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去看過幾次雲兒，也遇到過素兒去欺負她。兒斥責了素兒，但……”寧致遠有些難以啟齒，“兒覺得若雲是個癡兒，總會讓人多少有些輕視，再說……素兒也只是小孩子的把戲……兒哪裏知道……若雲她……不傻，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她……到底是怎麽長大的……”

聽了雲開跟父親說的那些話，寧致遠還有什麽不清楚的，若雲把以前的事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會這麽恨他們。

那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寧適道不是不難受，不過他並不自責而是氣，氣自己竟娶了江氏這樣的毒婦，也氣若雲，“她又不是不會說話，為何不告知為父？若是她說了，難道為父會不管她，任由她被人欺負？”

“她不是沒跑出來過，也不是沒找過父親，但是父親肯聽她說話麽？她兩三歲時，就被扣上了癡兒的帽子了，父親會信她說有人虐待她，還是相信江氏？”寧致遠心如針紮。

寧適道皺起眉頭，“雖說如此，但為父也不能休了江氏給家門抹黑、給你的前途添堵。為今之計也只能忍了！”

科舉考試需要家世清白、家風清正。若是家中出了繼母殘害嫡女的醜事，寧家如何立於世人面前？寧致遠還怎麽能去考進士，三甲更是無望。

所以，這件事只能瞞著。

想明白了這一層的寧致遠，也做不到為給妹妹出氣就不要自己的前途，於是他更加愧疚了。

父子兩人陷入沈默。

許久之後，寧致遠才道，“娘的在天之靈……”

寧適道與寧致遠的生母乃是結發之情，他做的十幾首悼念亡妻的詩作在登州廣為流傳，為他博得了不少好名聲。想到發妻，寧適道也心生愧疚，“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

寧致遠也為難，“雲兒對咱們的恨一時半刻怕是難以消除，不如……讓她繼續留在安家吧。”

這怎麽使得！寧適道很是不怨，若是再讓她住下去嫁了人，還跟他們有什麽關系！

不過想到雲開對他的恨意，想到她那千奇百怪的藥物，寧適道也只得認了，“容婆子再也留不得。”

“兒子明白。”

容婆子說得可憐，但若不是她為虎作倀，雲開也不會對他們父子視若仇敵，寧致遠也恨不得立刻殺了容婆子給妹妹出氣。

主家處置一個老叼奴是輕而易舉的。

兩日後，容婆子便因受了風寒去了。她的男人和孩子來領屍首時，寧適道給了他們十足的體面，親自安撫容婆子的男人，又給了銀子讓他們將容婆子厚葬。當然，這一切是因為容婆子說過她為了保護丈夫和兒子的安全，從不敢把府裏的事情說給他們聽，寧家父子也多方探聽，曉得這父子倆並不知情，才讓他們得以活命。

這在寧家田莊管事的老實漢子雖然對媳婦的死抱有懷疑，但也不曉得究竟出了何事，只能領了媳婦的屍首回去。

但回去後裝殮容婆子之時，他竟在容婆子的鞋底夾層裏發現了一封書信。這不識字的男人讓讀過幾年書的兒子念信後，父子抱頭痛哭。

“爹，咱們照娘說的辦！憑什麽他們主子勾心鬥角，最後擔罪的卻是我娘！”十四歲正是男孩子好鬥叛逆的時候，得知母親慘死，叫他如何忍氣吞聲。

這漢子雖然老實，但也不是沒腦子的無能之輩，否則當初寧致遠的母親也不會把容婆子嫁給他，容婆子也不會同意，“咱們裝什麽都不知道，先消了寧家人的疑心，然後找好退路再說。報仇這事兒不急，日子長著呢。咱走著瞧！”

且不說他們這裏如何埋葬容婆子，如何消除寧家父子的疑心。且說雲開在家等了幾日，不見寧適道父子找上家門，便知他們被嚇怕了，也就安下心來，繼續跟著父母和妹妹過平凡幸福的小日子，等著丁異的書信。

待近了臘月，娘親的肚子越來越大時，安如意成親的日子也到了。

曾家給的彩禮夠體面，安家出的嫁妝也不差，起碼在十裏八村裏算得上頭一號的——當然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安其滿出錢幫著置辦的，安如意自是對二哥感激不已。

成親這日，安其滿去送嫁，小雲凈也跟著去看熱鬧，雲開則留在家中守著母親。

梅氏笑道，“你不去看看熱鬧，你聽曾家請了兩個戲班子唱戲，咿咿呀呀的，定是打擂臺呢。”

雲開搖頭，“化生寺唱了那麽多場，女兒早就聽煩了。”

梅氏知道雲開放心不下她，安慰道，“女人生第一胎時艱險，後邊便順當多了，你莫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呢，娘親這次的肚子比上次大了一圈。不過雲開也怕她的情緒感染了娘親讓她跟著擔憂，便笑著說起閑話，“嗯，女兒在想小弟弟生下來後，會叫什麽名字。”

“你爺爺雖然書讀的不多，但起的名字應該不差。”梅氏也憧憬著。

雲開抽抽嘴角，“大郎的大名叫安成才，弟弟不會叫安成林或安成家吧？”

梅氏楞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們這邊說笑著，曾家那邊也是歡聲笑語。

安其金背了妹妹上牛車，安其滿送她到曾家，出門的老三安其堂終究沒有回來。

待牛車到了曾家門口，一身緞子新袍的曾應龍接了安如意下牛車，牽她拜堂，又牽她進了新房。安如意坐在炕上後，懸著的心才算放下。安如祥沒來搗亂，婆婆沒有發火，應龍哥也沒有半路跑掉，她總算平平安安地成了應龍哥的媳婦。

蓋著喜帕的安如意從餘光裏看著自己的兩個和曾家的侄子在炕上滾來滾去，忍不住攪著手指羞澀著。

今夜是她與應龍哥的新婚之夜，想到她娘說的那些羞人的事，安如意的臉就發燒。

應龍哥，會喜歡她嗎？

交杯酒，同心結，喜婆子撒糖、撒花生，然後是鬧洞房。

曾家雖是外來戶，但曾前山好交朋友，曾應龍也能交人，是以來鬧洞房的人很多。安如意又羞又怕又開心，待屋內終於剩下他們兩個時，她則只剩了羞。

喝了不少的酒的曾應龍吃了娘端來的醒酒湯，又給安如意去廚房找了碗熱乎湯面的讓她墊補肚子。早就餓透了的安如意吃了整整一碗面後，有些手足無措。

接下來，便是要……安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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