完年後,孟嶼寧提前回了北京。

臨走前,雪竹沒忘記把過年時爺爺交給她的給哥哥的那份紅包給他。

爺爺似乎猜到了哥哥肯定不會收,連理由都替雪竹想好了。

孟長風是他一輩子的老友,他的孫子自然也是他裴清成的孫子,爺爺過年給孫子紅包,簡直天經地義。

雪竹為爺爺的機智感到折服。

孟嶼寧沒辦法拒絕這份紅包,他記在心裏,至此參加工作後的每年,即使沒辦法回來看爺爺,也一定會托人帶上紅包給老人家。

都說再惡的人也會因為生命即將到頭,而重新被喚起內心深處的善良。

雪竹還記得小時候,孟叔叔雖然對其他人脾氣都有些暴躁,但對她的態度始終挺好的,或許是看她年紀小,和她說話時總是盡力輕聲細語,當然嗓門還是粗的,只是相對溫和了那麽一些。

爸爸媽媽每次去醫院看孟叔叔的時候,雪竹也跟著去了。

孟雲漸的病治不治得好是其次,主要是他自己就沒有打算治,晚期的醫藥費有多高孟雲漸心裏有數,治得好另當別論,治不好那還花這個錢幹什麽。

迅速削瘦下來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瀟灑地揮了揮手:“治個屁,活著也沒什麽意思,就這樣吧。”

許琴罵他烏鴉嘴咒自己。

“實話,”孟雲漸咧嘴笑,“別浪費那個錢了,我說真的。”

“那你死了錢也帶不走啊,你留著幹什麽?”

孟雲漸切了聲:“我留著那錢是沒什麽用,你也沒必要跟主任預支工資了,你每個月買那麽多衣服和擦臉的東西,預支了這麽多工資剩下的日子你喝西北風啊?我不信你能忍得住不買東西。”

許琴邊給他調整病床角度邊哭著罵:“你管我買不買東西,都快死了的人還這麽愛操心。”

“錢留著,你的你自己留著,以後再找個吧,”孟雲漸一個暴脾氣的老爺們竟然也沒計較,“我爸存折裏的錢,還有我的錢,許琴,我對你也沒什麽要求,但這錢你就別要了,都交給我兒子吧,隨他怎麽花。”

旁邊的裴連弈一家都楞了。

唯獨許琴滿臉不屑地說:“誰稀罕你那幾個銅板?要真稀罕當初我也不會找你了,我會交給你兒子的,但是他接不接受我就不知道了。”

“不接受的話,”孟雲漸側頭看著一旁沈默的裴連弈一家,“老裴,他最喜歡你們一家,你們幫我說兩句,爸爸不認就算了,錢收著總沒壞處的,他辦升學宴那天收的紅包我都幫他開了個新戶,到時候一起給他。”

裴連弈:“行,我答應你。”

“那就這樣了,”孟雲漸神情一松,伸了個懶腰,“我就在醫院安心住著吧。”

倆口子還要送女兒去學校上課,不便多留,又坐著說了會兒話就起身離開了。

走的時候,雪竹問媽媽:“媽媽,你說哥哥會收下這個錢嗎?”

“不知道。”宋燕萍搖頭。

雪竹又問爸爸:“爸爸你覺得呢?”

“不知道。”裴連弈也搖頭。

爸爸媽媽都不說話,雪竹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我覺得孟叔叔對寧寧哥哥一點都不好,就算他願意把所有的錢都留給寧寧哥哥,也彌補不了他給過寧寧哥哥的傷害。”

“你說得對。但小竹,我想告訴你,大人的事是很覆雜的,你在學校裏老師教你是非對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你長大後就會明白,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用黑白對錯就能說清楚的,尤其是牽扯了感情在裏頭的事,”裴連弈緩緩說道,“小竹,永遠不要去評價別人的生活,因為生活總是充滿了各種無奈和不得已,我們要做的就是恪守住自己的底線,過好自己的日子。”

爸爸說的話有些高深,雪竹沒大聽懂。

看著她懵懵的樣子,裴連弈也沒再多解釋,只說:“這話等你長大就會明白的。”

倆口子開車送雪竹去了學校,讓她趕在午休結束前回到教室準備下午的課。

看著女兒下了車,宋燕萍這才開口:“咱倆的事怎麽辦?老孟出了這事,他除了許琴和寧寧又沒別的親人,之後很多事可能要我們幫忙打點。”

裴連弈點頭:“先緩緩吧,等幫老孟處理完事兒再說。”

“裴連弈,你把房子賣了的事已經是定局,多的我不想說,沒用。但是如果你真的決定辭職去深圳,那我沒法接受,我就想過安穩的日子,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生活,從來沒想過讓自己老公為了這個家四十的人還去別的城市打拼——”

宋燕萍頓了頓,聲音漸漸發哽:“你知道我從來不是那種註重物質生活的人,有沒有錢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我明白,我並不奢求你能理解我,”裴連弈語氣溫和,“這事兒等小竹中考完再說好嗎?咱倆也各自冷靜一下,別再吵了,對小竹不好。”

宋燕萍點頭:“好。”

其實他們也是能好好說話的。

或者說多年前剛戀愛那會兒,他們甚至是願意聽對方說話的。

婚姻是由柴米油鹽堆砌而成的瑣碎,這些瑣碎會支撐起這個家的溫馨,也會摧毀這個家的和平。

很多夫婦就是在這日漸瑣碎的生活中失去一開始為愛情而結合的信念,受不住這種漸漸趨於平淡的婚姻,如有些人會選擇出軌會背叛家庭,恪守著底線不願意背叛家庭的也會漸漸失去對這個家的眷戀,選擇慢慢與對方割離曾經的甜蜜和誓言。

他們還愛對方。

只是不再適合生活在一塊兒。

***

畢業的日子如期而至,雪竹考得不算太好,但上一中還是穩當的。

因為之前和祝清瀅約定好她們要一起考上一中,成績出來那天雪竹放下了心,慶幸自己還好沒發揮失常,就算到了高中還能和祝清瀅在一起。

她還偷偷幫祝清瀅去打聽了梁嘉正。

照畢業照那天,梁嘉正說他也會報一中。

雪竹當即替好朋友高興得原地亂蹦,同學們都調侃她是不是喜歡梁嘉正,她才連忙擺手說自己只是幫別人打聽而已。

梁嘉正卻突然來了興趣:“你幫誰打聽的?”

雪竹意識到自己說漏嘴,連忙捂嘴搖頭:“沒誰。”

說好了要幫祝清瀅保密的,而且瀅瀅說她要以後自己親自跟梁嘉正告白,所以雪竹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提前告訴梁嘉正有人喜歡他的秘密。

照完畢業照,初三畢業生們三三倆倆離開學校。

雪竹趕著去找祝清瀅。

去他們班的時候正好碰見了遲越。

遲越猜到她的目的,三年來頭一次主動找她說了話:“來找祝清瀅?”

雪竹三年沒聽他說過話,如今他開口說話,她竟然都認不出他的聲音來。

他是什麽時候變的聲?

從前小男孩嘰嘰喳喳的嗓音聽在耳朵裏比菜市場阿姨們喊價的聲音還吵,雪竹恨不得遲越睡一覺起來就變成啞巴,現在他的聲音變了,變得低沈穩重,讓雪竹恍惚間差點以為自己眼前的這個男生不是那個小學時天天都愛和她吵架的遲越。

“嗯。”雪竹點頭。

“她剛剛去廁所了。”遲越說。

“哦,謝謝,”雪竹打算轉身走,忽然又覺得這樣直接走了不好,猶豫片刻還是回過頭禮貌地問他,“你考得怎麽樣?”

遲越聳聳肩:“還行吧,不重要。”

“什麽意思?”

“我不在這裏讀高中,”遲越說,“我爸安排我去廣東念書,他說那裏的教育資源好一些。”

“……啊。”

這個回答是雪竹沒想到的。

遲越看著她又擺出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笑出了聲。

眼前的少女出落得窈窕,竟一點也看不出來小學的時候和他吵架時那刁蠻的樣子了。

但即使個子長高了,五官也變化了些,她還是會像小學那樣時常露出這樣傻乎乎的表情來。

“幹嘛這麽驚訝?”遲越挑眉,唇角勾出懶洋洋又輕佻的笑容,“舍不得我?”

雪竹立刻皺起鼻子:“誰舍不得你了,我巴不得你去廣東,正好以後再也沒人跟我吵架了。”

遲越抖著肩膀笑:“都三年沒說話了,還記著小學時我們吵架呢,你怎麽這麽小氣啊?”

“你才小氣。”雪竹不服氣回擊。

這時候遲越應該也會反擊,然後兩個人又吵起來,但是遲越沒有,他沒有生氣,而是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語氣也有些讓人捉摸不透:“是啊,我是小氣。”

雪竹:“啊?”

“你還不去找祝清瀅?不怕她掉廁所坑裏?”

遲越見她盯著自己,輕咳一聲,用手指了指女生廁所的方向。

“哦對,我沒空在這裏跟你浪費時間,”雪竹轉身就走,末了又回過頭別別扭扭地對他說,“拜拜,你去了那邊也要加油讀書。”

遲越微楞,長著雙狐貍眼的男生驀地笑起來,只是笑容不再狡黠,七月的陽光熱烈刺眼,映得他的笑容比往日順眼許多。

他插著褲兜,帥氣地沖她比了個手勢:“知道了。拜拜。”

女生轉身跑開的背影,風吹起她的馬尾辮,用來箍住那一頭烏黑長發的水鉆發圈在陽光下顯得耀眼萬分。

男生站在走廊上發了好久的呆,直到朋友過來找他去卡拉OK唱歌,說是要為他踐行,他才回過神來,和朋友勾肩搭背著離開。

“你剛剛站在那裏幹什麽?”

“沒什麽,曬太陽。”

“這麽熱的天你曬太陽?什麽毛病啊你?”

遲越吊兒郎當地說:“那邊熱,我先鍛煉下抗熱能力,不行嗎?”

朋友表示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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